《隔墙梨雪又玲珑》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故阳悠然有灵香 “哎?听说了没有?故阳城有个奇女子,区区筑基修为,竟能练出上品丹药!” “谁说不是,据说长得天仙儿一般,多少人都要去那一睹芳颜呢!” “我怎么听说是个老太婆呢?” “是个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据说她的丹药,还能提升修为!” “别吹牛了,真有那么奇,她自己怎么还会是筑基,可见以讹传讹并不可信。” “哼!这种人,放着正经修行不做,竟然做起黄白之术,怪不得会不得突破!别是表面上是她,背地里卖的是别人的药?” “嘘!轻声些!若真是这样,能炼出这等丹药之人,想必修为也是极为精进的,你也不怕她背地里的人听见了,割了你的舌头!” …… 这传言其实并不假,故阳城有个悠然居,里面住着个姑娘,以前拜在别人门下时,小小年纪时就已经是筑基修为了,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奇才。 可说来也怪,许多年过去了,却依旧在筑基无法突破。 她也是个没耐心的,偶然间发现了自己的炼药天赋,干脆下山做起了丹药生意,久而久之,竟做出了些名堂。 还真别说,这修行她是真的一点天分都没有,可这炼丹却可谓是天赋异禀了,每每一炉丹药内总能炼出几颗上品,有时居然还会有极品出现。 这炼丹嘛,总是需要一些奇珍异物,这不,为了下一炉丹药,她特意跑来岐州城寻宝来了。 岐州城坐落在四城交汇处,北临蛮洲,南接韶关,东西分别是沧州和谭渊,很多商人都喜欢来这交易货品。 另外岐州城还有一大门派——太上宗。 太上宗是近年新起的门派,不足百年,却以破竹之势迅速崛起,许多修行之士慕名而至,或答疑解惑,或比试切磋,或拜师学艺。总的来说,吸引了不少人的前来。 灵香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她就是传言中不务修行正业,却去做丹药生意的炼药师。 其实她也努力过了,可这修行嘛,天赋最重要,上天不予便宜,让你不得进展,总不能老死就嗑在上面不是。 活着就得变通。 再说虽然老天爷不赏脸堵住了她修行大道,可毕竟还是给了口饭吃不是。 抓住机遇及时止损,她满足着呢。 言归正传,灵香虽然也是冲着太上宗去的,不过却是为了太上宗常云峰上的一味药而来。 此药名为重楼。 普通重楼可以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凉肝定惊。可这常云峰上的却不一样。 常云峰上有一处灵脉,本来重楼在那种地方是养不活的,可创教真人烈阳硬是把它种在了灵脉边上,久而久之,竟然也郁郁葱葱起来,甚至还窜出了许多。 且那的重楼经日月精华滋养,又有灵脉加持,竟是九叶一花,生的果实血红血红的,实在是炼药的佳品。 可听闻这太上宗的掌事巽风真人是个刻薄小气之人,不会轻易许出如此珍贵的药材,灵香已经做好了非常手段的心理准备。 实在不行就去偷呗! 当年灵蛇娘娘为了救夫还去盗取仙草呢,这丹药若是练成了,指不定能造福多少人呢,她才不会为此感到不齿。 太上宗外,递了拜帖,便有童子领她进了议事堂,不久便见一道人疾步而来。 只见这道人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目光锐利,身形挺拔,大步流星,稳健有力,一看便是道行匪浅之人。 “这位便是宗门掌事师叔。”随行童子随即介绍道。 原来这道人便是巽风真人。 灵香也不客气,起身行礼自报家门后便直接道明来意,且很诚意地拿出两粒上品洗髓丹。 所谓洗髓,便是将修道者自身经脉骨髓从头到尾洗炼一番,令修行者之后的修炼更加顺遂,甚至能借此突破也未可知。 金丹一出,饶是见多识广的巽风道人也有些动容。 可这巽风道人确也不虚传言,又是常云山重楼珍贵异常,又是掌门闭关未出不敢擅断。 “听闻姑娘丹药之术了得,求取重楼想必也是为此,又闻煅体丹在姑娘妙手下更是出神,若是……” 诸般理由,无非是想在她这只蚊子腿上揩下二两油水。 “来前听了坊间有关真人传言,现下见到,还真令晚辈开眼,想必操劳这一大门派的俗务也着实不易吧……” “哎~小女娃这是拐着弯说老夫吝啬呢。”巽风抚须笑道“虽是修行之人,理当超然世外,但既在俗世,又经俗事,总归还是得讨还一番。当年玄奘法师灵山求经,至精至诚,不也得用紫金钵作了福法。” “如此说来,我这两粒洗髓丹还不足以交换,那依真人之意,需要多少煅体丹呢?” “哈哈哈哈!女娃如此直白倒显得老夫市侩了,那老夫也不多说,十颗如何?” “十颗!?”灵香惊得从座上跳起。 且不说这煅体丹炼制火候考究手段复杂,单这成丹率上就得全凭天意,更别说炼制一炉还得七七之日,悉心看护,否则稍有不慎便会一炉尽毁。 再者说,一颗煅体丹化水服之,足以练二三十人之筋骨了。 这老头儿怕是没吃过丹药,还当此物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作个零嘴儿还能消灾免难不成。 看来,非常之事就得非常手段了。 灵香转念间便有了主意,面带微笑轻轻坐下,顿了片刻开口道:“看来,晚辈研制的下一炉丹药是无缘面世了,虽不知成功与否,却也曾想与贵派共享成果,可代价太大,既如此,还是算了吧。” 这突然地转变令巽风道人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番。 这女娃娃可真是直接,讨价还价都不会,生意是怎么做成的。 巽风道人思存忖着正要开口,灵香便已起身行礼道:“如此,便不叨扰真人了,告辞。” 收起药盒转身便走出议事殿往山门去了,留下巽风道人独自在那捶胸顿足:何苦为难一个女娃呢,就算不为那新药,那可是两粒上品洗髓丹哇!! 这巽风老头儿着实小气,两粒洗髓丹不知卖了他多大的便宜,竟还如此贪心,甚是可恶。 可所炼之药确实需要九叶重楼,怎么才能弄到呢。 灵香思索间,一个道童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 灵香回头,只见一道童疾步走来,两人互相行了道礼后道童说道: “掌事师叔吩咐了,姑娘远从故阳来,让你如此这般回去,非是太上宗待客之道,特命我请姑娘在宗内小住几日,或参禅悟道,或辩机比武,如往常客人一般。” 灵香并不长于修行,更别提参悟辩比了,本想婉拒,但转念又想,这不是一个极好打探重楼的机会么。 “巽风前辈如此盛情,那晚辈便打扰了。” 便随道童往待客厢房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夜探太上遇不平 常云峰高耸入云,峰上多天然洞,太上宗便利用这些天工建宗。 宗门起于三分处,于半山设有练武台、待客殿、参悟室,再往上便是议事殿、内务处、藏书阁、珍宝阁等宗内建筑。 不得不说当年烈阳真人选址建宗确实很有眼光:常年云雾缭绕倒是平添了几分仙气。 灵香对此却嗤之以鼻:经年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怕湿邪入体。 不过不可否认常云峰确是建宗立派的好地方,地处高峰对常人虽有不便,但若修炼起来却是事半功倍,一旦到达炼气,这种苛刻的条件反倒是种助力。 且峰间灵气充裕,对于修行心法也是益处良多。 不过这也是麻烦的地方。 如此充盈的灵气,说明此峰间灵脉不只一处,又是灵气环绕,不得丝缕,想寻得重楼所在绝非易事。 适逢太上宗新进了些内门弟子,每日习武倒也让灵香看得津津有道。 呆了两天,她当然也不是无目的的。 趁白日或闲逛或聊天,摸清了宗内大致方位,刚入夜,便悄悄潜了出去。 早前得到一消息说,太上宗西侧峰上有个培元洞,据说那常年有虫蛇小物聚集。 像这种地方最容易是灵脉了。 蛇蚁鼠虫的,要么喜聚山阴处,要么就是常年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盘桓。 灵香绕过值守,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离培元洞还有些距离,嘶嘶声便隐约可闻,可见聚集了不少爬虫之物。 虽事先在身上洒了雄黄驱虫等物,但如此之多未必可行。 且这灵气蓄养之物,虽无甚道行,却也有吸**气辩别灵力之能。 灵香左手掐诀隐住气息,右手随即从乾坤袋中取出定神符贴在了身上。 攀走不久,嘶嘶声愈发清晰,也能感受到比平时更加浓郁的灵气流动。 疾行几步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争论,又似乎是有人做着什么力气活。 灵香赶忙找了块大石遮掩,灵视灵听合开,仔细观察着。 “我们这样不好吧,宗里少个人总是会被发现的,万一被人知道怎么办?”一个听起来还很稚嫩的声音悄声说道。 “怕什么,我早打听过了,这里毒物极多,等有人发现,他早就面目全非了,若是时候久些,说不得就变成一堆白骨了!”这是另一人,听起来也十八九的样子 “可这总归是条人命,若这么做,我们岂不是在杀人?” “杀人又怎样?!难道你想被宗里那些人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大一些的人突然狠声道:“若真这样,以我家的地位身份倒也未必会如何,可你?哼哼……” 小一些的人许是被那声冷笑吓住了,犹豫了一会才答:“那……好吧……” 随即灵香便听见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现在你就假装自己是起夜,回去睡觉!”大一些的声音说道 “起……起夜?……好……好的……” 待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灵香才从大石后走出。 刚才似乎说是杀人了,那扔的应该是尸体无疑。 她一路走一路洒着些雄黄等物,没多久便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几条长蛇缠着,月晖下诡异异常。 走近一看,竟真是一个人。 此人身着太尚宗内门道服,剑眉入鬓,直鼻薄唇,煞是好看。 只是四肢驱体皆被长蛇缠住,劲间竟还有条长虫正在吸食着,而胸腹的起伏证明此人还活着。 灵香急用药粉驱走毒物,只见那人脖子上黑紫异常,毒物的牙洞清晰可见,其他皮肤裸露处亦是如此。 她急忙探向此人脉息,昏睡倒是因为些不入流的药物,只是这蛇毒入体,若是晚些被她发现,兴许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随即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银针,定住其周身大脉,防止毒深入,又以避毒丹喂之。 可这毒却无法即时清除。 不同蛇毒有不同的解法,同种毒不同人有不同症状,解法也不尽相同。 况且最好得先把毒吸出来些才是。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在你长得如此好看,本姑娘就牺牲一下好了! 灵香为防止被人发现,将那个入门弟子偷偷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又去寻了一些水蛭为其吸毒,待到毒血被吸得差不多时才取下银针。 约莫两个时辰光景,这个人就开始发热,伤口周围水泡滋生,是蛇毒发作的迹象。 …… 太上宗近日失踪了一名内门弟子,据悉该弟子资质不错,可接连三日点卯都没到,这下可慌了几位意欲收其为真传弟子的长老。 巽风道人亦是急得直上火,且不说几位长老峰主轮番催促,单是这个弟子,他也着实是满意的:年纪轻轻便是练气二境,且悟性极高。当年收徒时,掌教也是极为看好的。 现下掌教不在,人又不知所踪,连一点迹象都没有,全宗上下就属自己修为最高,可也只是金丹二境,做不得那些推演始终。 正当巽风真人不知该当如何之时,有小童来报:故阳城悠然居的灵香有事求见。 说实话,即便是上好的洗髓丹,于他现下也没有处理的心思。可既然人家上门了,总不好拒之门外,随便找个由头先打发了再说吧。 灵香这厢刚行过礼,巽风道人便以身体不便宜为由欲打发她走。 可灵香却坐下了。 身体不便?哄小孩呢!堂堂一宗门的掌事,金丹修为,百病不侵,何来不便。 “真人莫不是宗内事务繁多糊涂了吧,晚辈也算是修行之人,以真人的修为,病邪皆除百无禁忌,何来不便之说?” 巽风真人一惊,心想:坏了,忘了这小娃娃也是入了道门的。 未等巽风真人开口,灵香便直接说明来意:“我知晓真人为何事烦扰,特来解忧。” 这倒让巽风道人觉得有趣了,观这女娃二八光景,听闻始龀之年便已是筑基之力,可至今也不过还是筑基,何以解忧?到底还是个娃娃,阅历不足,不知轻重。 灵香似看透巽风道人的想法,却也不恼:“修行嘛,机缘未到,谁能奈何?” “哈哈哈哈,娃娃你倒是想得开,那你打算如何为老夫解忧?” “听闻贵宗丢人了?”灵香这话一语双关,既道明来意,又解了刚才被看扁的气。 巽风道人这一听,脸有些挂不住:这娃娃还真是直接,可她说得也是事实,这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着实憋屈。 “今世之势,灵根稀缺,且入道者甚之,资质优者更甚之。贵宗丢了这么一个人,难道不件大事么?” “这……你如何得知?莫非是你……”巽风道人正色道。 “机缘巧合下救了贵宗一个内门弟子,想必他便是真人身子不便的根由罢?”灵香摆弄着乾坤袋的穗扣,“只是此人现下有伤在身不便挪动,真人若是想知道是否此人,只能随我一起去厢房一看。” 章节目录 第三章 金丹初现救少英 原来此人名叫陆英,两年前拜入了太上宗,不到一年便活络筋骨突破煅体,现如今一年多就已练气二境了,假以时日,定能舒通筋脉而达筑基。 且说那日陆英被抛之地便是培元洞口,灵香稳住其毒性后便再次前去探查,可那地虽灵气充裕却并非灵脉所在,只因地形凹于其他,四周峰石层叠,灵气流积而已。 只是这洞确是个宝地,经年形成的石乳石笋,又有灵气滋养,成色别提有多喜人。 此等美物实属炼药佳品,灵香以内力采挖了两块纳入乾坤袋。 这乾坤袋本是元清派至宝,是上古大能所留之物,可藏百宝纳百物。可本身并不起眼,又因灵香小女儿心思点缀了些挂物,本就知人甚少,如此就更看不出来了。 至于为何在灵香手中,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再说巽风道人见到卧床之人,竟真是不见踪影的陆英,只是他如今面色发青,唇色暗红,颈间竟有糜烂之势,着实令人心惊。 他赶忙向前探向脉间,脉息微弱气息浅薄,竟似枯竭之状! “灵香女娃,小徒这是何故?” “这不明显是中毒了么。” “老夫自是知道此为中毒症状,可他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晚辈是炼药之人,喜欢游走于山野之中,闻悉贵宗物华天宝,自然是要在山间探索一番。” 这深夜出门探查重楼之事理当是不能让这老头知晓,可他毕竟也是成了精的狐狸,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方承认自己所为,只不过是不能过于明显,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前日游历忘了时间,致以误入灵境,恰巧遇到,顺手就救了” 随即向巽风道人附耳说道:“其中倒是遇到贵宗不光彩之事,此中缘由有碍贵宗脸面,不便于外人道,还是先救人要紧!” 巽风真人驾临客院自然是引人瞩目,此时门外聚集了一些来访的宗外之人,虽说灵香的目的让他很是不满,但当着众多宗外之人面,也是不好发作。 “只是山间灵气缭绕,这毒物的毒也非寻常手段可解,所以这两日我也只是养着他的命而已,本想找到治疗方法,可谁知今日竟突然恶化,不得已只能劳驾真人亲自来看了” 吃了她两日的避毒丹,本以为可以寻得九叶重楼顺道救他一救,可谁知太上宗竟藏得如此之深,实在没招只好停了他的丹药。 巽风真人哪能听不出她话中话,所言之意无非就是:她知晓怎么救,可也不能白救。 这时一黄袍道人上前行了道礼言道:“不若让老夫试试。” 但见这道人褐发紧束,长眉若须,丹目狭长,广袖如云,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是他颧骨异突,两片薄唇上的八字胡令其如优孟衣冠。 “在下赤琰子,云游修士是也。”说着再次作揖:“早年游历时曾遇到过相似病状。” 巽风道人赶忙起身回礼:“那就有劳道友了。”说着睨了一眼灵香。 灵香歪了歪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赤琰子探了探陆英的鼻息,又把了一通脉,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看成色不过中品的丹药,将其喂下,又点了他周身穴位,以内力催动药丸生效。 盏茶功夫,陆英唇色渐淡,青面稍褪,似有好转。 巽风道人见状,不禁大喜,忙拉着赤琰子的手以表感谢。 这厢两人还在互相客套,只听有人喊道:“吐血了!吐血了!” 只见陆英面色煞白,口中鲜血汩汩流出。 赤琰子见状忙探向其脉息,其脉忽急忽缓,若有若无,似有归天之兆。 这可慌了巽风道人,忙问何故。 赤琰子摇了摇头歉而拜下:“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知为何……” 这下巽风道人更急了,欲上前运功内窥其筋脉五脏。 灵香见状连忙喝止:“真人此番作为,只会令其命丧黄泉!”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来的女娃,竟敢在巽风真人面前口出狂言。 巽风道人亦是一惊,随即便恼了。 “老夫敬你是天纵奇才,且年幼无知,对你百般忍让。现如今我宗派之徒已然如此,你竟还如此狂悖,是何道理!” 灵香听巽风道人呵斥也不恼,淡然说道:“本来晚辈是有九成把握救他,可经赤琰子前辈一番折腾,倒是只剩下五成,若是真人再行逆天之法,便是生机全无。” 这话说得赤琰子老脸一红,却也不说话。 巽风道人闻言仔细一想:这女娃一开始确实不见慌乱,方才却不顾礼数制止于他,可见所言非虚。 灵香观其收了法力,便知他是听了进去,开口说道:“虽说一开始晚辈存有私心,可他当时确也是需要贵派灵药方能解救。” 她慢慢走向陆英,从腰间取出一丹药,顿时满屋飘香,只见此丹外露金光,竟是极品续命丹!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丹药可谓是千金难求,世间所知此丹不过三粒,皆在多年前不知所踪,这女娃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有如此宝贝,且丝毫不见吝色! 巽风道人亦是一惊,随即面露愧色:这可比十粒锻体丹珍贵多了,就是之前的两粒洗髓丹也不及此一粒!这娃娃竟能不计前嫌用以救他宗门之徒,可见格局之大,令他实在惭愧! 只见灵香将续命丹喂向陆英助其吞下,却并没有以法诀令丹药运转周身,只是取出银针封住其百会、璇玑、膻中、气海、关元五穴,又示意道童将他扶起,再次封住风府、神道、灵台、悬枢、腰阳关五穴,并不时地捻转银针。 此番操作约莫一刻,可灵香却是汗流不止,这几大要穴至关重要,若不仔细,便是取人性命。 “晚辈道行浅薄,这助其运转小周天之事,还得烦请高人。” 巽风道人见她如此,也知此法颇费心力,正欲掐诀提气,却再次遭到灵香制止。 “真人莫慌,这运转小周天须得与我配合起针,赤琰子前辈是懂行之人,还望助晚辈一力。”灵香说着朝赤琰子行了个道礼。 赤琰子正为自己学艺不精以致陆英身陷险境而自责不已,听她如此要求,便忙上前答道:“自当倾尽全力!” 随即与陆英四掌相对,提气运力。 “前辈现下可以开始了,只是莫要太急,待我起针完毕,便可收起功法。” 盏茶功夫,便见赤琰子额湿颊红,陆英亦是如此,灵香方才起针。 先是腰阳关穴,约莫半柱香时间方起悬枢穴,再半柱香先后取了灵台、神道二穴,两穴间不过弹指,之后便不断捻转百会,不再拔针。 巽风道人方才看出,这是要为陆英打通任督哇!若真是这样,那这份人情可就欠大了! 此时灵香迅速捻转璇玑、膻中、气海、关元四穴,又弹指间起出这四道穴位和风府穴的银针,最后起出百会。 “前辈,快快收手,当心自伤!” 赤琰子闻言急急撤力,随即一旁自我调息。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心计得逞获重楼 “善他人之恶即为恶……” “人为善,则以善待之;人为恶,则仁义不可为……” 这是哪里,为何我会在此!是何人在论道…… …… 混沌中,陆英浑浑噩噩不知何去何从,前无去路,后无可退。 “足下之道,踏而平之;潜心之道,探而求之。踟蹰不前,无道可言……” 此言一出,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拜师修行不正是为了求道么,道之路必将上下而求索啊! …… 自疗伤之日起已过了三日,陆英却一直不见醒转,且面色逐渐蜡黄。 众人皆谓此人命不久矣,却见灵香仍是无所谓状,每日依旧游山闲信。 就连巽风道人亦是坦然,除了不时前来探望,便是安心处理宗门之事,仿佛对此不再关心一般。 这日正午,巽风道人与灵香不约而同来探陆英。 “真人好巧,也真是算好了时辰哇。” “你个女娃,可莫再打趣老夫,口无遮拦的,当心以后叫人打了去。”巽风道人笑骂道:“太上宗可是记着你这份恩情,这算起来离掌教出关之日不远了,到时候还能少了你的?” “不敢不敢,好说好说。”灵香这两日也算是与巽风极为熟稔了,这一老一少不时还会互相打趣一番。 “只是今日是陆英的关键,想必还是得有人推他一把,方能迈去那道坎。”说着伸手请巽风真人进了屋子。 此时陆英周身似有无形之气,却又断断续续不肯释出。 灵香见状掐起手诀,附耳对他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其气顿时浑厚,倾然而出,片刻又归于平静。 竟是突破了桎梏直达筑基! 陆英只觉身心豁达,经络通畅,丹田处似有另一个自己一般,只是太过虚渺,不甚真切。 “好!好哇!”巽风道人不禁抚须大笑。 建宗以来,自掌教嫡传大弟子修达筑基以外,便再无人有所精进,现如今又有宗徒突破,想来掌教定会提前出关。 果不其然,当夜太上宗掌教烈阳真人便出了关室,召集几大长老齐聚商讨收徒之事。 第二日,灵香刚刚调完晨息,便有道童前来相请。 一踏上议事殿,便见一老者负手而立,巽风道人在旁,二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待灵香上前行过道礼自报家门后,老者才转身。 只见他鬓发如雪,长眉入须,目若深潭,眸如星辰,怎一个道骨仙风终绝俗。 老者见她便是一愣,不过弹指又神色如常。 “女娃,这位便是本宗掌教烈阳真人。” 灵香闻言再次行了个道礼,口中称道:“见过真人。” 烈阳真人见她虽年纪轻轻,却识礼有度,不慌不乱,顿生欣赏之意。 随即三人就灵香此行目的商讨了一番,她依旧以两粒上品洗髓丹为筹,求取九叶重楼,二位真人见她并未挟恩图报,亦无其他要求所言,更是欣赏,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陆英现下是烈阳真人的亲传弟子,听闻灵香明日要走,特意请了恩假,前去拜谢。 “道兄悟性极高前途无量,其实有我没我终会突破。再者我这也是本分而为,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不敢当姑娘道兄之称,姑娘于某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是有点化之德,若不嫌弃,直呼在下名讳即可。”陆英说着朝灵香拜下。 “快快莫要如此,”灵香赶紧扶起他:“你比我痴长几岁,若不嫌弃,便以师兄妹相称吧” 论入道之久,陆英远不及灵香,论修为,灵香亦是强与他,这兄妹相称,他自认为并不够格,只是几日相处下来便知其性情爽直,从不娇柔,她若如此说,便是真心。 “那可真是便宜了在下,若是以后有某效力之时,定竭尽所能!” “那师兄就莫要客气了,只是我还有句话,望哥哥好生思量思量。” “但说无妨。” “师兄仁心仁德本是好事,但放虎隐于林,林中弱兔仍是命途堪忧,还望师兄斟酌行事,切勿不得法门,以致后患。” 陆英沉思一番,心中便有了计较。 “还有一事,劳烦师兄将此物交予巽风真人,多日照拂,聊表谢意。”说着将手中锦盒交于陆英。 “灵香师妹这是何意?为何不亲自送于师叔?” “这是我与真人私交之礼,不便与他人知晓,还望师兄帮忙。稍后我就会下山离去,道别之事实属麻烦,非我所愿,如此正好。” 陆英本还有所犹豫,见灵香坚持便只好答应。 陆英一离开客院,便直奔议事厅,现下巽风真人和烈阳真人正在议事,他将锦盒呈上,并转述了灵香的话。 巽风真人将锦盒打开,只闻得一阵幽兰清香扑鼻而来,竟是一颗不知何谓的丹药。盒中还有一张字条: “巽风前辈,您这人虽有些吝啬市侩,但我俩也算是臭味相投,这是晚辈研制的聚灵丹,服下此丹运转周天,可吸纳周遭灵气入体,太上宗灵气充浴,想来定能事半功倍,愿前辈能够早日突破桎梏。” “这娃娃,哎呀……”巽风道人哭笑不得,将字条递于烈阳真人。 “哈哈哈哈……师弟,看来你也是时候闭关修炼一番了,哈哈哈哈……” “那宗内诸事便要劳烦掌教师兄些时日了,”巽风真人又接过字条,摇头笑道:“这女娃娃哟!哈哈哈哈……” 自此巽风道人更是对灵香欢喜不已。 陆英走后,灵香便起身下山了,本就是身无长物,自然来去自由,也未曾惊动任何人,便是守门道僮,也未曾留意有这么一个人出了山门。 然而山上议事殿外,烈阳真人却是仿佛能够看到山下诸般事物一般,远远地盯着山门处,面上神情怪异。 而自灵香出了山门后,便有一人鬼鬼祟祟尾随其后,行踪甚是隐秘,若非细心留意,定然无法察觉。 可灵香却似乎浑然不知,只在街上闲信了许久,置办了一些有趣的小物件,随后便出了城,悠然自得地往城郊方向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五章 黑衣蛟龙幸得赤 “喂!出来吧!别鬼鬼祟祟的了!” 这个尾巴跟灵香很久了,从太上宗那几日便感觉到了,没成想如今离开居然还跟着自己。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若是有事,便出来讲个明白,躲躲藏藏是何道理?” 顿了一会,不见有人回应,便随手抄起一颗石子,弹向后方灌木中。 只听“哎呦”一声,一个青色布衣少年自丛中跳出,捂着脑袋朝灵香道:“你这女人,怎的如此生猛!这可是脑袋!砸坏了你赔?” 这少年发辫随意,刘海张扬,剑眉星眸带着些许怒气,高鼻秀嘴,唇红齿白。 生得倒是一副好皮囊,还真是好看。 “你偷偷摸摸跟我许久不说,我一再请你出来你又不应,反倒怪我,还有这道理?”一句话说得少年顿时哑口。 “说吧,鬼鬼祟祟想要干嘛?!” “我堂堂七尺之躯,你叫我说我就说,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你偷偷摸摸跟在别人后面就有面子了?” “你!”少年一时气结。 灵香挑了挑眉,转身自顾自走了,少年一跺脚,赶忙跟了上去。 灵香也不言语,就任其跟着,片刻之后,少年终是耐不住了。 “喂!你怎么不问我了?” “问你什么?” “问我为何跟着你。” “这大路朝天,你我虽是同路而行,我又怎知你是跟着我的。” “你!……”少年再次气结。 这个女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要是跟着的是个坏人又当何如,真是搞不懂她的心怎么这么大! “你那续命丹哪来的?” “问他人事情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么?现在的后生怎得如此无礼。” “你!”少年更加气郁,“小爷年已十七,你这黄毛小丫头说谁是后生呢!” “我看你不过是会些功夫,又知道续命丹,显然是有修行之意,我再不济也是筑基融合境,与你对比可不是前辈么,这论道而言,叫你后生又有何不妥?”灵香停下脚步看着少年挑眉道。 这女人真是牙尖嘴利,口舌之利真是让她占尽了,算了算了,好男不和恶女斗。 “我叫龙七,你叫什么?” “灵香” 哼,怪不得牙口尖锐,原来是颗尖叶子。 “那你续命丹从何而来?”龙七再次问道。 “自己炼的。”灵香淡淡道,仿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可能!你不过筑基,怎会炼出这等丹药!玩笑话可是要有限度的!”龙七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道万千,皆有非常,怎么就不能是我炼的了,若是得来不易,我会随意拿出救一素未谋面之人么?” 龙七一听,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这极品续命丹来得并没有那么容易,灵香也是炼了好几炉,耗费近两年才得了两颗极品。 不对,说到现在都是被这女人牵着走。 龙七刚要再次开口,灵香却突然拦住了他。 只见前方有一人黑衣蒙面,手持双刀,满眼杀气地看着他们。 “想要活命,就把身上的丹药交出来!”黑衣人危胁道。 “你这歹人,抢一小姑娘,就没点侠义之心?”灵香倒是没想到龙七会开口帮他。 “你这话说的,他要是有侠义之心还抢我干嘛。”灵香笑着,又向来人说道:“阁下言下之意,便是我将丹药给你就能活命?可我也算是个生意人,这吃亏的买卖我可不做。” 黑衣人也不废话,提气运力便砍向他俩,灵香侧身躲过,回头却见龙七与他交上了手。 只见他双刀使得干净利落,从无拖泥带水之势,竟是要直接取人性命。 龙七也是身形灵活,姿态矫捷,不断躲着黑衣人的攻势,只是可惜赤手空拳,无法还击,不一会身上衣物便被划了几道口子。 这一番打斗倒是华丽精彩。 “你这女人!我好心帮你,受这无妄之灾,你竟坐视在外!”龙七堪堪躲过一刀,朝灵香吼到。 “啊!那小女子真是不胜感激,大侠高义,深谢了!”灵香坐在一旁石头上,撑着脸悠哉答道。 “非是我不与你同战,只是我虽有修为,但武力低下,论起来可能还不如你,若是贸然上前,岂不是会拖你后腿?” 龙七听得,竟无言以对。 “再者说,金丹之下无高低,大侠且能与他再战呢。” “屁话!小爷可是空着两手呢!”龙七勉强又躲过一击。 这话倒也不全是假话,单论武力,金丹之下确实不相上下,可要论内力道法,其实区别还是显而易见的。 只见那黑衣人纵身提气,口中念念有诀,刹时间飞沙走石,迷人双眼,身手竟比方才快了两倍不止,瞬间以腿扫中了龙七肋下。 那龙七被击中,顿感五脏剧痛,飞出老远。 黑衣人见他被制服,便以手捻诀,直击灵香。 “竟是结丹境!” 灵香掐起波澜不惊诀抵御,二人法术相撞,震得她胸口生疼。 相互对峙片刻,灵香明显不敌,波澜诀的盾相竟裂出缝隙! 黑衣人见状,高举右手之刀,只见那刀刃泛着青光,顺着盾相的裂缝砍去。 顿时有股气流直击灵香,将她震出老远。 待她稳住身形,竟一时无力支撑,吐了一口血,以手扶地半跪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提刀向前,就要砍下。 龙七欲上前阻拦,奈何身受内伤亦是动弹不得,眼见那刀就要砍到灵香! 电光火石之际,只听“铛”地一声,黑衣人立觉虎口生麻,刀竟被生生弹开! “何处贼人,竟如此狠辣!” 说话间,一黄袍道人落下,竟是赤琰子! “前辈当心,那人已是结丹境。” “小友莫慌,且在一旁调息,待我与他过过招!”说着口念真诀,拂尘一扫,腾空杀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调动真气,慌忙架起双刀招驾。 二人胶着片刻,赤琰子左手捻诀,以一招醉酒缠枝袭向对方面门。 那黑衣人先前本就堪堪抵挡,如今若不躲避,必将身负重伤。 真气落下之际,他急急撤力,侧身闪过,不待赤琰子再次出手,便以一招凌空飞雁,不知逃向了何处。 “哼!奸狡鼠辈!”赤琰子朝地上啐了一口。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广来沧州不寻常 沧州城的广来客栈,赤琰子正为龙七疗伤,黑衣人那一脚着实狠辣,竟将他踢的如此之重,五脏损伤,肋骨挫裂。还有几处外伤,且得将养一阵方可。 灵香伤得倒不是很重,虽说心脉有损,但毕竟有修为在身,不过半日调息便又活蹦乱跳的了。 “当时若不是赤琰子前辈,想必晚辈如今已是魂游太虚了,真是太巧了。” “哪来的巧,老夫是特意在附近等你呢。”赤琰子边为龙七上药边答着。 “等我?为何?” “那日小友取了续命丹,便有人心生歹意,神色异常,巧被老夫看到,估摸着是要有这么一出。只是岐州城是太上宗的地界,那些个歹人不敢动手,老夫便猜会在这两城交界的野外行凶,果不其然,倒是让老夫收拾了几个,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前辈如此大恩,深谢了。”说着朝赤琰子拜了一拜。 “哎~莫要如此。”赤琰子正为龙七处理外伤,不便相扶,“当日小友顾全了老夫的面子,不至于得罪太上宗,已是帮了大忙,如此举手之劳不足以报,哪谈得上什么大恩。” “前辈于我乃是救命之恩,哪是所谓面子可比的,当得受晚辈大谢才是。” “都过去了,莫要再提,只是老夫有些疑惑,还要问问小友。” “前辈但说无妨。” “那日陆英小子身中蛇毒,老夫一再扣脉辨症,确认无疑,方以祛毒丸解之,缘何却有那等情况发生。”赤琰子虚心地看向灵香。 “常云山常年灵气充盈,长久如此,毒邪之物便有了些灵性,毒性更加霸道,所以不能以常理祛之,且陆英师兄体内留毒三日,五脏皆损,早已不堪负重,强行以内力催化药性,虽可中和毒性,却伤及内脏,以致吐血不止。” 灵香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之所以当时没有催化续命丹,亦是如此道理,不管何种药物,人内里采纳时,于五脏皆是负荷。续命丹吊着口气,以银针助其通脉,若是突破,便可重铸身体,虽是险招,却也别无他法。也是陆英师兄命不该绝,往后必有大任。” “好计较哇,如此缜密,小友也是不可限量!”赤琰子细细琢磨后不禁赞道。 “前辈是不知前因,若是知晓,必是比晚辈妥当万分。” 龙七虽有伤在床,却是清醒,听了许久,心下也有了计较。 之前只顾寻店疗伤,并未在意其他,今日才发现,这沧州大街上极少见到女子,无非是上了年纪的,或是盘了妇人髻的,却从未见到妙龄女子。 虽说大家闺秀极少出门,可这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多少也是该见到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我跟你说,刘家的女儿昨晚也丢了!” “你是说沧州刺史刘显刘大人家的女儿?” “可不是么,刺史家育有三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紧,前不久刚定过亲!据说昨日还有说有笑的,今早丫鬟伺候梳洗,竟无影无踪。” “别是那刁蛮性子上来,躲起来了。” “噫!说是那府底都翻了个底朝天!现下几位公子哥正城里城外四处搜寻呢!” “怕是被那妖怪抓了去,现下哪找去。还好我家兰姐儿去年成了亲!你家那女娃咋样?” “哎呦!是咧!我得赶紧把小柔给嫁咯!” …… 将养了几日,又辅以丹药,龙七的伤总算是好了七八。 今日三人楼下用饭,便听到此番对谈,龙七顿时起了兴趣,招来小二细问了一番。 原来,近两月许多年轻女子无故失踪。刺史着人严查数月,却丝毫不得头绪,甚是离奇。 “我说昨日上街总觉奇怪,原是这样。”灵香将一片雪笋囫囵吞下。 “我听闻有些恶道士,不修大道,偏信那采阴补阳之法,莫不是这些个姑娘皆遭此毒手了吧。”龙七凑向灵香说着。 “如此败类,实属可恶,若真如此,理当肃清!”赤琰子义愤填膺道。 “前辈,这种事你也要管?”灵香用筷尾将龙七戳出老远。 “我本就是云游之人,所遇世事皆为修行,再者若真是恶道所为,清理此等渣滓乃你我修行之人份内之事。” “唔……前辈说的倒也不错,可这毫无头绪的,也不知作祟者是人是鬼,是魔是妖,又当从何处下手呢。” “自然是走访相问,搜集细节。” “唉~这丢人之事怎的总让我遇到。”灵香无奈地又挑了片雪笋。 当日,三个在外各自收集证据,可皆是一无所获。 翌日,龙七刚想让伙计送壶热茶,便听楼下又有人在说少女失踪之事。 “哎!我跟你说,昨夜老冯头家的闺女也丢了!” “昨日不还说要把他家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出去呢么?” “谁说不是呢,昨日同我吃完饭便回去把她家小柔和城南张书生家的亲事给定下了,谁知道……唉……” “我还听说刺史家的三公子也不知所踪,莫不是歹人对这男子也有了兴趣?” “哎呦!那我这常年打更,岂不是危险得紧?” “莫说歹人好不好男风,就你这长相也让人歹念尽消,再者人三公子是童男子之身,就你这老黄瓜,重金丢那勾栏院子里,也未必会有姑娘服侍。” “哈哈哈哈!” …… 龙七听至此,茶也不叫,赶忙寻灵香赤琰子说道去了。 当晚,一行三人便拜访了沧州刺史的府邸,拜贴送入不多久,便见一中年男子迎面而来,竟是刺史刘显亲自来迎。 “仙师!快救救我家吧!” 这刘大人一来,还不等互相见礼,便紧紧握住赤琰子的手,仿佛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厢龙七灵香正是讶异,便见刘大人领着赤琰子急急往府内走去。 原来,刘家三公子是刘大人夫妇最小的儿子,二人老来得子,虽刘大人平时不假颜色,但内心实是喜欢得紧。 当年刘夫人生这小子之时难产,稳婆大夫皆是束手无策,幸得赤琰子妙手,保全母子,刘府上家对他皆是感恩。 如今刘家小姐小子皆是不知去向,刘夫人一急,竟旧疾复发昏死过去,刘家上下急得不可开交。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细枝末节惹疑心 “刘夫人这是受了惊吓,致以旧疾复发,是以血不归经,需得慢慢调养才是。”赤琰子把过刘夫人的脉说道。 “可内子如今昏迷不醒,依仙长看来……”刘刺史搓着手关切道。 “家中有变,夫人如此并不见得是件坏事,”赤琰子捋了捋胡子,“且先用汤药调理着,着其自行醒转,方为上策。” 说着二人退出了房间,待来到议事厅,刘刺史方才注意到灵香二人。 “仙长,这二位是……” “我二人乃师傅座下弟子,拜见刺史大人。”灵香说着朝刺史行了一道礼,龙七见状,一脸茫然。灵香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有样学样拜了一拜。 赤琰子闻言一愣,不过片刻又恢复常态。 “原是仙长高徒,在下心焦家事,怠慢了二位,还望见谅。” “哎~大人不必多礼,莫要搭理这两猢狲。” 待二人寒暄过后,赤琰子便细细询问了城中之事。 原来,少女失踪是从去年乞巧节后开始的,最初以为是人贩子太过猖狂,做了好一番打压,可城中还是不断有女子丢失,且丢失的这些女子,要么是刚定过亲,要么是即将成亲,怪异得很。 且这沧州城就那么大,哪有许多恶人歹人。 “听闻贵府小姐便是刚定过亲便不见了踪影,可这三公子又是怎会失踪呢?难道男子也会因亲事而引祸上身?”灵香恭敬地问道。 “这……唉……”刘大人叹了口气。 刘家长子次子皆已成亲,之前也为幺子相了几家姑娘,可他非说姐姐未嫁轮不上他,愣是给推了。 这三子名为刘夏,生得英俊不凡,仪表堂堂,却醉心于修行。 昨日回家,说姐姐失踪之事并非人为,拿了自己的家伙什,便独自匆匆出府,彻夜未归,刘大人忙遣手下人寻找,却只在北城找到了其贴身之物。 醉心修行,又言并非人为,有些意思。 灵香本不甚想多管闲事,只打算陪赤琰子顺道蹭蹭吃喝,可听刘刺史说了这些之后倒也起了些兴子。 几人商讨着打算先去北城探查探查,刘大人便遣了当日发现失物的捕头引路。 到了地方,几人仔细找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收获。 正当赤琰子一筹莫展之时,灵香注意到有一家人正在往外搬一些破掉的案几茶碗瓷器,而那些个物件虽破烂不堪,却有些细微痕迹令她难以忽视。 “大哥,您家这是怎么了?”灵香扯住一位正往外丢一些碎瓷茶具男人问道。 “嗨!别提了!之前有个富家公子哥租了我这老房子,没成想前几日隔壁邻居特意找到我,说这老宅遭了贼人,今日过来一看,里面是砸得稀八烂哇!这不,我正收拾呢。” “那邻居可说是何时遭的贼?” “唔……说是二更中,听说打得挺厉害,你瞅瞅,吓死个人呢!” “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你一小姑娘要进人屋子做甚。”那男子闻言一脸不悦,似是极不情愿。 “这屋里有些贵家女子之物吧,遭了贼却不报官,想必是有些价钱的,是不是……” “好好好,你来看吧……”男子连忙出声制止灵香说下去,左右看了看,无奈答应道。 从屋内痕迹来看,打斗不过片刻便结束了,一开始引起灵香注意的是那些破烂桌椅上的术法痕迹,先前刘夏说此事非人为,看样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回家取些降妖之物。 至于现下在哪,灵香猜测,要么是找到了妖穴以图救人,要么就是惨遭了毒手一命呜呼。 难不成这刘夏有如此修为,竟能同妖物斗法? 她心下有了大概,便与赤琰子说明了情况,几人回了刘刺史,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就此事计较了起来。 “跟据现场痕迹,可以确认是妖孽作祟,只是不知此妖修为几何。”灵香总结道。 “此妖既然掳去姑娘,估摸着去是想行那不道之法,如此的话,那妖邪之力想必并不低下。”赤琰子抚须道。 “那就是说你俩也无可奈何咯?”龙七喝了口茶,压了压自己的饿意。 这刘家真不厚道,午饭本就没吃,晚上回来了还不给送些吃食。 “也不尽然,现场来看,此妖所为之术并无邪气,应是本分修行之妖。” “妖就是妖,还有本分不本分的?” 灵香睨了一眼龙七,讽刺道:“人还有三六九等好坏之分,妖怎就有不本份的了,虽所行之道不同,但终归皆是大道之中。再说,有的人坏起来还不如妖呢。” “小友说的有理,只是这妖既无邪力,缘何会做出掳人之事?” “所有姑娘失踪皆有个特点,要么是定亲,要么是将要成亲,这妖莫不是喜欢做这坏人姻缘之事?”龙七推测道。 “以我之见,不如再办一场定亲之宴。” “小友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噗……”龙七一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喷了出来,“引蛇?谁引?她么?” “我怎么了。” 龙七围着灵香来回转了两圈,一脸嫌弃道:“啧啧啧,这黄毛小丫头长成这样,那妖怪掳了她去还不懊悔死。” 他拽了拽灵香的衣服,又比划了她的身材:“这穿着,这身形,该有的没有,那妖是个瞎子不成……”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灵香追着打了起来。 她平日里不是练丹便是采药,极少会打理自己,成日一身麻布衣着,更别说什么对镜梳妆了,再加上还未长开,乍一看去,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女。 “难道丢失的所有女子皆是美女不成!”灵香气道。 “是不是都是美女尚且不问,就你这分明是个男人,不!比男人还野蛮粗暴……”龙香捂着被灵香打到的脸讽刺道。 “讨打!” 两人这厢正在打闹,赤琰子犹自思索着灵香的话: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可将那妖物引出,灵香本身又有修为,可以自保,到时候他在暗处多加看护,总归是能保证安全的。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出水芙蓉亲涉险 “刘大人家前几日来了个表小姐,据说长得跟天仙儿似的,似乎是来跟刘三公子定亲的!” “这刘三公子不是失踪了么?是死是生还未可知,他家表小姐来还怎么定亲。” “嗨~这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家里亲戚做了官,这上赶着去巴结呢呗,只是可怜了这黄花大闺女,还未过门,说不得就得做那望门寡了……” …… 还真别说,侍女将灵香打扮过之后,确实大异于平日:眉若远山含黛,肤如细脂凝玉,发似飞水浮云,眸有星辰湖海。那衣着更是:钿头云篦击节碎,环佩空归夜月魂。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羽衣霓裳舞。 这刚一出门,便惊呆了众人,龙七更是目不转睛:这女人,还真是……好看…… 众人还未回神,只见灵香“咚”地一下栽了下来,顿时意境全无。 “这劳什子衣裙,好生麻烦!”她捂着膝盖抱怨着。 …… 当夜,刘府“表小姐”早早地便歇下了。 约摸二更天中,蓦的乌云遮月,妖风四起,不多会黑暗中便有个白色的身影立于表小姐屋内。 说好的一有情况就发信号,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里头有动静传出,龙七有些急了,想要冲进去,却被赤琰子按下了。 “老头儿!这都过去一柱香了,怎么还不让进去!” “再等等!切莫打草惊蛇。” “这妖怪不都来了么?” “此时进去,若是惊跑了他,让他有所防备,再想引出便难了!还是等灵香……”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妖风再起,片刻过后,被遮住的月亮便露了出来。 “糟了!”赤琰子大惊。 龙七赶忙跳出推门而入,屋内竟空无一人! “老头你看!我说进去,你非不让,现下好了,连这恶婆娘也被掳去了!” “莫慌,灵香是个心有城府的,想必是有些计较,四处找找,或许她会留下些什么。”赤琰子说着便四下找开了。 龙七依言也仔细地翻了翻。 “这是何物?”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张黄符。 “子母符!” 所谓子母符,子向母生,用以留信寻人。灵香自然不是傻,只是另有打算而已。 …… 为免妖怪使那迷魂之法,灵香特在衣服内里贴了张定神符,一阵头晕目眩后,被带进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深邃,曲折蜿蜒,随着妖风飘了一会儿后,豁然开朗。 洞中竟别有洞天,洞顶镂空,月光倾泻,青瓦红柱,雕梁画栋,竟是个洞中别苑! 灵香正惊叹于此等巧夺天工,猝不及防被丢了下来。 “公子~您回来了!”那妖风刚现形坐定,便有一群女子围了上来。 只见那妖身形清瘦,肤白妖媚,再细看之,凤眼细长,嘴角含笑。 一个男妖还长得如此妖娆,实再不像话! “你既然未被媚惑,就别再装模作样了。” 男妖声音竟是勾人至极,灵香急急默念清心咒稳住心神。 “既知你那魅术奈何不得我,就莫要徒劳,收了你那点子心思!” 反正是被发现了,灵香干脆盘腿坐了起来。 “公子~这人好生无礼,竟敢如此冲撞于你,该好好教训教训才是~”一个女子趴到那妖的腿上,声酥骨柔,魅眼如丝。 再观其他女子,皆是如此。看来是都中了这厮的魅术。 “能将魅术使得如此,阁下想必是那狐辈之流了。”灵香以手捻诀,悄悄催动引子符。 “哟~年纪轻轻,倒是知道的不少,怎么,给我下了套却不着人来,莫不是看上了本座的姿色?” “莫要再和我使这套,既已知我所为,那便直说吧,你掳了这些个女子是要作甚?” “天下女子皆薄情,留得姻缘与她们,也是祸害,本座此番作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狐妖右手撑面,慵懒地说道。 “举手之劳?莫要信口!毁人姻缘还是善举不成!” “你个小丫头片子,又懂得了什么!”那狐妖猛然目眦尽裂,凶相毕露,以无形之气,将身边的女子震出老远。 “姻缘?天下女子也配此等美好之物!”狐妖瞬间来到灵香面前,掐向了灵香的脖子。 …… 寻母符带着赤琰子二人来到了妖洞口便燃成了灰烬。龙七不假思索向洞中奔去,赤琰子见状赶忙跟上,可妖洞九曲多岔,又妖气弥漫,想要寻得灵香,甚是坎坷。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忽闻得脚步声由远及近,二人赶忙躲在暗处架起姿势,待来人近在咫尺,便以迅雷之势同时出手攻其不备。 怎料来人身形敏捷,竟躲了去,又瞬间回身,迎击而上,三尺长剑使得凌厉生风。 妖还会使剑? 赤琰子赶忙收手退开,开口问道:“来者是人是妖?来此做甚?” “自然是人,来此救人。”那人躲过龙七一招,也退下身去。 “救人?救谁?”一听是人,龙七收了招式问道。 “救我姐姐。” “来人可是沧州刺史刘显家的三公子?”听到那人所答,赤琰子又问。 “正是刘夏,阁下何人?” “散修道人赤琰子。” 竟是恩公,刘夏赶忙上前抱拳一拜。 小时候总听娘亲说当年的事,他之所以心系修行,多半是因此。 没想竟在这种地方遇见了仙长。 “当年若不是仙长,定没有小子今日,仙长大恩,没齿不忘!”刘夏说着,又郑重地拜了下去。 “哎~修行之人,理所应当,不足挂齿。”赤琰子连忙将他扶起。 “行了,你是来救人的,还是叙旧的,这妖洞还未走通,你二人倒说起来了。”龙七不耐道。 “这位是?” “我叫龙七,是个游侠儿” “二位来此收妖?” “此妖可化形腾云,遮云蔽月,恐有妖仙之能,不是我等可以收伏的。”赤琰子这时方才记起,此番贸然前去,凭此妖修为,怕是不好对付。 “灵香说过,此妖所施之法并无邪气,那该不是作恶之辈。” “无邪并非善,若真不得已交手,恐怕……” 赤琰子正说着,忽感洞中深处妖力波动,怕是灵香被发现了! 章节目录 第九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那妖狐发怒时,灵香便有所防备,待他近了身,便以波澜不惊诀瞬间张开盾相抵挡,左手捻出莲心剑诀,以指为剑,划向他的胸口。 狐妖不防灵香反手,堪堪躲过,竟被划破衣衫。 不待他稳住身形,灵香又以剑气攻其下盘,封其去路,右手翻飞捻出波澜海潮诀,以期水牢之术,困住妖狐。 狐妖大怒:“好个黄毛小丫头,竟敢反抗本座!” 那妖以瞬身躲过术法,抬手一挥,无形之气扫向灵香。 手法之快,根本不容她掐诀抵挡,瞬间便被气流击中,撞在了石壁上。灵香顿觉腹背剧痛,一口血吐了出来。 妖狐五指蜷曲,腾地而起,露出妖相,好似野狐捕猎般。那爪长如幼笋,利如剑刃,刹那间便要掐住了灵香。 存亡之际,二人之间忽然升起一块巨石,挡住了妖狐的攻势,后又化作数颗大石急射向他。 狐妖躲闪间急急后退,待身形站定,再向灵香看去,石头却无影无踪。 “何人胆敢私闯本座洞府,竟以幻像迷惑本座!” “妖孽住口!休得猖狂!害人性命!”正是赤琰子的无本相诀。 说话间,赤琰子飞身而出,右手拂尘,以气为刃,左手捻诀,醉酒缠枝,打向狐妖。 “哼!雕虫小技!” 只见妖狐化爪为手,躲过气刃,竟直接接住了赤琰子的招式,随后身形回转,趁招式空隙间,一掌击向他的胸口。 赤琰子躲闪不得,生生挨了一掌,只觉胸口一痛,退出数步。 “仙长!我来助你!” 一道剑光闪过,狐妖急退,只见一白面小生,立于面前。 “又是你!手下败将,竟还敢上门找死!” “妖孽住口!快还我姐姐!” 刘夏一招垂柳点月刺向狐妖,赤琰子亦纵身提气,捻诀而上。 三人缠斗间,龙七悄悄来到灵香身边,欲带其离开。 “莫要管我,跑不掉的,快快上去,同他二人且战且退。” “胡说什么,留你在这送死不成?”说着,抱起灵香往洞口而去。 “来时我们便说好了,先将你救出去,再从长计议。” 那厢狐妖与二人缠斗间,发觉竟有人妄图带灵香逃走。 “呵!好个声东击西!” 他身形一转,霎时移到刘夏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又瞬间来到赤琰子面前,运起功法将其击飞。 不过弹指功夫,两人皆受重创昏死过去。 龙七背向狐妖,不觉危险已至,刚要踏出院门,便被妖风扫中,他赶忙护住灵香,扭转身形,以背撞向墙上。 妖狐看向昏去的龙七,掐住灵香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区区凡胎,竟妄想从本座手上抢人,简直……” 灵香在龙七被击中时便暗自提气,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丸丹药握在手上,左手捻诀蓄势待发。 说时迟那时快,她拼尽全力,趁妖狐说话之际,将丹药送入他口中,以左手之诀催动。 妖狐话未说完,猝不及防间只觉喉间一阵翻滚,待回神,怒意恣生,手中使力,欲取灵香性命。 灵香右手掐起波澜诀奋力抵抗,左手依然催化丹药,怎耐自己有伤在身,体力不支,渐渐沉沦混沌。 妖狐那厢亦觉手中无力,身绵似水,竟一下睡了过去。 …… 灵香一睁眼,便看到一个台上,四个女人衣着暴露,淫词艳舞。环顾四周,竟是青楼。 “这狐狸,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本以为自己将要折在妖狐爪下,不想回梦丹竟生效如此之快。 这般来说,那三人应是可以得救了。 所谓回梦丹,就是借助丹药之力,将施术者带入服丹者的梦境,从而知晓服丹者有何心结。 本来此丹是用于治心病或是驱除梦魇所用,不想竟还能籍此保命。 虽为中品,可服了此丹,人尚要昏睡两三日,这狐狸嘛,虽有修为,却终究是个畜生,保不齐也得有个三四日。 这一时半会反正是出不去了,且看看妖狐心结为何,何故掳去女子坏人姻缘。 可这狐狸来这青楼作甚,难不成是看上了这里的姑娘不成? 正当灵香不得其解之时,只见老鸨带着几个彪形大汉,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屋子,不一会便拖着一个男子下楼。 仔细一看,这不是那狐妖么,为何被打得浑身是伤,差点就没认出来。 灵香赶忙跟了上去,只见几个大汉将他拖着丢出门外,老鸨随即啐了一口在地上。 “好你个吴元,没钱还来惦记着我家春花姑娘,还说什么情深意切!告诉你!这儿是青楼!你若是三媒六聘做足了,我还能让你叫我声妈妈,就凭你那家徒四壁的破院子,还妄想花前月下之事,做梦吧!一个穷书生,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说完便转身进去招待别人去了。 原来狐妖名叫吴元。可他明明就是个人,怎会变成妖,且妖力又如此深厚呢? 灵香正疑惑间,周身景象虚晃而过,变了个场景。 “元郎,春花本是倾慕你的才华,可终究有缘无份,这辈子,怕是不能在一起了。” “春花姑娘莫要如此,你我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若能成事,定能举岸齐眉,白头终老。”说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你且耐心等我两日,待我将那老房卖掉,我俩便离开此地,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噫~这种酸儒之言,令灵香不禁打了个寒颤,正当她觉得恶心之时,周遭景象又是一晃而过。 只见森林里,一男一女背着行囊慌不择路地往前奔着。 “元郎……我跑……跑不动了……歇一歇吧……” “也好……这都跑了一天了,那坊里想必还未开元,应是还不知你我之事的。”说着吴元扶着春花坐了下来。 春花取出一个水袋递给吴元道:“跑了许久,口干舌燥的,喝些茶水润润嗓吧。” “你先喝。”吴元满脸心疼,将水袋递还与她。 “我这还有,为免不够,我准备了两袋。”春花说着,又从包裹中取出一袋水来。 “还是你想得周道。” 休息了片刻,吴元便准备扶起春花,却怎么也起不来,接着便见他口吐白沫,以手捂腹,蜷缩在地上,极度痛苦的样子。 这时春花站了起来。 “哎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痴情种,我都有些不舍得弄死你了呢。” “为……何……这……么对……我……”吴元双目圆睁,极力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问道。 “为何?呵~那我今日便发个善心让你死个明白。”春花说着,在不断抽搐的吴元旁坐了下来。 “我原本是个官家女子,因父亲犯了天颜被举家发配。本来锦衣玉食,却一落千丈被充作了官妓,你可知那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被特赦放出,又被不良军官卖去那窑窝儿,成日被逼陪笑,出卖肉体……”说着掸了掸衣裙站了起来。 “啊~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春花居高临下地望着吴元,“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如此了,却没想遇到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不成,只不过是我的一个逃离那种鬼地方的棋子而已。好不容易让你对我动了心思,却不成想是个穷鬼,连个赎身的银两都没有,那就只能说服你卖了老房里应外合带我出逃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还要与你这种穷酸小子苦一辈子不成!”春花说着蹲下了身子,取走吴元身上的包裹,转身走了。 而吴元此时目眦尽裂,瞪着春花走远,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仍不瞑目。 “我好恨……好恨……” 这时四周响起吴元的声音。 “我娘抛弃我,你也抛弃我……” 如此充满不甘。 “好恨……天下的女人……” 这时,落日斜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狐狸,小心试探着来到吴元身边嗅着,待嗅到他脸上时,正巧将一口怨气连魂带魄地吸入了体内。 噢~原来是由怨而生,怪不得有如此强劲之力。 这时,周身之物突然静止不动。 “好个黄毛丫头!竟敢窥心!” 灵香回头,只见妖狐一掌劈来,她却不慌不忙,亦不躲闪。 狐妖一掌径直从灵香身上穿了过去。 灵香坐了下来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丝意念,又非元神,怎会让你击中。” “你对我做了什么!?”妖狐怒问。 “莫要如此看我,不过是保命而已。” “哼!果然天下女人一般奸狡!” “狡兔三窟都能被狐狸吃掉,你这修为高深的狐狸却要说我奸狡,简直笑死人了。” 狐狸不言,只怒瞪着灵香。 “唉~你也是个可怜之人,又何苦为难我呢?你看我,修仙多年,不得突破,连个元神都不配有,被迫无奈,下山卖药,说起来我也是蛮可怜的呢。” “莫要在我面前信口开河!快快解开术法!” “我又不傻,让你醒来好杀了我?”灵香说着,弹了弹指甲,“要不,你也坐下好好聊聊?” “我与女人无话可说!” “啧啧啧!瞧这话说的,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虽不知你娘为何抛弃你,但终究还是生……呃……生过你了不是。” “哼!满口胡柴!”狐妖虽如此说,却也坐了下来。 “你也莫要生气,时间一到,术法自然就解了,我被你打成那样,拖到那时也未必能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且听我一言,并非所有女人都如你生前遇见那般,只怪你倒霉,许是上辈子造的孽,被判官记上了一笔,这辈子必须得还的债。” “哼!竟还信口雌黄!” “并非我胡言,你抓来的刘家大小姐就是个好姑娘,你若不信,待术法解开你自去问她便是。” “这是何意?” “那刘家小姐不是从刘府被带走的吧?” “那又怎样?” “不怎样,我说了,你也未必信,不如到时候你亲自去问更能令你说服。”灵香抬头望了望静止的落叶,“到时候记得每年今日多为我烧些纸钱,我也就这点子念想了。” “话说回来,现如今你到底是鬼是妖?” 章节目录 第十章 东归故阳见悠然 灵香刚醒,入眼便是水色帷帐,帐上兰花缠丝栩栩如生。 “你醒了?可觉有哪里不适?” 细语柔声,倒是好听。 “你是?刘家大小姐?”灵香挣扎起身问道。 “赤琰子仙长说你伤及内里,还需调养几日才是,久睡方醒,莫要急着起身。”刘大小姐说着急忙按住灵香,替她掖了掖被角,“若不嫌弃,唤我阿兰便可。” “这么说,那些女子皆被放回了?” “是啊,说起这些,还真得多谢于你。” “如此还是要向你请个罪,擅自将你的事情告诉了狐妖,还望见谅。” “不妨事,若因我而使那些女子得救,倒还是功德一件。” “那你……” 阿兰握了握灵香的手,便起身走到窗前。 “与那蛮族一战,他便没了踪影,是死是生,全不得知,只是我仍放不下他。当初便是为了风光娶我,才会去那浴血之地,若他有幸得生,归来见我,而我却嫁作他人妇……”说及此,阿兰似有哽咽。 “所以你便与你弟弟商议,假作被抓,却不想那狐妖真的找上了你。” “昨日他找到我,我便和盘托出了,他竟也是个可怜之人……” 阿兰伤怀了一番,便劝灵香好生休息,自去了他处。 是啊,谁人不曾有过往,或喜或悲,俱是云烟而已,又何必执着不前呢? …… 出了沧州,再过相城,不过一日路程便是故阳。刘大人为谢灵香一行,特意备了马车相送。 行至故阳,灵香特赠了赤琰子一颗洗髓丹以表谢意,赤琰子百般推辞不过,便也收下,自去拜访故人去了。 可这龙七依旧跟着她到底意欲何为? 悠然居位于城南闹市,左右皆是酒肆杂货医馆商户之类,当年为得这一铺面,可花了灵香不少银钱呢。 在此住了几年,邻里间相处得倒是极为融恰,见她回来,皆与其招呼问候,灵香一一回应,心情倒似极为不错。 “这便是我的悠然居,”她边开门边说着。 “哦~倒是不错!”龙七以拳击掌赞道,只是他刚要踏脚进门,便被灵香拦住。 “只是不知少侠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嗨呀,大家相处时日已久,又共经生死,也算是朋友了,你看我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又身无分文的,你这友人不当是照拂一二么?”说着一个闪身钻进了屋内。 灵香见状,忙追了上去:“强行进入女子闺阁,你这是君子所为?还不快快滚出去!” “我从未当你是女子,你也莫要把我当成君子,大家都是兄弟,说多了多见外!” “你这人怎的如此无赖,”灵香倒是想动用武力,可又舍不得她那一屋子的宝贝。 最终龙七还是住下了,条件是帮灵香看护那些名贵灵植。 本以为照看灵植只是除草浇水之类,却不想这水竟是九阙山清微峰一处灵脉边上的泉水。 来回十里地,且还得挑满两缸,饶是从龙七小习武,也是苦不堪言,一缸还未挑满,便仰面在地不能动弹了。 这女人,既是要用灵脉清泉灌养灵植,又何必挑如此远的地方居住…… “我就不信……你往日……都是……自己挑水……” 而灵香此时正躺在吊床上,优哉游哉地吃着小食。 “那是自然,我自是有法子填满这两口缸,只是放着现成劳力不用,难道我傻不成?再说白吃白住是你,说要修行也是你,怎么,今日才第一天,便不行了?”灵香说着,又拿起了一块小糕,“若是不行,就速速离了我这座小庙才是。” “听说你七岁便已筑基,难不成在那之前你也如此般?” “哎~这就是你我不同了,”灵香起身,蹲在龙七脑袋上方,戳着他的脸道:“你虽从小习武,但只是造就了外在之躯,算是煅体,可内里却是毫无建数。修仙入门便是炼气,要在极度乏力之时切身体会。所谓劳尽筋骨而后苦尽心志,即是你当前要做的。至于我嘛,唉~幸得天眷,未经炼筋通脉便得筑基之力……” 灵香后来所言,龙七俱无心听之,只觉她一来,便有一阵清香扑鼻,煞是醉人,连喘息都忘了,半晌回神,顿觉面热气急,忙起身提着两木桶夺门而逃。 好不容易置满两口缸,龙七只觉四肢百骸皆不能自己,还未待他休息片刻,又被灵香叫去沐浴泡汤。 澡间药香扑鼻,浴桶热气腾腾,水是他刚挑的灵脉泉水,其中还有灵香配制的药包,刚一入桶浑身舒坦,正伸展间,只听房门开合,是灵香进来了,他赶忙以巾遮身埋进水里。 “嘁~我虽不擅医道,可也视触扣医过,就你这小身板儿哪处我会不知,还藏着掖着?”说着放下一身衣服和一本书,“这本《归元经》记得熟背,以后每日日入汤浴时照此诀打坐调息,固本培元。” 这女人是真不知男女大防,还是缺心眼儿…… 如此一月时日,龙七竟觉五感更为敏锐,呼吸仿佛融合于周身,就连每日挑水,亦能轻松以对,毫不觉累。 太上宗所得重楼开始发芽,灵香本是尝试,不想离了那灵脉竟也能破土,只是不知能否生得九叶。 半年前从母亲遗着中得一丹方,名曰回天,可所需炼材均是难得之物,且丹方残缺,手法不明,若是试炼失败,总不能再去常云峰讨要不是。 龙七本以为灵香就是个炼丹方士,不想她竟还有些除病袪邪之能,不时总会有人上门相请,每每此时她总是一人赴约前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着那些子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假道士,若她也是那番作派,想必也是极好玩的…… 一个极好看的女子做着那些姿态——龙七不禁捧腹…… 是啊,虽从不见她梳妆,可也是极好看的…… 龙七痴笑片刻,忽的回神敲了自己脑门一下。 想什么呢,那母大虫这一月可没少使唤自己,看着娇小玲珑的,实则一肚子坏水,动不动就要整他一整,哪里好看了! 回神后,他赶忙提起木桶上山采水去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凉城异事逢少英 “今日听闻凉城发生了件奇事,有个将死之人忽地好了起来。后日我要去看看,若是有高人,定要讨教一番。”灵香夹着一片笋片塞到嘴里,“你可照看好我的这些宝贝,顺道将那本《符说》上卷临蓦透彻,待我回来授你念符。” “为何不能带上我?往常你一人出门时,难不成这些子花花草的还有人看护不成?” “自是有人看护,如今有你,我也就不必劳烦她人了,徒弟就是用来使唤的。再者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人突然好了,说不得是有些其他原因。”灵香睨了一眼龙七,继续挑着盘子里的笋片。“现如今你纳气归元,破入炼气也就这几日,若是有个万一,你这修为连门都未入,还不是做个拖油瓶儿的?” “所谓读万卷不若行万里,既是非常之事,想必对修行也大有裨益的。我可将书带去临摹,有个什么事,我也好打个下手不是。” 这一月相处下来,龙七早已习惯有人作伴,此番她去外城不知何时能回,他可不想形单影只犹如从前。 灵香斟酌了一番,此话倒也有理,便应下了。 凉城位于故阳和相城之北,浝水便是由此汇入大河,其土地富饶,民风淳朴,盛产佳酿,尤以百末旨闻名遐迩。 “这瑶依家的酒更加的好喝了。” “是啊,自从她嫁了人后,是愈发的会酿酒了,人也愈发的漂亮了。” “谁说不是呢,本以为她嫁了个短命的,眼瞅着静微先生就要不行了,这才成亲没几日便好了起来,也不知是哪路杏林高人妙手回春。” “哪有什么高人,八成是喜事冲的,这不,成婚没几日,他家书斋又开了。” “也是,这教书匠和美酒娘,也算是段佳话了。要是能娶个这般漂亮的姑娘,别说是病入膏肓,就是埋土七日,我也能把那棺材板儿给撬咯!” …… 灵香交了房钱正要上楼,却见楼上下来了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陆英。 相互见了礼才知道,原是太上宗弟子下山历练,了却尘缘,他途经此地,暂作休整而已。 二个相约喝茶,灵香亦道明了来意,而陆英却给出了另一种传闻。 相传此处有妖横行,迷人心智,食人精气,且此妖道行高深,甚为棘手。每每月圆后,城郊总会发现二三男人,形容枯槁,神识混沌,官府也是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陆英回乡本经临冬城更近些,就是因为这传言才绕道至此。 “咦?那这不是倒采花的么?这可真是稀罕得紧!”龙七笑道。 灵香一掌拍在他后脑上:“信口雌黄!”又对陆英道:“陆师兄以为,这庄先生有问题?” “将死之人,却忽的活蹦乱跳起来,这世上,怕是也就大罗神仙能做到了,或是有灵丹妙药相救?”陆英斟酌着开口道。 “灵单妙药大多是有修为之人方能用之,常人服下,无非毒药,外受而内损,只会加快死期。”灵香蹙眉。 “难道常人就用不了灵丹?”龙七大为不解,这宫廷中不常有皇帝副用金丹的么?难不成那些个皇帝还都有修为不成? “也非如此,有些丹药,气和性温,于内有补益,于外无损伤,倒是可与常人服用,可一般来说,这种丹药并无回天之力,又怎会让他好起来?”灵香稍作思索,“除非……” “除非什么?”龙七与陆英同问道。 “除非他能续阳。” “何谓续阳?”陆英不解,龙七亦是丈二和尚。 “你我皆是修士,应是知道,修为越高,寿元就会越长,有些修为高深者,若是得道,飞升成仙,寿元更是无尽,这自然是所有修士向往的境界,就算历劫失败,亦能做个地仙,看尽红尘,潇洒恣意。”灵香说着抿了口茶,“可如今这世间本就灵根稀缺,亦早过了上古封神立仙之时,多数道门同仁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突破,渡劫飞升,于是便会有那些不良之士,使着不耻手段,窃取他人精元,以补自身寿命。若真是那样,便会堕入魔道,非人非妖。” “那……以你之见……”陆英端着茶盏蹙起了眉头。 “倘若真如这般,此人绝非你我所能左右,怕是不好办的。” 听完灵香所说,陆英沉默不语,灵香亦眉头紧皱。 “那这种入魔之人与常人有何不同?”龙七不知此中厉害,犹自问道。 “外表看上去,总是与常人无异的,只是这种做派逆天,或眼神或行事总会带着些邪戾,长此以往,极易被魔气吞噬,故月圆魔气最盛之时,需要些人气与之抗衡,方不致于脱相。” “可到底是魔,以你我修为终归也是无可奈何……”陆英摇头叹道。 “魔也能与人成亲?那这酒娘倒是挺倒霉的,居然嫁了个怪物。”龙七说着丢了颗果皮。 “自然是可以成亲的,且并非所有魔族都如此不堪,在我们看来似乎是异类,其实并不绝对。正统魔类也有君子,不正的只有心而已。”灵香解释道,“若修道之人思相固化是非不分,与那作恶强盗岂不一样?” “既然此人与那酒娘成了亲,我们不妨从那女子着手,探探虚实。” 陆英提议,灵香二人亦觉有理。 “另外,既有人受害,想必定会留下些许术法痕迹,应是也能有所收获。”灵香也提议道。 三人于是合计了一番,决定分头行事。 官府既然过问了此事,陆英有着太上宗掌教亲传弟子的身份,行事便宜,便由他去拜访官家调查卷宗。 而龙七曾常年混际市井,老于世故,探问酒娘夫妇之事则交付于他。 至于灵香,身怀医术,又通药理,便去查看受害之人现状如何,若是身体无碍,说不得还能救上一救。 官府位于南城,而据闻受害之人是被收于官驿,陆英灵香二人同道。而那酒娘的酒馆却是位于凉城西北,距离颇远,龙七只得加紧先行。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各奔三路探厮微 龙七远远就闻见酒香,无须多做打听,便能找到庄夫人的酒肆。 刚一入门,只见馆内济济一堂,酒香浓郁满厅,酒客行酒声,碰盏声,吆喝声,小二应答声,方台唱曲儿声不绝于耳,甚为热闹。 正不知何处落坐,酒肆小二见之忙招呼上来,原来店中向来生意兴隆,酒客络绎不绝,可馆内酒桌多有局限,长此以往,便有拼桌畅饮之风,有些子豪爽的,多能于此结交酒友知音。 龙七转念便想,这不乏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法子,便由着小二引座至一靠窗小桌。 桌上已有两人,一个赤膊健硕,膀大腰圆,怒眉虬髯,声如洪钟;另一个则锦冠长衣,身形瘦削,面白俊秀,轻声淡笑。一个拿着碗盏豪饮,一个举着小杯浅啄。乍一看去,似是极不协调,不想二人竟是知音好友,因酒结交,常约此饮酒畅谈。 龙七朝二人抱了一拳便坐了下来,小二忙问他要点些什么。 “老远便嗅到一股酒香,不觉被引了过来,可这问我要些什么,却是真的不知。” “哈哈哈哈!小哥是外来人吧?”那虬髯客笑道,“虽说这凉城远近闻名的是百末旨,可要我说,还是瑶依家的琼花露更为甘醇,引你来的酒香怕就是它了。” 那白面生听了,忙点头称是:“虽是花酿,却是让人不忍搁盏,回味无穷。” “既然如此,那便依二位大哥,来尝尝这琼花露。”说着朝二人拱手道:“也不能只喝酒不是,再来几碟小菜,我与二位大哥一起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 府衙门前,陆英递上拜帖,不多会,便有衙役出来,说是赵同知请他进府一叙。 这倒怪了,相请之人不应是知府么?陆英心有疑惑却也不言,跟着差役进堂。 刚一踏入堂屋,只见一老者正来回踱步,见陆英到来,忙上前伸手相迎。 “可是将能人盼来了!” “不知同知大人何事如此焦虑?”陆英行了一道礼问道。 赵同知闻言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哇!” 两人刚一坐定,不待陆英道明来意,他便开口道:“老夫大约能猜出你的来意,实不相瞒,这事也困扰衙门许久了……” “同知大人是说……” “没错,正是郊外伤人案。”老同知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此案为何让大人如此心焦?” “这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一日,有樵夫途经南郊树林,老远见三人仅着中衣,齐立于小道之上,待稍近些便听他们口中呢喃,似是讨论着什么。他本未当回事,自去砍柴去了。可待日落西山归家之时,那三人仍如晨时那般,好奇之下便上前招呼,怎料走进一看,他们竟是瞳目飞白,口角流涎,气虚声呜,如行尸走肉般,吓得他忙前来报官。 官差到时,已是黄昏,可那三人依旧立于原地,诡异至极。有大胆的上前拉扯,刚碰到其中一人,这三人便齐整倒下,可面目声气皆如立时般无二…… 自此,每月便会有三人如此,皆是满月后一日,且俱为男子。 凉城知府何大人才华横溢,前两年榜中,幸得天眷,外放至此,虽年纪轻轻,可也曾师从于元清,知晓些道家之事。 许是他发现了什么,上月一日忽的大叫一声:原是这样!便独白一个出了府去,怎料…… 那日恰是月圆夜,第二日他便如之前受害之人那般,现下还在衙内躺着…… “如此便是同知大人焦虑所在……” “实不相瞒,此事尚未公诸于众,亦未上表天听,若此事流于民间,这边锤重地势必会有一场慌乱……” “那此事可告知戍边将领?” “自是瞒下了。” “同知大人,”陆英起身朝赵同知一拜,“晚辈此次前来确是因此,本想了解相关案情,听闻大人此番所说,此事必有蹊跷,想那日知府大人定也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独自一人出府,不愿波及无辜之人。不瞒大人,晚辈还有两位道友正在外查探此事,其中一人曾凭精湛医术救过在下性命,想必她亦能救醒知府大人,只是现下应是还在搜罗证据,待晚辈与她会面时道明原委,请她进府施术治疗,只是可否先让晚辈查看相关卷宗。” 老同知听言,哪有不愿之理,忙叫了衙役带着陆英往卷室去了。 …… 灵香在街上打听着病人之事,却发现此事并无人知晓,甚是怪异,但转念又想,此事光怪至极,想必官府定不会公诸于众,以免乱了民心。 这些人定是被收在了官驿,便打听着去了。 到了官驿门口,向看护官道明来意,便被领至内堂。 不时有一长须老者前来与他见礼,竟是府衙师爷,灵香行了道礼后便由他带着往一个小院去了。 “灵香姑娘,院内俱是此病人,姑娘既是玄门中人,想必定能有法子救他们一救罢……”老师爷路上叹气道。 “前辈见谅,尚未见到病中之人,恕晚辈也无法作全保证。” 灵香这番直言倒是令老师爷另眼相看,不像之前的庸医诡道,满口答应却无任何作为。 “无妨无妨,只是他们有些上有高堂家室,有些尚且年轻力壮,且皆是朴实良民,落得这般,老巧实有不忍……” “前辈心善,灵香自当尽力而为。” 两人说着便到了一处院门,依稀能听见里面有药锅的咕嘟声和一些人走路的脚步声。 “这里共有二十人,其中有患者十七人,医者一人,还有一个药童和一个下人。”老师爷将她请进门说着。 灵香与医者见了礼后,便由他带着去看病人了。 这些人有的瘦骨嶙峋,有的面黄肌瘦,就是几个看起来身形还未走相的,也是面色苍白。 瘦的几个皆是双目紧闭,未走相的却是眼目翻白,而他们俱是口中呜哑。 医者说,这些瘦的都是半年前的病人,身形还在的便是上月送来的,此番俱由老参吊着条命,饭食亦为流食。 这哪是什么病,此为中术无疑了,观症状应是一人所为,只是不知是何术所致。 依脉象来看暂无性命之攸,可长期如此定是要死人的,尤其是那几个瘦得走相之人。 灵香心中已有计较,便给那几个甚为严重的喂了聚灵丹,而还算乐观的则让药童拿一颗养气丸化水分服。 又告知医者但凡晴日,日中之时将他们安于院内蒙目日照两刻。 吩咐完这些便去寻师爷去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酒醉人心犹不知 灵香画着符箓以备不时之需,正凝神掐诀注力,便听小二敲门,说是楼下有个彪形大汉找她。 待她下楼一看,龙七正瘫坐在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位便是龙七兄弟的师傅吧!不想还真是个女娃娃!”只见一壮汉上前抱拳一礼,正是龙七遇到的虬髯客,“在下鲁正,今日同自家兄弟饮酒,与龙兄弟搭了酒桌,我三人一见如故,多饮了些杯中物,不料他此般不胜酒力,幸好谈笑间知晓你们在梧桐客栈,顺道便将他捎了过来。” 灵香闻言向鲁正行了个道礼:“有劳鲁大哥了。” “哎~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龙兄弟为人痛快,我三个投缘得很,他日定还要与他再痛饮一番!”说着抱一拳便走了。 灵香招呼着小二帮忙将龙七架回房,又讨了醒酒汤灌下,正要回房,却被龙七拽住了衣裙。 “来!莫要走!再来一坛!”说着坐了起来。 “你这夯货,叫你去打探消息,倒把自己喝得烂醉!”灵香笑骂道。 正要再次安顿好他,怎料他自己就躺了下去,猝不及防间脚下一滑,便倒在了龙七身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龙七清醒了几许,睁眼看着贴得如此近的小人儿,弹指间又混沌起来。 “你长得可真好看……” 嗅着他身上一身酒气,灵香不禁眉头一皱,嫌弃道:“那还用你说,为师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说完刚要起身,却被龙七拉了回来。 “我不要你做我师父……” 灵香闻言一怔,片刻回神惊道:“难道你想认我为母?!!” …… 龙七刚一醒来,便觉宿醉未解,头痛难忍,挣扎着起身想去倒些茶水,却发现自己仅着中衣。 他不禁环顾四周:没错,是自己的房间。 可昨日谁人将他带回的? 又是谁人为他宽衣解带? 龙七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着,突然记起灵香那张脸。 她昨晚似乎趴在他身上! 她貌似还为他解了衣带! 这母大虫对他做了什么! 他可守身如玉了十几年! 龙七一脸悲恫,如丧考妣。 捶胸顿足间,门“吱呀”一声开了,见是灵香,他赶忙躲回床上,以被褥护着身子,戒备地看向她。 “怎么?昨日还要奉我为母,今日便不共戴天了?”灵香戏谑道。 “奉你为母?什么玩意儿?”见灵香走近了,他往床里头挤了挤,被子护得更紧了。 “你……你想干嘛?你昨晚对我……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干嘛?我想吃了你!”灵香说着,眼神如饿虎般,对着龙七张了一嘴。 龙七见状,身子一缩。 “我……我告诉你!你就算得了我身,也……也得不了我心!” “噗哈哈哈哈!”他这反应,着实太逗,好似被倒采了花般,引得灵香大笑不止。 “少自作多情了!你昨日喝那黄汤发酒疯,好不容易安顿好又吐了一身,方才去成衣铺子买了身衣服,”说着扔给龙七一个包裹,“赶紧穿上下楼议事,陆师兄回来了。” 灵香丢给他一个好似看傻子般的眼神便出去了。 还好还好,还是清白的…… 咦?奉他为母又是何意? …… “我查了衙门资料,庄先生是本地人,单名一个韦,字静微,算是个教书先生,自户籍上看,此人并无不妥。” “那可知他得了什么病?” “据衙役所说,此人自小便体弱多病,似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家人多年求医无果,约摸半年前便有了灯枯之兆。” “那便奇怪了,既是将死,如今又怎会好转……”灵香拧着眉头百思不解。 龙七下楼时,便听到这些,便接道:“说起来,庄先生成亲也是半年之前,莫不真是冲喜给冲好了?” 平日见惯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今日换了身行头,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若是冲喜真有用,那世上但凡遇到个天灾人祸的,都去冲喜好了。” “倒也是,只是有些令我费解的是,庄先生双亲皆已过身,那酒娘瑶依又是外来之人,怎会凑成一对的呢?” “庄夫人不是本地人?那可知她从何地来?”灵香说着看向陆英。 “倒是没有查过此女,只是听说她是来寻亲的,却因亲戚举家搬迁无处可去,又巧遇庄先生,两人便认识了。” “寻亲啊,不过说起来,她酿的琼花露真是极品,老远便能闻到酒香,喝起来更是清醇无比。” 灵香睨了龙七一眼,一脸嫌弃。 “灵香师妹可有所得?” “说来也怪,昨日探了几人的脉象,皆是因久卧而生的虚症,且看起来虽是魂不附体,但又不是魔族的摄魂之术,只是痴傻了一般,估摸着是被夺了魄。且施术之人好似故意留了他们性命,并未曾下狠手。” 听到此处,陆英一拍脑袋道:“对了,差点忘了,知府大人也被害了!” 灵香闻言一惊,陆英忙将昨日听到的事告诉了他们。 “我就说,每月三人,怎会少一个,原来是知府大人。如此看来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才遭了黑手。”灵香皱眉道。 “我将你身怀玄门歧黄之事告知了老同知大人,师妹你看是不是去诊治一番?” 不想这知府大人竟是元清弟子,如此于情于理,这事她得管上一管了。 “唔……”灵香略作思量答道:“也好,反正现在也是毫无头绪,若能将知府大人救转过来,事情便可好办多了。” 说完便吩咐龙七收拾行李,准备拜访府衙。龙七闻言一阵腹诽:这母大虫是又把自己当打杂的了。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不过就是些灵香于街上买的小食而已,剩下的便是龙七的那些鬼画符。 待三人准备妥当,便由陆英带着一齐往府衙奔去,其间灵香似是游玩一般,不时与街边商户攀谈,或是买些小东小西,行至衙门口时,龙七已是满怀包袱,便是陆英亦是左右不得闲。 反观灵香,却只是左手糖串,右手糕饼,一副悠哉模样。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静微瑶依夺人目 老同知实再没料到,被请来给知府大人看病的,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女娃,不过观其手法娴熟,神情专注,倒真像那么回事。 何知府症状与其他人不甚相同:双目紧闭,唇色全无,口中并无呜哝之声,脉息微弱,气虚无力。 一问之下,原是当时寻到他时,身上有伤,且并非与当月其他二人一同寻得,而是郊外田间一处看地的茅屋内。 这就难怪了,知府本是个会武的,定是发现了行凶之人,与其有了一番打斗,不敌之下身负重伤,又精气修为俱被吸食,才会如此。 这一月下来,他身上的外伤倒是好了几分,只是终归是有内损,所以虚弱至此。 灵香将养气丸与他服下,以银针刺穴调理,看了看时辰,又吩咐人将他抬出,蒙其双眼以日光曝之,两刻之后方才抬回屋子。 约摸一柱香时间,只听得知府口中呜咽,竟还是中了术法。 如此看来,想从他这得到些线索是不可能的了。 老同知见知府面色好转本是一喜,不想这女娃倒真是有些本事,可一听说知府大人也中了异术,便又焦急起来。 灵香见状忙安慰他,言道何知府性命无忧,所中之术只要解开,调养月把便能痊愈。 话虽如此,可这术法到底如何能解,且这后日便是中秋,如此岂不是又要有三人落难! 寻思至此,老同知更是焦虑。 如今之计,只能加强夜巡,实行宵禁,或许可以避免。 只是灵香有一事觉得蹊跷,按理说城中发生此事,当是人心惶惶才是,可那日观望行人,俱是毫不知情般,就算是将知府之事瞒下,可邻里走失,当是有所查觉,竟也无人报官,难不成这凉城民众如城名般人情凉薄不成? 她将此疑虑道出,其实同知大人早已疑心于此,可总不得解,之前差人问询,却被告知不曾有人走失。 三日很快就到了,西郊果然又有三人遇害,其中一人竟是鲁正,平日高大魁梧之人,如今却耷拉着肩,低垂着头,令灵香唏嘘不已。 龙七见到鲁正此般模样,一拳砸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邪物着实可恨!多好的一个人竟也被害至此…… 当夜,安顿好三人后,龙七竟主动找到灵香,要求修行,灵香想着他白日时的样子,略作思索便应下了。 他如今已能引气人体,炼气化形,也不枉自己使了月余的灵植,只是想要踏入门,还需等待契机。 不过现下倒是可以授他念符之术。 符有多种,血符多以鸡血、狗血混朱砂画制,但此符有伤生灵,多被弃用,有些道行高深之人也会用自己的血来作符。 现下多用朱砂黄符,朱砂是天地纯阳所结,以朱砂画符可增符力长神威。 红为阳,黑为阴,所以亦有些阴符会使墨箓。 符可用于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亦可用来宁神定心,隐身架盾。远古时期的幡类法宝,亦是符的一种。 可所有的符并非一画了之,而需念符方能令其生效。 所谓念符,便是在绘符之时,将个人对大道自然的理解,化念为气,注入符中,令其能与万物产生共呜,从而回应施符者。 不过符虽是道术之基,却非所有人都能擅于此术。 比如龙七。 几日下来,虽能将《符说》上卷画得七八,可念符之能着实堪忧,就连最基础的定神符都无法生效。 显然他并不适合习此术法。 灵香思索一晚,便有了计较,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到是几日她对大道的讲解,令龙七豁然开朗,似是有踏入炼气之兆。 那些中术之人,经灵香之手调养了近一月,身子倒是好些了,只是成日口中呜语不停,却又不知到底说的什么,夜半时分尤为诡异。 这一日,灵香刚为何知府治疗过,便决定拜访庄韦先生——她着实好奇,到底是何种手段令他恢复如常。 申时三刻,灵香同龙七来到书斋,适逢下学时间,只见一群半大小儿,或三五成群,或长者陪同,自斋内鱼贯而出。 递了拜贴,不时便有书僮出来见礼,说是先生正在更衣,吩咐先领他二人入内奉茶。 静微书斋布置典简,院内假山流水,鹅卵石路,松柏遒劲,闲适淡雅,形韵意合,令人心中不禁心平气和,倒真是个念文习礼的好地方。 茶是袪火的秋菊,甜淡适中,口齿留香。刚喝了半盏,便见一人从后堂转出,来人身形瘦削,却直背脊挺,颇有文人风古,正是庄韦庄夫子。 两厢见了礼后,灵香便道明来意,庄夫子虽是文人,却也不遮掩避讳,直言自身隐疾。 原是庄先生母亲怀有身孕之时不慎落了水,又是冬日,险些丢了性命,以至他降生后便一直体弱。 后来父母皆故去后,心情郁结,更是雪上加霜。 一日出门归家偶遇瑶依落难,观其楚楚,便心生怜意,将其安于客室。谁知她竟有一手好手艺,酿得琼花与他,以表谢意。后来两人日日相处,渐生情愫,本不想拖累她,怎奈她一再坚持,便告了祖宗父母成了夫妻,不想自己竟日益好了起来。 “说起来,许是狐仙显灵,赐了这段姻缘罢。”庄韦淡淡一笑。 “狐仙?”灵香不解。 “说来也巧,那日外出采买书籍,在田间遇一黄狐呜咽不止,走近一看竟是被篱网缠住不得脱,以前看过一本书上说,狐能通灵是仙物,便将它救了出来。不想它不怕生人,竟还在我身边蹭了蹭方才离开。” “竟有这种事?”龙七惊讶道。 灵香瞥了一眼他,一脸鄙夷。 “万物皆有灵,尤以山中之物甚之,虎为一山之神,狐为一土之仙,这是常理,何至如此惊讶。” 庄韦轻声一笑,继而又一脸担忧。 “只是观它后腿似是有伤,也不知从何处遭了一难,是否有碍……” “庄先生心善,实再难得。山灵皆有自愈之能,大可不必担心。”灵香安慰道。 随后她为庄韦探脉,脉象虽貌似有力,却有一丝悬意藏于其中,不过可确定他是常人无疑。 正当她将要开口间询其他,有一妇人髻女子自外走来。 只见她斜簪入鬓,眉目流转,顾盼生辉,身姿绰约,怎一个风华绝代了得。 来人朝灵香这边屈身行了一礼,便走到庄韦身后站定。 “这位便是内子瑶依,”庄韦起身介绍道:“这二位是特来为我探病的仙长。” 瑶依听罢又朝二人行了一礼:“奴,庄柳氏,见过二位仙长。” 灵香忙起身回一道礼,却见龙七竟是呆了般望着庄夫人。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忘忧酒娘现真身 灵香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自书斋回来后,她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陆英自外而来看她这般,正要问清原由,怎料她突然起身,走至龙七身边,盯着他看个不停,边以手摸着下巴,不时地或点头或摇头。 龙七被看得心里发毛,心虚地辩解道:“不……不就是看庄夫人看入迷了么,有什么的,人家生得国色天香,不像有的人,跟母老虎似的……” 灵香这次倒是一改往常,没有打他,出神地想着事情。 陆英闻言,倒是略有惊讶,这庄夫人难道真如传言般惊为天人? 正当灵香沉思着,有一衙役自外而来,称有人前来报官,同知大人请他们过去。 说是有人报官,可衙役并未带他们去公堂,而是去了衙门后院办公处。 一进屋子,便见老同知坐在公桌后,眉头深锁,而报案人竟是那日与龙七同桌饮酒的自面生! 此人自称魏常,是西城高员外家请去教书的先生。 龙七见他忙上前询问所遇何事。 原来他本是与鲁正约好前日一齐饮酒,可等至酒肆打烊都未见其人,鲁是江湖中人,最讲信用,便是不能赴约亦会提前告知。于是第二日他便去鲁正所在的镖局打听,却被告知并无此人。 可之前确实去那拜访过鲁正,还托他随镖送了封家书。 魏常愈想愈觉得此事蹊跷异常,莫不是鲁兄遇害了?思及此,他慌忙同主家告了假,跑来衙门报官。 龙七听他说完,一脸怆然,急将头扭向一旁以作掩饰。 鲁大哥遭人黑手,鲁魏二人私交甚笃,这可如何向魏大哥说哇! 灵香这时拉开龙七,朝魏常行了一道礼,开口道:“魏先生,我三人是太上宗门徒,”说着朝陆英使了个眼色,陆英立时会意,拿出腰牌递与魏常。 “此番鲁大哥一事确是事出有因,受我三人之托,急送一物去往故阳,只是此镖贵重异常,又牵扯官府,为免节外生枝,故央求镖局如此说法,未曾想倒令先生误会了。” 老同知听得她如此说,知她心有算计,便跟着附合。 “此话当真?”魏常将信将疑,翻着陆英的腰牌验证着真假。 “自是真的,先生若是不信,待过两日鲁大哥押镖归来,一问便知。” 龙七没想到,这母大虫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可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忙点头称是。 “如此倒是魏某唐突了,不知在下这般可否于公差有碍?方才被衙差大人带至此,还以为是鲁兄出了何等大事,心里正忐忑得很。”魏常弓身称歉,将腰牌还与陆英。 陆英接过腰牌道:“魏先生同鲁镖师高山流水,有此担忧实属常情,并不妨事。” “就是,镖已送出,不日鲁大哥便会回来,魏大哥且放宽了心,待到那时,我三人再去痛饮一番。”龙七生怕魏常不信,忙上前握着他的手承诺道。 …… 送走了魏常,龙七急急回到后院,向灵香抱怨道:“你这番理由搪塞魏大哥,一时半会倒是可以蒙混过去,可鲁大哥那般,哪是短时内可好的。” 灵香倒是不搭理他,朝赵同知行了一礼道:“不知大人能否准我查一查此案的卷宗?” “灵香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有些想法,只是还不能肯定,还需验证一番。” 老同知闻言,忙吩咐人将此案有关卷宗搬来供她查阅。 …… 又是月圆之夜,三更刚过半,早已睡下的龙七腾地坐了起来,半阖双目,神情怪异,穿上靴子便出门了。 只见他双臂下垂,步履平稳,如同梦游般。 街中空旷,使得他的靴声尤为清晰。 “笃……笃……笃……” 他慢慢悠悠地走着,不时便到了庄先生书斋的后门,而那里已有两人立于门外。 待他与二人一同站定,约摸一刻钟时间,那书斋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三人进去后,门便自己关上了。 “呵呵呵呵……快来呀~” 不断有人招呼着龙七,声音魅惑异常。 “快来啊~在这里~” 那人似是与龙七躲迷藏般,无论自己如何找寻,都寻不到一丝半缕。 到底是谁…… “忘却烦忧,来快活啊~” 这声音,柔媚入骨,让龙七觉得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了,心中只想找到呼唤自己的人。 混沌中,眼前蓦地一亮,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小院,院中木廊上,有一美人斜陈半卧,眉目流转,香臂似藕,玉指如葱,如此勾人,另他不禁燥热难耐。 她轻声叹息,似是哀怨,又似无奈,酥手一抬,朝龙七招了招。 龙七望着如此美人,不疑有他,径直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他便躺在女子身旁,仿佛世间再无牵挂般,闭眼沉醉着。 那女子一手支着头,一手轻抚龙七的脸。 “好一个俊俏的小哥,竟还是个纯阳之体~”她叹息着将脸靠近龙七。 忽的女子面目狰狞,一瞬间就变了个模样,只见她狐首人身,竟是只修成精的赤狐! 就在她即将吻上龙七之时,一张黄符朝着她的面门飞去,赤狐大惊,慌忙丢开龙七退至一旁。 只见那符悬在龙七上空,不过弹指便炸裂开来,符灰形成盾相,包裹着他。 “清心符!”赤狐大惊,是何人坏她好事? “我们又见面了,庄夫人。” 灵香自暗处走出,一手捻着波澜诀,一手将定神符丢向龙七。 龙七本是心神混沌,清心符炸裂时便目清神明,只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待定神符上身,魅惑禁锢骤然破解。 他环顾四周,有两人如之前被害之人一般痴傻站立,而身后竟是一只狐头妖怪,吓得他赶忙退至灵香身边。 “它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在这?” “可不就是你心神向往的庄夫人么。”灵香挖苦道。 “你是何人!为何坏我大事!”那狐狸收了术法,露出人相,果然是酒娘柳瑶依。 “若是我没猜错,夫人是将魅惑之法酿入酒中,凡饮过琼花露者,皆能中术,一来你能探其体魄强健与否,二来又可将他们引入巢穴吸**魄,是也不是?”灵香不答反问。 “呵呵~倒是个冰雪聪明的,事已至此,也无需遮掩了。如你所见,皆我为之。”那柳瑶依也不推辩,坦然应下。 “只是可惜夫人功力尚浅,那琼华露酒香只能散发于酒肆周围,故不可魅惑所有饮过琼华露的人,否则便会露出马脚。”灵香讽刺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七有些不明白了。 “将那些中术之人邻里也魅惑了去,一则可以掩盖自己害人之实,二则又可以甄选之后夺魄之人。” “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你虽能用符,可终归不过尔尔,今日我便取了你一身修为,胜过这些个凡夫俗子的精魄!”柳瑶依说着现出妖相。 只见她身后四尾翻飞!竟是有妖魅之能!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殊途终为有情伤 “狐虽有灵,但修道不易,何必大动干戈呢?”灵香叹息道。 “你我本是井河不犯,却偏要坏我好事,上门送死,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柳瑶依说着,以爪为刃,杀向灵香。 灵香见状不禁冷笑,将龙七推至一旁,随即右手捻出莲心剑诀。 “呵!你虽高我一阶,可终归是山林精魅之流,论这道法,谁能更胜一筹,倒还未必!”说着,以指为剑,迎了上去。 她嘴上如此说,其实心中并无太大把握,方才之所以说及术法之事,其实也是在拖延时间,只是那柳瑶依显然是不肯就范,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她右手盈气成剑,提气一跃,一个纵身便到了柳瑶依面前,朝着她心口倾身一刺。 可瑶依毕竟是魅阶之妖,化气为风绕于左爪,轻轻一挥,便将剑招弹开,又瞬间聚气化火,缠于右爪,直取灵香面门。 灵香下腰躲过,一个旋转,回身扫向瑶依下盘,同时左手掐诀,一招波澜壮阔,无形之气立时撞向瑶依。 瑶依化气为风,以风为盾包裹自身,接下这招,待招式化解后,又将风盾化成无数风刃射向灵香。 灵香见状,急急后退,双手合捻波澜不惊诀抵御,可瑶依风刃如倒豆般急射不停,饶是双手掐诀,也被打得不住后退。 眼见盾相要破,两道黄符飞向瑶依,瑶依急忙撤力躲闪,可依旧有一张贴在衣角,她心下一惊:糟了!却半天也未见符力生效。 “哎呀,居然没用。”龙七挠着头看了看手上的符箓,“怎会这样,没道理呀!” 灵香见状,白眼一翻:这蠢出生天的家伙,你以为为何将你拉退一旁。 “倒是将你忘了。”瑶依说着,脚下生风,踢向龙七。 龙七虽修为浅薄,可毕竟习武数年,见瑶依袭来,忙丢了符箓闪身躲过。 瑶依一个回转,紧追其后,可龙七矫如脱兔,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 挑了一月水倒是练就了一身好脚力,灵香不禁想到,竟心生欣慰。 瑶依也是追烦了,一招气吞山河禁锢住龙七,待近了身,一脚将他踢向灵香。 灵香正手捻波澜海潮诀欲封住瑶依手脚,正凝神间,不防龙七飞来,一齐撞到了廊延上,本就内力硬生生被逼回,又受重力撞击,一时便昏了过去。 龙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间,似乎撞到了什么,待他捂着痛处起身,看到身边嘴角溢血的灵香,赶忙上前抱起了她,一时间思绪混沌起来。 他怎会如此不济…… 他为何这般无用…… 他不想再孤身一人了!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犹如往日重现。 血色铺满庭院,连月亮都被映红了…… “小七,躲在这里莫要出声……” “小七,一不管怎样,一定要活下去!” 兄长的叮咛嘱咐犹在耳畔,可随后便是一声声嘶嚎,令他气躁心急。 龙七周身气流回旋,瑶依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破境! 虽说这毛头小子无甚修为,可破境刹那却是会功力暴增,可不能让他成功了。 瑶依以爪挟风,冲了过去,然而为时已晚,就在她将要击中龙七时,一道强力将她推开! 龙七踏入炼气了! 只是他似有反常,竟不管不顾直直向瑶依挥拳而来。 “呵!虽破了境,可终归不懂道诀之法,你我差距甚大,竟还妄想与我交手,可笑!” 瑶依吹灰不费便将龙七打退一旁,可龙七不管是被打倒,或是身上被风刃割伤,都似乎毫无痛觉,依旧再次站起朝她冲去,仿佛野兽一般。 正当龙七再次站起要冲出去时,一道清心符贴至他的后心,是灵香! 方才龙七破境之时她便醒了,只是身上有伤难以动弹,他若是平日踏入炼气倒是好事,可现下心神受创丧了心志强行破境,只怕会走火入魔伤了根本。 在他浑身是血几经打退后,灵香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起身,将清心符贴到了龙七背上。 是什么让他迷失了自我?灵香此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他也并不似平日表现那般轻浮。 符上咒印灵光一现,龙七瞬间回神,顿觉浑身剧痛,一时不稳瘫坐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身后的灵香,如脱力般靠在他的背上。 她还活着! 真好! 她还活着! 咦?他为何会紧张她? 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龙七此时痛得呲牙咧嘴,可心中却满是疑惑。 “哼!你们这群臭道士,惯会多管闲事!我本无意伤人性命,现下知晓我所有事情,那就只好取了你们小命了!”瑶依说着,举爪杀向二人。 龙七本欲闪身躲开,可一想如此,灵香岂不是会遭难,便毫不犹豫地反身抱住了她。而后他才诧异,自己为何要这般护她。 灵香也是奇怪,难不成龙七于她师徒之情竟如此深厚,或是当真想认她为母? 就在瑶依将要击中二人,一个身影冲出,挡在二人面前,生生被她掏穿了心窝! 迟迟不见瑶依袭来,龙七不禁回身看去,竟是庄韦替他们受了一击! 瑶依那厢却如五雷轰顶,半晌无法回神。 “瑶依……瑶依……”韦庄轻声叫着她,身体缓缓倒下。 柳瑶依忙上前将他抱住,可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却涕泗横流。 “瑶依……瑶依……”韦庄强忍剧痛,抖着手抚向她的脸。 就在那沾满血的手触到她时,她如受了惊般握住他的手,惊声喊道: “相公!” 化了妖爪的手慌不择地按着那不断冒血的血窟窿,却是徒劳,韦庄的血不断溢出,染红了小院的石路,染红了瑶依的衣衫,也染红了她的双眼。 “相公……相公……莫要离开我……相公!” 瑶依一脸悲痛,不断轻抚韦庄的脸。 “瑶依……你听我说……”韦庄面色惨白,气力尽失,“此生能娶你为妻,我心足矣,我知你是因我而为,但莫要再做伤人之事,只是苦了你了,往后只能留你独自一人……”韦庄多想要多看两眼瑶依,可连抬眼的气力都没有。 啊!她的妻还是如此美丽,仿若那日初见,眼神澄澈…… 眼见韦庄合上双眼,瑶依满脸悲恫。 “相公!相公!” 她不断哭喊着,可怀中韦庄身体渐冷,生气全无。 陆英到时,只见瑶依面无表情,抱着韦庄瘫坐地上,而灵香则是被龙七护着,坐在一旁不远处。 灵香让他去找庄先生,告知他实情,却不想竟会变成这样。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非狐焉知狐所虑 凉城的忘忧酒馆居然关门了,多少爱酒人士长吁嗟叹,熟人间奔走相问,却无人知到底是为何。 有好事者往静微书斋探询,却被书僮告知,庄先生身体有恙,不便见客云云。 如此众人便猜测,难不成是庄先生大限将至,这庄夫人侍奉汤药劳心伤神,无力经营酒肆? 这可急坏了一些嗜酒之人,之前流于各家酒楼的琼花露可就成了抢手货,酒价竟被哄抬至十金一两。 本是谁人都可品尝的市井之物,一时倒成了当地士豪身份的一种象征。 那些被术法夺了魄的人,也送回了家中,可这些人却犹如昨日外出今日归一般,其家人也是如此,仿佛夺魄之事未曾发生。这倒便宜了官府,为免人心动荡,也就顺水推舟了。 何知府也在那之后不久醒转过来,喜得老同知涕泪交加,忙吩咐人设宴,要感谢灵香一行。 席上知府见到灵香先是一怔,随即弓身到底行了一大礼,众人皆愣了一愣,这礼未免有些过了。 何知府忙解释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如此说来倒也在理。 几人在凉城逗留了几日,待伤好了七八,便准备启程离开。 陆英要去边城幽麓回乡探访家人,那儿北于凉城,而故阳城位于凉城东南,故他先行一日。 辞别了执意要送到城外的何知府与赵同知后,灵香龙七二人带着诸多特产上路了。 “哎呀,”走着走着,灵香突然开口,“人家生得国色天香,不像有的人,跟母老虎似的呢~~”一句话说得如同巅山山路一般,那语调拐的,比戏子的唱腔还要曲折婉转。 龙七听了先是一愣,随即顾左右而言他道:“嗨呀,这不是中了夺魄之术,心神不定么。” “啊~是么?我怎么觉得我是该有的没有呢。”灵香说着掸了掸袖子,“分明就是个男人嘛~” 龙七心中暗叹不妙:这母大虫真是,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还记得那么清楚,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可既是女子,又很小人…… “嗨呀,我那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这当师父的,怎的还如此斤斤计较,还要与徒弟一般见识不成?” 灵香闻言停下了步子,转头冲龙七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呢,无甚长处,唯睚眦必报这点却是炉火纯青。” 说着拿出不知哪来的树条便朝龙七打去,龙七忙拿装着特产的包裹抵挡,边退边喊道:“我错了,你根本不是男子,男子哪有你这般蛮横无道,你……你就是个母大虫!”说完赶忙提包就跑。 灵香一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说什么!我是母大虫?!哼!好你个龙七,今儿个为师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说着追了上去。 两人拌嘴打闹,而不远的高处,庄韦长身鹤立,嘴角含笑,望着他二人渐行渐远,怀中是一只长尾赤狐,那狐双目半阖,似在沉睡,仔细一看,赤狐后腿有一处被毛杂乱,想是曾被伤过…… …… 月圆那夜,赵同知起夜时,只见窗外有一人影闪过,待他出门一看,竟是龙七,只是他神情怪异如同梦游。 老同知转念间,便想到了夺魄一案,忙叫了伺候的人去知会灵香,自己去找陆英了。 到了陆英处,不想灵香竟也在那,似是在商量要事,见两人穿戴齐整,想是要出门,他慌将龙七一事告知二人。 灵香陆英闻言赶忙往衙门口去,并交代了切莫使人跟上,以免徒增牺牲。 二人出了衙门,恰巧看见龙七拐过巷口,于是他们悄悄跟上,路上灵香告知陆英她的猜想,嘱咐他找到庄先生并告知,否则以他二人之力,必不是对手。 陆英也觉此话在理,只是庄先生与庄夫人伉俪情深,只怕到时未必会相信他。 深更半夜,各家自是早已入寝,待他找到庄先生卧房时,庄夫人果真不在,只有庄先生一人卧于床上,却是怎么也叫不醒他。 陆英忽的想到灵香路上给的定神符,便赶忙取出附在他身上,果不其然,是被施了催眠之法。 庄先生听他所言,起先并不相信,可当他被问道其夫人所在时,却沉默了。 二人随即分头找寻,不想再见时,庄先生却已殒命…… “相公,若没有遇上你,我都不知这世上还有情爱这般比酒更令人醉心之事,可待我知道后,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瑶依抚摸着庄韦的脸喃喃道:“这世上若没有你,留我一人又有何趣……” 她低头吻住了他的额头,一滴泪落,又自他的脸颊流下。 良久之后,方才不舍分开,又望了望他许久。 蓦地瑶依双眼幽光一闪,随即自口中吐出两颗珠子,一颗莹白,一颗火红,竟是妖丹。 灵香见状忙开口道:“若是以此为他续命,你便会命丧黄泉,百年修为,值得么?” 瑶依望着灵香,嫣然一笑。 “子非狐,焉知狐所虑,尔非我,焉知我所思。”说着一把捏碎了两颗妖丹。 一丝一缕灵力自瑶依手中散开,缠绕着,飘散着,如同火树银花散开,却又如此轻柔,包裹着韦庄许久,又忽的飘散开,盈满整个凉城。 “唉……”灵香叹了一声,自乾坤袋中取出两粒丹药。 一阵奇香扑鼻而来,龙七忙看向怀中之人,竟又是续命丹! “你这是?”陆英见之,亦是一惊。 “说到底,她也确实未伤人性命,也算良善,以她之力,若真要是为庄先生续命,大可行那非常之法,以命换命。”说着堪堪起身,走向院中。 那儿庄韦静静躺着,仿佛沉睡一般,眼角泪痕犹在,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龙七望去,竟有一只长尾赤狐蜷卧于庄韦身侧。 灵香将丹药塞进赤狐口中,运诀催动。 “但愿此番可保你性命,若你运道通达,这聚灵丹许还能助你化形……”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遮月的黑云,吹皱了院中的池水,吹落了池边的琼树花。 …… 庄韦怀中赤狐狐目一睁,望了望远去的二人,复又合上,似是又睡了过去。 风起时吹起了庄韦的衣摆,他抚了抚赤狐,转身往城中去了。 真是花似花非花何在,雾去雾来雾难除,最是多情陌上狐,觅得良人终眷属。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再归悠然见冬麦 故阳城近日热闹得很,许多外来之人聚集于此,只因元清派大开山门扩招弟子。 元清派已有千年历史,远古战魔时代曾作为伐魔先锋,为伐魔一战贡献了宝贵战力。 十几年前,门派因外力遭遇重创,前掌教也不知所踪,其师无为老仙出山平息祸端后便将掌教之位传与自己的徒孙,即前任掌教大弟子,并授其号上清。本以为元清派会就此衰败,不想在上清真人的带领下,竟也逐渐回转。 另一个热闹的原因,则是故阳城主广发招贴为其妻治病。 先说这故阳城远近闻名,除了元清派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它如同国中国一般的地位。 故阳城主出自皇族,年轻之时也是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之人,据闻如今的皇位本应是城主继承,但不知为何,他却让位给了其庶长兄,即是当今圣上。 圣上即位后,感念二人兄弟之情,特许他为一城之主,世代承袭。 城门口处,灵香望着两张偌大的告示,不禁喜从心来: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天冷了,有人送柴火。随即她便将招医榜给揭了下来。 悠然居店门大敞,龙七以为遭了贼,赶忙跑进去查看,不想屋内却干净整齐,似是刚打扫过。 难不成这贼还有帮人扫除的特殊嗜好? 他挠着头踏入后院,却见一蓝衣女子在浇灌灵植。 只见她青丝如泻,柳眉杏目,秀鼻薄唇,肤白稚面,一副闺秀打扮。 女子亦是看到了龙七,但见他大包小包,一脸呆傻。 怪道是院内会有男人物什,这灵香多日不见,小小年纪,竟勾搭了个男人,还是个傻里傻气的呆子。 “你……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他人庭院?”龙七质问道。 擅闯他人庭院?有意思了,还从未有人如此说过她。 “说起来,这院子有一些还是本姑娘的,你是何人?竟敢胡乱攀咬主家?”那女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回问道。 什么?这事儿怎么从未听灵香说过? 正当龙七不知如何回话,灵香自外而入,见那女子,便蹦跳着上前。 “麦冬!今日你在啊,好久不见!”说着拉起了蓝衣女子的手。 “你这死丫头,自己出去厮混,把这摊子丢给我,还在外面勾搭个姘头回来,着实可恨!”麦冬假意生气,甩开灵香牵着她的手。 “看你说的,这不是你我二人共同经营的嘛,怎的叫丢给你呢,再者说我是去办正事去了,哪有厮混。你看,这不还给你带了礼回来。”灵香说着,一把将龙七拽至身旁,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竟是各色精致糕点。 那糕点花样繁复,色泽诱人,皆是麦冬未见过的。 要说她这辈子最爱两件事,一个是钱,一个便是吃了。 当初被师父捡回去时,一屋子徒弟就数她最是能吃,男弟子都没有她吃的多,偏自己师父就她这一个女弟子,将她当做自家闺女般宠上了天,每每云游归来,总是会带着许多小食与她。 那些师兄们亦是喜欢这个唯一的小师妹,各个都如同亲哥哥一样。 麦冬如此受喜爱也并非没有缘由的,本身长相可爱,又是极为懂事,对于师父师兄们的疼爱也不会恃宠而骄,反而会处处替他们着想。 要说她师从何人,其师乃是元清派掌刑长老伏印真人。 虽说这伏印真人掌刑元清派,但他为人和善处事宽容,与他交谈总是令人如沐春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麦冬一把抱过锦盒,拎了一块小糕塞入口中,还真别说,口感细腻,香甜可人,甚是好吃。“说吧,又有何事?” “哎~你看你说的,但凭咱俩的关系,我会是如此城府之人?”灵香嘴上这么说着,却从衣袖中拿出了方才城门口揭下的招医榜。 龙七翻了个自眼,心中腹诽道:只有更甚。 “赏银一万两!!”麦冬惊呼,上面的内容却是只字未看。 今日若是见不到麦冬,灵香也会去找她,要说为何,便是麦冬一身医术尽得伏印真传,比起灵香,不知高明多少。 这修行之人,多少都会懂些医理,祝由之术并非全然欺人,只不过被一些不良之徒败坏了名声而已。 而伏印真人出自医学世家,入道之前,医术便已是赫赫有名,只不过经了些事,看破了红尘,才会遁入道门,却也从未忘记自己医者身份。 谁人不曾有过往不是。 …… 侍卫来报,说是有两位姑娘拿着医榜,要来为夫人治病,赵大管家出门一看,只见两个女娃蹲在门口石狮子旁,不知在逗弄着什么。 他心中直把那侍卫族谱问候了个遍:真真是不动脑子,什么样的人都报备与他,这城主夫人重病昏迷,城主殿下无心外务,一大家子事情都要他来操劳,这群酒囊饭袋就不能给人省点心,像这种一看就是打着为夫人看病骗吃骗喝之人,打出去好了,还要劳烦他。 “咳咳!”那管家假意咳嗽两声,“你二人是来为夫人探病的医者?” 那不屑一顾的腔调,加之鼻孔朝天的架势,令麦冬不禁皱起了眉头。 “您是城主管家吧,”灵香起身开口假意谗笑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二人并非医者,还劳您出来了一趟。” 赵大管家一听,立时怒火中烧:“不是医者来此捣什么乱?!身为女子,云英未嫁,抛头露面不说,还敢来城主府行骗!来人!将这二人叉出街去!” 守门侍卫正要出手赶人,麦冬立时开口喊道:“谁敢动元清派的人!” 这一声喊动了两分内力,声音洪亮,竟将管家和侍卫都喊愣住了。 元清派?管家蓦地反应过来。 “哎呦呦!难道方才我们没有说明么?”灵香眯眼笑道:“这位是元清派掌刑长老伏印真人关门弟子,而我是悠然居的掌柜。” 赵大管家闻言,惊得目如铜铃。 城主曾亲去元清派拜会伏印真人,可那山门未开,实再无法见到,这几日本想再去相请,不想这关门弟子倒上门来了,且这悠然居的大名故阳城谁人不知?只是…… “如何证明你师从伏印真人?”城主同夫人情深似海,万万不可大意,眼前这两个小姑娘着实不似深谙医道之人。 “这倒是无法证明,不过……”灵香看了一眼麦冬,后者便从腰间取出一腰牌丢了过去。 “这元清派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使的。” 管家一把接过腰牌,却不不防一个踉跄:这牌子重如沉石,寒如玄冰。 竟真是元清派!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诡事连连难琢磨 灵香不知道又打着什么鬼主意,竟要他去参加元清派入门大会。这教的好好的,她怎的是要做甩手掌柜了么?龙七一边往九阙山去,一边腹诽着她。 山门前聚集着许多人,或是想投身道门的,或是带着孩子来凑趣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门口方桌前立着两位青衣少年,原是元清派弟子,为上山之人登名造册。 “诸位注意,凡拜师者,请出示名贴,换了名牌方可入内,凡有志修行者皆可。即便无心向道,也可往山上或参禅,或问卦,宗门诸位长老皆在殿中坐镇。” 这入个门还得要名贴,他自小便浪迹市井江湖,无家无户的,上哪去弄名帖去。 龙七咕哝着,忽的想起了灵香走前给了他两个锦囊,忙打开来。 一个锦囊中放着一张不知何用的黄符,另一个则是一块青铁红穗的牌子,还附有一张字条:若是山门难入,则将此牌交于守门道僮即可。 这女人可真是计较得细密。 一位弟子接过铁牌看了看,又同身边另一位耳语了两句,便将牌子还与龙七,并朝他行了个道礼,邀他上山。 二人于半山处便不再走客道,而是于岔路拾级而上,那少年见龙七走了许久也未气喘,对他倒是另眼相看。 龙七跟着少年不久,便见小阶愈发狭隘,一柱香后,只觉周身寒气逼人,抬眼望去,天仿佛都被山遮住了,只留了一线,日晖透过那道线洒在前方石阶之上,就如同一根挂在?峭上的梯子。 行了约一刻后,豁然开朗,周遭怪石林立,奇株异草,有一不知源头何处的溪流,淌过一处空地,又自不远一泻而去。 溪边岩石上,一老者正打坐调息,少年带着龙七走到边上,朝老者行了个道礼。 “师父,有客到。”说着便退至一旁抄手而立。 老者睁眼看向龙七,只见他发如银霜飞泻,眉若墨白青山。目似深潭映月,面有须髯胜雪。玉冠紫衣,翠带云履。 这般道骨仙风,令龙七不禁舌桥不下。 “访者何人?”老者声如洪钟,开口问道。 龙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少年便示意他将令牌符咒呈上。 老者接过牌符,眉心一皱,拿起符咒掐起手诀。 少年忙捂住双耳,龙七不明就里。 “上清老头!此人是我收的徒弟!你且代我好生调教几日!待得空便来讨还!!” 讨还…… 还…… 灵香声音绕谷回响,不绝于耳,竟是一张传音符,龙七听得面红耳赤…… 怎会有如此拘束全无的女子…… 而且…… 眼前老者竟是元清掌教上清真人!灵香那女人怎敢如此使唤他!她倒底是何来历? …… 故阳城主一听说元清伏印真人关门弟子上门,忙迎了出来,见是两个女娃先是一愣,须臾之间便神色如常。 灵香见他如此,不禁赞道: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见识格局就是与旁人不同。 城主朝二人弓身一礼,也不多作寒暄,便将其夫人现状道了出来。 原是约一月前,夫人正在后院烹茶赏菊,却不知为何突然昏死过去,直至今日仍未醒转,城主请遍城中大夫术士,却皆是束手无策。偶闻伏印真人大名,城主便亲去了元清,岂料那山门紧闭,这才广发医贴,以期有能人解之。 麦冬闻言看向灵香,这倒是奇了,好好的,怎会无故昏过去呢? 灵香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思索了片刻道:“还未辨症,毋敢妄言,还得待我二人先给夫人诊个脉,方可再议。” 城主闻言,忙领着二人往后院去了。 虽是一城之主,又是皇族,可不见其有丝毫架子,且居所也无过分奢侈之处,同普通的大宅院无异。 即便是躺了月余,可这城主夫人面容依旧姣好,只是有些许苍白。 到底是一城之主,这得用了多少补益之物…… 麦冬上前翻查了城主夫人的眼睑,又扣脉诊了片刻,方才皱眉起身。 “看依脉象来看,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常卧在床,不见天日,有些虚症……” “之前来诊的大夫术士也是如此说,”城主忙接话道,“只是内人为何总不醒转?” “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灵香抚着下巴说道,“按理说,即便是再好的补药,人若是一如此状,多少都会有些病相,可夫人就如同睡着一般,仅是久卧虚症……” “是啊,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难不成是有人替她灌输灵气?”麦冬猜测道。 “不知府上可有修士?”灵香转身问向城主。 “除犬子有志修行外,并不曾请过修士。” 犬……犬子? 观这城主不过弱冠有余,竟有个志在修行的儿子? 城主似是看出二人疑惑,开口道:“在下再有两年便要步入不惑,膝下有一子刚行了束发之礼。” “城主和夫人真是驻颜有术,上天眷顾,实乃神仙眷侣……” “不知令郎修为几何,现下何处?”麦冬不等灵香拍完马屁,忙向城主问道。 “犬子不过会些拳脚功夫,前些日子得友人指点,现下正要拜入元清,也是为了能见伏印大师,请他出手,救他母亲一救。” “不管如何,人不能总是这般躺着,还是先在廊下置一小榻,让夫人在外过过阳气才是。” 城主听灵香如此说,又见麦冬点头称是,忙叫了侍奉的人安排去了。 一番收拾后,已是酉时,斜阳洒在城主夫人的身上,城主陪坐在侧,自院中看去,美人卧榻,冠玉在旁,此情此景令人尤如置身画中一般。 就在灵香看得痴了的时候,麦冬戳了她一下。 “可听到有铃铛声?” 灵香凝神听去,果然有铃声由远及近。 “叮铃~叮铃~” 仿佛就是往她们这来一般。 “叮铃~叮铃~” 灵香一转头,只见拐角处,有一通体乌黑之物朝着城主夫人而去。 而那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猛一扭头也盯着灵香。 竟是一只猫。 一只双目赤金的黑猫!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道破异事设计谋 那猫盯了灵香片刻,便悠哉悠哉地往城主夫人方向走去,待近了榻前,一个纵身跃至夫人身上,转了个身子趴了下去,不一会便打起呼噜来。 “这是内人嫁来后不久自己寻来的,当时着实令在下惊诧不已,听夫人说叫它阿金,是她家中的灵猫,去哪总是会带它,现如今这样,它佛若真有灵性一般,每日总是会这样陪她一会。”城主看出灵香心中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哦?出嫁后自己寻来的?有意思了。 灵香看了一眼麦冬,后者立时心领神会。 是夜,月明星稀,城主府众人皆已入睡,就连日日陪同夫人的城主,也被灵香二人劝回了房间。 外面刚打过三更的梆子,便有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城主夫人的房间,不一会,只见一人影立于她的床前。 那人观望了夫人许久,而后以指自口中取出一物,一道清光划过,将其送入她口中。 “怪道是夫人卧床许久却未见衰色,原是以修为滋养。” 灵香自门后闪身而出,惊得那人一跳,忙欲夺窗而逃,却不防窗外麦冬一记飞叶掌,将他拍回了屋子。 “啧,下手那么重干嘛,拍傻了可如何是好?” “哎呀,一不留神给忘了。”麦冬嘻嘻笑着挠了挠头。 那人自地上坐起,一袭黑衣,皮肤白皙,一脸戒备。 他的双眼竟是—— 赤金色!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怪就怪你这只公猫,都不知道变通。”麦冬笑道,黑衣人一脸茫然。 “且不论你家夫人出嫁前你跟了她多久,自城主夫妇成亲以来且有十五六个春秋了,你又是夫人自娘家带来的,哪有猫能活那么久的?”灵香解释道。 “就算是真活了如此之久,也不会如你那般姿态敏捷,早该体态龙钟了。”麦冬补充道。 没错,此人正是阿金。 “我辈并不懂人族的时间……”阿金边说着边起身,竟有八尺之高,身形瘦削,样貌清秀。 “怪道是长得猫秀猫秀的,猫竟真如此好看!”灵香感叹道。 麦冬白了一眼她,自窗外翻身进了屋子。 “那么,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城主夫人娘家姓乔,我便是乔家的猫灵。” “灵物?那即是供奉!也算是神族了!”麦冬惊讶道。 “不过是个低等神族而已,且我并非供奉,而是御灵。” “唔……那即是遣使一类的神类,道行怎说也是神使级的,有庇佑之能,怎会令夫人遭难至此?”灵香不解道,“难不成是有仇家?” 阿金低头沉默了一会,而后在脚榻上坐下,开口道:“乔家十几年前遭难,全族被屠,夫人因早嫁于当时还是皇子的城主,方才免于一难,却是心有郁结,以至重疾缠身,赵城主爱妻心重,弃了江山,与她归隐。要说是有仇家倒也不错。” 灵香麦冬二人听此一说,一脸沉重,不想夫人竟有如此遭遇…… “不过此番却并非仇家所为,而是另有其因……”阿金转而说道。 “不是仇人所为?” “是黄仙。” 黄仙?那不是无赖之流么?城主夫人怎会招惹上那类痞物。 所谓黄仙,就是黄皮子,即外头常说的黄鼠狼,田间之人常称之为黄大仙,说是能为农事除害,有些地方还为它们建小庙立土祠,供奉为一方田地之神,久而久之便真有了些许神性。 可它们终归是精怪之流,即便是有了修为,也是天性难改。 不过作为田间供奉,为何会对乔氏夫人下此等手段。 “这就要说到这宅院了。”阿金叹息着向灵香二人解释着。 故阳城本就灵气充裕,这个宅院更是建在灵气汇流之处,那黄皮子吃久了人们的供食,修为有所涨,就不满足于那点子香火灵气,许是看上了城主府这聚灵之处,便举家住了进来。 有一日乔氏夫人赏园,巧遇这黄皮子的小辈受了些惊吓,管家便设了陷阱将那小东西抓住宰杀了,这可恼了老黄皮子,将一切归咎于乔氏夫人身上,那日在阿金眼皮子底下将她给迷了魂去。 阿金探查了几日终于查到老黄皮子所在,便去要它解开术法,怎料那老物不但不愿,还和他打了起来。 老黄皮子本就受过凡人供奉,又有一些邪术,阿金实是不敌,几番打斗皆是败阵而归。 打又打不过,可乔氏夫人如今这般也不是个办法,便只得每夜以自身修为为其养魄修身。 “这管家可真是糊涂啊!”麦冬感叹道:“黄皮子这种生灵本就是看重同伴的,他又是杀了老黄皮子的后嗣,这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了么。依我看,这事还真不好办。” “怪道是城主夫妇二人眼见着如此年轻,连带着家丁侍女也眉清目秀的,原是住在了这么个好地方。”灵香却是没头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麦冬闻言,使劲白了灵香一眼:“这说正事呢,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这不就是正事么,那黄皮子的术法能持续如此之久,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受这灵气滋养,修为大增,使的是夺魂术法;另一个则是这灵可令它补充灵力,它便趁人不备,日日使那迷魂之法,令乔氏夫人无法醒转。无论哪个,都与这灵气有关,是极为麻烦的事。” 麦冬阿金二人听了灵香这番推论,不禁皱起了眉头:是啊,若是第一种可能,想要救乔氏夫人,就得打倒那老黄皮子才可解开夺魂之术,可既能使夺魂之法,便是它的修为已到了一定境界,又有邪术傍身,合他三人之力也定然不是对手。可若是第二种可能,迷魂之法倒是好解,但也架不住这老物天天来犯,只有日日做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 不管哪样都不好办啊! “不若先为夫人以迷魂之法解解看,若是可行,再议后话。”灵香提议道。 依她看来,多是第二种可能。黄皮子这类最是会记仇,若是惹上了它,定会让这一家不得安宁,如今却只是发作在乔氏夫人身上,想是修为还不甚牢固。 如今除了这般也别无他法了,阿金思虑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电光火石古神现 少年将龙七带到一处小院,并着人给他送了一身褐色道袍。 “我是掌教的大弟子,师父赐名寒阳,往后你叫我大师兄便可。此处是外门弟子居所,四人一间,现下新弟子们应是去怙奉殿了。这是外门弟子的学道服,你快快换上随我往那去吧。”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怙奉殿是元清派外门弟子早课之地,每日卯时三刻由各长老嫡传弟子轮着带领他们打坐调息,辰时再由各长老在此为他们讲经传道。 今日是新弟子入门,掌刑长老伏印真人要在此说明门规禁忌。 龙七到时,殿内已有不少人,他一眼望去竟看到了刘夏,刘夏亦是看见了他,两人俱是惊诧无比,忙上前来见礼。 还不待二人客套完,便有蓝衣弟子唱道伏印真人到,二人忙随着大流按排立好。 规矩禁忌繁琐无比,龙七是左耳刚进右耳便出,说者语重意深,听者心不在焉。 正当他觉得无趣时,身旁一个人倒是引得他不禁侧目。 只见那人身长不过六尺有余,眉清目秀,身形瘦小,却立得端正。只是明显能看出此人无心于此:额前鼻尖皆冒细汗,眼神虽是盯着前方,却似是呆愣一般,就连答话时也比旁人慢上一些。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那厢前头蓝衣弟子刚宣说了明日开始修炼,让众人散了回去歇息,这人便急急追上将要离去的伏印真人。龙七见状,忙拉着一旁的刘夏悄悄跟了上去。 “掌刑长老!”那人于殿内门处叫住了伏印,“弟子无恙,是故阳城主赵慎之子。”说着便伏身一拜。 伏印虽不知新弟子何故如此,却也赶忙将其扶起。 赵无恙起身后又弓身一礼:“请救救家母。”声如转轴,哭腔可闻。 随后他将自己母亲的遭遇述说给伏印真人,伏印听后眉头一蹙,掐指算了起来。 最终倒是个小吉卦,可他却面露忧色,唬得赵无恙心中一惊。 莫不是母亲已是药石无用? 他赶忙伏身跪下,“咚咚”叩头哭求伏印。 伏印见状忙让身旁弟子扶他起来,告知了他卦象,让他安心,并答应他为其母诊治。 随后又转头向身旁弟子问道:“你师妹可在山中?” “回师傅,小师妹前日便下山去了悠然居,还未曾回来。”那弟子退了一步拱手答道。 “悠然居?”伏印真人眯起了眼。 “悠然居?”龙七亦是疑惑地看向刘夏:难道那日见到的便是掌刑长老的弟子? 刘夏被看得一脸莫名。 悠然居怎么了? …… 灵香尝试以招魂符为城主夫人招魂,然而符纸却没有丝毫反应,果然如她所料,是迷魂之类的术法。 迷魂之法是将人之爽灵困于梦中不得以脱。 麦冬见状正要为城主夫人施探梦术,却被灵香制止了。 迷魂术多半是不长久的,而城主夫人却会昏睡如此之久,估摸着应是那老黄皮子每夜趁人睡去时偷摸过来施的法。 它既灵智已开,定然知道元清派,藏在城主府许久,定时有许多耳目的,如今灵香麦冬二人插手此事,想必它那也是该知晓了。 所以在救转乔夫人之前定是要做一些布置,以防那老物急起来做一些伤人之事。 而迷魂术多需近身方可施法,三人商议片刻,决定先在里屋布上阵法,一为缚妖,二为锁灵。 所谓缚妖,即如同捕猎的陷阱一般,妖物若是碰上,便会有无形之笼将其困住无法脱身。 这黄皮子虽有神性,却终是精怪之流,缚妖阵正能克制。 锁灵阵则是会减慢其体内灵力流动,令其难以动弹施法。 二人布好阵法后,便躲在屋梁上,掐起手诀隐住了气息。而阿金则化为猫形藏匿于屋瓦之上。 天际已然破晓,三人等了一夜,却丝毫未见猎物上门。 正当麦冬打完了个不知道多少次的呵欠,以为那老货不来时,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她还以为是老黄皮子来了,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门口,可来人却是城主赵慎。 就在她以为是城主夫妇二人伉俪情深,城主不放心乔氏夫人,准备跳下房梁见礼时,却被灵香以手势打断了。 麦香疑惑不解,灵香指了指城主,又折指回她自己的双眼,麦冬才留意到: 城主双眼竟冒着幽光! 这老黄皮子竟附身至城主身上! 那被附身的城主走至乔氏夫人床前,提气抬手正要施法,灵香忙掐起手诀催动了缚妖阵。 脚榻前立时泛起一圈荧光,令“城主”双脚不能移,无法靠近乔氏夫人。 如此一来她便曝露了自己,“城主”此时已然看到了屋梁上的二人。 麦冬忙赶在他之前捻起梵势手诀,地上此时又泛起金光。 “城主”只觉体内灵力如被冻结一般,不一会便倒了下去。 而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竟有一只黄鼬! 那黄鼬如七岁孩童般,仅后爪着地立于床前,身长竟有四尺,被阵法困住不得脱,口中“咔咔”,叫声尖利。 二人见黄鼬被困住,便自房梁上跳了下来,灵香这才完全看清这黄皮子的身形,如此身量的修为,其内丹定是炼药佳品。 就在她心想如何能取出它的内丹时,外面却传来一阵阵悉索声,不一会,只见一群群小黄鼬自外而入,纷纷向她二人冲来。 麦冬大惊,现下阵法是由她二人坐镇,无法走脱,若是其中一人被袭,就会让这老黄皮子有了空子,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就在那群小黄鼬纷纷跳起要扑向二人之时,一阵黑风吹过,阿金足下踏风而来,他化出神相,大如猛虎,目如铜铃,利齿如刃,挡在二人身前嘶吼着,爪下两只小黄鼬被他踏摁着,额间一道金色神印显示着他神族的身份。 他竟是八尾御神猫! 不过现下却由不得灵香惊诧,那些小黄鼬虎视眈眈地盯着灵麦二人,以图找到空隙解救老黄皮子,不时会有几只假意冲前分散阿金注意,而其他黄鼬趁机绕后。 不过阿金到底是神使,又是猫类,这些子伎俩骗不了他,一个扫尾便将他们打出老远。 可这样便陷入了僵局,本来的打算是灵麦二人困住老黄皮子,由阿金拿下它,却不想现在他却得保护她二人和昏迷在一旁的赵城主。 老黄皮子眼见自己小辈被伤,又不得脱身,立时嘶嚎起来,不一会便见它周身黄雾四起,灵香顿觉刺鼻迷眼。 “不好!又是这招!”阿金大惊,化成人形闪至一旁喊道:“小心!” 灵香只觉心神混沌,暗道不妙,忙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张定神符附在身上,弹指间便恢复了清明。 然而麦冬不善符术,又无护身之法,片刻便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锁灵阵被破,老黄皮子只觉体内灵气脉络又恢复如常,便施法袭向灵香。 灵香忙架起波澜不惊决的盾相抵挡下来,却不防那些小黄鼬朝她群起攻之,就在它们即将扑至她的面门,阿金一个闪身挡在了灵香面前,双手聚气,将它们打散开。 老黄皮子见状,便从身后不知喷了一股什么东西出来,直指麦冬。 灵香大惊,大喊麦冬快跑,可麦冬被这老物的雾气麻痹动弹不得,眼见就要被击中了!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白色的身影破窗而入,一挥手便将黄皮子的招式扫至一旁。 麦冬迷糊间看向来人—— “师父?” “师……师兄!” 来人正是元清派掌刑伏印真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桑葎归心讨龙渊 “孽畜!还不速速收手!”伏印真人拂尘一扫,居高临下望着老黄皮子。 那老货竟在伏印的气势下,慢慢伏下了身子,低眉顺眼起来。 伏印这才看向灵香:“你个皮猴子,又带着我徒弟胡闹!”话里虽是责备,面上却不带丝毫愠意。 “瞧您说的,这怎么能说是胡闹呢。”灵香说着放开掐印的手,走过伏印身旁蹲下,扶起麦冬,喂给她一粒驱毒丸。 “我这是带着她历练呢,令她认清世间险恶,你不但不感谢,反倒责备起我来,是何道理?” 麦冬服下丹丸,气力恢复了些许,听了灵香的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这滑头,惯会狡辩,莫要带坏麦冬。”伏印笑着摇了摇头,朝阿金行了一道礼,“见过神使。” “真人莫要客气。”阿金说着拱手回了一礼。 “她二人少不更事,给神使添麻烦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真人过谦了,今日亏得她们相助,方才擒住这畜牲,还要感谢真人最后出手才是。”阿金说着朝伏印抱了一拳。 “不敢当,神使切莫如此。”伏印赶忙又回了一道礼。 灵香见伏印真人对阿金如此客气,忽的记起了小时候曾看过的一部书简,眼珠一转,便上前拍着阿金道: “唉呀,阿金如今也算不得是外人,不用如此客气,是吧阿金?” “灵香!不得无礼!”伏印忙上前制止她。 “无妨。”阿金淡淡一笑。 就在麦冬疑惑灵香为何会突然向阿金套近乎时,赵城主渐渐醒转,阿金忙化成猫形跑了出去。 城主醒来,见屋中杂乱不堪,先是一愣,待看到被一群小黄鼬簇拥的老黄鼬又是一惊,再望见床上躺着的乔氏夫人时,慌不迭地连爬带跑护了过去。 他以身挡在乔氏夫人床前转身后,方才留意到屋中灵香等人。 城主如此爱妻,虽失了些稳重,却令灵香心生一丝羡意。 “城主大人莫慌,”麦冬气力已恢复了七八,见赵城主这般,忙起身上前安慰。 “这位是元清派伏印真人,”灵香忙引介道:“有他在,定保夫人无虞。” 赵城主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起身朝伏印弓身一礼:“有劳仙长。” 伏印忙回了一道礼,口中称道不敢当。 “夫人如今只须解开迷魂之术,若是想让她早些醒转,服一粒凝神丹即可,可依贫道看来,还是自然醒来方为上策。” 伏印真人说完看向老黄鼬,老黄鼬先是一惊,随即便要上前解开术法。 赵城主见状,忙挡在乔氏夫人身前:这般身形的黄鼬他可见所未见,定是妖物,如此危险之物,怎可让它靠近自己爱妻呢。 伏印真人见城主这般,忙道无妨,麦冬也再三表示,有她师父在,这黄皮子不敢造次,城主这才退至一旁,却依然盯着老黄鼬的一举一动。 老黄鼬不过是用尾巴扫了一下乔氏夫人眉眼便退至一旁,那几只小黄鼬忙又聚在它周身。 “在夫人醒转之前,先说说你的事吧!”灵香见城主紧张地探向乔氏夫人,便转开话头向老黄鼬说道。 不提不打紧,这一说到它,一群小黄鼬便如同炸了锅一般,叽叽喳喳个没完。可他们修为尚浅,灵智未开,自是不通人言。 老黄鼬这时上前如人般朝城主行了一礼,将它们为何要来城主府,又为何对乔氏夫人出手解释了个清楚。 赵城主听了它的解释后沉吟片刻开口道:“此地既是聚灵宝地,你又诚心修行,那便留下好了,只是莫要再吓着我夫人才是。你那小辈之事确是我手下之人做事不当,一事不劳二主,还要烦请真人为它超渡,望它能有个好的来世。” 伏印口中称善,直赞城主仁心。 老黄鼬闻言怔了片刻,随即伏身叩谢,允诺定会好好管束一众小辈,并求请赵城主赐名。 这是示忠于城主府啊,可令灵香小小惊讶了一番。 城主略略思虑了一番,便为它赐名阿葎,希望它能如葎草般,蓬勃生长,实现自我之道,不用在意他人看法。 阿葎听了赵城主一言,伏身拜了个拜,便领着一众小黄鼬离开了。 自此,城主府再无蛇鼠之患,此是后话。 城主恐乔氏夫人醒后遗症,为安其心,伏印真人便在城主府内住了些日子。 城主夫人倒真是个温婉之人,一见灵香麦冬便极为喜爱,见灵香衣着近乎褴褛,不论其如何解释,忙叫人又是量体又是裁衣,给二人订做了几套衣裙,好生打扮了一番。 还莫要说,这灵香打扮了之后,倒真是有几番大家闺秀的味道在其中,看得伏印真人抚须长笑,言道早该如此云云。 这日,城主携夫人设宴,以谢三人对夫人的搭救之恩,席上赵城主与伏印正畅谈着,灵香却从怀中拿出了当日城门前揭下的寻医榜。 “不知城主大人所贴医榜可否作数。” “莫要胡闹,修行之人助人义不容辞,怎可贪求黄白之物!”伏印喝斥灵香,既而向城主请罪道:“还望城主给老夫些许薄面,看在她还年少,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赵城主忙道无妨:“本就是许出的诊金,灵香姑娘此番并无错处。”说罢便要招来管家。 “城主且慢,这诊金我确是不要的,只是想求得府上一物,不知城主能否割爱于我。”灵香一脸狡黠说道。 赵城主倒是坦然得紧:“不知府上何物入了灵香姑娘法眼?” “七星龙渊。” “这……”城主有些为难地看向一旁的夫人。 灵香口中所说的七星龙渊是一把青铜古剑,重七斤三两,长三尺四寸半,剑颈六寸,剑身二尺八寸半,八棱龙纹,可斩妖封魔,乃古时能人所铸。 倒也不是他不愿,只是此剑为夫人当年的陪嫁。 城主夫人轻轻一笑:“我道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一把剑,夫君何必如此为难。家中本就无人擅道,赠予灵香姑娘便是,倒也是物尽其用。”说着便吩咐侍从库房取出送至灵香客房。 “如此便谢过夫人了。”灵香说着朝乔氏夫人行了一道礼。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财不外露乱悠然 故阳南街上,两女子左右各执小食信步而行,不时地看看街边摊面,悠然自得,而她们身后,一男子身着白色纱衣道袍,乍一看去,衣袂飘飘,如谪仙一般,却是举了许多锦盒,连面门都被遮住了,身后还背着一把古剑。 虽如此,却见那人依旧能紧随二人,步伐稳健,仿佛身前锦盒上有眼一般,行人见了,无不侧目。 可前方女子似是习以为常般,嬉笑谈天,浑然不觉。 “这不是小灵香和小麦冬么?怎的又捡了谁回来啦?快来快来,婆婆这刚做好的桂花酥饼,快来尝尝!”街边一摊面上,一白发老妪见二人忙招呼道。 “是呢沈婆婆,这是我刚捡的小厮,力气大得紧呢。”灵香忙来到摊前,拈了一块桂花饼咬了一口,“嗯~还是婆婆的桂花饼好吃,香而不腻,酥脆无比。” 麦冬闻言心中暗笑:这是元清派许久未曾露面,又经革新换了服制,若是众人知晓那人是自家师傅,岂不会惊掉下巴? 那厢伏印真人听了不禁气结,却又轻声笑了出来:这灵香总是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仗着自己师兄们爱护,成日胡作非为的。 所谓灵香胡作非为,并非她在外为非作歹,正正相反,灵香所做所为虽看似任性妄为,却是自有分寸,且她心地良善,总爱帮助些弱小之人,门里诸位师兄自是明白她的为人方才纵容她。 就如面前沈婆婆,早年丧夫,其子又去了军中,家中仅有婆媳二人和一嗷嗷待哺的孩子,先前病疾缠身,又无谋生手段,田间劳作全靠儿媳一人,却屡遭恶霸期凌,幸而灵香出手,教训了一众地头蛇,又医好了她的病,还为她置办了一处摊铺。 南街民众淳朴敦厚,或多或少都曾受助于灵香,又因她平易和善,对她皆是喜欢得很,每每提起总是要夸上一番。 沈婆婆油纸包了实实在在的两包桂花饼送给灵香,灵香接了谢过后,悄悄放了些铜板便同麦冬师徒往悠然居去了。 “师父,为何不同赵城主说实话?”麦冬没头脑地问了起来。 “什么?说什么实话?”灵香嚼着一大口桂花饼含糊地问着。 “缘分如此,何必为人徒增烦恼……”伏印真人轻声叹息着,锦盒遮住了他的面,令人琢磨不透他。 “可乔氏夫人她……”麦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灵香打断了。 “如赵城主一般痴情的,执念深得很,估计城主夫人也是懂得自家夫君为人,故才闭口不谈的吧……再说还有阿金在,想必不会有碍的。” “阿金?阿金不就是个神使么,为何师傅对他如此尊敬?”麦冬不解。 “那位如今虽是个神使,想必应是劫数在此吧,若是他日机缘到了,定能得道飞升,位列正神。” “平时不多读书,成日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钱,现下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吧。”灵香取笑道。 麦冬不依,两人便打闹起来,伏印笑出了声,麦冬便更不好意思了。 “师傅!连你也取笑我!” 伏印真人笑而不答,转念便想到了阿金,自古多见尾狐,尾猫却是少见,想必这个“阿金”名字便是他的劫吧…… “记得小时看过一本异闻录提到过九尾猫,自古灵物修行或妖或魔或仙,然而阿金却修的上古神道,那是你我绝对无法企及的境界,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曾有多少猫灵因此放弃了本心堕入魔道,可阿金却依旧眼神澄澈,倘若他日他真能正神,说不得还能点拨点拨我。”灵香笑道。 “怪道是你突然同阿金套近乎,原是早打着这鬼主意呢!”麦冬哈了口气挠起来灵香。 伏印闻言,心下不禁一阵感伤:灵香之事,仅师傅和几位师兄弟知晓,师傅也曾下令绝不可将此事告诉她。看灵平日嘻笑不言,其实大家都知晓她为自己的修行付出了多少,若是他日她知道了自己的一切,那…… 伏印将锦盒移了移,露出半张脸看着灵香:绝非师兄们纵容,这姑娘,还真是令人心疼。 “灵香,”伏印真人犹豫着开口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差不多也该回门派了吧?” 麦冬望着她一脸担心,灵香听言先是一愣,随即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喊了起来。 “回什么回!上清那老头死活不把掌珍之位给我,却给我来个掌炉长老,掌炉掌炉,还掌勺呢!不就是个看炉子的么,凭什么!我又不是烧火做饭的,掌什么炉子!” “掌门师兄也是心有苦衷。”伏印哭笑不得一脸无奈——原来这丫头在乎的是这个? 麦冬却是若有所思:她是最了解灵香的,她嘴上这么说,真正的理由却绝对不是这个,虽然不知道那日大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跟你们这种修为高深的人说你们也不会懂。” 灵香突然岔开了话头,原来是到了悠然居的门前,望着牌匾下不大的木门,伏印忽的心生不安。 麦冬则是望着自家师父一脸同情:灵香这厮没有继续计较这事,定是要口吐芬芳挖苦师父了。 “嗨呀,当初一个个瞧不起我悠然居,现下堂堂元清派掌刑长老居然也要光临寒舍,真真是令敝舍蓬荜生辉啊!” 果不其然,这死丫头就是喜欢钻到空子讥讽别人。 麦冬赶忙将门打开,想要为师父解围,却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放置药草的药柜被翻得一塌糊涂,桌椅也不在原位,地上全是茶具和装丹丸瓷器的碎渣…… 灵香见状,急忙冲向后院,见药田安然无恙才稍稍放心。 这好不容易搞来的珍贵灵植,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啊…… 伏印真人见灵香不管不顾的冲进去,生怕贼人未走对她不利,慌将锦盒放下,让麦冬在外等他,自己急急跟了上去。 “还好还好,你们没事。” “屋子都让作践成这样了,你却只顾你这些灵植?”见她只顾着自己的药田而不管其他,不禁哭笑不得起来。 “那是,这些是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稀罕物,尤其是这九叶重楼,花了我一颗续命丹和两粒洗髓丹呢。”灵香说着将身边那株重楼抱了起来。 伏印真人这才注意到,确是重楼无疑,可九叶重楼的话…… “你去了太上宗?” “是啊。”灵香低头看着怀中的重楼,竟真长出了九叶,不亏她用灵脉之水浇灌。 伏印听她说去过太上宗,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方才说用了一颗续命丹?到底怎么回事?” 灵香想了想,便把来龙去脉同伏印说了。 这使双刀的修士可不多见啊! 有些修士会有自己擅长的武器不假,但多是剑、拂尘、棍棒之类,刀这种狠厉之物,大多不被修士所用,除非…… 伏印和灵香久无动静,麦冬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听见二人对谈,见师父一脸凝重,便觉事有蹊跷。 “续命丹是稀世珍物,你这般堂而皇之的用了,估摸着早已被歹人盯上,现下已经找到你的居所,悠然居已是不安全了,不如随师父和我上山去吧。” 灵香闻言思虑片刻,觉得此话有理:自己修为并不深厚,若真是如上次一般的歹人,怕是难以脱身的,虽然上清那老顽固有些讨厌,但总归是能庇护自己的。龙七那混小子都已经入了山门,正好自己可以看看他最近修行的成果。 如此一想便点头答应了。 伏印真人见灵香应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总觉有些不安,此事还得回去和掌门以及诸位师兄商讨一番才是。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三人成虎惹是非 山中岁月总是匆匆,龙七朝坐禅定,晌闻道义,午练筋骨,暮习剑诀,日子倒也不虚,只是觉得少些什么,略感无趣。 外门弟子十二人一院四人一间屋舍,他自然和刘夏一起。刘夏这人到底是出身官家,虽难谙人情,可毕竟可说是同经过生死,多少也算是了解。 只是没想到那日的赵无恙竟也和自己一屋。这人虽是城主之子,却丝毫未见其有权贵子弟的劣根性,待人真诚,谈吐温和。 至于最后一个人,名叫辛夷,平日也极少言语,每每说话与他,也就得个“嗯”、“是”之后便少有下文,且龙七总觉他有些怪异,可待他仔细看去,这人又貌似只是个寻常修道的弟子一般。 这赵无恙本是成日愁眉苦脸的,那一日被掌刑长老座下弟子叫走后,回来竟喜笑颜开起来,之前做什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人,现下居然动不动便会找辛夷谈天说地,就算得不到回复,却依然能自说自话。 辛夷那厢也从未见其有厌烦之意,虽总是面无表情,但也会耐心倾听,时不时竟还会吱个声。 这倒是令龙七陆英二人惊叹不已:惊的是这辛夷一看就不是好惹之人,那赵无恙却能这般与之相处;叹的是倒底还是人不可貌相,辛夷虽看似冷削,不想居然也能为了赵无恙出手撒气。 现如今的门派收徒,大多一上来便要测试一番,以观天资,若是资质一般,便收作外门弟子,若是极具天分,则破格为内门弟子着重培养,倘若作为内门弟子被某位长老相中,被其收做真传弟子也是说不定的。 而元清派却不这样,它打破了这种常规。 元清此次招徒六十四人,俱为外门弟子,在经过一番调教,教以道义,习以剑招,再行内门擢升考试。此番虽说不上是绝对的公允,但多少也给了机会。 灵香常说,人之初,性本恶,万物若本善,何需琢玉?何不放任自然,野蛮生长?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是非,六十四位新生徒并非人人都是高风亮节。就如同这世上,有些人穷且一直会穷,究其根本,便是其品格心性难登大雅之堂。 愈是心穷便愈是身穷,愈是身穷心便愈穷。 近两日总有些不好的传闻流于外门,说是有一弟子刚入门时便不自量力要拜入掌刑长老伏印真人门下,却被当场拒了。 怙奉殿告知门规那日,伏印真人讲完后,众人是见了赵无恙追出去的,流言一出,立时便有人将矛头指向他,背地里言语讽刺,若是见到,动辄白眼相向,甚至故意推搡。 刘夏见众人如此,怒火中烧,那日被龙七扯去跟在后面,他是知道赵无恙去做了什么,如此纯孝之人竟被说成这样,饶是事不关己,每每遇到也不禁要上前理论两句。 反观赵无恙本人,却如事不关己一般,依旧和善待人,哪怕是被当面讽讽,也不过一笑了之。 龙七倒是一直坐壁上观,他的心思压根没在这,上回听闻伏印真人的徒弟提了句悠然居,难不成灵香又惹了什么麻烦不成?没有他在,这小丫头片子就会生事,真是操碎了他这颗当徒弟的心。 徒弟? 对哇,他是徒弟她是师傅,他操个哪门子的心。 这日中午下了课,众人聚在公厨吃饭,赵无恙刚打好饭食自过道走向龙七他们,突然一只脚伸出绊住了他,顿时饭食汤水撒了一地,眼见他就要摔在碎瓷上,身后的辛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袍,他一手端着木案,一手将赵无恙拽起。 刘夏见状,顿时火冒三丈,立时站起冲了过来。 “成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只见一人起身,看上去七尺有余,可赵无恙实在太过瘦小,在他面前就如同矮冬瓜一般。 “你为何要绊人?”刘夏昂着头怒视成騋。 “绊人?我何时绊人了?绊了谁了?这官家断案都得讲个证据,你可有证据?”成騋盛气凌人地说着。 “我方才可看得真真切切,分明就是你绊的无恙!” “哟!还无恙,这叫得可真亲,小夫妻都没你这般不知羞耻!这空口白话谁不会讲,你说你看到了,可还有他人看到?”成騋仗着自己块头大,一副你奈我何的泼皮作派。 “你!”如此无赖气得刘夏顿口无言,捋着敞袖就要出手教训成騋。 众人都是来习道的,入门之前多少都有些底子,这成騋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家中就做江湖行当,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练就了一身实打实的功夫。 赵无恙深知这点,看着块头大许多的成騋,眼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生怕刘夏吃亏,便要上前阻止,却不料被辛夷拽着脱不开身。 二人已经出手,眼见就要打上了,却被人突然出手阻住了。 “哎~大家都是来修行的,何必那么大火气呢,修道不就要讲究平心静气么,再说往后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成这般多不好。” 阻住二人的正是龙七,他说得漫不经心,刘夏却是一惊:沧州城一事至此不过三四月,当时龙七不过是个会武的,如今却能一瞬间接住二人招式,虽自己尚未用出全力,可也带了真气,岂是会些招式的人能接住的,短短数月修为竟有如此长进,令人瞠目! 成騋那厢亦是一骇:他虽不通气法,却也是实实地打出了这一拳,这人却能貌似轻松地接住,甚至令他小臂隐隐作痛,可见是有修为动了真气的,他四人是一起的,若是对上,自己必然不是对手。 “哼!既如此,那便不与他计较!”成騋须臾间便理清其中利害,收起招式,招呼身旁起身的同伴坐下,好似方才之事从未发生一般。 龙七忙拉着刘夏往回走,却在不经意间向辛夷使了个眼色,就在几人坐定后,只听得成騋那桌霹雳哐啷一阵响动,他坐的木椅的腿竟从半截断掉了! 汤水饭食自是洒了一地,待他头顶汤叶起身后,便朝着龙七处大吼:“你们竟玩阴的!” 龙七闻言头也不抬,放下汤碗笑道:“哎~瞧你这话说的,官家断案还须得有个证据呢,可有人看到了?” 成騋顿时哑口无言,却气闷难忍,龙七又接着说道:“再说我要对你使坏,还用玩阴的?”言语中挑衅不言而喻。 成騋身后同伴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个中差距是看得一清二楚,忙拉着劝他作罢。 成騋这般也算是自砸了脚,不想龙七却接着说道:“切勿忘了收拾妥贴,莫要扎了后来师兄弟们的脚。”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心烦意乱清音现 “那便是灵香那丫头硬塞给掌门师兄的弟子?”窗外一老者。须眉皓白,却身形笔挺,一手握着同他须眉般白的拂尘,一手抚须笑着,“倒是同她挺像,是个小机灵鬼。” 陪在一旁的寒阳笑道:“心性还是不错的,难怪师姑会将他送来。” “嗯……”老者点了点头,“那故阳城主之子甚好。” “师叔是想……” “哎~灵根资质尚且不明,待内门擢升考核过后再议不迟。”老者笑道,一脸满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元清派前任掌教二弟子,现掌事长老乾元真人。 “只是那人……”只是那人眉眼倒是同一个故人极为相似,难不成…… 乾元真人并未将话说出,寒阳问了究竟,却得了个无妨。 二人转身离开,乾元真人心中却另有计较:此事还得知会掌门师兄一声才是。 …… 龙七倒没有想到,辛夷竟会回应自己,只是没有发现他是如何出招,可见他的修为必然不浅。 这成騋想来也并非如表面一般,还是有些脑子的,今日之事他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此番已然成了对头,日后定是要同自己不对付。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这四人更为亲近了,尤其是辛夷,虽还是那般不苟言笑,却也能同他三人坐在一处听他们谈天说地,偶尔还会插上一嘴。 元清派外门弟子须通道义,晓剑理,清杂念,练定力,这本是修道之基,日常四课亦是为此。 道义是为了培养弟子们对大道自然以及自身内里的融会,为将来研习法诀玄术打基础,而剑诀则是修道之士入门便得修习的武道,亦是为日后修行器诀作准备。是故每过一月,便会举行演武会,让外门弟子之间互相切磋,以查验修行成果。 所谓法诀,便如灵香使用的波澜诀一般,门派会根据每个人灵根资质来教习,但法诀须得修行之人能将自身灵力贯通于大道自然,方能充分发挥其玄术道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点,所以便有器诀一法。 器诀则是为无法运用自然力的修士开辟的修行之法,借由武器、灵宝等物或将其自身灵力牵扯而出,或将自然之力引体而入,从而达到融会。 只有融会了自身灵力与自然力方能施展道术。 可大多器诀之法对于修士身体强度要求苛刻,因此煅体炼气之阶尤为重要,只有极少灵宝相对宽容,故灵香便以灵脉之水与灵植为龙七养体蓄气,每日挑水则是为了煅其筋骨,使得药澡之力得以发挥充分。 其中符篆之法是介于法诀与器诀之中的一种道术,且对于修士体能所需并不尖刻,虽是以器诀之力使出,却还须得有一定的法诀之能方可充分发挥其道力,所以龙七无论如何修习,都无法使用符篆术。 更为严苛的是,器诀是讲究人器相合方能充分发挥道力,若是不合,修行只会事倍功半。 现如今元清派教习外门弟子剑术使的是尚未开封的软钢剑。剑未开封,便不会启灵,只是死物。 此举本义是要这些外门弟子单从剑术上有所感悟。可此剑过于轻便,一些女弟子尚且能使得顺手,可有些功底的男弟子却略显吃力。 龙七虽生于剑术世家,但在他小时候便突遭变故,所以自小只习过红拳功法,本就不懂剑术,对于用剑的力道又总是把握不当,这半月便使坏了三把剑了。 虽说修道之人并不一定要用剑,就如三坛海会大神使的乾坤圈火尖枪,二郎显圣真君使的三尖两刃刀一般,但那也多是在筑基之后方才有选择余地。 之所以在修道之初教习剑法,是由于剑法中涵盖了刺、挑、劈、割多种运器手法,在之后更换兵器时,大多都可运用。且剑为器之君子,为修道之士所追求的境界。 眼见演武之日便要到了,就连功法最弱的赵无恙都能将剑使得行云流水,可龙七对于运剑还是不得法门,每日日入练剑,越练越是心烦意躁。 四人中辛夷虽修为最高,却好似是对剑诀的理解有些差池,每每练剑之时,总会将剑直直砍下,如同耍刀一般。 这二人以如此蛮力运剑,令一旁刘夏看得胆战心惊,但凡习剑之时,他总会将赵无恙拉得远远的,生怕这二人一个不留神殃及无辜。 这夜,四人又在屋舍后院一起练剑,练着练着却见龙七将剑丢下,坐在一旁大石上堵气般说道:“这劳什子剑法甚是无力,若是伏妖之时用此招式,怕是剑还未出鞘,便被妖物撕个稀碎,如此无用,不练也罢!” 辛夷深以为然,遂将剑收起,也在大石上坐下,深深叹了口气——习剑不易啊! 刘夏赵无恙见状,也收了功坐了过来。 “求道本就不是易事,若连克服这些困难的毅力都没有,如何能将道途走得更远?”刘夏擦着汗劝说道。 “我娘常教导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想既然先人将苦其心志摆在最前,必然是最容易击垮人的。” 不想赵无恙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番道理,辛夷听了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道理龙七自然也是懂的,可就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总也静不下心去,仿佛是少了什么一般,心里总有一处空落落的。 他自小便流落市井,何曾有过这种感觉,这令他心乱如麻,不由自主,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修习。 就在他烦躁得不能自己时,却有个清亮的声音撞了进来。 “为师可不记得教过你知难而退半途而废啊!” 那三人皆是一惊,却不知声从何处而来,四处看了许久,也未找到。 龙七听到这话,不禁心头鹿撞——来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别找了,在上面!” 众人抬头看去,屋舍顶上赫然站着一人,只见她长发轻挽碧玉簪,身着广袖流云衫,腰间还挎着乾坤袋,风一吹过,袋上小铃叮铃作响。 正是灵香!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混世魔王归元清 灵香张罗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一堆宝贝灵植安顿妥当,正愁怅如何搬去元清,却见麦冬拎着大包小包自房中出来。 别看这丫头瘦弱,却好似天生神力一般,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也未见有半丝疲倦。 “我说七师兄,你这徒弟平日里的饭食可没白吃啊,不过是去山中避避风头,她这一顿拾掇,我这悠然居内的物件可是半点都不带剩的。”灵香擦了擦汗,扇着风说道。 伏印真人轻笑着摇了摇头,拎起麦冬刚收拾出来的一大包书册准备放入箱中,却不禁皱了皱眉——是不是该勒令他家麦冬少吃点了…… “你说你,信儿都传回去了,座下弟子也不少,没说让你那些个木头徒弟过来给我这个师姑搬扛搬扛,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他们。” “现下元清刚刚休整好,山门大开,许多事情要他们去做,我也是只告诉了师兄们,莫不是要他们过来不成?” 灵香闻言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一群老骨头,别到时再闪了腰摔坏了我这些个宝贝。”说着自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了两块石乳同灵植放在了一起。 伏印见之,心下不禁忧虑——这自家师妹是不是也该调教调教了,半分女子仪态都没有。 灵香将物件托付给了城中的平川镖局,总镖头是受过灵香恩惠的,当下便拍着胸脯,保证将她的宝贝们全须全尾地送到。 …… 掌教掌事连同几大长老皆立于混元仪后的环形台座上,待灵香随伏印真人踏入无极殿,众长老神情各异,齐齐望向她,只上清真人和乾元真人还闭着眼,好似养神一般。 “嗨呀,这不年不节的,众师兄竟能聚得如此齐整,当真是实属不易啊!” “你还舍得回来,我还当你在外醉心红尘,随着哪路妖怪去了呢!” 开口的是元清派的掌御长老昭冥真人,元清派平日里的治安以及山门大阵都是由他掌管,是前任掌教的五弟子。 “瞧这话说的,回自己家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再说若我真叫妖怪抓了去,岂不是替天行道了,那些个妖怪还不被我折腾死,小时候五师兄不常这么说么。”灵香不以为意,倒在无极殿转悠起来。 “这许久未回,连这议事殿都开始摆放灵宝了?”灵香拿起一颗珠子说道:“哟!这鲛珠成色不错,不若让我拿回去把玩把玩?” 丹阳丹珠二位掌灵长老倒是被灵香逗笑了——许久未见,这小丫头还是如此肆无忌惮的。 “胡闹!成何体统!”昭冥长老忙奔下了混元仪的台座,自灵香手上夺回了珠子——这可是守山法阵的定阵珠,岂能随随便便说拿走就拿走,这小姑奶奶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哟哟哟!五师兄!你说说你,关心人就关心人,偏偏要豆腐心刀子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让我回来呢!”灵香说着,又从一旁拿起一把剑。 昭冥长老刚刚将鲛珠放归原位,见灵香如此,忙又一把将剑自她手中抢过——这可是布阵用的星辰剑,若是哪处山阵出了问题,可离不得这把宝贝。 这厢灵香逗着昭冥长老,那厢伏印上了台座。 “信中多有不便,现下便将事情一一道与诸位师兄弟。” 于是他便将自己在悠然居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乾元真人听后,睁开了眼。 “你说双刀修士?”说着看向上清真人,“师兄你看……” 上清真人也不睁眼,只是静立不动。 “怕不是又睡着了?”灵香此时上了混元台,至末位立住。 “皮猴子,好歹也是一派长老,还不收收你那性子,口无遮拦,怎可对掌门师兄如此不敬。”这时说话的是元清掌经长老洞慧真人,掌管着一门经卷以及为弟子们传授道义。 “我算哪门子长老,你们一个个的修为高深,我不过是个筑基,还赶不上上清师兄的大弟子寒阳,”灵香说着,故作做作地掩面道:“如此说来,我不若随了你们师傅他老人家去了,也好过遭受此等羞辱……” “罢了罢了,这丫头又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了,”上清真人依旧闭着眼开口道:“如今回来了,便继续……” “慢着!莫再提什么掌炉,怎的门中是缺了我一个看炉子的,还是众位师兄嘴馋想吃那转炉花生?”灵香不待上清真人讲完便打断了他,“我就是上来寻求个庇护,莫要给我安个劳什子名头,山下闲散惯了,可做不得一门长老。” “不要任性!听师兄的安排!”昭冥真人此时上了混元台,听她如此说,便开口呵斥道。 “门中众师兄各司其职,哪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如今我便守着我的清微峰逍遥自在去,岂不美哉,何必去做什么长老,也不怕我带坏你们弟子?” 灵香如此说着,竟让昭冥真人觉得此话在理——前几年他的弟子们可没少被她教唆着做错事。 昭冥真人不禁抚额,忙劝说着上清真人,说是灵香还小心性未定,又说资历尚浅不足以服众云云。 上清真人听了,眉头轻皱——此番岂不是驳了灵香的名头,虽说年纪还小,修为也不高,可若就这么随她性子,如何同故去的师傅交待,对外亦是不好说道。 他睁开眼看向乾元真人,意在让自己这足智多谋的师弟想个对策,这个小师妹,他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同掌教师兄弟多年,乾元真人自是能从一个眼神中知晓他所思所虑,低头沉吟了片刻。 “不若先做个清微峰的峰主吧,待师妹心性沉定后,再作其他打算……”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既能让她定定性子,又可参与门中相关事宜,还能将她护在山中。 “便这么办吧,只是如此一来,这无极殿非经传召,你可不准随意进出了。” “嗨呀,这满屋子好物件我又不能拿走,不来也罢,无甚可惜的!”灵香说着浑不在竟地摆了摆手,却听得昭冥真人打了个寒战,传功长老澄心真人见了,强忍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身世初现玲珑鼎 “回禀尊上,他已入门元清。”黑暗中,一白衣人弓着身向座上之人禀告着。 而那人却好似没听见般,自顾自地撑着头靠在椅上,一只手还在扶手上敲着,只见那手瘦骨嶙峋,皮肤暗黑干瘪,良久之后才朝座下之人挥了挥。 “是!属下明白!”座上之人明明半字未言,而白衣人却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抱了一拳便隐去了身形。 …… 清微峰上景致一如往昔,山间草木郁郁葱葱,溪水潺潺,这的山石多是圆润无棱,不似元清主峰丛云峰一般怪石嵯峨。 灵香所居位于清微峰半山腰,此处与其他长老的居所大不相同,既非雕梁画栋,也非飞檐长廊,仅是几间木屋,一处小院,周围便全是药田,如天梯般上下分布,其中沟渠纵横,渠中水流不绝,皆是来自屋后一处深潭,潭上一条小瀑布如坊间绸子般翩然而下。 如此景致,倒与世外之人隐居之所无二,只是…… “哼!一帮老顽固!”灵香猛地一拍桌子,“置了一堆腌臜物,倒是把宝炉藏得严实!”说着想倒些茶顺顺气,却是半点子水都倒不出,令她更觉气闷。 方才灵香在无极殿信手拿的灵宝,其实也并非全然为了逗着昭冥真人玩,更多是为了查找当年她炼出续命丹的灵宝——玲珑宝炉。 这玲珑宝炉据说是与兜率宫那座鼎炉同源所出,只是此炉并未留在三十三重离恨天处,而被赐予了魁隗氏,时光漫漫,岁月更迭,随着魁隗姜氏一族的没落,这炉子便不知所踪了。 而此炉历经长河,早已通灵,只有魁隗氏血脉且被其认可之人方能升火炼丹。 可万物皆敌不过这荏苒光阴,血脉亦是一样。 当年封神立仙之时,姜王后惨遭毒手,那妖妃犹不解恨,欲灭其子,二位皇子得了大能所救,暂免一难,然此番却令那妖妃更为愤怒,使了计谋妄将其母族一并坑害,以解心头之恨,幸有姜候未雨绸缪,将一些族人提前安置了,魁隗血脉方才得以保留。 这就是为何灵香区区筑基修为,却能炼出极品丹药,一来同她血脉有关,再者便是玲珑炉同她引发共鸣,越过了修为界限。 灵香母亲游历凡尘之时,机缘巧合下路过一卖杂货的铺子,心神顿时便有了感应,才令这失传百年的灵宝得以见天日。 倒也不是说离了这玲珑炉她便什么也炼不出,毕竟有着上古血脉,且得了玲珑宝炉器灵的认可,只是以其筑基修为,再难得续命丹那般极品了。 再说续命丹,本就是灵香之母所创,当年炼出五颗却不想就此造下业障,不仅引来殒身之祸,更是令元清派差点遭受灭顶之灾。 灵香依据母亲遗作炼出两粒续命丹时,元清上下俱为震惊,就连不问世事的老祖都惊动了,谁也不曾想,不过十岁的女娃竟能得上古灵宝青睐。 老祖恐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必将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便勒令上清真人将玲珑宝炉强行藏于山中,不让灵香知晓去处。 如此行为,灵香自是不肯,哭也哭了,闹也闹过,还险些拆了玄灵阁,上清真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由着她去。 要说上清真人为何如此决绝,当年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炼狱之灾,眼见平日里同门师弟妹们一个个惨死于魔爪之下,往日种种,历历在目。为免重蹈当年覆辙,只得委屈了灵香。 现如今元清派几大长老,即便是当时尚且年轻,一同下山历练的伏印、丹阳、丹朱,也皆是对那场劫难记忆犹新——归来时所见的一座座同门师兄弟和师叔们的新坟、争斗后留下的破败屋舍、山中灵兽的残躯…… 劫难之时灵香不过孩提,自然是不懂得这些。后来见上清真人无论如何都不遂她愿,一气之下便带着那两粒续命丹下了山,此后便有了悠然居。 众位长老本是不愿她孤身在外,但好在还是在自家眼皮子底下,便也由着她性子随她去了。 “灵香!灵香!”未闻其人,先闻其声,不用多想便知是谁。 “我尚且人间自在,你这招魂一般意欲何为哇。”灵香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慵懒地应着。 “这刚回闲云居便如此不问世事,亏得掌门师叔还封你个峰主,你要是不愿,不若让贤于我,也好让我在师兄们面前显摆显摆。”麦冬奔进屋内,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下,拎起水壶便要喝。 “我说你好歹也是清微峰峰主,连口解渴的水都没有,峰主做成你这般,也是着实窝囊!” 麦冬灵香二人自小一同长大,性情相近,又是同龄,一直以姐妹相处,故私下里相互之间从未在意过辈分之说。 “瞅你这话说的,我可不像你师傅,桃李满园,上哪都有人跟着,万事都伺候得井井有条。”灵香白眼一翻,扭头吩咐着,“去!给你九师姑泡壶湘潭,好生服侍着,也不枉她白疼你这些年。” “噗嗤!”麦冬见灵香如此萎靡不振,不禁笑了起来,“九师姑既已疼了我如此之久,不若再疼疼我,让你徒弟来伺候伺候他师姐。” “竟敢在本峰主面前口出虎狼之词!看我今日便取了门规,好生教教你如何尊敬师长了~”灵香如坊间戏文先生般唱着站了起来,双手比划着佯装要打麦冬,却忽的停了下来。 哎呀!这几日忙着城主家的事,又突逢悠然居遭了贼人,倒忘了自己还有个徒弟! 怔愣片刻,她又慢慢坐了下来:这下好了,待平川镖局的杜镖头将物件送来,搬扛之事便勿需再愁。 收徒弟是为何?自然是为了使唤了! 得想个法子让龙七那厮内门擢升顺利,这样也好早日将他名正言顺地收入座下,端茶递水、烧火做饭便不愁没人伺候了,还能有个劳力替她照看灵植,一举多得,甚好!甚好! 不过一瞬,灵香的心思便百转千回,麦冬观她面露奸笑一脸狡黠,便知她那倒霉徒弟定是又遭算计了。 “啊嚏!”龙七正随刘夏他们扎马,却不防打了个喷嚏——莫不是昨夜睡觉未关轩窗,被风吹着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夜半寻龙遇故人 麦冬心中正叹着龙七不幸,遇着这么个师傅,便被灵香拉来了竹苑。 “这便是话本里说的夜会情郎?”她顿时兴奋起来。 “会你个头!”灵香一记白眼丢过去,“怎的往后去我那是还想‘饮’这浩然正气?” “既是来看弟子的,何故这般作态,又不是去寻秦楼小倌,怕个甚。”麦冬嘴上如此说着,却也探头探脑地望向里面。 “这究竟是男弟子的寝舍,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去,总归是不太合适。”灵香也趴在门缝上往里望去,正院无人,甚好甚好。 想龙七离了她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武道修为有没有长进,可有望内门擢升,不如现下悄悄过去,看他是否在偷懒耍滑。 “方才还要龙七伺侯你呢,怎的事到临头却如此胆怯?”麦冬言语满是戏谑。 “到底是男女有别,我现下好歹也是个峰主,莽然进去,万一冲撞了别人,面子上总归是有些过不去的。” “我俩一同研习医道之时你可没少碰男人身子,那时也从未见你有过半丝臊意,怎的现下倒似个大家闺秀了?”麦冬说着,伸手便要推开院门,却被灵香一把拦住了。 “好歹你也是六师兄的关门弟子,也不说收敛一些,若是让你师傅知道了,又要怪我带坏你了。” 回想两人小时候,常常一起偷偷溜出山门,每次捅了什么娄子,伏印真人总是数落她没有半丝师姑的样子,殊不知好些事情还是这死丫头出的臭主意。 二人说着偷偷钻了进去,可房舍颇多,也不知哪个是龙七的屋子。 元清派外门弟子的住处格局大致相同,几间屋子围着一个大院,内有澡间禅房,而寝舍建以二层小阁,上为卧房,下为小厅,阁后又各自设有小院。 这个时间,众弟子大约在各自小阁后院练习剑招,为几日后演武做准备。 站得高看得远,才好寻人,两人一商议,便一个纵身上了屋顶。 果不其然,好些个弟子在练剑。 这每月一次的演武,要说只是寻常,其实不然,若是在会上或一鸣惊人,或天资尽显,令一众长老印象深刻的话,晋升内门弟子后,说不定会被其中哪一位破格收入座下也未可知。 就算是第一次表现得平平无奇,或是落败于他人,但若是三次演武每次都能更上一层,也是会令一些长老另眼相看的。 众弟子皆是心中有数,从未有半丝懈怠。 麦冬是知道龙七的,于是她俩便分头寻人,为免被其他弟子发现徒生事端,灵香给二人怀中各自揣了一张匿灵符,才小心翼翼地踏瓦而行。 找到第二个院子时,便看见了龙七,只见他正同其于三人一同比划剑式,可他那运剑手段,就连灵香这个外行人都觉得实再是不忍直视。同他一起的弟子瘦削挺拔,亦是将剑使得惨不忍睹。 不过模样倒是俊俏得很,生得一副好面孔,面白鼻挺,皓眸唇红,只是这眉眼好似在哪处见过,却是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了。 “咣当!” 灵香还在想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如此俊俏的小生时,却突然被龙七丢剑的声音打断了。 “这劳什子剑法甚是无力,若是伏妖之时用此招式,怕是剑还未出鞘,便被妖物撕个稀碎,如此无用,不练也罢!” 这厮自己学艺不精,倒还怪起剑法了,只是寻常剑招而已,又非法诀玄术。 不过倒是没想到,刘夏竟也拜入了元清派。 “为师可不记得教过你知难而退半途而废啊!” 算了,谁让她少个端茶送水的,还是下去帮他一帮吧。 龙七听到这话,不禁心头鹿撞——来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忙自大石上起身,四处寻着。 “别找了,在上面!” 抬头望去,果然是灵香。 只是今日的她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看上去更加清丽了,莫不是因为换了身衣裙? 只见她一个纵身自屋顶飘然而下,衣袂飞扬同仙子下凡一般,腰间铃声好似天上仙乐叮铃作响,龙七竟看得痴了。 灵香刚一站定,刘夏忙上前见礼,龙七本以为她是专程来探他的,却不想倒是和刘夏他们三人说开了话。 “灵香姑娘,多日不见,真是愈发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你是说更加的轻尘脱俗?”灵香笑着问道。 “何止轻尘,简直如霄外飞仙,令人目不能移。” 这些日子怎的没发现,这刘夏竟是如此善言之人,倒是小看了他。 “许久不见,你看上去倒是……”灵香说着举起手戳向刘夏胸口,“好似结实了许多。” 居然还对别的男子毛手毛脚的,难道不知身为女子当是自持自重么? “哪里哪里,日日修行,自是得有些精进。” “说起来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拜入元清,怕不是又背着刘大人自己偷偷溜出来了罢!”灵香打趣着。 “岂敢岂敢,此次拜入山门乃是赤琰子仙长力荐,得了家父家母恩准的。”刘夏说着挠了挠头。 得了准?如此油腔滑调,倒不如关在家里好生看管着,省着出来祸害姑娘。赤琰子那老头可净会给人增堵! “姑娘便是悠然居的那位仙子?”赵无恙此时插话道。 “正是本姑娘,”灵香扭头见一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面上稚气尚存,煞是可爱,不禁捏了捏他的脸,“你是哪家小公子啊?” 无恙尚且年幼,这女人居然也要对其动手动脚,真真是寡廉鲜耻! “咳!”龙七假意咳了一声,可灵香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竟在无恙脸上揉了起来。 “姑娘……莫……莫要如此……”赵无恙费力挣开灵香魔爪,躲在刘夏身后。 无恙好样的,离这母大虫远些!莫要被她占了便宜去! “我家是故阳城赵府的,前些日子母亲来信说亏得姑娘出手相救,现己大好,姑娘大恩,没齿难忘,深谢了!”赵无恙仅露出个眼睛,急急说完,便又缩了回去。 “……”灵香眼神闪烁,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啊~原来是乔夫人家的公子啊,模样倒真真是像极了她……” 话未说完,她便转身走向了辛夷。 “这位公子面善得紧,我们可有见过?” 龙七顿时心堵难耐——这母大虫是故意的么,居然直直越过他和辛夷搭话。 “不曾。”辛夷倒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总觉你这眉眼好似在哪见过,莫不是……”灵香伸手便要摸向他的脸,辛夷刚要躲开,却听屋顶麦冬叫住了她。 “好你个灵香!说着不要惊动别人,自己反倒……”话未说完,不防瓦片松动,竟一个跟头便栽了下来。 灵香还未来得及回头,只见辛夷一个纵身跃起,于半空将麦冬稳稳接住,待她转身,二人己稳稳落下。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江水春沉坏人心 江水春沉沉,上有双竹林。 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 麦冬在桌上撑着头看着门外,眼神却很迷离,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不时还会傻笑两声。 灵香一脸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顺手剪了盆栽内一条长叉了的枝子。 “啧啧啧……哎哟~”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冬寒无花日,梅开胜似春哟~” …… 这失了平稳,再提气已是来不及了,麦冬本以为会摔得惨烈,想她花容月貌定是不保,心中霎时间百转千回,心有凄凄,双眼紧闭,不肯面对,却不想竟在半空结结实实落入个怀抱。 待感到脚踏实地之时,睁眼一看,斯人如柏,临风绰约,抬眼望去,眉若长剑,目似朗星,浊世而立,飘逸凛凛。 “冒犯了。”辛夷见麦冬己然站稳,便松开她拱手行了一礼。 可麦冬却似没听见般,直直盯着辛夷。 “不冒犯不冒犯,”灵香见状忙上前以肘轻磕麦冬,“你这是救人,事急从权,莫要理会那些迂腐教条。” 麦冬回神,瞬间面红耳赤,低头谢道:“多……多谢公子……” 灵香见麦冬如此,顿时了然,别看她好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芒:自小两人一同长大,这死丫头向来不拘形迹,何曾有过这般扭捏姿态?定是心起涟漪,春波荡漾了。 这不成器的!不过是救了你一次而已,这便芳心暗结了? 龙七见灵香总是寻着辛夷搭话,只觉腹中酸气上涌。 “你怎会来元清派?” “这本就是我家,为何不能来?”灵香说着将麦冬拖至一旁。 “你家?”龙七知她同元清关系匪浅,却不知她究竟是何身份,且竟能如此使唤掌教,灵香这样说,他便更加疑惑了。 “坊间常传闻悠然居有一女子如何触手生春,却不想竟是灵香姑娘,且师从元清,实再是令在下瞠目。”刘夏惊讶道。 “哎呀,这些小事不足挂齿,英雄尚不问出处,何况我一女子。” “既是你家,来此许久为何从未见过你?”龙七疑惑不已。 “山中下临无地,你何时又处处都去过?”灵香笑着,“再说我也不过是昨日才上的山,自然是见不到的。” “怪道是你会让我往这九阙山处取水浇灌灵植,我还纳闷一门灵脉之水怎会让人随意挑取,原来是这层关系。”龙七此时才解开心中疑惑。 “哎呀,无需在意这等细节,”灵香再次轻磕麦冬,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扭头看去,只见她面露娇意,低头不语。本欲让着她道明来意,现下怕是指望不上了。 算了!自己的徒弟还是自己开口吧,谁叫己后是自己用呢。 “你看,若不是你,差点便忘了此行的目的!”灵香嗔怪道。 龙七一脸莫名——这一来便同他人搭话的不是她自己么,怎的还怪到他头上了?这女人真真是…… 咦?明明是她不搭理自己,却反倒被她怪了去?这算什么话? “那你目的为何?”龙七问着,一脸不悦。 “还不是为了你?”灵香脱口而出。 什么?为了他?咳咳…… “我能有什么好让你哪怕违了这门规也要跑一趟的?”龙七扭头摸了摸鼻子,掩饰着上扬的嘴角。 这……看在她惦记着他的份上…… “啧啧啧,你竟还好意思问,”灵香满脸嘲讽,“还不是你资质平庸,连个符篆之术都使不得,为师这才将你托付给上清师兄。可观你运剑手段,简直惨不忍睹,连我这外行都看不下去,这才不得已现身。” 什么?他剑使得不好?那明明是剑有问题! 等等!她刚说了什么? 一时间小院如同炸了锅。 “为师!?”刘夏惊声问道:“龙七你竟拜了灵香姑娘为师!?” “上清师兄!?掌教真人竟然是你师兄!?”龙七诧异非比。 而赵无恙更是合不拢嘴:灵香姑娘年纪轻轻,竟和元清掌教师出同门! 只辛夷一脸淡定,好似此事不过家常便饭一般,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赵无恙的肩。 “难道我之前没有向你提及?你所修习的《归元经》便是元清心法?” 龙七望着她,话都忘了如何说,只是摇着头:这母大虫怪道是如此彪悍,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可掌教那个年岁,怎会跟灵香是师兄妹?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哎呀,现下知道了也不晚,如今还是说说你这剑招吧,啧啧啧……虽说修行之人未必非要使剑,可若是你在演武会上耍出这等剑式,那岂不是丢了为师的面子,白白让上清那老顽固笑话了去。”灵香扼腕道。 刘夏赵无恙尚且还在惊讶,龙七听了这话却不太高兴了:原来她来是为了这事,还以为…… 还未待他多想,灵香又开口道:“亏得我还特特跑去城主府为你讨了个礼去,却不想你竟连个剑法都学不会。” 她还特意去城主府给我讨礼物? 要说今晚最百转千回的,非要属龙七,可他却似乎并未发觉,自己内心总是会随着灵香一言一行而不断变化。 就如他方才还觉她不在意自己,一听她许久未见,竟是特意为自己寻礼物,心下又忽的愉悦不己。 “谁……谁说我学不会!”龙七捡起丢在一旁的轻剑,假意掩饰着面上的欢喜,“只不过是此剑过于轻巧,剑法又太过缥缈,同我之前所学截然不同,一时无法适应罢了,待我渐入佳境,定叫你刮目相看!” 灵香听他如此说,便自他手中接过剑掂了掂,倒是没觉得有多轻,只是相比那七星龙渊来说,确是不太一样,若真是如他所说,此剑诀与他断是不合的。 剑诀多是谱诀之人以手中之剑为基,经由多方比划,方才写出,而元清派给外门弟子所用剑谱确实属轻灵一类,若是像龙七这般使惯了重拳之人,定是无法适应。 思及此,灵香心下便有了计较,面上却不表露半分。 “既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说着便要离开,却见麦冬在一旁低头不语,时不时还瞄一眼方才救她的男子。 这不成器的! 算了,既然如此,那便顺道也帮他一把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清微闲云有算计 灵香理着屋中杂物,虽说那日使唤了龙七他们将大物件搬弄过了,可总有些小东小西需要整理。望着桌前长吁短叹的麦冬,真真是半点子也指望不上。 “我说,现下你已将师兄医术学了七八,但好歹也是道门弟子,青天白日的,也不说去习武参禅,成日里往我这清微峰思春怀秋,是何道理?” 灵香埋怨着,可麦冬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扭着着发辫,或撑脸呆坐,或低头浅笑。 “待我将闲云居收拾妥当,定是要去问问伏印师兄,这种了好些年的白菜,眼看就要下了别人家的锅,他管是不管。” 一提到伏印真人,麦冬这才回神。 “你莫要去我师傅那嚼舌根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定不会甘休。” “哎哟哟~八字还没一撇~”灵香以惯有的如戏班先生那般曲折腔调嘲讽着,“瞅你这话说的,哪个八字啊?你可知人家住何处,可有婚配,家中又有何人?话说得如此,就似好事将近一般,也不害臊!” 麦冬刚要反驳,灵香却接着说道:“再者说了,他既已拜入元清,即是有修道之心,你又怎知他是如你师傅那般清修,还是要做个火居道人?” 听她这么一说,麦冬倒是无话可说——那日观他言行,倒似是无欲无求潜心向道,若真如此,那自己岂不真是一厢情愿? 思及此,她不禁怅然若失,垂头丧气地起身,假意帮灵香收拾物件,以掩饰面上失落之意。 “噗!”灵香见她如此,不禁笑了出来。 算了,这小妮子情窦初开,又涉世不深,还是不逗她了。 “经年修道,连面相都不会看了?怕是只顾着害臊了罢!” 麦冬听言,猛一抬头看向灵香。 “那人虽面寒寡言,然目中有星,显然在这世间还有所求,再看他对赵无恙那般,想是心中七情尚在,断不会是个清修之士。” “此话当真?就那会子功夫,你便将这些看得如此透彻?”麦冬将信将疑,可心下却欣喜非常。 “啧啧啧~”灵香咂着嘴,以表不满,“我好歹也是你九师姑,元清九子之一。” “嘁!那是以前!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可是早就放弃了那个名号了。” “哎~怎的说话呢!”灵香嗔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只不过是一名弱柳扶风的女子而已。” 麦冬睨了她一眼,一脸鄙夷——她要是弱柳,风且得绕着吹,否则如何被算计的都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二人可有缘分倒还未必。”灵香话锋一转,引得麦冬顿时一个激灵。 “你好歹也是一门掌刑的关门弟子,可昨日见他剑招耍的……啧啧啧……实再是资质平庸,怕是擢升无望哟。” 就知道这死丫头话里有话。 “我们俩自小一同长大,当我不知道你肚中有几分坏水,有话直说,犯得上如此拐弯抹角。”麦冬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听说伏印师兄那有套缠龙剑法……” “打住打住!”不待灵香说完,麦冬忙开口道:“我听师傅说,那剑诀是受一位已故友人相托,日后若是有缘遇着那家子后人,还要交还给人家的。” “都说是有缘了,能不能见着还不一定呢,就算是对面相逢都不能知他是否就是所谓的后人,若是见不到,还要烂在你家师傅的书阁里不成?” “那也不成,若是让师傅知晓了,又要罚我抄《太素经》了!”麦冬想起上次她偷偷拿伏印真人的珍藏的《素问》去看,结果一不小心掉到洗脚水里,被师傅发现后罚她抄了三百遍《太素经》的事,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麦冬坚定地摇着头。 “嗨呀~”灵香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引得她又是一个激灵——这死丫头这种腔调,定是又有什么坏主意要使了。 “本来呢,观辛夷运剑的架式,我这倒是有本《断水诀》合了他劈斩的手法,可若是给了他,那我岂不是做了份赔本的买卖?诶哟~算了算了~缘分呐~听天由命罢!” 果不其然! “那么多年了,但凡你只要这般腔调,定是拐着弯地使坏!只要你撅起屁股,那西房定会遭殃!”麦冬没好气地骂着。 灵香见她如此,便知是同意了,忙在她身边坐下。 “哎呀~彼此彼此,承让承让!” 这两个混世魔王,小时候一个仗着师兄们包庇,一个仗着师傅宠爱,可没少在山中做坏事。犹记得当年灵香为了试药,还是麦冬想着法给下到了昭冥长老的饭食里,结果害得昭冥长老腹中翻绞泻了一夜,虚得几日都未下得了床。 “何时去偷啊?”麦冬着白眼,无奈地问着。 “啧!修行之事,怎么能叫偷呢?”灵香咂着嘴一本正经道:“不过是借去研习几日,用完还会还回去的!这首场演武将近,怕是来不及了,但演武之日却恰是时候,你师傅虽已闭门,但几位长老皆在,他定是不能缺席的,届时……” “你这般为着龙七,当真只是把他当作徒弟?”麦冬不等她把话说完,突然正色问道。 灵香闻言一怔,低头不语。麦冬见她如此,便料定其中必有隐情。 “今日之事也好,前几日夜探也罢,单这七星龙渊可不是寻常之物,我虽不知那剑有何来历,可就如你所说,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那剑虽封在鞘中,但灵气难掩,定是有器灵宿于其中。” 话说至此,灵香仍是不言不答,低着头好似想着什么。 “多年姐妹,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 麦冬问完此句,便定定地望着她——灵香这人,平日里虽看似没心没肺,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若是真有个什么难事,定是自己独自忍受,从不轻易让别人知晓。 就如同她的修道之路。 “我只是……”灵香抬头望着麦冬,笑得一脸灿烂,“想要个帮我打理药园的。” …… 自那日过后,龙七修行愈发用心了,每每练剑更是打起十二分的专注,虽依旧无法顺手,却还是拼尽全力,连辛夷都意外他的变化。 ——爹,娘,哥哥们,如今我已是道门中人,自此必将用心修行,待我学有所成,定会下山手刃仇人,为你们报仇!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初次演武论道心 倘若六十四位新晋弟子逐一演武,自然是需耗费许久,要是遇着旗鼓相当的,且不知须得多久方能结束。 如此,乾元真人便提议由掌教坐镇望仙台,诸外门弟子分八组,由其余长老各自为裁,分开进行,灵香亦在其中。 此法倒可省去许多麻烦,上清真人闻言,口中称善。 灵香听传话童子如此说时,气得二佛升天——这二师兄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做,如今她已不是长老,不过峰主而已,做劳什子演武裁判,好好的计划便被打乱,又不得向众师兄说道,真真是哑巴吃亏,倾苦无门。 这般便只得指望麦冬一人了。 演武分八处道场同时开始,两两对决,而开比之前还须问道,由各长老提出道问,弟子们于台上作答,待其评判过后方才比剑。 每位长老会有两位弟子伴随,一位伏案记写过程,另一位则陪同身侧。 上清真人深知灵香古灵精怪,为防其戏弄外门弟子,特指了寒阳与她。 寒阳辈分虽低于灵香,却年长于她,且修为更是在她之上,为人沉稳老练,又是元清大弟子,深得上清真人真传。 多年前他亦是经历过门派那场劫难,虽当时年幼,却仍无忘记那时的惨烈。 那次劫难中,前任掌教将灵香托付于他,若无他拼死保护,也没灵香如今活蹦乱跳的样子。 多年下来,虽辈分悬殊,可他待她亦如兄长一般,若非过于荒唐无稽,皆是予取予求。 “大师兄既已派你这得意弟子来,何必又非得叫我参与,做点什么不好,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灵香一通埋怨打断了寒阳的思绪。 “如此场合,还是须得由师叔伯辈坐镇,方显郑重”寒阳面无表情地说着。 “位高?我算哪门子位高,你师父那老顽固,掐着掌珍这些年都不愿意将位子给我,还莫名其妙封个掌炉,掌什么炉!烧火做饭啊!炉子都不知道叫他藏哪去了!”灵香一提这就来气。 寒阳见她又因此事跳脚,模样像极了小时候,轻笑不语。 辰时四刻,演武开始。 众位弟子是认得寒阳的,上了台后皆是向其深行道礼,只是立于他身前的姑娘却是不识,俱是讶异不已——此女子年岁看着还没自已大,为何会令大师兄立于身侧? 灵香见众人如此,也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神情恹恹懒得搭理。 “今日为诸位主持比试的是清微峰灵香峰主,尔等两两上了演武台,由峰主先行问道,待回了道解,由峰主示下,便开始对剑比试。此次对剑点到为止,莫要激进伤了同门。”寒阳见灵香向其点头示意,便朗声说着相关事宜。 此话一出倒是令众弟子既惊又疑:惊的是此女子究竟何能,小小年纪竟已是元清派一峰之主;疑的是只听说门中除掌教外尚只有七位长老坐镇,何时又多了个峰主? 且入门时伏印真人明令众人禁止踏足清微峰,如今却又有个峰主冒出来,令人心中不得不臆测其中门道。 正当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时,灵香却开口了。 “好了!好歹也是道门中人,修行许久,这点子定性都没有么?喁喁窃窃成何体统!”一本正经的样子,寒阳险些没绷住自己。 …… 龙七直到今日,也不曾将这剑法使得顺畅,不过好在他是同辛夷一同比试,若不是事先所有弟子在怙奉殿一同抽签决定对手,他都以为这莫不是灵香在暗中动了手脚。 辛夷这厢也是松了口气,这剑法同他过去所学差异甚大,实再无法适应。 一个人若是将一种方式用成习惯,那便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习惯即成自然。 轮至两人上场之时,问及为何学道,辛夷倒是回得中规中矩,无非修法证道,明心见性,启发灵觉云云。 龙七却是沉默了——他起初并无修行之心,虽有家仇在身,但其实当初也只是没头没脑地追寻着仇家,若非太上宗那回遇着灵香,想必并不会有入道一说。 “修便修了,没有为何。” 是啊,若非遇着灵香。 …… “在红尘修心,在静处炼法,超脱轮回,了脱生死,证悟大道……” 台上之人如此说着,灵香却是听得无趣——这一日问来,各个道解皆是中规中矩,照本宣科,虽挑不出大错,却也是乏味至及。 “……这便是弟子求道缘由。”台上之人弓身行了一道礼,便退至一旁立住。 灵香抬头看了看他,只见其身形矮小单薄,面瘦苍白,似是与赵无恙般大年岁,却不像他那般软糯憨厚,一脸的倔强之相。 再观另一弟子,高头大马,膀大腰圆,与台上另一方相比,可真是天渊之别。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成騋。 “该你说说,你又是为何修道?”灵香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 听不到下文,灵香抬头一看,成騋憋得满面通红,却是半字也说不出口。 等了片刻,寒阳刚要出声,却听他说:“修便修了,哪来为何,就如天要下雨,人要吃饭一般,自然而已。” 哦嚯?倒是新鲜,是个有意思的人。 灵香闻言看向成騋,块大一人红着脸杵在中间,显得分外局促。 “这般说法,倒也不错,通俗直观,甚合我意。” 成騋不想竟会得言如此,看着灵香满目坦然,怔愣片刻,方才行了一道礼退至一旁立定。 不想这成騋倒是有些执念,寒阳心中这般想着。 但凡拜门修道之人,多少都会有些目的,如书中所说或为求法寻道,或为脱离轮回,再或是学了一身本事伏魔卫道。 而成騋却是为了一女子,虽小时只曾在一旁略见一面,却是惊为天人,至今也难以忘怀。 只是那女子乃仙门中人,出尘脱俗,遥不可及,唯有修得真果,或许才会再见到罢。 此事他从未同任何人提及,只是深埋心中。 求道便要有执念,方能更进一层。 “如此,二位师弟便开始比试吧。”寒阳得灵香示下开口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翩然出尘画中仙 “这样……不太好吧……”麦冬面露难色。 “有何不好,一来暂可替代缠龙剑法,二来若是被发现了,我们也好有说法开脱不是?”灵香说着拍了拍麦冬的手,就好似这样便可令她定心一般,生怕她不同意,又往他怀中推了推。 …… 麦冬望着手中书本,绯色满面,这灵香如今行事是愈来愈恶劣了,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话虽如此,书房上上下下可被她找了个遍,却始终不见所谓的缠龙剑法,师父究竟将它藏在了何处?莫不是放在了卧房之中? 正当她一筹莫展,想着是否要溜进伏印真人卧房之时,却忽的觉得身后有些不太对劲——她整个个都靠在了花架上,可这花架却纹丝不动,且她方才碰着的那瓷瓶稳若磐石,连半点晃动都不曾有。 定是有古怪! 麦冬伸手尝试着拿起那只青瓷花瓶,却是如何也拿不起来。 果不其然,师傅居然还有藏私房的地方!麦冬如此想着,便左右拧开来。 咦?为何拧不动?话本里遇到此种物件不都是密室暗房之类么,难不成师傅就是故意将此瓶粘在这的么? 算了,还是去师傅卧房找找吧。 麦冬转身便要走,却忽觉事有蹊跷。 师傅心善,常言草木皆有灵,从不让师兄们在屋中置放花叶,可这瓶中却插着一根花枝,看着光秃干脆,好似死物。 她将枝子拎出查看,却听得花架下传来“嘎啦”一声,便再无动静。 果不其然,还真是机关所在! 可为何只听得机关声,却不见门开? 麦冬推了了推,花架依旧是纹丝不动。 这就怪了,此处定是机关无疑,可为何响了一下,便半丝反应也没有了。 看着这座博古花架,麦冬敲了敲手中枯枝,忽的发现了玄机所在。 虽是花架,却放着古盘扇面等物,唯两侧各有一瓷制花瓶,左侧青瓷,右侧白瓷,方才自青瓷中拿出枝子,机关便有了反应,若是…… 麦冬想着,将手中枯枝放入了右侧白瓷之中,只听花架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可…… 转动停了,博古花架却依旧稳如泰山。 怪了怪了!师傅难不成闲来无事做了个玩物? 麦冬一脸疑惑,鬼使神差地转了下白瓷花瓶。 只见那花架一阵晃动,片刻后,花架左右分开,下方竟现出一条地道。 哈!话本诚不欺我! …… 成騋剑招耍得,着实惊艳了灵香,就连寒阳也是大为惊讶。 他这块头,却能将这套轻盈剑法使得行云流水,干脆利落,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必不会有人相信。 而作为对手的另一人,剑式上虽无大差,可身手上依旧敌不过姿态敏捷的成騋,但他用剑却老成稳重,不似初学,最终总能将险招一一化开。 一时间倒是僵持不下难分伯仲。 许是不想再如此胶着下去,成騋招式突然间变得更为迅猛,剑招凌厉生风。 而他的对手本就堪堪相抵,现下更是逐渐招架不住,慢慢被逼至演武台的边缘。 成騋一剑刺出,眼见着那人就要落败,却不想他向后一倾,身子一转,足下生风,踩着边沿绕至演武台的正中。 竟是踏云步! 成騋见状,心下一惊,忙回身攻去。 而那人站定后也不多作停歇,剑尖朝下,左手捻诀,剑刃附上了真气,随后将剑一划,一道道真气直击成騋。 竟是覆水剑诀! 灵香寒阳俱是诧异无比——踏云步和覆水剑诀皆是元清功法,只有炼气阶方能开始修炼。 此人这招虽只是覆水剑诀中的一招入门剑式,可若打在勉强算是锻体阶的成騋身上,也是着实难以承受的。 成騋哪懂这些,毫无顾忌地冲向台中之人,而那人也无收招的打算。 眼见着剑气就要打到他身上,灵香一个飞身上台,一手拽住成騋,一手捻出波澜不惊诀架起盾相挡在二人中间。 寒阳此时也不顾规矩,上台按住那人持剑的手,打断了他的剑招。 “够了!演武重在切磋,点到为止!” 然而剑气已然打出,一道道无形之气击在灵香架起的盾上,顿时便震颤起来。成騋虽修为不高看不出玄气,却能感受到前方一阵震动。 莫不是这小峰主救了自己? 刚开始见她年岁比自己小还有些轻视于她,现下心中真是残愧不已。 剑诀余气过后,灵香收起盾相,转身朝成騋笑道: “你这剑耍得着实不错,很是精彩!” 而龙七与辛夷的比试,同成騋这场相比,真可谓是云泥之别。 一个蛮力运剑,一个挥剑就砍。 二人打得伏印真人眉头紧锁——这哪是比剑,分明是在砍柴…… 不过,这辛夷的手法反倒像在用刀,难道他之前学的是刀法? …… 密道不深,走了几个台阶便台见着一道木门,推门而入,密室也不过和书房般大,却是井井有条地列了不少物件。 麦冬仔细翻找着,终于在一排书架处找到了缠龙剑法。 她望了望手中的《合欢秘戏》,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在了缠龙剑法原本的位置上。 正当她要出去时,却见角落里挂着一幅画,画中女子翩然出尘,手中执一香炉,踏莲而立。 “西窗夜雨问荼蘼,寒风剪烛,青烟胜极不肯去。清微不问尘闲故,素手执香,灯火阑珊无觅处……” 难不成此人是师傅的心上人?怪道是师傅总是独身一人,原来是心中早已有人了!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此女子面善得紧,却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正当麦冬沉思之时,却听得外面敲起了鼓钟。 这个时辰,师兄们该过来洒扫院子了,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她忙将剑法揣起出了密室。 这女子倒底是谁?为何会穿着元清派的道服? 麦冬满心疑问,灵香那厢亦是如此——与成騋对剑的名叫惠悟,可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已是炼气境,且能使出元清的功法,着实有些奇怪。 现下看来,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莫不是山下哪家被她诓过的豪门子弟?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醋意横生不自知 一场演武下来,还未公布结果,倒是清微峰有个小峰主的消息不胫而走,外门弟子间相互传问,将灵香传得神乎其神。 又说她虽年岁不大,却是功法了得,又说她长得美若天仙,灵气逼人,虽众说纷纭,却都是赞叹之言。 一时间未曾见过灵香的外门弟子皆想一睹芳容。 “哼!溢美之辞!阿谀奉承!”龙七自外而入,喝了杯水,拍着桌子坐了下来。 刘夏赵无恙正研读《归元经》,龙七如此一拍,惊得二人忙问何事。 “灵香那个母老虎哪如他们那般所说,一个个传得如此,就好似见过一般!”龙七没好气道:“又是逞娇呈美,又是姱容修态的,莫不是都让浆糊糊了眼睛?” 刘夏闻言惊诧不已,这般说灵香倒也不全是假,如此想着,嘴上却说了出来。 “你!你算是哪边的人!”龙七气郁。 “我也觉得灵香姑娘当得佳人之辞,确是蛮好看的。”赵无恙一本正经道,“虽生猛了些……” “无恙,你还小,你不懂,美女当是……” 刘赵二人还在等着龙七下文,他却是说不出口,方才说到美女,心中竟闪过的是灵香容貌,令他不禁一怔。 “怕是因有人说想要拜入清微峰峰主的座下他才如此生气的罢。”辛夷一旁拭着剑开口道。 刘夏听言,心下了然,转头看向辛夷。 “莫不是他……” 后者抬头给了他一个正是如此的眼神,随即又低头擦起了手中的剑。 “拜那个母大虫?门中长老哪个不是修为高深,就连寒阳师兄也是强于她,一个个不知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还是怎的,还想跟她?!” “那你当初为何要拜灵香姑娘为师?”赵无恙见龙七如此,心中疑惑,忙问道。 “我……”龙七一时语塞,只得搪塞道:“你还小!你不懂!” 赵无恙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辛夷,后者点头回以一笑,便又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剑。 …… “你如今倒是风光了,外门弟子间可是将你传得厉害。”麦冬撑着头说道。 “嗨呀,传言不虚,事实如此,我又有何法呢?” 听灵香如此说,麦冬不禁翻了个白眼,又忽的觉得,近来同这丫头一起,似是总会如此。 “我可是将剑诀给你带到了,你莫要忘了送去。” “是莫要忘了将《断水诀》给辛夷送去罢!”灵香望着麦冬一脸戏谑。 麦冬被看得脸红,忙将头转向一边。 “我可听师傅说了,你那徒弟剑使得可真不怎样,现下还不知下回演武会是什么,若照他这般下去,定是无望擢升的。” “龙七无论哪般,都已是我座下弟子,不管结果如何,终将会是清微峰的人,”灵香说着,自桌上拿起一个桔子剥了起来,“赵无恙资质不错,据寒阳说其甚得乾元师兄心意;刘夏表现也不差,又有赤琰子前辈举荐。可这辛夷嘛……” “辛夷怎了!”麦冬闻言嗔道:“我看他英姿不凡,气宇轩昂,哪处比别人差了!” 这怀春少女戏弄起来可真是有趣得紧。 “看上去确是如圭如璋,可这剑术嘛……”灵香将桔须细细剔下聚在一起——这可是入药佳品呢。 “且他不善言语,如此看来,前路堪忧啊!”说着瞟了一眼麦冬,假意叹了口气。 …… 这厢龙七还在气郁,辛夷依旧拭剑,赵无恙向刘夏追问何故时,却听得门外引路童子的声音响起。 “浮沧峰主,这边请。” 浮沧?浮沧是谁?难道门中还有另外一个峰主?倒是没听说过。 龙七心中疑惑却无心搭理,刘夏和赵无恙则是面面相觑,辛夷却是面无波澜,将擦好的剑归入剑鞘。 “诶~小元回,都和你讲多少遍了,莫要再提这名号,怎的又忘了呢?” 这声音,竟是灵香,她来做甚? “算了算了,你且下去吧,随我们自去便是。”灵香无奈地摆了摆手。 被叫元回的小道童笑了笑,口中称是,朝灵香行了一道礼便退出了小院。 被唤作元回的童子走后,灵香带着麦冬轻车熟路地踏入龙七的房门。 “呀!今儿个怎的都如此闲适,居然全在屋中。”灵香好似自己屋子一般,一进门便大大咧咧地在龙七身旁坐了下来。 龙七见灵香如此,倒是有些子不自在——方才还在说她坏话呢,莫不是在屋中施了什么奇术怪法,一说便能知晓? “你……你来做什么?” “瞧这话说的,为师过来看看你,还不乐意了不成?”灵香说着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刘夏赵无恙二人见状,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龙七闻声皱眉望过去,却见辛夷竟被麦冬拦至角落。 这可令他诧异不已,连刘赵二个毫不收敛的模样都忘了计较——麦冬这人接触不多,但他还是稍稍知晓的,虽同灵香脾性相似,但灵香那母大虫更为恶劣些。且上回见着她时,还是蛮娴静的一个人。辛夷虽有些沉闷,可毕竟是个男子,怎会被逼成那般田地? 龙七困惑不已,回头看向灵香,竟见她望着辛夷麦冬二人一脸欣慰。 欣慰? 几日不见,这母老虎难不成教了麦冬什么坏主意,怪道是之前掌刑长老听闻麦冬去了悠然居便一脸不悦,原来是这样。 龙七如此认为,却不知灵香此时心中想得是:不枉她来前苦口婆心,这丫头果然是孺子可教,一点就透。 …… “你说什么?让我主动贴近!?”麦冬惊叫着站了起来。 灵香却是不疾不徐地又拿起一个桔子若无其事地剥了起来。 “是啊,不然呢?我还能叫其他人不成?这里可就你我二人。” “不行不行!你说什么呢!哪有女儿家做这等事的!”麦冬面色绯红,气急败坏地坐了下来。 “女儿家怎么了,不也是人么,再说了,依辛夷那种性子,你若是如此扭捏作态,何时能是个头?我可听说了,外门中倒是有女弟子对他青眼有加的,万一被人先手了,可别怪我没有教你。”灵香说着,自怀中掏出《断水诀》放在了桌上,慢慢地推向麦冬。 “喏!这机会呢,我可是给你了,至于能不能把握住,你自己便看着办吧。”说着还在书上敲了敲。 麦冬闻声扭头看向桌上的剑诀,若有所思……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七星归七忆归期 “师……师姐这是作甚……”辛夷想要后退了两步,却不防身后书架再无可退。 “哎~你看上去要比我大些,叫师姐多见外,不若就直唤我名吧,也显得亲近些不是。”麦冬面不改色,步步紧逼。 “呃……麦……麦冬师姐有……有何吩咐?”辛夷见麦冬如此,努力往后缩着身子,脚下有些打滑。 “嗨呀~吩咐不吩咐的,”麦冬也不计较辛夷如何称呼她,总归是叫了名字呢,来日方长,“这不看你剑招修习不甚如意,特特过来送一套合你的剑诀不是。”说着取出袖中《断水诀》拍至辛夷胸口。 被麦冬如此一拍,辛夷顿觉这剑诀好似千斤重般,身子一沉,他赶忙一手扶住书架,一手扶住剑诀,满面惊恐。 这麦冬姑娘是怎的了?上回见了还不言不语的,今日怎的如此…… 生猛? “多……多谢……多谢师姐。” “哎~怎得又忘了呢?”麦冬嗔道,轻轻一握打在辛夷胸口上。 辛夷被打得胸口生痛,急急咳了两声——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怎的劲道这般之大。 “多……多谢麦冬师姐。” “谢什么,多生分!”灵香这死丫头的话虽不能全信,不过此番看来倒是有些作用。 麦冬心下一喜,轻笑出声,唬得辛夷一个趔趄,忙看向龙七,以求解救,却见他一脸难以置信,便知是解脱无妄,只得认命。 龙七见辛夷望向这边,顿时一脸同情,可心想身旁还有个母大虫,忙转头打起十二分心思。 兄弟算得了什么,保命要紧。 “不知师傅今日前来,可是有何吩咐啊?”或许龙七自己没留意,但他却总将师傅二字咬得极重。 “吩咐嘛倒不至于,无非三事,”灵香说着放下杯子,自怀中掏出了一枚龙纹玉。 “这第一件嘛,便是将这玉佩归还于你。”说着将其推向龙七。 那日被灵香遣去九阙山下,本没想着会久待,便将这龙纹玉放在了悠然居,谁知如今竟已是元清门人,想着哪天去取来,却一直没有机会,不想竟被灵香带来了。 龙七拿起玉佩抚摸着:这可是他仅剩的念想了。 灵香见龙七满面怆然也不言语,待他回神方才开口。 “虽会睹物神伤,但这种物件还是贴身带着的好,若是只想着珍藏起来,岂不是半分意义也没有了。” 听得她如此说,龙七一愣:这丫头片子竟也会对他如此上心,平日里虽没对她藏着掖着,可也从未当着她面伤情过,更别说同她诉说过往,她竟能细腻如厮察觉此事。 不待龙七说话,灵香便从袖中取了一本书出来。 “这第二件事嘛,想来门中那套剑法你也习得不怎样,不然也不会得伏印师兄那般评价。”说着书递给龙七。 龙七接过一看,书约两指厚,封上赫然写着“缠龙剑谱”四个字,虬劲有力,连贯如龙。 《缠龙剑谱》?怎的好似在哪听过,却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诶哟,你这顽徒,比起刘夏无恙真是差得不知多少,真是操碎了我这个当师傅的心。”临了灵香还不忘讥讽龙七一句,谁叫他总是嘲笑她的长相呢。 龙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灵香左手捻诀,竟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柄剑。 “这第三件事,便是将这从城主夫人处讨来的礼物送于你,好剑才能配好功嘛。” 灵香将剑递于龙七,龙七却是一脸愕然。 这剑…… 这剑…… 这剑不是父亲当年所用的龙渊么! 这可是龙家的传家宝剑! 龙七接过七星龙渊,右手摩挲着剑上的龙纹,浑身颤抖。 …… “小七!小七!”龙七还在做着美梦,阿娘做的槐花饼可真是香,一口咬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小七小七!快起来!”这如同催命般的晃动,让到手的美味瞬间消失。 咦?是在做梦? “嗯?”龙七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爹爹拿了龙渊剑出来耍,哥哥们都围着看呢,你不老早就想见识了么,快快起床随我来啊!”少年语气轻快明亮,拉着龙七就给他穿衣服。 “武哥?”即便两人如此之近,龙七依然看不清那少年的样子,只是声音令他记忆深刻。 刚给龙七套好衣裳穿好鞋袜,被唤作“武哥”的少年便拉着他急急往外跑起来。 绕着长廊不知跑了多久,过了一个洞门,便是一处小院,院中一男子正舞着一把长剑,只见那剑长如金蛇,虽是兵器,却毫无寒意。那男子一剑刺出顿在院中,剑身暗纹清晰可见。 这不正是七星龙渊么! “好!!” “阿爹真厉害!!” 周围一四个少年齐齐鼓掌称赞,男子收功将剑归鞘,看向龙七这边。 “小武小七来了啊。”说着伸手招呼着他俩过去。 “小武!小七!” “小武!小七!爹爹方才那套剑法神气极了!” “小武!小七!” 小七……小七…… 咦?为何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 龙七揉了揉眼睛,却还是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只那把七星龙渊清晰无比。 小七…… 小七…… 七…… “龙七!”一个巴掌扇在脸上,龙七顿时清醒,只见手中龙渊泛起红光,如火一般。 方才龙七白日梦魇,众人俱察觉出异常,皆围了上来,无计可施之下,却不料灵香竟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这是!?”刘夏惊问。 龙七也是诧异不已,想要放下,却无论如何也松不开手。 “别慌,是剑灵。”灵香安抚道:“想是龙七合了它的心思,正认主呢。” 这事她可是经历过的,自然比别人清楚许多。 …… “你是说,她叫灵香?”黑暗中,一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有意思,原来她就是灵香,那个女人的孩子。” “还有一事,外门弟子中有龙家之人。”白衣人身后,一人低头弓身禀告着。 “龙家还有活着的?呵!不足为惧。”白衣人并无回头之意,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尊上已然得到他想要的,一个余孽,掀不起什么乱子,这两日你好生留意那个灵香,我且去回禀尊上,想必尊上听了定会极为高兴的。” “是!”跪地之人答着,却并未动身。 “怎么?还不快去?”白衣人不耐道。 “使者,我娘她……” “放心,只要你好生替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伤她半分,若是……” 白衣人话中寒意毕露,跪地之人口中连连称是,隐去了身形。 “灵香?”待跪地之人走后,白衣人扶着下巴轻笑,“有趣,有趣!”随即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各怀心事各怀心 将剑赠于龙七那日晚上便下起了雪,先是零零星星地下着,却不想半夜竟飘起鹅毛大雪,五日下来竟毫无停下的征兆。 “今年封山,怕是有些早了。”灵香吹了吹手中端着的热茶,望着廊外大雪叹道。 此处是伏印真人居所囚云峰,山间云雾缭绕,终年不散,故得此名。 灵香现下便是在囚云峰的一处悬空小亭品茶,前后长廊紧贴于峭壁之上,长廊间有门不时有人进出,竟是其弟子居所。 说起这元清派掌刑长老居所,当真是巧夺天宫——囚云峰顶中空,被建成一处院落,所有屋舍皆是围绕此院而建,里外相通。 就好似特意将这囚云峰顶生生斩断,又在其中建屋立房一般。 而峰顶中空处常年温泉不断,一度让灵香觉得伏印真人是否是使了何种术法所致。 而此时伏印真人正和澄心长老下棋,一子落下,听得灵香如此说,笑骂道:“你这鬼丫头,往年未出山时,年年都会来我这躲冷,但凡只要你来,定是要落雪的,比那知更雀儿还准。” 澄心真人闻言,不禁笑出了声。 “正是如此,亏得有灵香在,否则这门中采买一事,可得让寒阳苦恼一阵了。” “三师兄可也有二三百的年岁了,怎的还跟着六师兄一起取笑我这十来岁的女娃,也不害臊。”灵香说着喝了口手中热茶——这囚云峰山泉煮的茶着实不错,可惜距她清微峰甚远,若是引去日日沐浴,说不得能令她修为更进一步呢。 “澄心师兄修行至今确是有二百七十个年头了,不过你说你是个女娃,我可不敢苟同。满门上下可没少被你算计过。”一旁的洞慧真人一手握着着《玄天残卷》,一手端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就如同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如此说来,好似我还没从四师兄你那讨过什么便宜呢。”灵香说着,却是转头看向澄心真人,“你和三师兄居所比邻,又掌着琅嬛阁,不如哪日让我去观摩观摩,也好过成日无聊” 澄心真人被盯得一惊,竟落错了子,伏印真人浅笑不语,而洞慧真人却是无动于衷,就好似灵香算计的不是他一般。 “我那琅嬛阁哪本书你没看过,何必如此盘算,说的冠冕堂皇,怕不是想给你那徒弟通个后门罢了,或者澄心师兄那又有什么法宝让你看上了,想要讨去才是。”洞慧真人抿了口茶,依旧参悟手中的残卷。 听得此话,澄心真人心下一阵抽痛,灵香修行受阻无甚进展,可这看东西的本事可是登峰造极。就像她身上的乾坤袋,本是师傅当年赐予他的,却被这小丫头一眼相中,硬是给要了去。 门中但凡被灵香看上的东西,最终都会到她手上,那软磨硬泡的功夫简直空前绝后,令人叹为观止,以致后来再有谁的东西被她看上,忍痛也会直接给出。 这出山几年倒是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莫不是前些日子所得定风珠之事被她知晓了?那可是上品灵宝,稀罕得紧呢! 许是看透了澄心真人心思,灵香朝他微微一笑,极为微妙。 “怎会让师兄们割爱呢,”灵香摇着乾坤袋上的银铃,端着茶杯笑着,“不过是借去把玩个十来二十年的,玩够了自然还会还回去的不是?”说着还刻意地敲了敲腰间的乾坤袋。 “再说了,不过是想向四师兄讨个人情,挑几本书借去看看而已,恰巧三师兄那也有两本甚是有趣,既是邻近,又逢今日聚在一起,干脆一齐要了去,省着以后还得劳烦伏印师兄带我御剑不是。” 如此说着,灵香伸手接着亭外落雪,神情忧伤。 “师妹我如此贴心,却被四师兄你说成那般模样,着实令我悲不自胜。” 洞慧真人却是不吃灵香这套,放下手中杯子,抬眼看向灵香。 “为你那徒弟做到如此,怕是不止面上这般关系吧。” 洞慧真人突然一句话,却是让灵香沉默许久。 遣龙七来元清那日正是寒衣,灵香取了龙纹玉暗自布了招灵阵,得知龙家灭门竟是同续命丹有关。 而这续命丹,当年却是由她母亲所创,且只有她母亲能够炼制。 据灵香所知,当年母亲游历人间之时,将续命丹交于三个家族保管,不久之后,这三族俱被歹人所灭,丹药也不知所踪。 而龙七便是其中一家子嗣,得家中兄长掩护有幸逃过一劫。 雪水化了灵香一手,而她却犹不自知,依旧是这般姿势。 “若诸事因我母亲而起,是否该由我来作个了断?” 澄心伏印俱是低头不语,洞慧闻言叹了口气。 “当年你母亲虽是善心之举,却导致元清险遭灭门,尘世之人亦受牵连。可这些与你皆无关系,何必将这些事情强加于身,徒增烦恼呢……” “我不过是想作些补偿……”灵香将手握住收了回来,望着自指缝不断滴落的雪水,如低吟般说道“哪怕只是徒劳,也总比心知肚明却视而不见要心安得多……” …… 自灵香赠剑以来,龙七神情一直低迷,刘夏赵无恙甚为担心,可也无计可施。 未经他人之苦,是不会懂他人切身之痛的。以他二人家世经历,实再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却又赶上大雪无法告知灵香此事。 眼见着他一日日抱着剑坐在床上消沉着,两人心急如焚。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此话虽是老套无力,却是实理。”辛夷突然背对着龙七坐在他的床边劝说着。 龙七抬起埋在腿间许久的头,眼神迷离着。 “你如今的样子,且不说黄泉之下的家人如何,单是灵香姑娘这般为你劳心劳力,便也是不该如此的。” 听得此言,龙七眼中似是闪过一道光,转瞬即逝,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歹人恶毒,屠我全家,此仇铭刻于心绝不曾忘。我自小浪荡市井,却不断打探不停向前。为报此仇,苟且偷生,与犬抢食,与人争席,哪怕被打倒,也会再次爬起来,从不会掉以轻心。” 泪水自龙七眼角划落,滴在怀中剑上,七星龙渊好似感受到他心中悲痛,竟“叮”地一声低吟起来。 “然而那日我却发现,这些年虽不忘复仇,却连家人的模样都忘记了,不管如何回忆,皆是面容模糊。” 赵无恙听得泪眼婆娑,刘夏亦是不知如何言语,辛夷却一脸坦然。 “我自小家中蒙难,亦是遭遇屠门。可我心中却仍有牵挂,若非如此,怕是早就心死。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就如同我自己也不会释怀一般。可岁月总归还会继续,如今你沉缅过去不能自拔,何不尝试寻求新念期许未来?” 听得此言,过往同灵香种种蓦地撞入龙七心中,她的笑怒嗔乐,不断闪过眼前。 若是她的话……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冬至饺来饺中栗 下了五日的雪,终是在冬至的清晨放了晴,日照下,九阙山脉银装素裹,仿若仙境。 昨夜辛夷一番劝告,龙七虽说不上心结大解,总归是走出了阴霾。 《缠龙剑谱》中的招式看起来极为眼熟,龙七试着比划了几招,虽还算顺手,却总觉有些虎头蛇尾,越是往后,越觉无力,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 囚云峰一大早便升起了炊烟,灵香刚一出门,便能闻见香味。 循着味道来到厨房,只见麦冬和几个弟子正热火朝天地包着饺子,灶台上已然下了一锅,白白胖胖的,在汤上翻滚着,甚是可爱。 灵香倚在门框上看着麦冬同自己师兄们说笑的样子,忽的想起,这丫头好似也是那之后不久被伏印师兄带上山的。 刚来那几日,她浑身高热,久不褪散,口中呜咽,神志不清,亏得伏印师兄日夜照看,悉心诊治,方才捡回一条性命。可醒后却前尘尽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就猜你会第一个起来,谁的鼻子都不会有你那么灵光。”麦冬一抬眼便看到了灵香,不禁打趣起她来。 一句玩话,打断了灵香的思绪,她面上不露半分,同麦冬玩笑起来。 “我当是谁,大清早的诱人五脏庙不得安宁,原是你这丫头。你这些个师兄们可没少被你折腾吧。” “这话说的,着实违心,哪年今日你都得来这蹭吃蹭喝,今年巧了,赶在冬节之前下了雪,偏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用这套说辞挤兑我,今年饺子当是一个都不能给你。”麦冬笑骂着,转身自锅中将饺子一一捞出。 灵香刚伸手,麦冬便一掌打了上去。 “这第一锅是要给师叔们和师傅送去的,哪得你这般没规没矩!” “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不是你师姑?” 麦冬睨了一眼灵香嗤鼻一笑:“你如今不过是个峰主而已,竟还妄想与掌门长老同起同坐不成?” 灵香闻言撇了撇嘴——这死丫头近来愈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外门弟子处也是热闹得紧,门派送了许多饺子过来,说是冬至了让大家一起过个节。 伙房童子现煮,有荠菜豆腐馅的,韭菜线粉馅的,冬笋蘑菇馅的,想吃哪种只须知会一声,片刻功夫便能煮好。 一说有饺子吃,龙七便拉着刘夏三人一齐来了伙房,却听得尽是素馅,不免有些失望。 “自从上了山,就再也未沾过荤腥,好不容易有顿饺子,竟全是素的,我这肚子都快能放羊了。” “入了道门,自然是不能荤腥,修行嘛,苦其心志乃是必经之道。”刘夏上前每样挑了几个,递给了伙房童子,“如此说来,似是还有饿其体肤一说,据说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要辟谷,方能精进修为。” “这么说来,往后便只能日日以这青菜绿叶度日?”龙七懒洋洋地挑了几个饺子递了出去。 “我听说,若是修成正果得道升仙去了三十三重天上后,倒是会有肉吃,话本上说天官天将但凡有个宴席,总会有龙肝凤髓之类的仙品进补,又能增进修为,还能一饱口福,一举两得。”赵无恙端着盘子犹豫着选哪种饺子。 “天官天将?那得是修上几百年的境界?可怜我这五脏庙要这么久没得供奉,实在是令人哀哀欲绝……”龙七说着望向辛夷,却见他看着饺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饺子啊……” …… “娘说了,饺子中有一个包着板栗的,若是谁吃到,明年一整年的日子都会如那栗果一般金玉满堂。”女孩晃着头上两个揪儿,一蹦一跳地奔向少年,那发揪随着女娃的跑动,也欢快地蹦跶着,可爱至极。 待她将要近前,却不防脚下台阶,一个趔趄便要栽倒在地,院中少年见状,忙收了马步,一个纵身跃向那女娃,赶在她将要摔下时拉住了她,而原本顶在头上的碗,却在他动身那刻“哗啦啦”碎了一地。 少年一把拉起了女孩,而那女娃却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笑嘻嘻说道:“亏得路哥哥功夫好,不然往后你便要娶个破了相的丑媳妇儿回家了。” 少年闻言,笑得一脸宠溺。 …… 刚吃完饺子,澄心真人与伏印真人又开始了昨日的残局,洞慧真人依旧参悟《天玄残卷》,灵香却在一旁剥起了松籽儿。 咔嚓~咔嚓~咔嚓~ 洞慧真人眉头轻皱,睨了一眼一旁的灵香,而她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不厌其烦地发出躁人的声响。 “咳……”洞慧真人以拳抵嘴轻咳了一声。 “怎么?四师兄莫不是想吃?”灵香说着,递了一把松籽过去,一脸真诚。 “咳!”洞慧真人一时气郁,倒真咳了起来,待平息后对灵香说:“非是我不帮你,规矩如此,断没有将琅嬛阁中功法借出一说,况且还是借给外门弟子。” “如此,我也不为难四师兄你了,既是不可外借,那我便带人去看便是。”灵香说着,朝嘴中塞了一粒松粒儿。 “胡闹!怎可带外门弟子入琅嬛阁!” “瞧您这话说的,谁说我要现在带他入内了,待到三场演武过后,他自然是我亲传弟子,届时入琅嬛阁岂不是理所应当?现下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说到演武……”一旁等待澄心落子的伏印说道:“关于那个惠悟那事,为何要寒阳瞒下?要知道望仙台上可是有掌门师兄坐镇,诸般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谁说我要寒阳瞒过那事了,不过是让他莫要声张而已,”灵香望着廊外飘渺云雾,“关于那人,我总觉是在哪见过,却是实再想不起来,暂且留意着,万一他图谋不轨,也定是身后有人,此番若是发落下去,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澄心真人斟酌许久,终是落下一子。 “元清派才开山门,还是谨慎些为妙。” …… 龙七恹恹地噻了个饺子,却发现味道着实不错,忙夸赞伙房童子的手艺。 那小童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我们无非是将这饺子下锅煮熟而已,哪当得上什么手艺……就是好吃,也是那馅和得好。” “嗯?难不成这些饺子不是你们包的?”龙七又噻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着。 “这饺子每年皆是囚云峰送出,往年还未开山门之时都是一人送一碗煮好的,如今外门弟子众多,麦冬师姐便嘱咐要做热腾的,听说天还未亮,她便同囚云峰的师兄们忙和起来了。” 竟是麦冬?她还有这手艺? 辛夷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瞬间怔住。 那饺子…… 竟包了一颗板栗!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心事难解无人知 “尊上,既是那个女人的女儿,能炼出续命丹也并非不可能。”白衣人欠身说道。 座上之人闻言并不言语,只是以手托腮,好似沉思。 “竟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当年那女人不是以其血脉为祭诅魇了尊上,害得尊上如今这般?怎还会活着?”黑暗中走出一个妖娆女子,单膝跪地朝座上之人行了一礼,“不若我去将她掳来献给尊上,或杀或剐,替尊上解解气。” “不可!”白衣人连忙出声阻止,“且不说那元清派有守山大阵,我等魔族之人皆不可入,单是那丫头可炼续命丹一事,也不能将她如何。” “那便将她掳来日日为尊上炼制丹药,若是不听话,平日里也可给我解解闷儿。”那妖娆女子把弄着手上的匕首,令人玩味。 “不可!” 白衣人再次出声阻止,妖娆女子不禁气闷。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难不成你是对她有了别的想法?”女子如此说着,一脸挑衅。 “我与你可不同,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做玩物。”白衣人轻蔑地看了一眼妖娆女子,继而转头欠身抱拳向座上之人说着:“当年那个女人确以此女为祭咒害了尊上,现下却不知为何竟还活着,且据我探查,当年那女人之后便殒身黄泉。属下愚见,不如先等上一等。” 座上之人闻言,稍稍动了动身子,片刻之后朝下方挥了挥手,白衣人便弓身隐去了身形。 …… 山上积雪过了几日便化了七八,只剩些许,似是对世间不舍一般,扎堆在一起,负隅顽抗。 一场雪下来,山中好似被清洗过一般,处处湿润,连溪水也有了湍急之势。 这场雪倒是耽误不少修行之日,可怙奉殿上寒阳却告知外门弟子,月末演武如期举行。 不少弟子闻言,颇有怨言,前些日子积雪封山,不曾开课,一众人只顾着快活,倒是将修行之事忘了个干净。可这是掌门同一众长老的决定,谁也没有办法,只得加紧修炼。 当然,有逍遥闲散的,自然也是有暗自努力的。 成騋对此倒是镇定自若。 第一场演武对他颇具影响,再一联想到之前伙房一事,更是令他自认为自身同他人的差距甚大。 封山之时,他也未曾懈怠,依旧每日坐禅习武,参悟大道。 自小镖局中的师傅便教他一个道理——生逢乱世,江湖险恶,世事如棋,命如蝼蚁。人这一辈子,若是不能严于律己,奋发进取,便是连活着,也是一种奢望。 故他这一生,最是讨厌那些个投机倒把之人,所以当时有人谣传赵无恙取巧之时,便当了真,才会瞧不惯他。 如此奋勉,倒是甚得昭冥真人之心。 虽说现如今众人还只是外门弟子,可诸位长老却已然开始留意可造之人,时不时便会来院中观望,若是合了自己心思,便可能会在擢升内门后直接收入座下,就如同那日乾元真人一样。 当然,此事众弟子自是不知。 只有真心修行之人,方能有此殊荣。 或者,此人确是史无前例的天选之人。 可现世如今灵气稀薄,以至灵根异缺,哪还会有什么所谓的天纵奇才。 不过刻苦尔。 勤勉之人,有一便会有二。 龙七自从收到《缠龙剑谱》后,便一直潜心钻研,不过四五日便记住大半。 许是因为七星龙渊,比划其中剑招之时,就好似被剑带着一般,总能将剑招流利使出。 可就算如此,之后的剑式却不知为何总会有些无力之感。 龙七以为,大约是修为不够,所以无法使出其中威力,又或是自己对大道理解不足,无法参透其中玄机。 刘夏见龙七如此,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但他仅为煅体之躯,还无法修习术法。 对此他自己深有自知之明。 但相对龙七而言,自身优势亦是显而易见:对于剑术,四人之中唯他最是高超,毕竟自小便在家中修习过,自然是他人难以比拟的。 于是,在同赵无恙研习《归元经》之时,对于剑术修炼也不曾落下。 相对而言,赵无恙便是身无所长,对于剑术,也是入门之后方才开始修习。 或是因为年岁还小,于《归元经》的参悟,多半还需得讲解,且对体内气脉掌握,还很是迷糊。 不过影响是相互的,有龙七带头,刘夏作伴,且赵无恙本身便有心修行,功课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可辛夷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自冬节那日从伙房回来后,便一直心神不属,时不时便会望着窗外发呆。 就连练剑之时也是如此。 辛夷剑术与刘夏相比虽有些相去甚远,可往日对剑却从未被打落过剑,一直紧握不曾放松。 就在刚才二人对剑,刘夏一个挑式,便将他手中软剑挑落,直直插在砖缝之中,发出一阵嗡响。 按理说四人之中修为最高者便是辛夷,这点龙七从未有过怀疑。 之前伙房同成騋不对付那次,自己连辛夷如何出招都不曾看到,可见他功夫了得。 而演武那日二人对剑,虽打得不成样子令人作笑,打了一半便被伏印真人叫止,可自己是使了气力的,辛夷却能一一接下,且面不改色,足见其修为定是在他之上。 许是同他一般,软剑不甚趁手,所以才会打得如此,但也必不会被刘夏打败。 这人又是个不爱言语的,如此心猿意马,实属反常。 而辛夷见剑被打落,怔愣片刻,便独自回了屋中坐在窗边,似是又在想些什么事情,留下三人在后院面面相觑。 “咳!”刘夏轻咳一声,以作掩饰,倒是打破了这场尴尬局面。 “他这近日是怎的了,为何魂不守舍的。” 龙七被问得一脸莫名,只是摇头以示不知。 “莫不是那日饺子吃坏了肚子?”赵无恙关切地望着屋内。 “莫要犯傻,只听过荤馅饺子吃坏肚子的,哪有草啊菌啊的把肚子吃坏了?况且若是坏了肚子,怎的不见他往西房去呢。”龙七将龙渊收入剑鞘,转身也望向屋中。 “可他自冬节那日午后便如此了,难不成是那日的菌菇有毒?” “应该不会,”刘夏悄悄钻至窗下观望着,“我那日也吃了冬芛馅的,现下不是好好的。” 龙七赵无恙见他如此,也有样学样蹲在窗口看向屋中正愣神的辛夷。 “怕不是想家了?妻儿老小,挂念得紧?”赵无恙扒着窗口小声问道。 龙七闻言,翻了个白眼——那日辛夷都说过自小家中蒙难了,何来的妻儿老小…… 也就无恙这般傻瓜不记事。 不过此番看来,冬节那日的饺子定是勾起他儿时记忆了罢。 龙七如此想着,心下了然。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七赤破军祸事现 还有几日便是二九了,寒冬之下,灵香饶是修为在身,也不禁穿起了棉衣,窝在囚云峰不肯出门。 麦冬见她如此,直笑得眼中雾气弥漫,连腰都险些直不起来。 “你这也算是我元清派的峰主,裹得跟粽子似的,若是再给你手上抱个暖炉,岂不就同山下那些个豪绅财主无二?” 灵香瞥了她一眼,缩着脖子瓮声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聚气,裹得越厚,体内之气越是不易外散。” “若是不知道你的,这番胡话说不得还真能骗到别人,可怜你那徒弟,竟遇上你这不正经的师父,这般子教下去,岂不是越修越歪?”麦冬说着,倒了一杯热茶“吸溜”起来。 “越是歪瓜裂枣,越是香甜可口,若他修行之路真能歪去一旁,还省的我去给他使绊子了。” …… 无极殿上,上清真人同乾元真人正观察混元仪,二人不时耳语些什么,这时昭冥真人携丹阳丹朱二位真人入殿,直上了混元台。 “辛苦三位师弟了,可安排妥当?”互为行过道礼后,上清真人问道。 “于荫虞峰山下、半山以及驺事殿外设立排山阵,演武结束,便会自行解除。”昭冥真人说着一挥手,手中星辰剑便飞了出去,片刻后稳稳落在混元台外一处剑架上。 “五师弟亲自布阵,自然妥帖无疑,师兄何必忧心。”乾元真人开口道。 “正是如此,”丹朱真人赞叹着,“我和七师兄刚将那些个灵兽引去山上,五师兄便将阵法安置好,如此迅速,当真是无出其右。” “可不是,若非如此,师祖也不会将守山大阵交于五师兄不是。”丹阳在一旁附和着。 “你们俩个皮猴子,净会捡好话说。”昭冥真人虚点着丹朱说着,不过谁人不爱听好话呢,昭冥真人深为受用。 “话虽如此……”上清真人右手抚须,眉头轻皱。 昭冥长老顺着上清真人眼神望去,只见混元仪上,七赤破军星位处,竟有些晦暗。 “这是!”昭冥真人大惊。 要问昭冥真人为何如此,便要说说这混元仪了。 这混元仪状如鞠球,块头巨大,外有三环,为当年无为老祖炼制,不知使了何种术法,竟能将天上星辰如蜃楼一般附于球面之上。 此物可预示吉凶,前掌教常常以此物占卜,定夺诸事。 当年元清蒙难之前,混元仪乌云遮蔽多日,前掌教同诸位长老无论使用何种术法祛蠹,皆无法驱散,是以后来便有了那时的灾难。 不过此次征兆同之前相比,倒是有些不甚起眼了。 “想必只是些小祸小灾,既是上天安排,若真同演武有关,便当是给那些弟子们的历练好了,求道之路终归不会顺遂的。”乾元真人忙安慰道。 如此说来,实属无奈。 如今元清除了无为老仙,已无能驱动混元仪之人,即便是当年,也只有前掌教一人可做到以术法祛祸避凶之事,却依旧无法阻挡当年惨剧。而如今无为老仙却早已不问世事,不知在九阙山何处悟道,踪迹无寻。 “也只得如此想了……”上清真人无奈着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忧色不减。 …… 刚下了学,龙七四人便在院中练起了剑法。 近几日下来,辛夷逐渐淡忘冬节之事,开始专心研习《断水诀》,不想灵香竟真是眼光毒辣,这功法虽说不上得心应手,却也比之前好上许多,似有渐入佳境之势。 刘夏剑法依旧,他最近总觉自己好似陷入瓶颈,无论如何练习,仍是无法进步,难不成是自己天资平庸,不宜修行?对此他深感疑惑,却又不知何解。 赵无恙倒是挺满足于现状,剑法虽说不上卓越,道法上也不是很明白,但自觉比以往要精进许多,在他看来,知足便能常乐,凡是急于一时,反倒容易适得其反,人事尽了,剩下的便交给天定好了。 龙七自然也是加紧着修习《缠龙剑诀》,如今这本剑诀中的招式,他已是熟记于心,哪怕脱离书本,也是能全套耍下来的,可情况还是老样子,越是往后,越觉无力。 虽是寒冬,又是傍晚,可不消片刻,四人已是练得大汗淋漓。 …… 山中风寒料峭,麦冬这丫头,不老实呆在屋中,偏是要来外门弟子处瞧瞧,自己不愿独自前来,非要拐弯抹角拉着自己。 想要看辛夷的又不是她,为何却要她来作陪,实在无理。 灵香如此想着,却不知是冻得糊涂了还是怎的,竟嘟囔了出来。 “我可是好心帮你偷取了师傅的剑诀,你不但不谢,怎的还如此小肚鸡肠。姐妹有难,自然是要挺身相助,哪有你这般不仗义的。”麦冬转身居高临下望着阶下“球”。 “打住打住,我说你啊,那日我可是以《断水诀》与你做了交换,怎的还需谢上你了呢?这叫各取所需,你助你的情郎,我帮我的徒弟,这买卖早就买定离手,互为公平,怎的说的好似你有恩于我一般,啧啧啧,世风日下啊,为了自己情郎,竟对十几年的姐妹说这等违心之语,啧啧啧……”灵香嘲讽着,语调依旧宛转曲折,令人难以捉摸这腔调她到底是如何发出的。 “你这夯货,说话怎的如此不中听呢,什么叫我助我的情郎,这不是同门之间相互帮助么!”麦冬这么嗔怪着,却绞着辫子,眼神羞涩,身子不住地摇晃。 “再说了,既是帮你徒弟,总不能扔个剑谱就叫他这么练着不是,你这个做师父的,总得指点个一二吧。” “有什么好指点的,论武力,那厮可比我强上几分,剑诀我更是不通,去了难不成还能点出花儿来?再者要说指点,你武力要强出我许多,不正好可以代我指点么,何必非要拉着我来呢,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我可还有好些话要与那周公探讨呢!”灵香不情愿地挪了一个台阶。 听她如此说,麦冬白眼翻出天际。 “若是没你作陪,我去得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 二人一路争吵着,驾轻就熟地翻过院墙,直抵龙七四人的小院,刚一立定,眼前景象却是惊得麦冬合不拢嘴…… 院中除了赵无恙,皆是浑身仅着中裤,赤着上身练着剑! 而赵无恙虽还穿着中衣,可领口大敞,贵族子弟气质全无,竟还有些男子气概在其中!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再探龙七惹争议 剑声簌簌也掩盖不住灵香麦冬的吵嘴声,只听得“笃笃”两声,二人便立在了龙七四人面前。 这四人俱是一惊,一时间竟呆在原地,无所动作。 灵香此时亦是看到几人赤着的样子,且不说赵无恙如何,单是那三人身上线条明朗,块硕分明,也着实令她眼前一亮。 而赵无恙虽穿着中衣,身形也有些单薄,可外露之处却也有了些不甚明显的棱角。 啊!她家小无恙也是条好汉了,看来这近两月的修行也不是收获全无啊! 正当灵香一饱眼福无限遐想之际,只听麦冬“啊!”的一声,慌忙以手捂面,转过身去,动作之大,险些将灵香这颗“球”带倒。 随着麦冬这声“啊”,龙七四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扔下手中长剑,也不管是否是自身的衣物,捡起便穿,可慌乱中哪能穿得齐整,楞是半天也未套上。 龙七见灵香毫无羞愧之意,竟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不顾自己是否穿好,捡起地上的衣物便撑做帘子,替刘夏辛夷二人遮挡起来。 “出入男子院落如无人之地,且见到男子赤膊,竟还直勾勾的盯着,也不害臊,可知羞耻二字怎个写法!”龙七一边呵斥着,一边催促身旁二人加紧穿戴。 “我也算是半个医者,又是长辈,有甚害臊的。”灵香不紧不慢地走到阁楼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再说我都帮你解过衣带,你赤条条的样子我都见过了,现下还羞耻个什么劲。” 话一出口,听得龙七险些闪到舌头,麦冬更是惊诧无比——这二人竟背着她私下在悠然居灵修!简直……简直…… 简直太令她羡慕了! 若是辛夷同她…… 麦冬如此想着,竟痴痴转身,却不知目聚何处,只是好似盯着辛夷这边,双眸也不见眨。 龙七见她如此,便知她是想歪了,再看刘夏辛夷,俱是望着他一动不动,衣物都忘记了穿,就连身后的赵无恙,也是停下了系腰带的手,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们听我说……事情……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龙七一脸艰难晦涩,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扭头看向迤迤然裹着棉衣坐着的灵香,不禁气郁。 “灵香!你还我清白!!” …… “今儿个高兴,说吧,你们修行之事可有哪处不通,趁着本峰主在,为你们指点一二。”灵香摆了摆峰主的谱,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那裹着厚棉袄,还握着杯热茶的样子,真真如山下财主一般。 赵无恙哪曾见过如此做派,想他小时候去宫中之时,皇叔都不曾这般,唬得他忙往辛夷身后缩了缩。 辛夷见她如此,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亏得这些日子稍稍熟了些,否则还真当她在摆什么峰主架子一般,不过此情此景,倒真有些恶财主训家奴的样子。望着缩在他身后的赵无恙,不禁笑开了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麦冬见辛夷如此,顿觉他心地善良,就如话本中的侠士一般,锄暴安良——除的是灵香,安的是无恙。 灵香见麦冬眼神飘乎,便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了,轻咳了一声,却无收效,只得拉了拉她的衣裙警示她收敛一些。 龙七听了灵香的话却是一脸不悦:今儿个高兴,高兴什么?看到几个男人赤条条的身子就高兴了?真是不懂这丫头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净做些令常人不解之事。 相比来说,刘夏倒是满脸坦然,灵香这么问了,他可真是求之不得,一本正经地行了个道礼问出自己心中疑惑。 龙七见他如此,直气得火气上涌——他可是被看到身子了,怎的还如无事人一般,竟还搭上灵香话茬了。如此想着,便拉着刘夏衣摆附耳说了出来。 “我只是觉得,灵香峰主说得有理,既然她是医者,那她看我们便如同看案板上的肉一般,算不得是被占了便宜。”刘夏作古地说道,浑然没有方才院中尴尬的样子。 此话一出,即便是一向面无波澜的辛夷,听后也是一怔:这说得就如同方才灵香是那刀俎,而他们几个便是案上鱼似的,怎么想都觉得别扭至极。 “这说法倒是新鲜,”灵香却听了甚为满意,赞赏地朝刘夏微微一笑,“道途本就坎坷,若是行得顺畅,岂非人人皆可成仙?修行路上遇见瓶颈,其实也算是好事,若是得以突破,说不得修为便会更上一阶。即便是不能,也会令你今后修行之路更为顺遂。” 灵香说着吸溜了一口热茶。 “至于如何突破,自然是急不来的,你看我,这些年了不还是如此,何曾急过。机缘并非处处都有,说不得今日睡了一觉,便能想通了,或许明日吃了一口饭便灵光乍现也说不定。尽力而为,剩下的,便由天定好了。” 麦冬听言如此说,却有些愣神:灵香若是不急,清微峰怎会那般景致,这些年诸般事情恍若昨日历历在目,从不认命之人居然会说出天定这样的话,实再不像往日的灵香所为。 倒是刘夏听了这番话,心中躁郁竟莫明平复,斟酌片刻,朝灵香郑重一礼。 灵香捋了下鬓角,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一副道行高深模样,朝龙七扬了扬眉毛。 龙七见她望向自己,心中猛跳,仿佛忘记方才院中之事一般,竟老实地将剑诀之事问出,话说出口,方才惊觉:他有什么好怕的。 灵香听他如此说,沉吟许久方才开口: “果然如此……” 这倒令人费解,众人皆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望着灵香。 “刚拿到这本剑谱时我便翻了一翻,却见其中仅是剑招而已,且其中几招并不连贯,按说一套剑诀并不会如此之厚,而这剑诀倒像是几本错订成的一般……” 听了灵香猜测,龙七也深有同感,其中几处转招确是突兀得紧,可为何会如此?且这本剑诀有些招式会极为眼熟,好似有人在他面前耍过一般,却又记得不甚真切。 “你不说你武力并不如何么,怎的现下却好似行家一般?”麦冬突然插话打断了龙七思绪。 “嗨呀,没吃过肉还没见过活物么,从小便见你师傅师伯们耍剑,再傻的人也能稍稍开窍了。”说起活物,荫虞峰上好些个灵兽她可觊觎很久了,自小便想抓一两只打打牙祭,却总被丹阳丹朱二位师兄抓个正着,真不知他二人眼睛是怎么长的。 “既然如此……”麦冬热切地望着辛夷,后者被看得心中一惊,“辛夷你可有不解之处?快快说出来,让峰主帮你解惑!”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煞费苦心寻灵香 经麦冬如此一问,辛夷心中鱼肉感更甚。 只见麦冬目中似有凶光,如同那间捕食的野兽一般,而灵香却好整以暇,犹如那坐待享用猎物的兽王,眯着眼睛盯着他。 此情此景,令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却又好似如鲠在喉——莫不是现如今天下女子皆是如此凶猛不成? “倒是无甚不解之处。”辛夷强装镇定地答道。 “无甚不解?”灵香捏着下巴沉吟着,“那便奇了怪了……” “哪里奇怪了?”麦冬听言很是疑惑:辛夷资质还算不错,就算是修行上没有问题,也不至于说是奇怪,灵香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我虽不善武力,但《断水诀》出自清微峰,其中一招一式我早已烂熟于心,说不上多玄妙,但若是用好了,自然也算是上乘功法。”灵香忽的抬眼望向辛夷,眼神似是能看透人心一般,“可以你现下所用软剑修炼此诀,必不会顺遂。” 辛夷闻言,心下一惊。 莫不是他多心了,灵香话中好似意有所指。 “这话是怎么个说法,辛夷怎么就不能顺遂了。”麦冬一听这话,有些急了,“难不成你嘴上说着适合他修习,却是随意敷衍的?亏得我还劳心劳力替你偷书。” 这死丫头,真真是半点辛夷的不好都不能提。 灵香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自然是不会糊弄人的,那日我观他运剑架势,确是同《断水诀》契合,可这《断水诀》却不适合以长剑修习,更莫要说还是软剑。” …… 自外门弟子院落出来,已是酉时三刻,日落西山,却因路在山南而看不见晚霞,只是于山峰轮廓间隐约可见一道道金光,可不消片刻,便是连那晚霞也全然暗下,只留漫天星河伴着一轮圆月,似是在诉说,又似是叹息。 麦冬瞧不清灵香面容,亦不知她神情,只是多年情谊告诉她,这丫头心中定是藏了什么事——方才院中自己只顾着辛夷,现下想来,灵香话中似是在探寻着些什么。 见前方裹着棉衣若有所思的灵香,刚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却不防她倒先开了口。 “我倒是不知道,五师兄有这般嗜好,这都日入了,竟还悄无声息地跟在人后,偷偷摸摸是想作甚?” 昭冥师叔? 麦冬回头看去,果然见一老者健步走出,虽看不清面容,不过观其身形,却是同昭冥真人一样。 “下山许久,五感倒是机敏不少。”这声音,确是昭冥真人了。 麦冬赶忙弓身行了道礼,昭冥真人虚扶了一把,口中说着不必多礼。 “我同你师姑有话要说,你先自去囚云峰,晚些我便将她送回去。”昭冥真人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片方纸,口中念着歌诀,几番折叠下来,竟折成一条纸船儿,随后将它递给麦冬。 麦冬欠身双手接过纸船,随即往崖边一丢,只见那纸船荧光一闪,便化作一条大船,飘于半空。随即她一个纵身跃上纸船,转身朝昭冥真人又行了一礼,昭冥真人轻轻一挥,纸船儿便稳稳向囚云峰飞去,不消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多年不见,五师兄这化形术可真是愈发纯青了,想来师祖的这项术法,倒是不愁无人可传了。”灵香戏谑着,一脸笑意。 昭冥真人听了,满脸无奈,这师祖的玩笑话,也就灵香这般没心没肺的丫头敢说了。 “此番找你,当是有些事情,须得要你帮忙才是。”昭冥真人说着伸了伸手,示意灵香边走边说。 “如此倒是稀奇了,如今我还能有什么能帮得了五师兄,莫要说帮你了,即便是教授弟子,怕是也没有那个本事了。” 昭冥真人一听,便知灵香又是在计较玲珑一事,他假装不知,兀自开口说着。 “外门中有一弟子名叫成騋,刻苦上进,深得我心。” 成騋?那个剑招洒脱的弟子? 灵香心中一个转念,便想起了那日演武场上的那个男子,确是不错的。 “五师兄修为高深,多年修行,座下弟子倒是不多,难得这人能入得了五师兄的法眼,不知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法。”灵香说着迈开了下山的步子,“可既然如此,便待三试过后直接收了去调教便是,与我何干?” “我自是这般打算的,只是如今他心结深重,若是不能早些开解,怕是以后入道会成心魔。”昭冥真人跟在灵香身后叹了口气。 “心结?小小年纪,修行之路尚未启程,能有什么心结?” 听灵香这么说,昭冥真人只觉好笑——小小年纪?这成騋可比灵香大了不止一两岁才是。 心中虽如此想着,面上却不表露半分。 “首次演武是由你做他的评判,我听说,事后他可经常在别人面前提起你。” “哦?这成騋,莫不是想拜入我清微峰?”灵香玩笑着,“我倒是未必能驾驭他,那块头,啧啧啧……” 昭冥真人自然是听出她话中意味,只是笑着摇头。 “我看他对你倒是颇为信服,你二人年岁也未差了多少,不如由你代我去开解他一番,想来收效定是卓越。” 听得此言,灵香心中算盘打得直响,弹指间心思便百转千回。只见她稍稍一顿,不一会便转身定睛望着昭冥真人,眼中精光闪烁,连星辰都暗淡许多。 昭冥真人见她如此,心中暗道不妙——这丫头!莫不是又看上他什么宝贝了! “喏,五师兄你看,我也是在山下行走许久,生意算是做得不错,这买卖嘛,自然是不能亏了的。此刻你这般要我替你办事,总不能你这般颐指气使,叫我去做仗义疏财之事不是。有道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这也算是替你未来徒弟免难了,既然是你徒弟,你这做师傅的,岂不是该给我点好处才是?” 下山许久,别的没有,倒是将山下那些市侩之气尽数学得。 “你要如何?”昭冥真人哭丧着脸说着。 “听闻五师兄前些年得了个火灵珠,我也不贪,借我把玩几年,待我玩腻了便还给你,如何?” 果不其然! “那可是老夫废了九牛之力,好不容易制服了那火麒麟才得手的宝物,你这要的也太随性了些,你看我那还有鲛珠、随侯珠什么的,你随便挑个,这火灵珠还是留给师兄吧?” “鲛珠我那也有,随侯珠虽是宝物,却也是个凡物,要来无用,既然五师兄不舍,那边算了,只是成騋嘛……”灵香绞着辫子说着。 “慢着……”昭冥真人扭着头紧闭着双眼,好似极痛的样子,“好吧!给你便是!” 这个徒弟,还真是不便宜!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抽刀断水醋翻波 辛夷望着手中断剑,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自己言行让这个小峰主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会有那番言语。 …… “既是不能以长剑修习,那这些日子岂不是白练了?”麦冬听言,便有些急了。 灵香睨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怎么说是白练了呢?我只说不适用长剑,可没说长剑不行啊。”灵香放下手中杯子,起身走到辛夷面前,“再说了,就算是长剑不行,权当他先熟悉招式了呗。”说着向辛夷伸出了被棉衣袖盖住了半掌的右手。 辛夷不明她是何意,一时间怔住,不知要做些什么。 “真是个呆子。”灵香说着,夺过辛夷怀中长剑抽了出来。 正当众人不知她要作甚,却见她捻诀之后,将那软剑生生折断,只留了寸半剑刃。 “这是何意?”辛夷开口问道。 “《断水诀》本就是短兵功法,现下权先如此用着,待往后门中为你们挑选兵器,再另做打算。”说着将断剑递给辛夷,“你且试试看,是否比长剑要流畅些。” 辛夷稍稍比划了几下,果真是比原来要流利了许多。 “是否愈发像使刀刃了?《断水诀》亦可以双手兵刃修习,想必于你来说会更为顺手吧。” 他正感受着其中变化,却不防灵香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心下大惊。 可在望向她时,却见她扭头坐回了椅子上。 …… 若是真的被发现了,又当如何? 辛夷还在深思,赵无恙却猛的拍了他一下。 “辛夷大哥!” 此番令辛夷唬了一跳,习惯性地作势起身便要反击,吓得赵无恙连连后退。 待看清来人,忙收起断剑起身搀扶,可方才他凶相毕露,这般接近竟令赵无恙又往后退了退,满面惊恐。 “我……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没留意你叫我,吓着你了吧……”辛夷作势便要收回向赵无恙伸出的手。 刚刚辛夷戾气横生,确实可怕,但赵无恙想到那日他劝龙七时说的话,顿时心下了然。 虽无法体会其中苦楚,但母亲常说,若能给予他人一份温暖,又何必吝啬呢。 辛夷的手还未放下,赵无恙毅然拉住了他,嘴上还说着方才真是被吓着了之类的话,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可辛夷却是心生波澜——虽是他着赵无恙起身,可这一握,却好似是赵无恙拉住了他。 自己可是浴血之人,一身血债,早已深陷泥淖自拔不得。 元清派的这些日子,同这些人的相处,令他戒备松懈,而他也着实身临其中,仿佛怡然其中。 可自己所图之事,说不得会伤了他们。 出神间,赵无恙又叫住了他。 “辛夷大哥,你这是怎的了?” “呃,《断水诀》中有一招式极为玄妙,我这不正参悟呢。” “哎!再刻苦也得吃饭不是,龙七刘夏二位哥哥等你不得,令我过来叫你,他们自去了伙房替我们打饭,不然再晚些便没有好的吃食了。”赵无恙说着,拉起辛夷便走。 望着眼前孩子般却好似泛着日晖的赵无恙,辛夷只觉心中那处黑暗仿佛都被驱散一般。 可届时若是会伤到这如太阳般的人,自己又当如何是好…… 龙七刘夏将饭食安顿好,刚一落座,便听到邻桌说起的话。 “成騋怎的没来?莫不是又在练功?这般废寝忘食?莫不是魔怔了?” “咦?方才出来还在我身后来着,怎的不见了?” 这时一人端着木案坐了下来。 “就在咱们出院门之时,我见一女子叫住了他,听他口称峰主,想必便是传闻中的清微峰主了。” “什么?你见到那峰主了?可是与传闻中一般美若天仙?” “天不天仙倒是看不真切,只是见她穿得厚实,想必是极为怕冷的,不过那声音倒是好听得紧,比城中酒馆唱曲儿的姑娘还好听。” “这小峰主找成騋作甚?莫不是看山咱们成騋身形魁梧了不成?” 龙七听到这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亏得刘夏反应及时,还未待他转身,便被拉住了他。 方才那弟子说话确实孟浪了,不过灵香屡次上门皆是翻墙而入,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虽不知为何,但定是另有计较。龙七若是现下翻脸,便会捅破这层关系,说不得会坏了灵香的事。 龙七也是听了那话一时血气上涌,被刘夏一拉倒是冷静了下来,可心中仍是气郁,丢了碗筷便出了公厨,刘夏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辛夷赵无恙到时,四人常坐的位置上只有四个木案和一些还未取下的汤食,却不见龙七刘夏二人,打听了一下,便知晓了原委。 赵无恙听了,心下一急便要出去寻人——这刘夏龙七之前可是为了他同成騋不对付过,如今这般,说不得会打起来。 辛夷却将他拦了下来,劝说着叫他吃完饭再去——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出龙七内心的想法,可他自己却似乎无所察觉,若是此次事情能让他看清自己,说不得也是件好事。 可他自己却没想过,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人之事了。 赵无恙扭不过辛夷,只得坐下吃饭,可心中着急,对于饭食也没什么食欲,囫囵吞了两口便拉着辛夷出去寻人,苦的是辛夷一块萝卜还未入口,便被丢到了地上。 龙七四下寻人不见,恼火异常,却是无计可施,踹着身旁一颗老松树撒着气——离出外门弟子院落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怎的就不见踪影了呢。灵香这丫头,寻成騋那厮作甚,难不成真是瞧上了他不成! 刘夏见他如此,心下倒是笑开了,平日里也曾开过他与灵香姑娘的玩笑,然这货却矢口否认,可谁人看不出他在乎灵香姑娘,每每说起她与哪个弟子的事时,他又一直是一副拈酸模样,却又总是强装镇定,如今放到成騋身上,果真是急了。 “说起来,灵香姑娘虽是在院外叫住了成騋,但应是会在屋中说话才是,不若去成騋院中寻寻看?”刘夏看龙七如焚的样子,忍着笑提议着。 龙七一听得此言,二话不说,不假思索直奔成騋所居之处。 人却没在屋中,厅上却放了两杯热茶,待寻到后院之时,便见二人一齐坐在大石之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龙七见此,顿时腹中翻绞,酸气上涌,仿佛吃了四两糯米丸子后不能消食一般。 “灵香!成騋!你二人孤男寡女在此作甚!”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剑影论竹解心结 “不知清微峰主寻我,有何赐教?”成騋见灵香叫他,忙上前弓身一礼。 灵香背着手,笑着踱着步。 “怎么,不教你些什么就不能寻你了不成?” 成騋望着她笑得一脸灿烂,一时间倒是怔住了:这副眉眼好似在哪见过,却是模糊得很记不真切了。 “自然不是,”片刻回神后,成騋也随着笑了起来,“只是想不到峰主这样的人找我这区区一个外门弟子能有何事。” “哪样了?”灵香俏皮地问道:“大家同样生而为人,年龄又是相仿,还在同门,相互间切磋道义,有何不可?” “那……那倒不是……”成騋从未同如此年纪的女子打过交道,镖局中虽也有两位女镖师,可她们年岁俱比自己大上许多,且那也是他儿时的事情了。 灵香见成騋如此身形面上却得局促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极了。 可现下来此并非逗人玩的,算了,放他一马吧! “这儿寒风得有些冷了,边走边说吧。”灵香笑眯眯地转身要走,却被成騋叫住了。 “若是峰主不嫌弃,便去我那院中坐坐。” 灵香想了片刻,觉得不错,便点了点头随成騋去了。 …… “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罢,此次前来乃是忠人之事,”灵香端着成騋奉上的热茶吸溜了一口,“实不相瞒,现如今长老们可是极为注重尔等外门之徒,或许你们并不知晓,但有些长老己有收徒之意了。” 成騋听了,面上倒是平静得很——这同他何干? 灵香见他如此,心下一赞——倒是不急功近利。 “修道本是修身修心修念。”灵香起身往后院走去,成騋见状,忙跟了上去,却见她寻了一块大石便坐了上去。 “虽说本不应干预他人之道,但既受人之托,我便再多事一次。”灵香盯着成騋问着:“你为何求道?” 成騋闻言愣住——一开始只是为了能再见一次那人,可如今却迷茫了,且不说能否遇见,就算可以,以他之能,怕是连话也说不上的。 灵香见他如此,微微一笑,拍了拍石头示意他坐过来。 成騋扭捏片刻,见她坚持,便倚在了一旁,却还保持着一尺之隔。 灵香也不多作强求——别看成騋身形魁梧,却是外刚内柔之人,许多事情,怕是还未曾经历过。 “以我之能,尚不得知那些修为高深者的修行之道,但求道伊使,总归是有所求的。既有所求,便要付出,虽不会全然回馈于你,可定会在日后某刻感激当时自己的坚持。”灵香说着,仰面叹了口气。 成騋听得身旁一声叹息,不明所以,扭头看向灵香,却见她竟面露惆怅,仿佛那句话亦是在说服她自己一般。 “人与人不同,不必急于求成,你可知那被文人墨客奉为高节的竹子?竹中有一品楠竹,埋根数久而不长,可待它根深蒂固之后便会窜天而上。” 成騋听言,低头沉思。 “可就算如此,”灵香接着说道:“依然会有说其腹中空空不堪大用。可那又何妨?我自苍翠如玉,任尔评头提足。世上最难之事有二,一是他人所愿,二是自心所欲。若是人人都能尽善尽美,哪还有三界五行?” …… 龙七到时,便见如此,他只觉二人近乎贴身,顿时腹中酸胀,却无视其中一尺之隔。 他同灵香还不曾如此,成騋何德,竟能这般! “灵香!成騋!你二人孤男寡女在此作甚!” 这灵香莫不真想将他收入清微峰不成? 成騋二人听言回头一看,只见龙七气势汹汹立于院门,身后刘夏一脸尴尬。 …… 辛夷赵无恙寻到之时,便见龙七成騋剑拔弩张,各立于大院两侧,似是要比剑。 二人不明所以,忙问向立于一旁的刘夏,却见他无奈摊手。 “龙兄非说要同成騋比剑……” 比剑?真是稀奇了,之前公厨之事,龙七都不曾同成騋正面相冲,如今怎的这般气躁? 辛夷正疑惑,却听角落清音响起。 “此番比试,只比剑招,不可作多余之法,点到即止,二人可清楚了?” 原是灵香,今日他身穿幽绿夹袄,连里衬亦是绿色,如此立于一旁,与边上翠竹形而一体,一上来竟没留意到她。 说到底,龙七会这般沉不住气,不不……是因为她,辛夷这般想着,不禁摇了摇头。 而事由之人却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松籽嗑了起来。 辛夷不禁想到昨日灵香同他说得话,如此没心没肺的,怕是随口说说的罢…… 待灵香一声比试开始,龙七成騋二人立时冲向对方。 龙七使的重剑,而成騋则是门中下发的软剑,本就处于劣势,此番比试,只可借用巧力,方有望胜出。 成騋深知这个道理,两人即将对上之时,一个侧身,便自龙七身旁划了过去,待越过龙七,他又一个转身,回手刺向龙七后背。 龙七只觉身后危险逼近,立即蹲下身子就地一翻拉开与成騋的距离。 这厮块头虽大,却身姿敏捷,若不是他内里之气早能融会于周身自然,方才一招怕是已然败下阵去。 龙七以鞘架剑,半蹲着摆出姿势——拿这厮试试剑招倒也不错。 灵香饶有兴趣地看着,手口不停,果壳磕裂声清脆,引得赵无恙不住张望。 成騋见状,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一招看着有些怪异,姿态状如伏羊,却似乎又有汹汹之势。 就在思索之时,龙七猛一蹬地,猛冲向他,来势之快,仿如离弦之箭。 这一招定然威力不小,若是迎上,必会剑毁人伤。 说时迟那时快,成騋扎起弓步,待龙七剑招将要打到面门之时,又是一个转身躲过,可还未站稳,龙七便一个回身甩手便是一剑。 眼见着剑锋将至,成騋腰间一扭,脚下一蹬,腾空旋转着躲了过去。 龙七见一招打空,忙将剑反手握住,右腿扫向成騋下盘,手上剑攻向他腰间。 方才一招躲过还未站定,又来一招,看这样子,成騋想是无法闪开了。 就在刘夏以为龙七将要胜出之时,成騋以剑点地,竟借着力弹了开去。 龙七不待成騋站稳,箭步跟上,一剑刺去。 成騋见状忙以剑鞘相抵,可龙七力道之大,竟生生将鞘刺穿。 就在剑鞘将要裂成两半,成騋将其转了半圈,竟将力卸去大半。 龙七被转得翻了个跟头,他忙站稳身形用力将剑拔出。 就在二人还要出招之时,只听得灵香大喊了一声: “好是精彩!”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误会得解心思沉 灵香这一嗓子,在场众人俱是愣住,尤其是龙七成騋。 谁也想不到,身躯如此娇小,竟能这般中气十足。 龙七则是惊叹,原来那日上清真人打开的传音符,振聋发聩之声并非因符力所致,而是这丫头实实在在吼出来的! “你二人虽尚未分出胜负,然打斗过程倒真是精彩,看得本座甚为高兴。”灵香说着,不知从哪又掏出了一把松籽儿,“可在我看来,倒是成騋更胜一筹。” 龙七听她这般说,便有些不高兴了。 “胜负既然未出,为何说是他更胜一筹?” 刘夏三人见他如此,悄悄退了几步,留出空位给这三人。 “那还用说?人家可是自行钻研,便能同你打成这般,如若不服,要不你再以软剑同人比试一番?” 龙七听言,竟无言反驳——自己能同成騋打成这样,着实是沾了兵器和剑诀的光。 “行了,大家今儿个既然都凑齐了,那便把之前的误会解了吧!”灵香说着,竟倚在大石上又磕起了松籽儿。 误会?什么误会? 赵无恙不明所以,望向刘夏。 刘夏想了想,便知灵香说的是公厨那次,便上前说道:“上次之事分明是他先动手,大家皆看得真切,怎会是误会?” 灵香剥着松籽儿,头也不抬,开口道:“且先将那事置于一旁,据我所知,你们可是一直不对付,究其根源,无非是弟子间的不实流言。” 确实,之所以看不惯赵无恙,便是因为自己对于投机取巧之人深恶痛绝,方才会有那般举措。 成騋想着,便如此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便是你的不对了,”灵香不知何时,竟将一把松籽剥了精光,起身上前看向成騋,“你能业精于勤,我很欣慰,然遇事须得亲身求真方才能下定论。” 龙七见灵香靠近,不动声色地立于她同成騋之间。 “什么投机取巧,我真不知是笑你不辩是非好呢,还是粗蛮莽撞好呢。” 灵香听得此话,不禁砸了砸嘴。 “长辈训话,你这晚辈乱插什么嘴,真是该打。” 龙七被训,心下有些恼——什么长辈,分明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虽有些不悦,可依旧挡在二人中间。 辛夷见他如此,竟觉有趣,险些笑了出来。 成騋闻言,倒是没有生气,既然峰主这样说了,那定然是真有什么误会才是。 “这流言是谁传出去的,倒是不得而知,可无恙那日寻我师兄,却不是为了拜他为师,而是想求他下山为母亲治病。”灵香说着看向了赵无恙。 赵无恙见灵香看向自己,便知是要他解释一番,于是他上将那日所为,以及为何上山说于成騋听。 “倒非是我偏心无恙,着实是因为那日最先去往赵府的,便是我同麦冬。且赵府夫人病由妖物,若非伏印师兄及时赶到,怕是我俩也会危险。”灵香为免成騋不信,开口补充道。 成騋倒是没有什么怀疑,既然小峰主亲自证明,那必是无假。 如此说来,是自己错了。 成騋忙朝赵无恙半跪赔礼,口中连称自己不是,伤害了无恙,以求原谅。 灵香见他如此,心下倒更觉这人不错,昭冥师兄眼光还是蛮独到的,这人虽有些鲁莽,但为人直接,且求道刻苦,是个可造之材。 而刘夏见成騋这般,心下对他之前所为却是半丝也无,不但如此,竟还心生好感,此人同他一样,俱是嫉恶如仇,且他能放下身段同无恙赔礼,面上似乎也并无不情不愿之意,想来也是位性情中人。 赵无恙见成騋如此,忙上前搀扶,口中忙称并非大事勿需挂怀,却奈何自己身形矮小,愣是扶不起他。 成騋见赵无恙如此,心下更是愧疚,小小年岁,竟能如此心胸宽阔,自己所为实再有违君子之道——虽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君子。 如此一想,他愣是拜了四拜,以赔不是,才就着赵无恙手上之力起身。 …… 自外门弟子院落出来,龙七便一脸不悦,灵香倒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依旧磕着仿佛磕不完的松籽儿,“咔哒咔哒”声不断,听得他有些烦躁。 “这玩意儿就那么好吃?比试之时便听到你剥壳的声音,扰得我一直分心。”龙七终是耐不住,开口抱怨道。 “倒不是说多好吃,只是闲来无事,且这松果状似峰塔,寓意更上一层,其籽亦能养身,多食总归是有些好处的。”灵香说着,塞了一粒儿入口。 “你!”龙七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这女人想法总与常人不同,不可以常理度之…… 刘夏见他二人如此,忙扯了下辛夷,后者顿时心领神会,拉起赵无恙便要回房。 可怜赵无恙还在低头卖力剥着灵香给的果子——实在不知灵香是如何做到的,竟能轻轻松松剥开许多。一不留神,被拉了个趔趄,险些撒落了手中果子。 “你……”龙七艰难开口,想要问灵香与成騋究竟何种关系,却在要问之时不知如何开口。 灵香见他如此,一脸莫名。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作甚,又不是闺门小姐,还害臊了不成?” 可不是害臊了么,对于龙七来说,还是头一次要问女子这种事情,虽然一直不曾将灵香当做女子。 “你……你对成騋如此关心,莫不是觉得……觉得……觉得他好?”好不容易问出,却如同舌头打结一般。 灵香正想着,不管成騋心结是否解开,好歹也算是能应付昭冥真人所托,还在算计着哪日去他殿上,将那火灵珠弄到手,倒是没留心龙七。 “自然是极好的,虽有些鲁莽,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一个人。” 龙七一听灵香说出这般话语,当下便急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觉得他好呢!你都有我了!” “什……什么?”灵香一脸莫名,什么叫有他了?“昭冥师兄觉得成騋心性尚可,有意收他为徒,可他似是心有郁结,便托我前来化解。今日之事看来,这人却是不错的啊。” 原来是这样么! 龙七望着灵香,眼神澄澈,黑白分明,到真是没有多少情绪其中。 “我……我是说……我以为你是打算收他为徒……”龙七摸着鼻子掩饰道。 “收他为徒?算了吧,你一个我都嫌麻烦了……”灵香埋怨了一通,扭头又去算计火灵珠之事了。 这丫头,怕是还未开窍吧…… 龙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他自己就开窍了么?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演武在即讨灵珠 昭冥真人捧着一个赭色锦盒,颤巍巍地自屋内出来,不时地抚摸着盒子,一脸悲痛不舍。那神情,丝毫不亚于当年送出乾坤袋的澄心真人。 灵香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半躺在厅中的太师椅上,一条腿还挂于扶手,不时地晃上一晃。 “嗨呀,五师兄这般表情又是何必呢?不过是颗珠子罢了,换得一位前途无量的徒弟,这份买卖,您可是赚足了本啊!” 灵香说着,起身想自昭冥长老手上接过锦盒,昭冥长老尤不死心,手上使力,好似只要这般,灵香便不会将珠子拿走一样。 “哎呀,师兄若是喜欢这盒子,留下便是,我必不会夺你所好,只需将盒中灵珠交予我便可。”灵香用力一扯,将锦盒自昭冥长老手中拽了过来。 昭冥长老见手上空空,面上一紧,扭过头去,紧闭着双眼,一副痛心疾首状——说的轻松,还一颗珠子,这可是五行珠中的火灵珠,世间仅此一颗! 要说这火灵珠,便不得不说说它的由来。 相传混沌之时太极为土,生阴阳两极,两极又生四象,分别为金木水火。这本是远古时期的说法,传了几千年后,便演变成了五行之说,即金木水火土。 又说这五行生于自然,源于星辰,乃是构成宇宙万物之基本。 种种说法,不胜枚举,但不论五行源自何物,这些言论皆是表达了五行之重,而五行珠便是凝结了其中精华。 再说当年多宝麒麟因贪食,误将火灵珠吞下,本是柔和之物,却因在这上古瑞兽体内吸纳了过多灵气以致火灵之力大增,使得温驯之兽痛苦不堪,久而久之,竟异变成了火麒麟。 就在灵香在那沧州城与吴元缠斗之时,昭冥真人受人之托,以五行伏魔阵中的玄冰大阵将其制服,而后不知又使了何种术法,才将这火灵珠取出。 火灵珠因灵气过盛,刚现世时还将整座山头都点着了,亏得昭冥真人神机妙算,早早布下了九天灵泽阵,下了一场大雨,才避免了一场山难。 现下这火灵珠经昭冥真人以四象阵养了足足七七之日,方才安生,可下了他大功夫了。 然而如今却被他这小师妹轻而易举地讨了去,怎不让他心如刀绞! 灵香夺过锦盒,捻着手印破了盒上小阵,打开之后,只见盒中有一珠子,卵般大小,泛着火光,静置于金帛之上。 她忙将珠子取出,刚一入手,只觉便体生暖,似是与这寒冬节气不在一处一般,片刻之后,竟生汗意。 果然是上古灵宝,有了它后,便再也不用怕这数九寒冬了。 灵香将火灵珠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几番抛接,唬得昭冥真人直叫住手——这一抛一接如同砸在他的心上一般,怎叫他不紧张,万一一个没接住掉在了地上,岂不是得让他心碎死了。 可这上古灵宝哪是那么容易摔坏的。 灵香掂了掂手中的火灵珠,感觉此物倒是不似看上去这般沉重,反倒是如石子儿似的轻巧,既不会携带不便,也不会令人忽略了它的存在。 “如此便谢过五师兄割爱了!”灵香说着,将珠子揣进怀中,一蹦一跳地出了点苍殿——居然真把这锦盒留了下来。 昭冥真人抚摸着空空如也的锦盒颓然坐下,满面愁闷,仿佛只要摸一摸这盒子,火灵珠便能自行飞回一般。 正当他心痛如绞之时,却见灵香又蹦跶着回来了,昭冥真人想着:莫不是这丫头良心未泯,见他五师兄年迈如许,经不起丧宝之痛,故特意将灵宝送回? 然而事实却是他多想了,这么多年下去,灵香何时有过这等觉悟?整个宗门就数他与澄心真人法宝最多,哪回讨去还能见着宝物回头的? 只听得灵香腰间银铃声由远及近,待她到了面前,径直向昭冥真人伸出了手。 “这……这又是想要什么?可莫要贪得无厌!”昭冥真人心下生寒,生怕灵香再从他这刮去什么。 “自然是化形之物了。”灵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我又不会御剑,这玉苍峰可是离我清微峰有些距离呢!” 昭冥真人这下不知是气还是笑才好,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纸,随手一叠丢给灵香,临了还捂着胸口摆了摆手示意她快些走。 “师兄手艺愈发精巧了呢,”灵香拿着手中纸鹤笑着说道:“那师妹我便先走了,得空再来叨扰!”说着便跑出了点苍殿。 这一句说得昭冥真人心中一紧,忙朝着早已出了殿门的灵香嘱咐道: “没事莫要来玩!你师兄我忙得紧!可不常在!” 临了还强调了两声: “哎!你听见没有?我不得空!” …… “不可智昏,不可心迷。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怙奉殿上,洞慧真人正在讲道,却见寒阳领着两位道童立于殿门之外。 “今日所讲,便到此为止,回去后可将这《清心诀》同《归元经》一同领悟,可事半功倍。”洞慧真人说完,身后的童子便敲了下旁边的小钟。 众人正收拾着起身,却见寒阳疾步入殿,朝洞慧真人弓身行了一道礼,而他身后道童则招呼着众位外门弟子稍坐片刻。 “遵掌教法旨,今日前来,宣告十日后演武之地。”寒阳说着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右手一挥,众人面前立刻呈现一片蜃景。 “此乃元清二位掌灵长老所辖荫虞峰,诸位师弟十日后便在此处进行比试,此处乃宗门灵兽放养之地,虽丹阳丹朱二位师叔已将灵兽驱至他处,但届时比试之时,还望各位能够善待此地,莫要坏了风水灵植,待比试完结,诸多灵兽还将返居此处。” 寒阳说着,又自袖中取出一卷画卷。 “卷中即为此次考题,我会将他挂于怙奉殿,诸位师弟可在近几日熟悉熟悉,以作准备。”说着将卷轴递给了身后道童。 “演武时间为一日一夜,届时还将有些细则,会在诸位入山之前,由丹阳丹朱二位长老详细示知。以上便是今日要告知各位之事。”说着朝众位外门弟子握拳行了一道礼,待弟子们回了礼,便随着洞慧真人离了怙奉殿。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余桃断袖勾栏怨 “荫虞峰?”白衣人摇着扇子笑道:“看来上清那厮对昭冥的阵法是愈发自信了,竟将演武之地定在那处。” 这话倒是令他身后之人费解异常,荫虞峰同守山大阵又有什么关系。 白衣人似是知道身后之人心中所想一般,开口说道:“荫虞峰是九阙山脉末端,又是灵兽聚集之地,阵力相对其他峰要弱些,当年元清蒙难,便是那处的山阵最先被破,现如今倒是加强许多,虽从山外无法破解,可若是自山内破阵的话,倒也不是做不到。” 白衣人扇着折扇,思索了片刻,随后对身后之人吩咐道: “你且回去,五日之后寻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随即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 刘夏近日倒是不常与龙七他们同出同进了,尤其是在寒阳公布了演武之事后,便是更难见着踪影。 四人同吃同住那么久,感情一直很好,现下怎的疏远了不成? 赵无恙心下对此疑惑不已,忙问了出来,却听龙七回了句: “自然是寻了新欢了呗!”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话中酸气弥漫,语调曲折如灵香一般,倒是引得辛夷哑然失笑。 龙七见辛夷笑出了声,不禁恼火异常,开口斥道:“有甚可笑的!” “这话用在此处,就好似他弃了你一般,我听你如此说,倒有些像那深闺怨妇。相处许久,还真不知你俩竟有余桃之好。”辛夷擦着手中断剑,也不抬头。 “我呸!”龙七闻言,立刻自椅上跳起,“好你个辛夷,平日里见你不言不语的,却不想竟是条百丈野狐!”说着看向赵无恙惊呆了的脸啐道:“小爷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有断袖之癖!莫要胡说,教坏了无恙!” 然而赵无恙却是对他这话丝毫不信,竟卷起了书坐到了辛夷身后,不时抬眼盯着龙七,好似在提防着他一般。 龙七这下更为不爽,却气极反笑。 “哟!~这还戒备起我来了,”说着扭着腰肢走向辛夷,捏着嗓子,学着小时见着的勾栏院子中的姑娘说道:“那今儿小爷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风情万种~” 院中只听得一阵嘶嚎,众弟子探头而出,却不知是那个阁楼传出的,俱是莫名不已。 要说这刘夏近来到底是怎的了,便是因为那日见了成騋同龙七比试之后,一来成騋为人同他相近,二来则是对他用剑甚是欣赏,便心生亲近之意。 虽曾有不和,可那不正是不打不相识,一打则相知么! 正巧自己剑术陷入瓶颈,无法更进一步,而成騋剑术卓越,于是便时常上门讨教了。 成騋对于之前的不愉快倒真是半点不在乎,刘夏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也不曾藏私。 这不好不容易休沐,刘夏便又去找成騋去了。 “成兄的剑术干脆利索,半点拖泥不带,是如何做到的?”刘夏见成騋耍了一套剑招后问道:“莫不是以前跟哪位高人修习过?” 说起来,刘夏可是自小便开始习剑,一套垂柳剑法使得凌厉生风,却也不曾做到如成騋这般。 “嗨~哪能啊!”成騋将剑入鞘,抹了抹额间汗珠,“剑这兵器,我也是上了山才开始用的,往常多是使枪旗,或是赤手空拳,偶尔也会用些暗器。” 这话倒令刘夏讶异不已,若是这样,那成騋使剑还不足两月,竟能耍得如此利落,莫不是剑术奇材?否则又怎会进步如此之快? 刘夏正在惊疑当中,却听成騋又开口说道: “我自小在镖局长大,镖局大多过着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最是讲究快速适应,为了生存,哪怕是路上的石头也能拿来当作兵器。记得当时有个女镖师,便是随手折根树枝,也能打得土匪山贼哭爹喊娘。” 成騋说着,便真的捡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只听得一声闷响,那石子竟扎进了前方竹子中。 “你瞧,便是如此。” 只见那竹子虽尚且青翠,却比手腕还粗,成騋这力道,却能以石子做到这般程度,着实令刘夏咋舌不已。 “且教我走镖的师傅说了,寻常人的功法,多少总会带些花哨招式,而我们若是在运镖之时遇到劫镖的亡命之徒时,这些个花哨事儿便可能会让自己送了性命,那些个歹人可不会管你招式好看与否,上来便是要取命的。所以我练剑之时,但凡哪处剑招没有必要,皆会被我去除掉。” 刘夏闻言,恍然大悟,怪道是练的剑法一样,可成騋的剑招却是有所不同。自己打小研习的垂柳剑式过于华丽,虽瞧上去有着赏心悦目之感,实则招式过于繁坠,而自己却又按部就班地练着,所以至此也无法精进。 刘夏这厢还在反思,却听成騋又说道: “我小时便随父亲走南闯北,也遇到过许多劫镖之事,镖者重信,每每此时父亲定是无法顾及于我,是故我只能自己保全自己,许是经历多了,如今若是危险将至,便会本能地或反击,或躲闪。” 原来如此,怪不得成騋能将元清派所授的轻灵剑法耍得如此精妙,原是诸多原因结合在了一起,才有了这般。 刘夏沉吟片刻,而后便向成騋抱拳一礼。 “今日听成兄一言,犹如醍醐灌顶,令在下茅塞顿开,真是感激不尽!” 成騋见状,忙扶扶起刘夏:“如今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相互照应理是应当,再说刘兄剑术本就高超,不过是小小瓶颈而已,定是难不倒你的。” …… “哟哟哟~还舍得回来呢,我还以为你要搬去同成騋同睡,正想着落栓呢~”龙七见刘夏回房,学着灵香唱腔,隔着书架对他说道。 这龙七今儿个一整日都阴阳怪气的,赵无恙总觉他愈发像灵香了。 刘夏听言,也不着恼: “成騋这人当真不错,你又何苦同他不对付呢?不过是灵香姑娘找了他一次而已,便记恨至今。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大可直言相告,我倒是觉得灵香姑娘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此话一出,辛夷刚喝进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往日知这刘夏是个爽直之人,却没想到直成这般,竟劝龙七示爱…… 龙七听言,面上一红,却犹自否认道:“谁……谁说我喜欢那母大虫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荫虞峰荫佑生灵 荫虞峰半山处,丹阳丹朱两位真人正灵感全开,探查着下半山是否还有遗漏的灵兽,而伏印真人则在一旁为其护法。 说起来,这丹阳丹朱二位真人还是一对孪生兄弟,当年前掌教下山游历人间,偶然在山林中遇到的。 那时两人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光景,身无寸缕,蓬头垢面,分明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 也不知二人究竟经历了什么,见着前掌教竟如同失了母亲饿了许久的小兽,嘶吼着便扑了上去,似是将他当做了猎物,张嘴便咬。 前掌教提气一喝,便将二人震开,弹出老远。 两个孩童哪经得住这般震击,落地瞬间便昏死过去。待到醒来之时,却被绑了个严严实实。 前掌教那时见二人如此,便心生怜意,遂将二人带回了九阙山,其中三人相处,曲折难言。 然而二人毕竟的凡人之子,想来是被遗弃山林久不见人才激发了兽性,经前掌教悉心照料,循序启智,终是重拾了人性。 望着被灵气包裹丹阳丹朱,伏印真人不禁嘴角飞扬。 记得初见之时,这二人胆小至极,总是腻在师傅左右不肯离去半步,处了约莫半年之久,方才放下心防同诸位师兄熟悉起来。 当年伏印真人方及弱冠,虽师父一番推算,算得了二人大约生辰,但相对其他师兄来说,年纪同他最是接近,便有意将他二人交于自己照料。 说起来,丹阳丹朱二位真人能够开口说话,还是他当年教会的。 没过多久,师父便将二人收入了座下,赐名丹阳丹朱。 由于前掌教当年的安排,丹阳丹朱同伏印真人感情最好,不管是练功或是悟道,俱是一起,极少会分开,就连下山历练,也是同路而行。 若不是当年宗门遇到那等事情,想来二人还不会变成如今这般能够独当一面的一门长老。 正在伏印真人出神之时,却见丹朱收了功法,坐到了伏印身边。 “师兄莫不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这丹朱虽是弟弟,可心智上却比丹阳成熟许多,丹阳遇事总是有些急躁,而丹朱却能比他多想一些。 “想起当年你同丹阳刚被师父带来元清之时,两人还怯怯的躲在师傅身后不敢出来的样子。”伏印真人望着远方叹息着,好似过往之事恍如昨日。 丹朱闻言看向丹阳,随后轻笑着说道:“是啊~若不是师父垂怜,如今我二人定是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随即他又低头沉吟。 “若是没有当年血灾,想来师父应还健在,只是如今却可怜了灵香……” 若是没有当年血灾,元清派当是另一番景象,荼蘼仙子定也是安然无恙地住在清微峰…… 这厢伏印真人正在出神,却见丹阳真人也收了功法走出了阵眼。 “我在那勤勤恳恳探查灵踪,师兄可倒好,竟和丹朱闲聊了起来。” 听他如此说,丹朱却笑话起他来。 “哥哥怕是功力减退了,我可是探查着整座后山,比你前山要大上许多,确能先于你完成,才坐下来同六师兄说说话的。想来如今我的修为,是要赶上哥哥了吧。” 丹阳听了,却也不恼,笑着坐在了二人中间。 “做哥哥的,修为输给自己弟弟,那自然是不能够的,只不过前山有些异动,稍稍费了心力而已。” 前任掌教是个混沌灵根,修行上又是少有的奇才,玄术武道皆是精通,却因宗门祸事过早殒身,不曾将所有本事传给上清真人,如今元清派掌教和乾元真人虽是修为最高,却也有短板。 为了避免当年那场祸事再度发生,其余的六个长老便在短短数年,各自苦修了一门道法。 就如同昭冥真人阵法卓越一样,要说丹阳丹朱二人有何能耐,便是探灵和通灵了。 通灵一术,其实分了许多种:通天、通地、通人、通神、通鬼,便是所谓的五通。而丹阳丹朱二位真人有的便是通地之能。 许是自小便被遗弃山林,前掌教授道之时便发现他二人竟能聆听世间万物之声,但凡启灵了的精魅灵兽,俱能与之对谈。 而探灵便是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探查出灵气踪迹,若是熟悉的,便能一下自认出来。 这不,昭冥真人的排山阵已然开启,却有两人越过了阵法,自前山而来。 伏印真人听得此言,忙坐直了身子——如今在这荫虞峰上有了异动,莫不是正对上了前不久混元仪上的先兆? 丹阳见伏印真人如此,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了句无妨。 “倒不是什么不祥之物,可非要说麻烦的话,不知那两个混世魔王算不算得。” 混世魔王?那只能是她二人无疑了。 这个灵香,又要带坏他徒弟了! …… “如今伏印师兄对你是愈发松懈了,这个日子不去练功悟道,成日里没事就往我闲云居跑,半点子徒弟样儿都没有!”灵香边疾步走着,边埋怨着麦冬。 今日偶闻二次演武的考题,便打算前来荫虞峰探探路,可谁知她刚下了清微峰便遇见了麦冬。 麦冬一听她说二次演武的试题有些蹊跷,便非要跟来一探究竟。 “既是可疑,两人查探总比一人更容易不是?万一你一个走眼错过了线索,说不得我还能替你补补缺儿。”麦冬一副正义凛然,“若是发现了什么,也好赶紧告诉师叔们不是?” 灵香却瞥了她一眼——真当自己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小九九?无非是想在演武之前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回头好告诉那院儿的情郎,叫他早做准备。 话虽这么说,其实自己也是有些不放心的,一来那试题对那些外门弟子来说,本身便有些为难,其中所寻之物,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同一些毒物混淆;再一个,也是最大的问题,便是这荫虞峰了。 虽说七师兄八师兄早早将他们那些个宝贝灵兽驱往山上,可这下半山却也并非危险全无,单就这密林深处,便不知有多少精怪隐于其中。 麦冬对此深有体会。 小时候她们俩常常来这荫虞峰抓灵兽玩,两人一起时还好,可若是一个不小心走散了,十有八九会被其中一些精魅缠上,一旦走脱不得,若是没有丹阳丹朱二位师叔前来搭救的话,便会被一直困在里面。 灵香麦冬二人人沿着山路前行着,浑然不觉身后爬着的藤蔓,那些藤条如蛇一般尾随其后,却是半丝声响也未发出。 就在麦冬转身想要探查周围是否异常之时,那些个藤蔓一下子便缠在了她的身上,顺间将她拖进了林中。 灵香只觉身后好似一阵风刮过,接着听见麦冬一声尖叫,待她回头,麦冬早已不见踪影,而眼前却立着许多树藤。 只见那树藤比臂膀还要粗壮,像蛇支起上身一般,一个个立在那,好似下一刻便要飞身而出缠住猎物似的。 可…… 就在它们将要缠上灵香之时,却在她转身的瞬间停住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精魅难忘前尘事 一条条藤蔓蓄势待发,正要冲上去缠住灵香,却不防她一个转身。 “哼哼!我当是怎的呢,原来又是你们!” 灵香冷笑着开口,那些藤蔓却好似听得到一般,其中立得最高的两根,竟在她开口之后瘫软了下去。 要说这荫虞峰,当真是郁郁葱葱,四季如春,据说是被无为老祖施了什么阵法,才会一直如此。 是故除了那些子习性怪异的,元清派诸多灵兽,皆入住此峰。 便是有看官心下生疑,既然此处四季如春,为何灵香那般畏寒之人却会去囚云峰躲冬?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着此处温暖湿润,所以诸多野生灵植便在此峰悄然生长,故灵香小时常来此处采寻。 既是生长宝地,又有灵脉在此,于是便有一些通灵启智成了精的树木自其它峰来到荫虞峰安了家。 正巧着荫虞峰位于九阙山末,是元清派后山所在,经丹阳丹朱二位真人安排,它们便行使起了守山之责。 要说起守山,这些子精魅还真是尽职尽责,本身灵智已开,便已是有了辨别之能,凡是它们不曾见过的,皆会被禁锢,直至山中灵兽通知丹阳丹朱二位真人赶来后,才会放人。 比如灵香和麦冬第一次来此地时,便被这些子藤蔓捆了个结结实实,若不是有灵兽识得灵香,将她们被困的消息告知丹朱真人,怕是要吃些苦头,得在这深山老林里饿上几天了。 那时灵香心中只觉怒火中烧,被救之后,不知是从哪弄来了许多猛火油,当天夜里独自悄悄爬到荫虞峰,找到那树精,一顿猛浇,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扔了上去。 那树精见自己被烧,顿时便扭动起来,点着了的猛火油洒得到处都是,使得其他精怪亦是遭了殃,片刻间整座山林便陷入一片火海。 当时幸亏发现得早,昭冥真人急急布下九天灵泽阵,方才解了一山危难。 自此山中精怪俱是认识到了灵香的蛮横,虽说这事儿之后她便被上清真人勒令禁止踏足荫虞峰,但混世魔王到底是混世魔王不是?每每需要个什么药草灵植的,她便会偷偷摸摸地跑了上来。 众多精魅见着她,要么伪装自己是颗普通的树,要么便是假装看不到这么一个人,总之就是不敢招惹她的。 虽说这些年她在山外许久不曾来此,但她曾经造成的阴影,令它们难以忘怀这一身“霸道”的灵气,和那张无论如何变化也会时刻铭记的面庞! 灵香自怀中取出火灵珠,一面颠着,一面开口吩咐这些藤蔓将方才掳去的女子好生送下山去。 火灵珠凝聚的是天地之火,虽说灵香不会催动,可一众精怪却是能感受到其中灵力,听得灵香这般差遣,忙不迭晃着藤蔓,似是在点头一般,以示自己定会做到。 麦冬那厢被吊在一处老树上,正哭天喊地,又是师父又是师叔的,却忽然间被放了下来。 几条藤蔓聚在一起化作筏子,飘于地上,片刻间便将她送下了山。 麦冬满面惊疑,待双脚踏踏实实地立于地上,方才回神,挠着脑袋犹豫着是否还要再上去。 少了这么个掉袋子,灵香自是方便许多,伸手指着最粗壮的那根藤蔓,使唤着它带她去寻丹阳丹朱二位真人。 那藤蔓似是一惊,不情不愿地扭到灵香身旁挽成一个旋儿,待她坐了上去,便载着她往山上去了。 剩下的蔓藤见灵香远去,如同松了口气一般纷然落地,一动也不动了。 …… 刚下了学,赵无恙便率先进了阁楼,正倒着茶,却忽觉屋中不大寻常。 众人还未进屋,却听得屋中赵无恙怪叫了一声,忙疾步奔进房中,却见灵香正揉捏着赵无恙的脸,口中还说着让姐姐疼爱疼爱你那样的话。 赵无恙本是生无可恋,当龙七三人冲进屋子,忙以求助的眼神瞥着辛夷。 虽说那眼神楚楚,可辛夷也是没有办法,且他自身怕也自顾不暇,又如何管得了他?望着身旁不住嘘寒问暖的麦冬,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 赵无恙见辛夷是没有指望了,忙又将眼神看向刘夏,可刘夏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只是笑着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下,拿起小桌上的书便看了起来。 如此便只剩龙七了。 龙七见着那希冀的眼神,心下顿觉责任重大,忙上前同灵香搭着话,悄无声息地将赵无恙自灵香手上解救出来。 赵无恙得了自由,忙藏在龙七身后,灵香不过是看了他一眼,却唬得他踉跄着爬上了二楼卧房——虽说这清微峰主有恩于母亲,可如此生猛的一个女子,着实令他招架不住,也不知龙七大哥到底是喜欢上了她哪一点…… 灵香见赵无恙仓皇而逃的样子,笑着坐下,倒了杯茶喝了起来——她家无恙还真是可爱得紧,若是能拐去闲云居天天逗着玩,着实也是不错的。 如今她倒是将这赵无恙当成自家的一般,竟还想着带去清微峰。 望着眼前眯着眼饮茶的灵香,龙七便知她心中定是又在算计着什么——这神情,就如同山间的狐狸,他可是在悠然居见过好多回了。 “咳!”他假意清了清嗓子,“你……你来做甚?” 麦冬闻言,望向灵香——是啊,她也奇怪得很,自己早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刚想再踏上荫虞峰,便见她自山上下来了,也不知在山上遇到了什么,问也不答。 “此次演武陷阱颇多,你们可做好了准备?”灵香说着,将茶一放,走向刘夏,拿过了他手上的书,竟是《株草别录》。 “我就说看得眼熟,宗门何时将此书印制成册了?” 麦冬望着灵香手上的书,笑着说道:“师父看这本书很是不错,便下山印了些许,留在了宗门与弟子们传阅。” “什么?你师父居然胡乱给别人传阅我的书!?”灵香惊叫:“还不给钱!?” 她这一喊,却是令众人一怔。 这本将诸多灵植罗列在册,且配有图文还标记特点的药书,居然是灵香所作!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二次演武藏凶机 二次演武终是来了,有的弟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有的却是张惶失措,不知前路如何。 寒阳将六十四位外门弟子带至荫虞峰下,入山口处,丹阳丹朱二位长老已然在那等候多时了,待一众弟子行礼过后,二位真人便开始宣读演武须知了。 此次演武题目是玉灵果,只要进了这排山阵,便得一日一夜才可出来,每颗玉灵果以一分计算,倘若是采得异色,还能多得五分,届时谁人分多,便会胜出。 或者若是谁道运通达,能抓住那五十分的游云紫苏,破了阵眼,便可提前结束演武。 可若是摘成了其他灵植,便会扣除相应分数。 众人一听,可炸开了锅:一来并未曾听过扣分一说,二来之前在怙奉殿上的挂卷,也从未提过什么游云紫苏。 就在外门弟子们窃窃私议之时,丹阳丹朱二位真人手诀一捻,便打开了山阵。 “只要进了这阵门,便可能会被传至阵中任何一处地方,若是有幸落到了玉灵果茂盛处,说不得还能拔得头筹。”丹阳真人说着,朝寒阳点了点头,以示演武开始。 居然还不是一起! 众弟子心中祷告着,排着队进了山阵,一个个俱是希望自己能如丹阳真人口中所说一般,有幸落在玉灵果堆里才好。 望仙台上,上清真人同五位真人一齐观察着窥尘镜,就连灵香竟也有一席之地。 只是今日她倒是有些不同:自得了火灵珠后,身上衣物便穿得薄了许多,可现下居然又裹起了厚棉衣,着实令昭冥真人不解万分。 莫不是这丫头将他那宝贝珠子给弄丢了? 如此想着,心下不免一阵抽痛,忙开口问了出来。 “瞧五师兄说的,我可是那种会丢宝贝的人?”灵香笑着抄起袖子,“不过是现下没带在身上而已。再者说了,既是给了我把玩,怎的如今是想讨要回去了?当日你我二人可是有过约定的,师兄难不是想要食言不成?” 一番话说得如此透彻,昭冥真人还真不好再问火灵珠的去向。 道者重信重义,应下的话自是不能随意收回,只是他还不曾自那失宝之痛中回转过来。 澄心真人对他的遭遇深有体会,却是只能摇着头拍拍昭冥真人的肩聊表慰藉。 谁让这是自家师妹呢!? 灵香见澄心真人如此,却冷笑着唱了起来。 “如我这般可怜的女子,游历世间,却没有个一技傍身,好不容易得了些法宝,还被人惦记着,要不便是有人背地里拿了小女子的心血去接济自家弟子……” 她不知从哪扯出了一方帕子,边唱着,边假意抹面: “上苍何其不公,竟要如此待我,呜~” 众长老正不知她这又是在作的什么妖,却见她边抹着泪,边不时瞥着伏印真人。 伏印这厢被盯得毛骨悚然:这灵香在山下没干什么,倒是把那些子戏文唱腔学了个七八,再佐以一副做作姿态,还有那指桑骂槐的手段,着实令他无可奈何。 “咳!”伏印真人清了清嗓子,“你这般盯着我,我却不知到底哪处得罪了你,不如直接告知,师兄也好给你赔礼不是?” “这可是六师兄你说的!众位师兄可一并做个见证。”灵香说着自袖中取出了《株草别录》。 伏印真人一见此书,心中直道坏了:这册子是他在灵香下山那年,去闲云居寻她之时,见桌上放着一本绘册,随手拿着看了看,只觉写得很是不错,就稍做了些修正,便拿去山下印了几册。本只是想给宗门弟子传阅以增长见识,倒是忘了告诉她这事…… “我倒是没想到,六师兄竟将这书名都替我想好了,弄得我都不知该不该感激涕零才是。”灵香说着,捏起兰花指掂了掂手中的册子。 “咳!”伏印真人又是一声咳,“这……师兄未曾经你同意,便私自印制了你的书,确是师兄的不对,不如我那密室……” 话还未说完,却被上清真人一声微咳打断了。 伏印真人心下一惊,忙改口道:“不如师兄拿一灵宝出来,给你赔个不是?” 这一条件倒是诱人,可…… 灵香犹豫再三,方才艰难开口:“这赔礼便算了,只是待会师兄在这窥尘镜中看到了什么,莫要急着问责才是。” 伏印真人听她如此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他的灵宝可不似澄心师兄和昭冥师兄那般多,给不了几次便会空了。可转念又想:问责?这鬼丫头莫不是已然做了什么,现下先拿这事儿讨个人情筹码? 他越想越觉事如他想,狐疑地看了一眼灵香,便仔细地盯起了窥尘镜。 然而各位长老却是只将精力集中在一众弟子的表现上,却忽略了一些细枝末节,唯上清真人心神不宁,却也不知纰漏到底在何处…… …… 荫虞峰上,一身着外门弟子服饰之人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周身上下,灵气全无,而他的手上,还握着一个不知有何用途的盘状物。 待这人走至密林深处,便静立住不动了,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望着手中之物,似是犹豫着是否要丢掉,可又像是不舍一般。 他就这样立着,望着,纹丝不动。 …… “你来了?”白衣人头也不回,兀自扇着扇子,在这寒冬时节,这番做派,倒显得极不协调。 “是!”来人正是那个身着外门弟子服饰之人,他朝着白衣人弓身一礼问道:“不知使者五日前唤我今日来此,有何吩咐。” 现下临近演武,课业排的紧,外门弟子又是一齐出行,想要脱身确是极不容易的。 白衣人倒是浑不在意身后之人的处境,好似他并不在乎身后之人的生死一般,只是稍作一顿,才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盘状物。 “此乃刻有召来阵的罗盘,演武之前将它置于荫虞峰上,待排山阵启,它便会随之一起启动。”说着将罗盘丢给了身后之人。 那人接起罗盘,心中一阵纠结,面上却不表露万分。 可白衣人是何许人也,乃是魔尊身旁得力干将之首,虽未回头,却依然感觉得到那人的犹豫。 “你要记住,你娘的性命,可是还握在本座的手中,好好替我做事,方能保她安然无虞!” …… 身着外门弟子服饰之人立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罗盘丢在了灌木丛中,转身便离开了。 而他却没有留意到,身后竟有一人,悄无声息地盯了他许久。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遮天蔽日排山阵 成騋做梦都没想到,竟会和龙七落在同一处。 虽说那日误会已解,但他却好似总和自己过不去一般,就连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 可自己真不知到底是哪处得罪了他。 龙七这厢也是郁闷得紧,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偏偏是和这四六不通的家伙撞到了一起。 而这深山老林的,若是能有个伴一齐前行,确是比只身一人要稳妥得多,否则那日灵香也不会特意跑来叮嘱自己,莫要独自探索。 在这一点上,成騋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 毕竟是一场演武,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必不会如表面一般轻松。 且他总觉得四周怪异得紧,之前大师兄早已说过,阵中是没有灵兽之类的活物,可这一路上,总是时不时的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吊着他们玩一样。 刘夏刚一站定,便四下寻开了。 自己落脚之地甚为空旷,不像是灵植能够存活的地方,可阵法之中遮天蔽日,实在无法辨认自己到底是在何处,只得闷着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便见前方草木繁盛,似是灵植可以生长之地,刘夏忙疾步而去,刚一踏在草上,便见一旁灌木一阵抖动。 虽说阵中早已将灵兽驱走,可自入阵一来,四周无不充斥着怪异的气息。 想到此处他立时便警醒起来,拔出软剑架起剑势,屏气凝神,小心地向那灌木中探去。 待近到身前,便将左手剑鞘狠狠地砸了进去。 只听“哎哟”一声,一个“球”自那灌木中滚出,竟是一个人,且是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着外门弟子的道袍,却是衣衫褴褛,滚了半圈,趴在了刘夏脚下。 刘夏倒是一惊,连连退了两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女子有所动作。 无奈之下他只好上前,打算将其搀起,可刚一蹲下,却见那女子手脚一阵乱打乱踢,口中还不住地喊着: “莫要抓我!莫要抓我!我的肉不好吃!” 然后猛地起身,一个抬头,撞向刘夏下颚。 刘夏吃疼,言语不得,被撞得坐在一旁,紧捂着下巴不放,面上尽是痛色。 那女子刚想拔腿就跑,却忽的愣住了:我好似撞的是个……人? 她犹豫着扭过头,待看清了地上的刘夏,方才吐出一口气——还真的是个人! “我说,这位同窗,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她拍着胸口安抚起自己。 刘夏闻言,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蓬头垢面的,倒是瞧不出有多大年岁,却能自眉眼上隐约可见其面容姣好。 可是…… 这样一个女子,那头颅究竟是什么做的,竟撞得他下颚到现在还生生作痛,而她竟好似没事一般,倒还埋怨起他了。 他揉着下巴起身,面上痛色稍减。 “倒非是我要吓唬姑娘,可躲在草里的本是你才是,怎的就变成在下吓唬你了呢?”说着捡起方才被撞得掉在地上的剑。 那女子一听刘夏这样说,倒是有些语塞,再一看到他红肿的下巴时,便不好意思起来。 “实再是对不住,只是我方才受了些惊吓,才藏了起来的,听你来时的动静,还以为是那妖物找到我了呢。”说着又钻进了灌木中,不一会便取出了自己的剑,还顺道将刘夏的剑鞘找了出来。 “妖物?”刘夏一脸疑问,“这阵中已然没有活物,怎还会有妖物?” “谁说不是呢?”那女子将剑鞘递给了刘夏,“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亲眼见到那东西将人掳走了,若非我跑得快,怕是也要送命。” “你们?” “是啊!是兰苑的同窗,我俩恰巧落在了一处。”那女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喏,这剑是我的,可这剑鞘却是她的。当时那妖物来势太快,我俩竟只抓住了互相的剑鞘,她便一个瞬间不见了踪影,骇得我连滚带爬地跑到这躲了起来。” 这新进外门弟子居所便是以梅兰竹菊命名,既然她提到兰苑,那人便也是个女子没错了。 灵香姑娘说得对,这场演武果然不是简简单单的考核。 …… “什么?你说这书是灵香姑娘你编纂的?” 刘夏知道灵香本事非凡,却不想竟也有这这才能。 这本《株草别录》无论是从图文还是注解上,皆不是寻常人能看得明白的,只有懂行且是老手才能写出如此药书。 灵香稍稍翻着看了看,撇了撇嘴,将书又递还给刘夏。 “倒不全是,有些地方想是不对,伏印师兄作了些更改。” 那也是极难的了! 刘夏望着灵香,毫不掩饰眼中的钦佩。 而灵香却岔开了话头。 “今儿个来是要说说这演武之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给你们稍稍提个醒。” “提醒?难道这演武还能有什么猫腻不成?”龙七说着举起杯子便要喝茶,第一口刚咽下,方才想起,这杯子是灵香刚才喝过的。 一想到这,他的脸顿时热了起来,瞟了灵香一眼,却发现她好似并未发觉。 这杯子仿佛还留有她的齿香,龙七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只觉浑身燥热,忙将杯子悄然放下,默念了一遍清心诀稳了稳心神。 灵香那头却并没有回头看他这边,只是低头自袖中取出一沓符纸。 “自然是不寻常的,”说着将符纸分成了四份,“虽说届时排山阵中不会有灵兽,可也没说不会有其它的东西,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 “其它的东西?噢~”表冬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灵香口中“其它的东西”指的什么,这不刚才还遇到呢么! 她刚想开口,却被灵香制止了。 “你身为师姐,就不能作个表率,公平公正地对待这场演武考核?” 表冬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灵香:你倒是公平公正了,那还发个劳什子符纸给他们作甚? …… 刘夏一想到这,便将怀中符纸取出看了看。 莫不是因着灵香姑娘的符篆,所以自己这一路上,虽总觉周遭气氛不寻常,却也没遇到什么妖物精怪?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荫虞峰上魔兵现 “咦?你竟会符术?”那女子见刘夏取出黄符,便凑上前看了看,这一看不禁令她惊声高呼。 那第一张符竟是召神符!那可是高阶道符! “你!你你你!你竟会这种符术!?” 她惊得语无伦次,可刘夏却是一脸茫然:这符怎么了? 这女子见他面上如此,还以为他符术高深,所以才不以为意,忙跪在地上抱住了刘夏的腿,口中还不住喊道:“仙长既有如此高能,定是道法深厚,大家又是同窗,不若带上小女子一回吧!~” 刘夏见她如此,骇得往后一退,可这女子怪力异常,竟将他抱得死死的。 “呃……”他哭笑不得,忙开口道:“姑娘莫要如此,在下并不会什么符术,这符乃是友人所赠。” “小女子烧火做饭,缝衣织布,样样不通,但小女子看着喜庆,必能取悦仙长,仙长定要带上小女子啊!”这深山之中可是有个不知何物的妖怪,既然遇到大能,如若不上赶着巴结着,自己便是个傻子。 嗯? 慢着! 方才他说了什么? 那女子望着刘夏,一脸茫然,好似并未听到他之前说了什么一般。 “不是你的?”她先是一愣,随即放开刘夏,还嫌弃地推了推,方才起身。 “我就说嘛,同是外门弟子,没道理你就会这等高深的符术,即便是画得出来,可若是不会念符,亦是半丝作用也不会有。”她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边抱怨着:“还害得我白白献了份殷勤。” 这姑娘,怎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在下刘夏,”刘夏朝着女子抱了一拳,“不知姑娘芳名?” “咦?你叫刘夏?”那女子惊讶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叫半夏,我们名字当中都有个夏字。” 刘夏倒是微微一怔,竟能遇到这等巧事,而半夏趁他出神之际,自他手中抽走了一张黄符看了起来。 “咦?” 半夏的这一声令她立刻回了神。 “可是有何不妥?” “倒不是不妥。”半夏捏着下巴,“这是你那友人赠你符箓时,你没翻看么?” 刘夏摇了摇头问道:“你懂符术?” “我自然是不懂的,”半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是之前打扫怙奉殿之时,偶然发现了掌经长老落下的两本《符说》,便随意翻了翻。” 落下的?怕是故意留在那的吧。 “打扫怙奉殿?那儿不是一直有童子每日洒扫么?” “瞧你这话说的!”半夏白了刘夏一眼,“宗门之中是有些洒扫童子没错,可见着哪一个不都得叫一声师兄?你还真当人家是打杂的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内门子弟!” 什么?竟有这事? “那……伙房的……也……?” “自然也是!”半夏望着刘夏脸上一副惊讶的样子,只觉得他好笑得紧,“整个宗门中,位份最低的,便是我们梅兰竹菊四苑中的六十四位外门弟子了,难不成你每日吃饭还真当人家是伙夫了?” 刘夏本想点头承认,可一时半会却陷于惊诧之中无法自拔。 说起来,每日去公厨之时,那些个童子半分架子也没有,谁人会想到他们竟会是内门弟子? 刘夏干咳了一声,以作掩饰,忙岔开话头问道: “这符既无不妥,那你咦什么?” “自然是要咦的了,若我没有记错,这当是子母符中的子符,可这排山阵中要子母符作甚?” “如此说来,那应是还有一张母符才是。”刘夏说着,将第三张符递给了半夏,“可是这张?” 半夏刚一接过符箓,还未细看,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张符的画法我没有见过,但绝非母符。子母符是敕令符,符头都是一样的,而这张符头却是敞开的,倒像是个鼎字……” 灵香姑娘总共给了三张符箓,既然没有母符,那…… …… 赵无恙哆哆嗦嗦地采着眼前黄绿色的果子,还不时地望着四周——这许久下来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而此处四下无风,周遭却动不动便会有簌簌声发出,真是诡异得令它心惊。 这玉灵果到也是奇怪,竟是东长一株西长一串的,丹阳师叔居然会说有玉灵果茂盛处,莫不是在逗弄他们这些外门弟子? 赵无恙正准备起身,却忽的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吓得他坐到了地上,手脚一阵乱蹬,刚采的玉灵果洒了一地。 “别怕!是我!” 竟是辛夷! “莫要出声!”辛夷沉声说着,并放开了赵无恙。 赵无恙不知辛夷为何如此,也有样学样压着嗓子问原由。 “林子中有其它东西……”辛夷伏在地上四处张望着,并紧紧地按着赵无恙。 果然不消片刻,便见另一外门弟子自不远处跑来,似是身上有伤,踉踉跄跄的。 可这人没跑多远,便不知被什么东西拌倒在地,立时便有一些藤蔓缠上了他,不过一会,便给裹成了个粽子。 待那人的声音渐渐虚弱直至无声之后,其它藤蔓便将其吊了起来。 赵无恙抬眼望去,险些叫出了声:他的头顶竟吊满了这样的“粽子”! “你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辛夷轻声问着赵无恙。 “是灵香姑娘的符引我来的此处。”赵无恙声音带颤,似是吓得不轻。 “符?”辛夷自怀中掏出那日灵香给的三张黄符,可并未发现有引路符,只是一张火符,和两张他不认识的符篆。 “那符你用了几张了?” “还剩两张,有一张飞到这便烧没了。”赵无恙说着,取出了剩下的两张符篆。 辛夷接过一看,居然和他的不一样! 这小峰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只听得方才被藤蔓绑起来的外门弟子的来路处,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辛夷赶忙再次按住赵无恙,自己则伏着身子,屏气凝神,不一会,便听见一声声啼叫。 那声音由远及近,尖啸着,高吼着,听起来古怪得很。 “是魔兵!” 望仙台上上清真人惊呼出声,众长老亦是紧张不己。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子追母去前路凶 这次演武的试题,着实令惠悟有些为难,自己平日里只注重功法剑术了,却从未看过那些医书药理之类的书。 其实他倒是最幸运的一个,竟真如丹阳真人口中所说,落在了玉灵果茂盛处,可此处不仅玉灵果多,还有许多其他灵植,在他看来,这些子草草叶叶的,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也并非他一人会这般觉得,若是换作别人,亦会如此。 且不说那果实如何,单是相似的宽叶灵植,便是成团扎堆地聚在一块,令人看了眼花缭乱的。 再说这果实,更是相似得紧,不过是大小色泽不近相同而已。 远了不说,便是玄根果,不论是习性或是样貌,皆同玉灵果如出一辙,若非是经年浸淫药术之人,必会将二者弄错。 正当他不知如何辨识之时,忽的听的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刚一转头,便见龙七成騋向这走来。 惠悟本以为同成騋相见会有些尴尬,可没想到成騋见着他后,竟主动行了个道礼。 两厢寒暄后,便各自散开采摘玉灵果了。 成騋同惠悟一样,也是对药理一窍不通,见着这些相似的果实,亦是有些不知所措,可反观龙七,却是迅速地将那些个果子摘下装进袋中。 成騋惠悟俱是惊诧,相互看了一眼,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呃……龙七,那个……” 龙七听是成騋在叫他,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头也不抬的答道: “我也分不清这些果子,反正横竖是有对的,干脆多摘些带出去,也总比两手空空要来得强。” 听到他这么说,成騋满脸惊讶:难不成他在进阵之前没有听丹阳丹朱二位真人说什么么? 而惠悟听了龙七所言,倒是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遂伏下身子,也跟着摘了起来。 成騋心中有所犹豫,不知摘是不摘,却听到龙七指着身前的灵植开口说道: “我且问你,现下你就算要辨别他们,可是能分得清?” 成騋闻言,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确是难以分清的,眼前诸多灵植看着同怙奉殿挂轴上所画之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望着手中灵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龙七见他如此,又开口说道:“既然分辨不清,便是天塌下来还是不知哪个是玉灵果,哪个是其他的东西。与其呆立着什么不做,倒是不如赌一把,看着像的,便全部摘了。进阵之前丹朱真人不是说了么,最终是以分数计算。依我所见,之所以会在大家进阵之前这么说,便是因为此次演武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是否能分辨灵植,而是看各位能否正确领悟那些要求。” 成騋听得这话,稍作沉思,觉得此话在理,只是这龙七怎的忽然愿意同他讲这些了?方才一路上可是半句话都不曾说过。 而龙七似是知他所想一般,闷头瓮声道: “我不过是看不得你傻站着挡了光碍眼而已,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成騋抬头望着被阵法遮住的青天,不禁笑了出来:这龙七还真是口是心非。 其实龙七也不想如此,只是灵香特意嘱咐过了,若是遇着成騋,莫要对他不理不睬,多多照顾着些。 再说那日灵香也说了,不过是因为受了昭冥真人所托,所以才回去寻他说话,自己实在没有在意那事的必要。 可这心中为何总是觉得有些闷堵呢!? 正当龙七揪着灵植生气,忽觉胸口一热,正是纳袋之处,其中放着的是灵香所给的符箓。 他赶忙将其取出,却见其中一张正闪着金光,他抽出一看,只觉熟悉得紧,稍一回想,便记起了沧州城那次——是子母符。 龙七刚从思绪中抽离,这泛着光的黄符忽的飘出,燃烧着往林中去了,他赶忙跟着跑了进去。 成騋见他如此,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立即收起袋子追了上去。 惠悟抬头时,两人早已不见踪影,他纳闷地起身朝四周望了望,想起了方才龙七所说的话,随即再次蹲下摘起了灵植。 …… 手中字符突然泛着金光,刘夏正不知为何之时,却听半夏喊道: “有人催动母符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子符飘了出去,往林中飞去,刘夏赶忙跑着跟上,可半夏却纹丝未动,面露难色。 刘夏见状,忙叫着她,可她却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怪物便在林中,如此进去,岂不是会撞个正着?” “可你独自在此,就不怕遇到些其他的怪物?说不得比你之前见着的那个更要骇人。” 半夏听刘夏如此说,顿时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此话在理,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起码这人手上还有大能所赠的符箓呢! 赵无恙紧跟着辛夷跑着,心中却一直想起方才见着的东西。 那些字看着像是人的东西,却有着非人的面目,有的额上生角,有的利齿翻飞,有的甚至还长有六个臂膀,俱是一副骇人的面孔。 而那些人目中凶光,见着他俩便咆哮着冲来,似是要撕裂他们一般,若不是辛夷大哥反应敏捷,在加之忽然有许多藤蔓冒出阻拦着他们,许是小命便要交代在那了。 难不成这些也是演武的考验? “那是魔物,最低等的魔族。”辛夷似是知他心中所想一般,一边跑着,一边同他解释着,“他们身上多由瘴气侵蚀凝结而成,被他们伤着,便会中瘴毒,若是不能及时救治,便会变得同他们一样。” 什么?魔族?荫虞峰内怎会有魔族?再说魔族不是许久之前便被击退了么? 赵无恙正疑惑不已,却听得身后响起尖厉的嘶吼声。 “看来那些精魅也无法阻拦他们。”辛夷说着停下了脚步,赵无恙来不及停下,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背上,而他却纹丝未动。 “辛夷大哥,为何不跑了?” 赵无恙不解,捂着鼻子自辛夷身后探出头,却见前方竟也有魔兵正在游荡,听到此处的动静,俱是回头望着他俩。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危在旦夕神兵现 飞至山林深处子符便燃尽了,飘忽着落下,却是只剩灰烬,刘夏见状环顾四周,只见得一片狼藉,遍地断藤碎蔓,树干刀痕爪痕深刻,整一片被洗劫了一般。望着如此景象,他不禁心惊异常,此处到底遭遇了什么? 正当他环顾四周之时,半夏却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见她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块黑色木牌。 那不是正宗门发放给外门弟子的乌木牌么?上面还刻有银色云纹!将牌子翻过,只见上面刻着“妙芷”二字。 “妙芷……”半夏沉吟着,“那不是梅苑的那个女弟子么?” 正当刘夏努力回忆课上是否有这么个人时,半夏又扯住了他的下摆,指着地上的断藤。 “你看这断藤,有些不寻常。” 半夏正想捡起查看,却有一个藤蔓以迅雷之势将那断藤抢走,并在她脚下抽了一下,唬得她大叫着赶忙跳起,躲在了刘夏身后。 刘夏见状,立刻抽出长剑,正想着反击,却被半夏拦住了。 他心下不明,看向半夏,却见她指着方才的藤蔓——那藤蔓竟是伤痕累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上面的裂口同方才地上的断藤一样,竟冒着黑气。 而这个藤蔓也似乎并无伤害她二人的意思,只是费力地抬起,指了指他们的头顶。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上面挂着许多被枝蔓裹着的鞠球般的东西,有些还有灰色的衣物露在外端。 “那……那不是外门弟子的外袍么!?”半夏低声惊呼! 然而那藤蔓似乎并无将鞠笼放下的打算,只是越过二人指向林中。 刘夏见状,沉吟片刻,立时领会它的意思,急急抱了一拳便往林中奔去,半夏见状,忙跟了上去。而那藤蔓却好似用尽了力气,轰然落下。 “你为何不救那些同窗,反而跑走了?”半夏边跑边问着。 “若我没猜错,此处定是有不祥之物,而那些精怪怕是在护佑他们遂才将那些人吊在上面,而它又指向这深处,怕是有人正被那些个妖物追逐着,现下定是危险至极。”刘夏说着,加紧了步伐。 半夏听他如此说,心中却腹诽着:难道我们去就不危险了? …… 赵无恙身上已然负伤,瘴气侵蚀着他的伤口,令他十分痛苦,可魔物众多,且他功法不精,实在难敌,若非辛夷保护在侧,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而辛夷这厢又要同魔物厮杀,还要保护赵无恙,几番下来,也是伤痕累累,他望着手中断剑,若非这兵器尚未开封,自己必不会到这个地步。 然而那些魔族似是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即便斩断了手脚,依然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取二人性命。 辛夷终是耗尽了力气,撑着剑鞘半跪在赵无恙身边。 要不是自己学艺不精,也不至于会成为辛夷大哥的累赘。 赵无恙如此想着开口道:“辛夷大哥,你快自己走吧,莫要管我了,以你之能,定能摆脱这些魔物,我已然没有了气力,若是为了保护我,那我二人定会死在此地。” 辛夷望着赵无恙焦急的神情费力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放心,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大哥定然会护你周全。”说着眼中寒光一现,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平地风起,吹得赵无恙睁不开眼。 而辛夷此时却猛然提气冲向魔物,身手之快,魔物竟然都不曾察觉到便身首异处。 可到底是身上负伤,又受着瘴气之痛,不过片刻,他便体力不支,再次跪下,无论如何也起身不得。 魔物见他如此,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蜂拥而上,便要取其性命。 “大仇未报,难不成今日便要丧命于此?可是……”辛夷望着簇拥而来的魔物,喃喃说着,却又好似用尽了力气,话未说完便慢慢闭上了双眼。 赵无恙眼见不远处辛夷陷入危境,怒吼一声想要起身相护,奈何自己实在受伤过重,拼尽全力也无法动弹。 就在魔物张牙舞爪,即将扑到辛夷身上之际,却见两道道黄符飞至,随即一阵气流将他和赵无恙周身魔物震开。 赵无恙正讶异着是谁,只见龙七和成騋纵身跃下,护在二人周围。 龙七望着周围长相奇特的怪物,心道亏得自己看过《符说》上卷,还记得那张驱魔符,也亏得灵香料事如神,竟能想到这种境况。 不过自己终是借住的她的念力,这驱魔符威力想是不及一半,竟只是将这些个怪物震开而已。 成騋俯身查看辛夷伤势,确是严重得紧,人也已经不省人事。他朝龙七点了点头,示意辛夷还活着。 龙七见他如此,便松了一口气,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眼下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而那些魔物许是受了驱魔符的影响,竟围着四人来回转着圈,也不上前攻击。 就在龙七犹豫着该如何脱身之时,辛夷悠悠醒转,自怀中掏出了三张黄符,可龙七接过一看,这三张竟都是子母符的母符。 如此说来,这灵香是有意要他们聚在一起,可如今刘夏却不知所踪,莫不是遭了这群怪物的袭击? 正当他如此想着,却见怪物圈外一道剑光闪过,竟是刘夏在怪物圈外厮杀着,可他身后…… “若知道这里有这么……这么多怪物,刚才打死我也不跟你……过来!”半夏一面躲闪着,一面朝刘夏喊着。 龙七望着试图突围的两道身影,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现下的处境——那个聒噪的女人……是谁…… …… 窥尘镜中一出现魔物,上清真人便立时吩咐着伏印长老看好灵香,又吩咐昭冥长老去查探守山大阵,而后便叫上乾元、澄心、洞慧三位真人一同往荫虞峰奔去。 “嗨呀~等到他们到那,想来这些个外门弟子早就被魔物撕了个粉碎了”灵香悠哉悠哉地翘着脚,摆弄着手上的黄符。 伏印真人本在留心窥尘镜——那龙七剑招看上去甚是熟悉,好似是在哪见过。一时没留意灵香,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众位师兄心中有数”。 可他一个转念:她自己的徒弟可是在荫虞峰中,没道理还会有闲情逸致开这等玩笑。 伏印真人看向灵香,只见她手中竟握着两张替灵符! “六师兄不若陪我走上一遭?”灵香扬了扬手中符箓挑眉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天降救星香玉殒 刘夏突围半晌,方才同龙七汇合,可魔物众多,好不容易杀出的缺口,竟一下子便又堵上了。 “完了完了,这不是瓮中捉鳖么?”半夏望着围了一圈的怪物,悲从心生,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而那些个魔怪里终是有耐不住的了,一只人面虫身的魔物尖啸着扭着身躯,张着血盆大口冲了上来。 虽然这个怪物被龙七一剑劈开,可一众魔物见有人攻入,就如同鼓舞士气了一般,嘶吼着齐齐冲向众人。 这番厮杀倒是令龙七陷入苦战,不消片刻便被魔物击中,虽说只是皮肉伤,但瘴气的侵蚀令他无法忽视其痛感。 成騋那厢亦是不妙,本身剑刃就未开封,还得照顾着辛夷,虽说他剑法俊俏,可终究抵不过群怪围剿。 刘夏自之前同成騋切磋过剑术之后,剑法倒是愈发的飒然,一套垂柳剑法,结合宗门所授的剑招,竟令魔怪无法近身。 可魔物前仆后继地冲向他们,凡人之躯哪能应对如此局面,众人抵抗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败下阵来,被魔物聚在一起,就如同被群狮围捕的猎物一般。 半夏本是绝望至极,忽的记起刘夏身上似是还有两张符箓,忙大声呼喊着他——那召灵符说不得可以保他们一命。 可魔物众多,她一个女子的声音被打斗声淹没,并未引起刘夏的注意。 一旁躺着的赵无恙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费力扯了扯半夏的衣袖,告诉她自己身上还有两张符箓。 半夏闻言,忙在赵无恙身上一阵搜索,而赵无恙却因她冒冒失失的动作弄得一阵脸红。 待她搜出赵无恙的两张符箓之后却犯了难——一般来说,敕令符只要丢出去或者贴在什么物件上面便能发挥符力,可这两张却不是敕令符,这可如何使用? 就在半夏不知所措之时,只见两张符箓泛起荧荧之光,唬得她忙将两张符咒扔了出去。 这两张黄符一落地,立时便在地上布下了两道法阵,片刻后便见二人自阵中缓缓而出。 竟是伏印真人和灵香! 而二人一出现,立时便施起了术法。 只见伏印真人天罡决一捻,凭空几道闪电落下,将众人周身魔物劈散,随即以指为剑,横扫着周围的魔物,身姿飘逸非凡,如同谪仙一般。 而灵香亦是手诀翻飞,以一招波澜海潮,将意图袭向成騋和辛夷的魔怪困在了水牢之中。 这厢术法施定,便连忙吩咐成騋将辛夷挪至身边,并聚气一吼,顿时将魔物震得呆立住。 而就这一吼,也将众魔物的注意引向了这边,一个臂似镰刀的魔怪趁着灵香施法之际,挥舞着双镰斩向她。 众人正集中着对付眼前魔物,没有注意这方,而赵无恙发现时候,那魔怪已然将要挥下镰臂膀。 他伸着手惊呼着小心,可灵香只是来得及回头而已,那镰臂便斩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顿时血肉翻飞,可灵香却并未伤着分毫——龙七正抱着他滚在了一旁。 就在龙七听到赵无恙呼喊之时,眼见着灵香将要被击中,心中一急,不知哪来的气力瞬间便冲到她的面前挡了一刀。 那一刀直砍在他的右臂上,若不是反应及时瞬间退开了一些,怕是这条手臂便要交代在这了。 而在他救了灵香之后,也终是体力不济,昏了过去。 灵香见龙七为了救他而被击中,心下也有了一丝慌乱,忙挣扎着起身查探他的伤势——那伤口极为深刻,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瘴气附着在皮肉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被烙铁烤着一般。 刘夏见龙七如此,忙上前搀扶,却被灵香阻止。 她吩咐着众人聚在一起,又向刘夏要了剩下的两张符箓,抽出那张鼎字头的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一阵手诀翻飞之后,灵香便将那符箓以剑穿过插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道法阵顿时在众人周围张开,那些想要攻过来的魔物被挡在阵外,无论如何也无法进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半夏目瞪口呆,待她回神,忙以敬佩的眼神望着灵香。 “峰主这是用的何种符法,为何《符说》一书上从未见过?” 刘夏听了这话,只觉额间冷汗直冒——都这个时候了,这人居然还有闲情问这事情,全然不见方才的慌乱。 灵香听半夏如此问,倒是惊讶了一番——这姑娘居然看过《符说》?可转瞬间便神色如常,开口解答道: “《符说》一书只是记载了敕令三清之类的符咒,而此法乃是天罡符法,并不在那一列。” 半夏听后,顿时明白了,《符说》不过是符箓之术的入门术法而已,而宗门还有其他更深奥的符术。 而就在此时,伏印真人一个大意,竟被魔怪刺穿了身躯。 见到这番情景,众人顿时深嘶了一口气,就在他们以为伏印真人受了重伤之时,却见灵香好似并无焦虑之意。 “到底是替身之术,那纸符竟是连师兄三成修为都没有。” 就在灵香说话之际,魔物们相继斩向伏印真人,而他却好似无事一般,竟回头朝灵香笑了笑。 “怕是你的功力不够,所念之符无法承载我的修为吧。”说着便如同燃烧了一般,不过一瞬便化作了灰烬飘了出去。 灵香听他如此说,心中不禁腹诽:真是不给面子,竟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戳我痛处,待回去了定要好好拜访一下囚云峰。 可就算灵香看似风轻云淡,心中也不敢放松下来。 “这替灵符怕是也要到时候了,你们且先在阵中修养,切莫出去,想来是能支撑到掌门师兄他们来的。”然后又对着半夏说道:“我看你是个懂符法的,刘夏身上当是有张召神符,若是此阵不敌,便将那符贴至身上引神上身,想来应是能度过此劫。” 话一说完,只见灵香顿时火焰缠身,瞬间便化成了灰烬。 而这一幕却被刚好醒转的龙七看到,他心中一顿,只觉腹中血气翻涌,霎时吐了一口血出来。 灵香…… 灵香她…… 她死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岌岌可危剑阵降 “你怕是知道些什么吧?”伏印真人盘腿坐着,见灵香解了替灵符,开口说道:“方才只急着去救人,现下仔细一想,仿佛这一切皆在你掌控之中一般。” “哈哈哈……师兄你真会说笑,我怎会知道这些事情,凑巧罢了……” 灵香本想插科打诨混过去,可伏印真人却好似看穿了一切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师兄可还记得当年的龙路乔三家?”灵香被看得没招,低头沉声道。 “你是说!?”伏印真人听言惊讶得瞪起双眼,“那三家不都遭了灭门了么?” “传言虽是如此,但现下看来,怕是有人避开了那场祸事。” “你是说……龙七!?” 灵香转头望着伏印真人乞求道:“六师兄,我将此事告知于你,还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有些因果,终究还是得了结了才是。” 伏印真人听言,沉默了许久。 “那些事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又何必……” “终究是因我母亲而起,由我了结,再合适不过了。” …… 窗外鸟鸣啾啾,扰得龙七不胜其烦——他只觉浑身无力,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可外头怎的如此吵闹,居然还有“叮铃乒乓”声,着实令他烦不胜烦。 可就在他想着如何无视这嘈杂的声音时,忽的记起灵香消失的一幕。 灵香她死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百转千回,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灵香!灵香!” 他呓语着,灵香消散的样子不停萦绕心头。 这时,一只手摸向他的额间,一阵冰凉令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没事,安心睡吧。” …… 虽说众人当前有符阵保护,可众多魔物在外不停撞击,怕是撑不了多久。 再加上龙七不知何故口吐鲜血,一众人心急如焚。 而半夏此时却不知为何,竟平静异常,只一人静坐而思:传闻那清微峰主是精通药理之人,而此次演武又是采摘玉灵果,莫不是她出的题目不成?再加上她竟料事如神,为刘夏他们准备了符篆,如此神机妙算,实再有些说不过去。 “你们同那清微峰主很熟?”她突然开口说话,倒是吓了刘夏一跳。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想这些事情…… “算是朋友吧……”辛夷却费力开口道,“怎么?有何不妥?” “唔……不妥得很……”半夏捏者下巴分析着,“在我看来,即便是那能掐会算的老神仙也没有把事情算得那么准的,你们说那符是她给的,那她又怎会知道发生这种事情?” 半夏起身走到阵的边缘。 “难道她能算得此次演武会遭遇这种妖怪不成?据我所知,除了失传已久的六十四金钱卦外,掐算一术只有踏破金丹境的才做得到,而之前听闻她虽打小便是筑基,可不是至今也还没破境么?又怎会料到此事提前给你们符篆避祸!” 刘夏虽然觉得半夏不是个稳妥之人,但此番言论确也不无道理。 “除非……”半夏望着阵外咆哮的魔物拉长了语调。 “除非什么?”成騋不耐道,这丫头真是,有话直说不就好了。 “除非她一开始便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会为你们准备那些符篆。”半夏说着坐回了赵无恙身边,“这样林中的藤笼便说得过去了。” 众人听她如此阐述自己的猜想,不禁觉得这番言论倒也在理,可灵香到底是如何知晓的呢? “灵香姑娘做事向来有她自己的安排,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刘夏本想替灵香开脱一下,可话说了一半愈发觉得半夏的话似是更有说服力。 而这时却有人慌了神:难不成那小峰主知道了?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大家疑惑之时,半夏再次开口道: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玄门中人多少都会有些特殊手段,相比来说,我更在意的是方才来时的路上看到的藤笼。” “有何不妥?”刘夏疑惑不已,适才他二人一同路过那地,如若按照之前的猜想,并无欠妥之处啊。 半夏白了刘夏一眼: “你慌慌张张地便要奔向此处,自然是不曾留意,若我猜想没错,按照你所说的,那些个精魅自然是在保护着同窗们的,可……” 半夏似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听得成騋心浮气躁的。 “可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就莫要卖关子了。” “并非我卖关子,只是怕自己当时心急不曾看清,那些个古树上吊着五十七个藤笼,而外门弟子除了我们,当是有五十八人才是……” 听她所言,险些惊掉了刘夏的下巴。 “当时……当时情况紧急……你……你竟能看得如此仔细?” “哎呀,所以说我无法笃定嘛……” 可成騋听了这话,心下却是一凉。 “这位姑娘怕是没有看错……当时我和龙七追着符纸而来之前,确是还有一人……那人……是惠悟……” “什么?”刘夏听言大惊——惠悟那人他是有印象的,他们几个且是因为灵香姑娘和伏印真人救护方才保了性命,而那样的小个子独自一人在这遍布魔物的山中,怕是…… 就在他们心忧惠悟之时,赵无恙却隐约听到了一声好似磁器碎裂之声,只是周遭魔物咆哮声太大,听得不甚真切。 可随着魔物们不停地撞击下,这声音愈来愈大,半夏转头一看,只见身后竟凭空出现一道裂痕,仿佛破了的镜子一般错位着。 而这个裂痕因怪物的撞击竟如薄冰之痕,不停绵延扩散。 符阵要破了! 刘夏成騋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眼下能保护大家的也只有他二人了! 半夏却是六神无主地握着手中黄符——方才那个小峰主确是教授了她召神符的口决,可她一见此景,竟紧张得忘得一干二净! 裂纹不断沿伸着、交错着,不时便会有如同琉璃一般的物什掉落,却在落下之时好似冰花一般消散! 那符阵形成的罩子终是破碎不堪了,随着一只魔怪的猛烈撞击,只听得“砰朗”一声,竟四下碎散开来! 而此时一众魔物群起而上,嘶吼着冲向阵中的众人。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阵念诀声响彻云霄: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练化九道,驱邪缚魅!”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头顶蓦地张开一道金色法阵,随即飞出数百把光剑扫向魔物,竟瞬间将魔物全部消除!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修罗白面魔无常 众人正疑惑这剑阵从何而来,却见上清真人和乾元真人飞身而下。 二位真人刚一站定,便赶忙上前查探众人伤势。 只见得六人中除刘夏半夏二人之外,俱是伤痕累累,赵无恙成騋虽是皮外伤,可瘴毒已然侵入体内,而辛夷不仅深受瘴毒,竟还有内伤在身。 龙七最是严重,气脉紊乱,心脉逆行,若不快些诊治,道途怕是要就此断送了! 上清真人赶忙先为龙七封住周身要穴,随后就地便为他和辛夷输送灵气。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得“扑”的一声。 “哈哈哈哈……多年不见,乾元小儿这伏魔剑阵倒是愈发纯青了。” 众人闻声望向林中,只见一白衣人扇着折扇款款而出。 乾元真人一见那人,顿时双目一紧。 “白面修罗!” 半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眼前金光一闪,乾元真人便飞身而出,手诀翻飞,脚步腾挪,霎时在众人面前张开一道法阵! 可还不待她眨眼,便见一道虚无金剑向来人飞去,这气势有如贯日长虹,却…… 来人不过一闪,便轻而易举躲开了! 乾元真人正要再次出招,却听得那人淡淡说道: “何必如此动气,这可是借的贵派弟子的身体,若是受了你这修为一招,岂不是会灰飞烟灭?” 乾元真人一听,心中大惊,忙收了神通,眯起眼睛望着来人。 “魔尊座下堂堂谋士,竟会看上我派弟子肉身,怎么?是不在意你这‘白面修罗’的名号了么?” “呵呵!倒底是一派掌事,这挤兑人的话还真是能张口就来。”那被称作“白百修罗”的人淡然地扇着扇子,神情泰然自若,“魔族向来随性而为,我白无常若是想要借谁的身,那便借了,你又能将我如何?” “你!”乾元真人一时气结,竟不知如何反驳。 而此时上清真人收了功法,起身上前。 “倒是不知我元清派如今还有什么能令魔尊割舍不下,竟还劳烦身前第一谋士亲临。” “呵!”那白无常一声冷笑,“这话说的,上清小儿,我与诸位也算是旧相识,不过是来打个照面,来者是客,何必如此针锋相对?难道这便是名门大派的待客之道?说起来,我还同那躺着的小子有些交情呢。” 躺着的? 乾元真人眉头一皱——这话何意?那可躺着三个毛头小子,哪个又能与他有什么交情? “呵呵呵……”上清真人抚须笑道:“这话便是说笑了,我派好客,唯好好客,至于尔等魔族之人自称为客,老朽实难苟同。” 话音刚落,只见上清真人广袖翻飞,一道青光飞出,直打在白无常身上。 而白无常也似是有意不躲闪,竟还自在地扇着扇子。 “哈哈哈哈!竟有幸见得拔魔清晖,也算不虚此行。今日便先如此,待魔尊出关,定然再次上门讨教……” 随着青光散去,那白无常的笑声也渐渐消隐,而他原本所立之处,却躺着一人。 那人身着外门弟子褐袍,不是别人,正是惠悟! …… 魔族的出现,打了元清派一个措手不及,昭冥长老为此特意加固了各峰山阵,着实耗费了不少元气。 “守山大阵并无差错,五师兄又何必这般如临大敌?”灵香说着拿起身旁一颗绝尘丹掂了掂:唔~手感不错。 “胡闹!”昭冥真人一把夺过宝珠轻轻放回了原位,“没听掌门师兄说么?来人可是那白面修罗,魔中佼佼者,多年前宗门大难众人可是见过他的手段,此人做事向来老谋深算难以捉摸,又从不做无意义之事,此番打上门来,定是有所图的!” “昭冥师弟说得是,”乾元真人望向上清真人,“此人看似平淡,实则奸狡异常,若不早作防备,怕是还会有后招。” 上清真人却不言语,只眯着眼望着混元仪上的蜃景,那破军星位已然清明。 “嗨~防又能如何?他能如此悄无声息进阵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防定是防不住的,老话说得好,乒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便是加固山阵,可连他如何进阵都不知,这防得可有意义?” 灵香说着,又拿起了一串乌木串甩了起来——这许久不来无极殿,不想这儿的宝贝倒愈发多了。 昭冥真人见她如此,赶忙一把抢过,拉起她便走上混元台,随即手一挥,那成色极好的乌木串便稳稳落回原处。 “那几个外门弟子伤势如何?”上清真人闭着眼问道。 “瘴毒之伤怕是难以复原,”伏印真人望了一眼灵香答着:“且这龙七血逆伤了根本,恐会卧床更久些,还需悉心安养许久才是。” “荫虞山藤精树怪如何?” “尚无有效之法……现下昭冥师兄己用排山阵将其隔离,阵中时间流逝缓慢,待寻着法子再行解除。” 丹阳真人心中也是焦虑异常:普通树木受了瘴毒伐了遍可,可这些个精魅已然通灵,便无法如此了。虽说一开始是为了演武设下的一关,可谁也不曾想到他们竟从魔物爪下保护了一众外门弟子。 “这好办,”灵香此时却开口道:“玉灵果既然有了,只再需佐以清微峰上其它灵植炼制袪邪丹溶于水中,再以化雨之术便可解。” 丹阳一听灵香此言眼前一亮:是啊,倒是将他这小师妹给忘了。 “如此那几个弟子的瘴毒清除起来也容易多了,只是……”灵香说着,却突然摆出一副楚楚状,“小女子虽有心为众师兄解忧,奈何修为浅薄,怕是难以炼制成色极佳的丹药,倘若玲珑尚在……” 一个“在”字,愣是让她拖出曲折之感,绕于无极殿上,久不散去,听得丹阳真人浑身一紧。 “收起你那点子小心思,”乾元真人笑道:“莫要以此相胁,丹药之事,你既然提了,便去炼罢,至于玲珑宝炉,我劝你还是早些断了那念想。” 灵香一听此话,立时没了方才我见犹怜的姿态,堵着气一屁股坐在了混元台上。 “那便如此吧!”上清真人不知故意与否,竟补上这句,气得灵香顿时炸起了头发。 哼!老顽固!竟然玩儿我!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天命所归鸿运女 无极殿外漫天星斗,如倾如泄,望仙台上,上清真人负手而立,望着头顶浩瀚星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次魔族出现,老祖竟不像上次一般现身,想来当是无碍才是。”乾元真人一袭黄袍,自无极殿走出,随着上清真人一齐望向天上,那一片星云宛若蔷薇,如梦如幻。 而上清真人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不知盯着哪颗星出神,良久之后方才答了一句: “但愿如此……” …… 此次演武正如龙七所说,命题虽是玉灵果,实则是在考验的一众弟子应便能力,不管摘回的是否对题,只要可以入药,皆可得分。至于进阵前丹阳真人所说的扣分之事,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还真就有人畏手畏脚,竟是纳袋空空什么也没有采。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赢的人竟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半夏。 要说半夏赢了这场演武也是巧得很。 那日上清真人驱走魔族之后,坐在地上的半夏只觉手上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抓住,低头一看,竟是一颗长须仙草。 那草仿佛活物一般,白色长须仿若仙云飘乎不定,茎叶却是红褐色。 而就她拿起的一刻,荫虞山上的排山阵顿时崩解。 没错,她便是丹阳真人口中所说的道运极好的人。 游云紫苏可镇顽痛解奇毒,它与普通灵植不同,是无根灵植,哪里灵气充盈便会呆在哪里,却又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 当时昭冥真人便是看上它这一习性,方才将阵眼设在一颗游云紫苏身上,所以阵中才会如此遮云避日,令人难辨四方。 也是因此,令本是一无所得的半夏一下取得最高分数,赢了这场演武。 要说半夏这人,无甚所长,唯两样是他人所不能及,其一是她有过目不忘之能,两本《符说》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起码要半月还未必能记得住,然而她只是一晚随意翻了翻便记住了七八。 其二嘛,便是运道了。 自小到大同玩伴们戏耍便从未输过,在她小时候几个小娃儿上山釆菇烤着吃,怎料摘到的俱是毒菇,回家上吐下泻,请了城中大夫方才救回几人小命,而她却是从头到尾半点子事都没有。 许多年下去,凡遇到个什么事总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村中之人总觉这娃有些邪性,便在今年凑了些盘缠给她,将她送去了故阳城。 这一送又是巧了,就在灵香揭了故阳城主家的招医榜时,她也正好看到告示牌上元清派的榜文,想着自己反正也没处去,便按着榜文所说来到了九阙山。 而元清派收徒本是要名贴方能入门,可她是被村中之人稀里糊涂送出来的,怎会带什么名帖,便寻思着先去山上混口饭吃吧。 可又巧的是,一天下来所收之徒竟是六十三个,无法成双便有些不吉利了,而上山寻食的半夏又巧遇了信步而游的洞慧真人,洞慧真人一见此女柳眉飞扬目光澄澈,竟是鸿运之相,便做了主给她讨了份名牌。 寒阳本还为这弟子之事扰心,而洞慧真人此举正好为他解了难题,还给了这师叔一份面子,何乐不为呢? 所以她便成了元清派的弟子。 可她从小只是跟着自家弟弟读过几本书,哪里懂得什么道法,更别说功法剑术之类,可人运道好啊。虽说两月下来剑招学得不怎样,但在洞慧真人有意无意地栽培下,竟也慢慢通了玄力。 便有看官说了,世间哪有这等巧事让她占尽,可无巧不成书不是? 就说第一次演武之时,她的对手头一天着了风凉,打斗之时混沌难耐,愣是让她赢了对局。 再说这次演武,且放开她抓到游云紫苏不说,单是能在魔物中毫发无损,便足以说明此女天运异常。 说不得在这灵根稀缺的年代,她便能靠这份运道得道成仙。 相比来说,有运道好的,自然便会有差的。 这日灵香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给一口老丹炉伏着火:不过是个小伏方的丹药,这上清老头竟给她弄了口若大的药鼎,莫不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成,若真是如此便早早退位让贤于她,也好让她享受一番高处胜寒的快意。 不过虽说是小伏方,也是不能大意的,若是伏火这道关口没有做好,一来炼出的丹丸便有可能变成丹渣,二来升火之时极有可能会炸炉。 灵香还记得小时候练药,有一次伏火之时将硝石放得多了一点,便是那一点,就炸掉了半个闲云居,若不是当时伏印真人在场,怕是她的小命便随着那次爆炸去了极乐之地。 袪邪丹不过一日便炼制完成,不出灵香所料,成色果然只是中品,望着手上的丹丸,她心中又一次将她几个师兄问候了个遍。 有了袪邪丹,内服外敷并用,众人瘴毒不过一晚便被清除,成騋第二日大早便绑着布条起来练剑了。 这两日总觉体内似是有股气在游走,调息之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安抚,可他又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当是躺在床上久了,身子内气不调所致,毒一解便将剑耍开了。 刘夏与他一样,也是一股气上蹿下跳不知何解,练了两日的剑却发现并不能化解这股令人冲动异常的气,便日日打起坐来。 赵无恙身子不如成騋硬朗,虽解了毒,伤口却好得不甚利索,可是麦冬日日前来照顾,他总觉浑身不自在,是故每每刘夏或成騋练剑之时,他便强忍着身上痛意,拄着长棍坐在一旁,边看着他们练剑,边晒着太阳。 许是被麦冬想要贴身照顾的想法吓到,辛夷虽说内伤外伤严重,却是好得最快的一个,瘴毒一清没两日便能下床了,急得麦冬直追着要他回床歇息。 倒是龙七这次似是有些不同,虽解了瘴毒,却依旧沉睡,伏印真人亲来诊治,血逆之伤虽未治愈,但人也该是醒了,可不知未何依旧在昏迷一般,且时不时便会发热,还不住呓语。 莫不是演武之时的魔物将他吓出了心病被梦魇住了不成?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怦然心动东窗事 龙七一睁眼,便见灵香在一旁捣鼓着什么,乒乒乓乓的,好似在摆弄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他一时只觉口渴难耐,可张开嘴却无法出声,只是嘶哑着呼唤灵香。 幸好灵香这时转身,看到他嘴唇干裂,忙倒了一杯水过来。 她小心地将龙七扶起,缓缓地将水喂到他口中,龙七一面喝着水一面抬眼望着她——原来灵香没死! 然而就在这时,灵香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团黑雾,一只如同螳螂一般的魔怪自雾中现身,举着镰臂,悄悄靠近她。 可灵香却似毫无察觉一般,依旧弯着腰给龙七喂着水,龙七见她如此,心中焦急万分,可自己却如同被施了术法一般,竟是一动也动弹不得。 他努力地挣脱,努力地使自己能发出些声响,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只见那魔怪离灵香还有半丈之时停了下来,黑黢黢的眼睛大如铜铃,死死地盯着灵香,一动不动。 忽然,魔怪猛然挥下镰臂,灵香吃痛,一脸惊诧,却是连转身都来不及,便化作了灰烬飘散开去。 龙七见了,心痛如绞,猛然开口,终是叫出了声: “灵香~!” …… “灵香……灵香!” 龙七猛然坐起,惊得一身冷汗,环顾四周,却发现竟身在自己的居所,怔愣间只觉浑身生痛,才发现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正当他心中疑惑方才的梦时,却发现自己手臂缠着的细布:这是演武之时为救灵香才受的伤,那灵香当是没事才是,难不成自己那时看到的也是场梦? 或者现在才是梦? “你醒了?” 灵香一进门便见坐起的龙七,她赶忙放下手中的药,走到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 “终于退了热,可觉有哪处不畅快?” 柔荑拂过,龙七才确定这下真不是梦,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小人,忽的抱住了她。 灵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竟一时没了反应,手上的伤药也砸在了地上,她可从未经过这阵仗,待回了神又是一番不知所措,想要挣脱,却未料龙七力气竟如此之大。 就在这时,一群人闯了进来! 刘夏辛夷正在做着各自的事情,一听到楼上动静,还以为龙七出了什么事,急忙赶上楼,可一进门却是看到这副景象,顿时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来的似乎不太是时候…… 这俩大男人上楼,动静自然是不小,龙七方才不能自持,现下也回了神,面上泛着红晕,忙松开灵香躺了回去。 这一躺不要紧,竟将伤口挣裂,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吭声。 而这时赵无恙才拄着拐上楼,一进门便问发生了什么,辛夷刘夏一个捂着他的眼睛,一个架着他的肩便出去了,临走还带上了门: 这……幸好还有无恙! 两人眼神交换间长吁了一口气。 灵香见龙七臂上细布渗血,便知他牵扯了伤口,忙取了新布为他重新上药包扎。而龙七似是故意一般,一会又说里得太松不利伤口愈合,一会又说里得紧了勒得不舒服,却又在灵香包扎时只字不说,只盯着灵香看。 之前倒未察觉,这小妮子眼睛竟这般好看,双睫如蝶翼,直扇得他心中痒痒的。 “如何?可还觉得勒?”灵香抬起头看着龙七问着,却见他不知怎的,竟看着自己出神。 龙七望着灵香,忽的想起前几日的杯子,脸上顿时又起了红晕。 灵香见他如此,还以为他又发起了热,忙凑上前摸向他的额间:好像是有些烫手,可又不似发热。 一股药香扑鼻而来,灵香红润的小嘴近在眼前,龙七只觉口干舌燥,胸口似是开了山一般,他咽了咽,可发现这样更干了。 灵香只留心龙七是否有恙,却没留意他慢慢靠进,不过一瞬,一阵热气呼过,便被龙七亲了去。 不过是轻啄了一下,龙七霎时只觉心中一片空白,那软软的触感好似小时母亲做的糯米团子,香香的,甜甜的。 灵香一时间也怔住了,半晌后方才回神。 众人只听得楼上一声尖叫,随后便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再之后便见灵香风一般闪过。 刘夏望着辛夷似笑非笑: 这是? 只见辛夷亦是似笑非笑: 定是! 随即二个会心一笑,看得赵无恙莫名其妙:这二位大哥莫不是痴傻了? 原本为龙七几人诊治的是麦冬,可这几日却不见她来了,原因无他,当然是做了坏事被揭穿了。 “窥尘镜中便觉得龙七使的那剑招看着眼熟,却是一时没想到会是《缠龙剑法》!”伏印真人背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忘着跪在蒲团上的麦冬。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为师的小金库,倒是厉害了不少!” 麦冬双手捏着耳朵,委屈地望着伏印真人:“人家……人家不过是借去观摩一下,师父又何必如此生气呢……若是……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不是……” “观摩?观摩也就罢了!”伏印真人说着,扔了一本书到地上,那蓝色封页上赫然写写着“合欢秘戏”四个大字。 “那你倒是说说,这又作何解释?!” 麦冬一见此书,心中直道不妙:灵香啊灵香,你个死丫头,快要害死我了! 望着眼前自己师父生气的样子,麦冬一阵发憷,她可从未见过师父动那么大的火。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危机面前,姐妹情谊又算什么!再说本就是你灵香坑我在先,将你供出去,说不得便能逃过一劫。 如此想着,麦冬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哼!灵香,你就自求多福吧! 伏印真人一听麦冬所言,顿时只觉五内俱焚,这小师妹自己胡闹也就算了,偏生的要带坏他徒弟! 不行!再如此下去这两人便是天大的祸也能闯下了! “你看看你!如今可还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为师将你拉扯大容易么?你便是这么报答为师的?……” 伏印真人一顿数落,听得麦冬直撞那瞌睡神儿,却又不敢反驳。 “……回去将清心诀抄写百遍!”伏印真人一个甩袖便坐了下来,对麦冬的哀求不闻不问。 灵香!你给我等着!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千钧一发白狐来 赤琰子一路疾行,连周围的树枝划破了道袍也顾不上,只拼命地跑着。 自上次同灵香一别,他便独自一人来到蛮洲,只因那时交手的双刀刺客令他起了疑心。 那刺客虽说是凡人,也使的凡人的功法,可他手中的两把刀却是魔刃,即便只有交手的短短一瞬,赤琰子也感受到了唯魔族兵器独有的邪气。 然而此次前来果真有所收获——十几年前销声匿迹的魔族并未全数被灭,而是蛰伏在蛮洲境内。 可自己到底修行得不够,竟被一个魔将发现,追得四处逃窜。 赤琰子的黄袍被划得面目全非,而他却忽的停了下来——面前不远立着一黑衣之人,那人手中握着的,是和上回那个刺客一样的兵器,只是…… 只是面前的却是个魔族之人,亦是之前一直追在他后方的魔将! 看来今日势必要有一场恶斗了! 赤琰子抄起拂尘便冲了过去,对付魔族,还是得先发制人方为上策。 而黑衣之人却是不慌不忙,待佛尘近在眼前之时方才拔刀相抵,不过瞬间,便将拂子切得四散断开。 赤琰子见状大惊,这拂尘乃是他的法器,拂子以蛟尾所做,韧性异常,这人竟能轻而易举将其破坏,足见其手中兵器凶险。 他疾疾后退,望着那个手中泛着青光的刀身不禁陷入沉思:当年师傅将这蛟尾拂尘赠予他,便是要他扫除世间污秽,却不想竟折在异邦,倒不是说他除了此物便无其他法器,但多年下来此物最是应手,若是换成其他,必不能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赤琰子只觉汗湿重衣,却又寒意横生。 今日他怕是也要丧命于此了! 黑衣人也并未给他多加思索余地,一个纵身回旋而上,只见刀刃寒光一闪便劈至赤琰子面前。 赤琰子伏身一翻堪堪躲过,忙自纳袋中取出一把金钱剑,那剑全身皆是铜钱,以红绳将四十九枚铜钱系结一体,长约一尺,乃是赤琰子师父亲手所制的乾坤法剑。 他一站定,便急忙咬破食指,将血划在金钱剑上,口中念念有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声音刚落,只见小小金钱剑竟通体金光,片刻竟化成了一把长剑! 赤琰子提剑而上,左手掐印,一招落花飞叶平地生风袭向黑衣人,右手举剑便刺。 而那黑衣人在这术法之中却是纹丝未动,待赤琰子近身,一个转身便轻易躲过,随后回身一踢便将他踢到一旁。 赤琰子腰间一痛,狠狠撞在一旁的树上,随后便趴在了地上喘着粗气,那化形之剑也破了术法,竟变回小小的金钱剑。 这魔将实力不凡,以他之能想必难以逃脱,若不拿出点看家本事,保不齐就要在此命丧黄泉了。 只见赤琰子猛地盘腿坐起,双手翻飞掐着天罡手诀,高声念着口诀: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随着一声急急如律令的喊出,只见那金钱剑上红绳结竟自行脱解,泛着红光,化成一条长绳飞向黑衣人,将他捆了个严实,此时铜钱泛着金光四散开来,落在黑衣人周围,竟在他脚下形成一个金光法阵。 黑衣人见这阵仗,心中暗道不妙,想要飞身跳出,却奈何受制于身上红绳逃脱不得。 随着最后一颗铜钱落下,法阵立时金光冲天,不一会阵中便落下数道雷电。 一时间轰鸣声响彻天际,片刻之后方才停歇。 哼!这天雷伏魔阵的滋味如何? 可待周遭平静下来后,却见阵中之人依旧立在原地,虽衣物受损皮肉翻飞,却好似并未伤及要害一般。 而那人此时周身寒气如芒,眼中闪着幽光,死死盯着赤琰子。 方才召唤雷阵损耗过多元气,赤琰子一时间难以动弹,可黑衣人却拖着长刀,杀气盈身,慢慢向他走来,那刀撞在地上的石头上,竟还拖出一道火光。 糟了!看来今日真是要折在这儿了! 黑衣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一下一下,仿佛踩在赤琰子的心上,而赤琰子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黑衣人举刀砍下之时,一阵风过,赤琰子眼前一白,那黑衣人竟飞身撞在了树上。 “你这老头儿,年岁不大,倒是蛮会惹麻烦的!” 来人一袭白衣背对着赤琰子,令他一时半会没想起是谁。 而那人听不到身后动静,便转身看向赤琰子,见他一脸呆怔,便蹲下身子,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如此英俊不凡潇洒倜傥的一个人,你居然不记得了?莫不是年岁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元! …… 灵香这些日子也不来竹苑了,麦冬更是不见了踪影,这下便苦了赵无恙,每次给他换药的便是刘夏辛夷二人。 倒不是他嫌弃这二人,可这两人毕竟是男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不是抹药时弄裂了好不容易结的痂,便是包细布时将他里成个粽子。 此时他才深觉灵香麦冬二人的好,虽说这两女子生猛了些,可每次替他换药时都会小心翼翼的,而麦冬为他包里时还会系个小小的结,看起来可爱极了。 龙七这两日日子也不好过,除了要经历刘夏辛夷二人的摧残,还要经受内心的煎熬。 那日灵香甩了他一巴掌,便红着脸跑出去了,再也不曾来过。 再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这都过了三日了,这气也该消了吧? 一想起这事,龙七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唇心猿意马起来:灵香的小嘴可真软,还有一股药香味,好像……还有些甜……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赵无恙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 “七哥,你那日对灵香姑娘做了什么?为何她会如此生气?” 龙七望着里得如同粽子,一脸纯真的赵无恙,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良久之后,方才大声喝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问那么多!”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供认不讳论厚颜 许是为了早些摆脱刘夏辛夷二人的折腾,又或是灵香药力强劲,龙七身体竟恢复得异常之快,不过四日便好了七八,这日竟能到院中比划了两套剑招。 但他练着练着,心思便飘向了别处:灵香已是许久不曾过来探他了,莫不是这回真的着了他的恼? 可之前灵香也不是总会到竹苑中来,那时也未曾见他如此心神不定过。 灵香这两日亦是不好过,不再象之前总是去众师兄峰上串门,大冷天的也不往囚云峰上躲冬了。 虽说此番令一众长老奇怪得紧,可昭冥真人却是松了一大口气:这混世小魔王可算是能安生几天,暂时不用再为他殿上的宝贝们担惊受怕了。 要问灵香为何这般,一来是她决定开炉炼制一剂大伏方的内火丹,二来便是因那日龙七所为总会令她神不守舍。 近几日无论做什么,她时常会想起那天的事情,仿佛龙七的那一吻成了她的心魔一般,总是盘桓心中挥散不去,所以这才决定炼制丹药来清理下思绪。 可就算是她最擅长的炼丹术,也无法使她集中精力。就连为那鼎旧丹炉中的药料伏火时,也在放黄牙之时走了神,手中竹签一下一下地拔弄着黄牙粉,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这日,她正在院中为丹炉催动炉火,却见伏印真人带着两个弟子上了门。 “呀!这不是六师兄么,稀客呀,怎的我不往囚云峰去,你便惦记着我,大冷天的还要来我闲云居探视一番?”灵香说着收起功法起了身。 而伏印真人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吩咐二个弟子在院中等着,便负手进了屋子。 灵香见状,便知他是有话要说,嘱咐了那两个弟子看好炉火,便也跟着进去了。 刚一进门,伏印真人便甩给她一本书,灵香低头一看,正是那本《合欢秘戏》。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来的这本书?还拿给麦冬,成何体统!?”伏印真人一副恨其不淑的表情责问着。 灵香随手翻了翻,笑着回道:“我当是什么事,不就是本夜话小书么,师兄何必气成这样,多大点事。” “不就?”伏印真人见灵香若无其事地翻着书,忙将它夺了过来,一把丢在了桌子上。 “若非我看出龙七剑招,怕是还不知道我我那藏室中竟还有这等不堪之物!” 灵香闻言眼前一亮。 “怎么?你那小金库被麦冬找到了?” 伏印真人一听心中暗叫不妙,忙开口道:“现下是说我那密室之事么?是在说你这作派,整个宗门便是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出这种馊主意的了!居然还支使麦冬去做,这也是黄花闺女能做的事?” 灵香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家麦冬是个老实的?那肚子里的坏水儿可不见得比她少。 “你说你,要借剑诀同我说便是,作甚还要多此一举?”伏印真人说着敲着桌子坐了下去:这个灵香!太不像话了! 灵香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着伏印真人的坐下,她也坐在了一边,翘着腿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师兄这是来找我兴师问罪来了,怪道是如此生气。” 伏印真人一把接过杯子,却也不搭理灵香,只自饮着杯中茶水。 灵香见他如此,便知这是真的生了气了,忙换了副面孔撒起娇来。 “嗨呀~人家这不是怕师兄你顾着朋友情义不愿借我么,再说了,我这也算是关心你不是?” “关心我?”伏印真人点着桌上的《合欢秘戏》,连书封都戳坏了,看得灵香一阵心痛——这可是绝本呢! “这也叫关心我?你倒是说说你这怎么就是关心我了。” “嗨呀~自然是关心了。宗门内自大师兄至四师兄皆是过百之人,又是清修道人,送这过去也无甚用处,而昭冥师兄虽也过百,可人家是成过家有过子嗣的,想来山下晜孙一辈都该有好几个了。而你呢?虽说修为高深,却也不过天命之年,又不曾有过红喜之事,师妹我看着,着实有些不忍啊!如此不凡的一个人居然还未经事,说出去多让人笑话。”灵香说着,吸溜了一口热茶。 伏印真人闻言,却是气闷至极:这也是个姑娘家说出来的话,还不如不听她说! “你若是真为你那弟子着想向我讨了,我也就顾着师兄妹的情谊借给你了,偏生你居然还有这种歪理,听听你说的,可是有半分女子该有的自持?” “嗨呀!修道之人,何必在乎这些虚头,不过是他人口舌谈资罢了。”灵香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伏印真人听她这么一说,却是笑了。 “这时倒是不在乎了,当初是谁在乎别人眼光,怕别人说自己修为浅薄的?” 灵香一听伏印真人这么说,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我那是在乎别人说法么?我那是为自己修行,再说了,这俩能是一回事么?!” 伏印真人见她如此,眼中倒真有了几分笑意,却在看到桌上的书后生生停住了:不对!险些被这丫头带偏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总之,你一姑娘家的,就不能矜持一点?别什么书都拿着看,还要带坏麦冬!” 带坏她?那死丫头自己便是个倒瓤的冬瓜! 灵香如些想着,却坐了下来,吸溜了一口热茶说道:“换书这事吧,我觉得师兄也别太同我计较,毕竟呢,是你先擅自拿了我的书去做的印本,如此说来也算相抵了。” 伏印真人一听,却是哑口无言,谁让自己不对在先,且还在殿上当着诸位师兄的面答应了这丫头的要求了呢,真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灵香一脸明媚地送伏印真人出了闲云居,而伏印真人面上却是正容亢色,唬得两个弟子都不敢多问。 就在三人御风行了不远,却听得身后“轰”得一声,三人大惊,伏印真人转头看去,只见闲云居方向火光冲天。 莫不是灵香炼丹出了事!?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宗门课业这几日已然开始,龙七赵无恙也是能正常到场了,可刘夏却是有些怏怏的,要问为何,原因便出在半夏身上。 自上回半夏见识了灵香的符术,便对她甚是钦佩,日日都想着,若是能与她学上两招,定是能受益无穷。 但她同灵香又是不熟,如何能搭上话?为此她还苦恼了一番,可转念又想,演武那时刘夏曾说过,那些个符篆是友人所赠,而当时催动符力的便是灵香,如此说来,刘夏口中的友人不正是灵香么? 既然如此,亲近刘夏的话自然便能有缘再见灵香! 于是乎每每晌课之时,半夏总会缠着刘夏,不是谈东说西,便是关怀备至,扰得刘夏心惊肉跳,就连出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在外遇上了这个令他头痛的女子。 这个女人,翻脸可比翻书还快,保不齐哪日不知会变个什么嘴脸对他,真真是个惹不起的主。 这日龙七几人一同在公厨用饭,半夏见了便端着食安走了过来,刘夏背对着不曾看到,待半夏一开口,唬得他刚喝入口中的东瓜汤喷薄而出,吐了龙七一脸。 而半夏这个罪魁祸首犹不自知,自顾着坐在刘夏身旁说起话来。 “咦?怎么你们还有心在这用膳?” 刘夏见半夏坐在身侧,全身紧绷,倒是没敢接话,生怕这个女人逮着话头又说些什么,倒是龙七有些好奇,抹了一把脸问着何出此言。 “咦?你们不是清微峰主的朋友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道?”半夏一脸疑惑,难不成当时刘夏说的“算是朋友”不过是单方面的? 啊!莫不是刘夏喜欢那个清微峰主!? 半夏兀自猜想着,面上竟流露出怜悯的表情:自古最是多情朗,劲草有意,柔风无情…… 而龙七却是好奇了,清微峰能有什么事?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 “啊!原来你们不知道!”半夏一脸惊讶,将她昨日在怙奉殿洒扫时听到的清微峰丹炉炸裂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听说当时清微峰主正在练丹,也不知现下到底有没有事。”半夏说着,塞了一口黄瓜。 而龙七却是在听到丹炉炸裂时便起了身,更别说听到半夏所说半个闲云居都给炸没了,只一心想着灵香有没有受伤。 其实倒没有半夏说得那么严重,当时闲云居院中那鼎丹炉确是炸了,飞出的残渣也确实将草庐点着了,只是灵香好歹也是炼丹多年之人,在伏印真人走后不久便查觉出丹炉有异。 当时灵香刚将伏印真人送出院门,便回到炉前盘腿调息施展御火之术,然而就在她内窥丹炉之时却惊觉炉内伏方不调,气流渐有暴涨之势。 灵香见势忙施展手诀,左手捻出波澜不惊诀护住自身,右手使出波澜海潮诀罩住了丹炉。 倒是也巧,这丹炉内热膨胀,刚一遇着水诀的冰冷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便炸裂开来,内火飞溅,才将草庐点燃。 不过也幸好灵香果决,若是当时依着丹炉胀势不管不顾,怕是真会如半夏所说,炸掉半个闲云居。 而那时伏印真人所看到的火光,却非丹炉所致,而是灵香身上火灵珠吸收了炉火的异象。 这丹炉之火本就是灵香一直以修为喂养着的,虽比不得三坛海会大神九龙神火罩中的三昧真火,却也是精纯至极,深得火灵珠喜爱, 就在鼎炉炸开,海潮诀崩解一刹,那火灵珠便自行飞出,将那炉火吃了个精光。 不过四下散开的伏料倒是真将闲云居处处点着了,幸好灵香擅五行之法,以水术将余火扑灭,却是依旧损坏了两处偏室。 而灵香自然也并非安然无恙,那时情况紧急,她只顾施术意图降低损失,却没留意周遭情况,待意识到危险之时,却已然来不及了,那崩开的炉盖便生生砸了下来,她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腿却被砸中,只痛了一瞬便没了知觉。 幸好伏印真人未走多远,在赶来之时一见着不省人事的灵香,便忙为其施救。 “腿骨碎裂,怕是要受些苦了。”伏印真人看着灵香血肉模糊的双腿,轻轻地叹了口气。 幸好当年荼蘼仙子留了几粒续骨丹,又是灵香有修为在身,若是换作旁人,这双腿便废了。 如此想着,便吩咐其中一个徒弟去掌教真人处讨续骨丹,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灵香挪至内室,那一路滴的血,确是令人有些心惊。 上清真人正与乾元真人议着事,一听来人所报,忙着寒阳去珍珩阁取了续骨丹,一行人便往闲云居遁去。 刚解了遁术,两位真人便疾行而入,只见伏印真人另一弟子正往外端着血水,寒阳见了心下一惊,难不成灵香伤得如此之重? 待众人进了内室,却见伏印真人正全神贯注地为灵香挑着碎骨,乾元真人见了忙问灵香伤势。 “师兄莫急,现下趁她昏迷,须得将她伤处碎骨一一挑出,待服了丹药,才好安然长全,否则便会留有后患。”伏印真人说着,轻轻地挑出一小块碎骨放至一旁盘中,那里己然有大小碎骨好几块,血淋淋的,看得寒阳一阵心痛。 自己可是一直将灵香当作妹妹看待,自小就没让其吃过什么苦,便是受罚抄经,也是他时常帮着作伪,如今灵香伤成这般,他又怎会不心疼呢! “可会有后顾之忧?”上清真人心中亦是不似面上平淡,若是灵香有个闪失,他又如何向自己师傅交待呢。 “以荼蘼仙子之能,这续骨丹定是能将骨头长好,平日里也当与常人无异,只是毕竟是新长的骨头,必然比不得原来的,若是遇上个阴雨天,想来还会隐痛才是。”伏印真人仔细查看着灵香伤处,也顾不得说的太多。 不过众人倒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想来那些个诸如踏云步之类的功法,灵香今后怕是练不得了。 只要能与常人无异,能够性命无忧便是万幸。 如此想着,上清真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走去走来望多时 “灵香……灵香……” 混沌之中灵香忽的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她。 “是谁?谁在叫我?” 她大声问着,可那个声音却依旧听不真切。 “……在……云峰……快来……找我……” “什么?你说什么?”灵香环顾着四周,却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云峰……常……云峰……” 忽的一道光自灵香头顶落下,她猛的睁眼,只看到翠绿色的帷帐上,一朵白色兰花栩栩如生地绽放着,竟只是自己的寝庐。 她尝试着起身,只觉双腿一阵剧痛,尔后才忽的记起,之前自己被那鼎炉砸中之事。 随着神思渐渐回转,灵香只觉小腿有如蚀骨一般又痛又痒,想要起身查看,却是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麦冬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见灵香醒转,忙上前帮她起身。 “你倒是醒的挺快,师傅怕是还得再过半个时辰才会过来。” 灵香见她双眼红肿,定是因为不眠不休地照顾她,便开口道了声辛苦。 麦冬一听,却是轻轻推了她一下。 “多年姐妹,难不成还能看你受罪?”说着端起药碗吹了吹,递给了灵香。 “师父说了,虽有续骨丹为你生骨,可这皮肉筋脉之伤还须得药物慢慢调养,怕是得有些日子下不来床了。” “续骨丹?”灵香不料自己伤重如此,竟还动用了续骨丹,那可不是凡品,自己至今也不曾炼制出一颗。 “我睡了多久了?” “四日了,师父怕你难忍生骨之痛,救治之时便为你服下了睡圣散,许是觉得那山茄太过霸道,昨日喂你服下后便吩咐着不再用那药了。你如今可有感觉不适?” 灵香摇了摇头,除了伤处有些难忍,浑身无力之外,倒无哪处不适,可那本就愈合之时该经历的。 龙七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自从得知灵香出事之后,他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不行,我得去找灵香!”龙七说着便要出门,却被刘夏拦住了。 “且不说那日掌刑长老说过,禁止我等踏足清微峰,单是你就如此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龙七深知此话在理,可心中就是放心不下,这些日子他是坐立难安,生怕灵香有个万一。 “听半夏打听来的说,当时是掌刑长老亲自替灵香姑娘诊治的,现下时辰也已不早了,明日又正好是掌刑长老的晌课,不如明日下课之时去求求他,即便是不许前去探望,若是能问个详细也是好的,总好过现在干着急不是?”刘夏放开龙七,仔细分析给他听着。 赵无恙听到这,忙附和道:“掌刑长老为人和善,歧黄之术造诣高深,我娘就是吃了他开的几方药,身体便渐渐好起来的,若是灵香姑娘当真有什么事,有掌刑长老,定然也会安然无虞的,七哥你就放心吧。” 这二人虽如此说,可龙七依旧难以安心,这时辛夷开口说道: “若真有个什么,你如今即便是去,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且现下宗门并无消息传出,想来当是无碍才是。” 龙七听了辛夷所说,这才稍稍息了去找灵香的念头,可夜里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翌日刚一下晌课,龙七便急急拦了伏印真人去路,草草行了一礼便问灵香现状。 伏印真人这才仔细打量起龙七,看上去倒是有一副好筋骨,眉宇间英气杰济,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你便是灵香在外收的弟子?” 龙七应着,又问了一遍灵香如何。 伏印真人也不多加为难,只是将实情告诉了他。 龙七一听灵香腿被砸断,顿时便想起那丫头小小的身子板却要经受如此剧痛,只觉心中绞痛万分,忙向伏印真人提出想要探望灵香。 “说起来你既然身为弟子,师傅受伤确是应该侍奉在侧,只是她现在需要仔细看护,你一男子,怕是有些不便了……”伏印真人斟酌着开口道。 “我虽不通医理,但打个下手做些粗活还是可以的,还望师叔准我探望。”龙七说着弓身一拜。 伏印真人想到那些面目全非的屋舍,思虑片刻,便点了点头。 “随我来吧。” …… 蛮洲境内一处山洞中,赤琰子正打坐调息,而吴元则守在洞口,仔细留意着洞外动静。 之前同那黑衣人鏖战耗费了过多气力,若非吴元及时赶到,真不知自己会如何。 一个小周天下去,赤琰子稍觉恢复了些许,便对吴元起身相谢。 吴元倒是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他那一辈子可没受过别人如此大礼,只讪讪的摸着鼻子说起了其他。 “你这小老儿,来这蛮洲地界做甚?又怎会被那等魔物追杀?” 赤琰子便将之前救灵香一事说了出来,并将这些日子打探到的事情作了个总结。 原来十几年前魔尊受创之后,便带着一众手下逃来了蛮洲,而这些年的修养,似是令其恢复了元气,竟又有蠢蠢欲动之势。 “当时急于救人,我倒是没作他想,后来仔细一琢磨,灵香所用丹药当是只有一人能够炼制才是,那人便是我师傅荼蘼仙子。”赤琰子说着咳了两声。 “你是说灵香姑娘和你师傅有关?”吴元疑惑道:“可你之前不是说你师傅已经仙逝许久了么?” “没错,正是十四年前魔族屠戮元清之时。” “你师傅是元清派的人?” “这我便不清楚了,说起来我也只是荼蘼仙子早前游历之时收的记名弟子,带我入了道门,教习了术法,待我长大之后便遣我自行修行了。” “那你又怎知灵香姑娘无法炼制那药?”吴元翻了个白眼,那小狐狸可比他这老狐狸厉害着呢。 “倒非是说灵香炼制不出,只是我跟着师傅修行之时,这丹药还在研制当中,后来遇到一魔族之人后试了药方才算是成功。”赤琰子一脸严肃。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元见他如此,一脸莫名。 “她以续命丹救了那魔族之人,而那人,便是十四年前屠杀元清派的魔尊……”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心细如丝赛鲁班 “什么?!”吴元大惊,“若真如你所说,元清大劫岂非出自你师傅之手?” “并非如此,”赤琰子白眼一翻,之前怎的没发现这吴元竟是这等草率定论之人? “那时师傅炼制出五颗续命丹,可并不知是否成功,正巧遇着命悬一线的魔尊,师傅便拿他试了药。后来那魔尊好了之后师傅见他还算良善,便准了他一路同行。” “咳!”吴元轻咳了一声,“你师傅便是这般随便拉个人就把药试了?也不管那药可是有毒?” “呃……”赤琰子闻言,想了想自己师傅为人,心下不禁一叹,那可真是个奇女子啊,随后又赶忙为荼蘼仙子解释道:“当时那魔尊已然有枯竭之势,若不用药也是一死,于是师傅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放手一搏了。” 虽然那时自己还小,但赤琰子一想起荼蘼仙子当时说出“一举两得”时得意的样子,便觉这番解释着实牵强得很…… 他的师傅,可不能以常理度之…… “说起来,你又怎会来蛮洲?”赤琰子放下心中不断萦绕的荼蘼仙子的笑声,转而问道。 吴元闻言作了番解释,原来自沧州一事过后,吴元便开始四处游荡了,本是想去灵香处,可一时又不知往哪处寻,而刘兰小姐知晓他有云游之意,便委托他来蛮洲打探他那不知死活的情人,他一想自己反正闲来无事,便应下了,却不巧遇上了赤琰子。 “那可有寻到?” “两国交战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战场早被收拾干净,本就是没有头绪之事,哪那么容易寻着。”吴元说着,捋了一下袍摆,既而说道:“若是他俩有缘,自是还会见着,我只是全了她一片痴心而已,这些暂且不提,先说说魔族之事吧。” “当年师傅将续命丹交于尘间三家大能保管,可自元清劫难之后,那三府人亦是遭遇洗劫,我曾有幸见着其中一家女儿,也是早早嫁作他人为妇方才免于一难,如此巧合,恐是出自魔族之手。”赤琰子说着,起身走至吴元身旁。 “依你所说,如今该是往那元清派走一遭才是。”吴元沉吟道。 赤琰子斟酌片刻,觉得此话在理,便开始计较起来。 …… 自龙七探望过灵香后,便留在了闲云居,灵香本是不许,可他却和之前悠然居一般,竟自顾自地收拾了灵香隔壁的偏房,如此耍赖,还美名其曰:修缮房舍,照看灵植。 灵香腿脚不便,拿他不得,只得生着闷气容他住下了,毕竟正如龙七所说,她那些个宝贝灵植还是很娇贵的。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而灵香虽说服有灵丹,可毕竟腿骨尽碎,自然也是没那么容易好的,成日呆在屋中方寸之地,便是常人也要憋闷死了。 这日,灵香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念着清心诀,只求这日子能快些过去,可听着院中乒乒乓乓敲打之声,却是如何也静不下心去。 这龙七倒是勤快,说来修缮房屋,还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就在灵香想着如何让龙七回外门弟子居所时,屋外声音竟停了下来。 灵香疑惑着,难不成这屋子那么快便修理妥当了?却见龙七推着个椅子进了屋子。 只见那椅子被打磨得光亮,两侧一边一个木轮,如同小车一般。 龙七走到床前,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了灵香,将她放在那椅上。 “我小时曾见过人家腿脚不便的人使过这物件,虽说做得粗糙了些,但还算能用。”龙七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这灵香是不是有些太轻了…… 灵香还在惊愕之中,却听得龙七再次开口: “见你每日无聊,又不便行走,我便做了一个给你,如此你也可以出去晒晒太阳,好过终日躺在屋中不是?” 龙七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灵香出了屋子。 不过两三日不得出门,灵香却觉好似一辈子未见天日一般,刚一到院中,便深吸了口气:啊!这可是天地浩然之气啊! 随即她又扭头望着龙七,心下念着:不想这龙七竟还有如此体贴一面,倒是甚得她意。 这出门之喜,竟让灵香将前几日的事抛去了九霄,竟还动了提前让龙七入了清微峰的想法。 龙七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红着脸想着:难不成这丫头还为之前那事生他气呢? 灵香琢磨半天,摇了摇头:虽说龙七入门之时时便告诉上清老头他是自己的弟子,可要是越过演武,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得叫他早些回去才是。 如此想着,灵香便开口道:“三次演武也快到了,你还是回了外门地子处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龙七听言,以为灵香还在生气,也不答话,只慢慢地推着她在院中走着,心中却是百感万分:这事可如化解才好…… 正当龙七百思之时,灵香又开了口: “待会麦冬来为我换药之时,我会嘱咐她替我好生磨炼你们,想来她也是十分乐意的。现下还不知三武会是什么,早做准备才是上策。虽说宗内长老们皆知你是我弟子,可该有的过场还是得有,若是届时表现不佳,岂不会丢了我的面子?” 龙七听着灵香所说,好似并未着恼于他,只是麦冬?难不成她的修为很高? 如此想着,龙七便问了出来。 灵香听言噗嗤一笑:“你可是别瞧不起她,虽说她这人平日里毛里毛糙的,要真打起来,你们几个还未必能是她的对手。” “我也可以在闲云居修行不是,若是回了竹苑,还有谁能照看于你?” “这便不用你操心了,若是三次演武不得通过,便还得在外门处待上半年才能晋升。”灵香如此说着,心下想的却是不同:我也想你早些入了清微峰不是,哪有一门峰主身边没个弟子使唤的…… 龙七望着不远处漫步而来的蓝色身影,那看起来和灵香同样娇小的一个人,难不成还真有那么厉害? 龙七却是不知,灵香还有一句不曾说出:麦冬修为同她一样,乃是筑基三境!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落花渐欲迷人眼 灵香前头刚说要帮助众人修行,麦冬听了竟连半丝推脱也没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这不是求之不得的事么,如此一来便能亲近辛夷,何乐而不为呢? 是故,当龙七和麦冬一同回到竹苑之时,众人先问的反而不是灵香伤势如何,而是惊讶为何麦冬会来。 而最是尴尬的便是辛夷了,这姑娘之前便对他甚是热情,此番下来,更是诉苦无门,望这麦冬炙热的眼神,他总有种自己是那案上的牛羊的错觉。 不过正如灵香所说,麦冬还真是个厉害的,几番切磋,龙七刘夏赵无恙俱是败下阵来。 尤其是龙七,以剑抵了麦冬一招飞叶掌后,握剑之手竟被震得虎口生麻,龙渊剑亦是久鸣不止。 如此怪力,倒真是令人瞠目,惊得赵无恙心中直叹:女子猛如虎。 不过轮到辛夷时,情况却是大不相同,若说麦冬对他放了水,可力道还是那个力道,强劲得连一旁都被她打碎了,可她却怎样也打不到辛夷。 真是说笑,看着龙七等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又怎会让麦冬碰到半分?躲都来不及了,打是必然不会打的。 两人就如同在猫捉耗子一般,看得刘夏直打哈欠。 而麦冬此时也急了,本想在辛夷面前好生表现一番,却没想到他竟如此跳脱,每每总是在快要碰到她他的时候被他闪开。 就在最后一次擦袖而过后,麦冬捋起袖子运气腾地而起,顿时间四下飞花如蝶,幻象四生。 竟是落花掌,这本是她近来新领悟的招式,迷人心智间出其不意给出一击。 而辛夷也好似真被迷惑一般,竟一动不动盯着麦冬。 麦冬心中立时得意起来:如何,见识到本姑娘的绰约风姿挪不开眼了吧! 如此想着,便收起功法,没将最后一掌落下。 而此时辛夷却依旧盯着麦冬,满眼的不可思议…… …… “路哥哥!我们去灶台烤落花生吧,前些日子庄上刚送了许多生的落花生,现下都置在厨间呢。”小女娃晃着头上两个小揪,一蹦一跳的从外面进来。 而她口中的“路哥哥”此时正扎着马步临帖,听到声音,笑着抬起头。 “娘不许我们去灶台玩,若是弄得不好,会走水的。晚些时候厨娘们会煮好送去各个房里,你且耐心待会。” 小女娃闻言却撅起了小嘴: “哎呀,煮的哪有烤的香,我们小心一点便是,不会出事的。” “可我现在正在练功……” 话还未说完,却见女娃扯着自己的袖子左右晃着。 “练功明日也可以嘛,可现下若是不去,便没得烤了……” 少年笑着抬手摸了摸女娃的头,无奈答应道:“好吧……” …… 麦冬还未站定,辛夷便上前拉住了她,急声问着: “你左臂上为何会有刺青?!” 麦冬一怔,难不成辛夷不喜欢她这刺青? “这是我打小就有了,师傅说这里应是有处伤,怕是为了遮住才刺上的吧……” 辛夷闻言顿时红了眼,望着麦冬小臂上麦穗刺青,思绪顿时翻涌而来。 …… “为娘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听话?!”妇人说着,手中戒尺便狠狠落在少年手上。 一旁另一个妇人忙放下女娃上前阻止。 “姐姐莫要生气,要怪便是怪这死丫头贪玩,才将自己弄伤,哪能怨得别人!” 而女娃也哭着上前哽咽着:“舅母就莫怪路哥哥了,都是我不好,非要拉着他去烤花生。” 手拿戒尺的妇人赶忙一把把过女娃,扶着她的手轻轻吹着:“疼坏了吧,这烧伤的可是会留疤的,以后便不好看了。”说着替女娃擦着脸上的眼泪。 “不碍事的,反正路哥哥以后得娶我,我才不怕丑呢!”女娃说着却又哭了起来——这可真疼啊! 一旁另一妇人闻言嗔道:“成日里净把这事挂嘴上,小小年纪也不害臊!” 小女娃一边哭一边答着:“这……这有甚害臊,定然是要常说的,尤其要当着路哥哥的面说,免得他以后忘了娶我……” 一句话说的,将两个妇人逗乐了,而跪在一旁的少年虽然低着头,却是嘴角上扬。 “可女孩子留疤毕竟不好,你哥哥手下有擅纹绣的,不若让他遣来给姑娘纹朵花遮一下?”妇人笑后开口问着。 而小女娃此时却不乐意了:“舅母舅母,我不要纹花,我要纹个麦穗,那荔枝麦片粥可好吃了……” …… “师傅捡我回来的时候正是冬日,又见我手上有个麦穗刺青,便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麦冬说着便想挣开辛夷——他捏得她有些疼了。 辛夷闻言怔了怔才放开了她,转身往屋内去了…… 是她!竟然是她! 他的归宁竟然还活着! 辛夷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心中又是狂喜又是彷徨。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众人皆被这辛夷这般弄懵住了,赵无恙最是好奇,可又不敢问麦冬——这女子太过生猛了,刚被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他捂着胸口小声地问刘夏麦冬做了什么令辛夷大哥如此低迷,可刘夏也是无所得知,只捂着同样被打的胸口耸了耸肩——可真痛啊! 而龙七则并未过多留意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想着现下灵香在做什么。 灵香能做什么?无非是躺在床上等着伏印真人给她换药。 “你可真是不见外啊,”伏印真人一面小心翼翼地为灵香缠着细布,一面笑着说起了灵香,“自己徒弟还要使唤我家小麦冬去调教,让我这把老骨头来为你跑前跑后。” 灵香闻言嘶了一声道:“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呢?自家师兄妹还分什么你家我家,再说了,麦冬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这纤纤玉足前两日可没少遭她的罪。” “净会胡说,”伏印真人系了个结,又拆起灵香另一只脚上的细布,“小麦冬的医术可是深得我真传,你竟还诬她,看来这次伤的应是你这张嘴才是。” “说起来这次伤得还真有些冤枉,若是玲珑还在我手上,我才不会遭这活罪呢!” 灵香似是随口一说,伏印真人手上却是一顿,不过瞬间又继续拆起细布来。 可这一小动作却被灵香看在了眼里。 “师兄,你可有事瞒着我?”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傀儡木人香又还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麦冬同灵香说着那日辛夷的反应,心下全是疑惑。 “你说他到底是对我有意还是无意?” 灵香睨了麦冬一眼,这小妮子春情泛滥,怕是连事都不会想了。 “那你可有问他为何如此么?” 麦冬闻言,满面红晕,扭捏着说道:“哎呀~谁知道他会如此冲动,人家当时被牵着手,一时紧张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灵香闻言,一脸嫌弃,心下想着:这死丫头想来下山之时怕是嫌心眼漏风给丢在囚云峰了吧。 随即灵香又回想起荫虞山的一幕,面上竟凝重起来。 “你帮我个忙……” “没门!”灵香话还未说完,麦冬却一口回绝了,想起上回剑谱事败,被师傅罚抄之事,她现下还心有余悸——抄经实再是太折磨人了。 “只是叫你向昭冥师兄讨个傀儡而已,又不是作奸犯科,用得着如此不顾姐妹情份?”灵香说着,坐起了身子。 “上回便是顾着姐妹情深,才落得又是禁足又是罚抄的,这回绝不会再帮你了,这姐妹情份啊,还是留着同甘之时再提吧。”麦冬说着,忙自春凳上起身坐在了桌子旁,就好似晚些便会被灵香逼迫一般。 “说得好似上回没给你好处一样,那《断水诀》可是以你名义送出的,难不成这便忘了?人常说男子见色忘义,我看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灵香讥讽着麦冬,还不忘挖了她一眼:真真是个小白眼狼。 “便是如此,那此番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嗨呀,本想着,若是你能帮我这个忙,那我便替你探探辛夷口风,可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还是待腿脚便利了,自行去讨吧。”灵香说着,悠然地躺了回去。 而麦冬一听她如此说,忙扑到春凳上,两眼放光地晃着灵香。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一言为定!” “速去速回!” 如此,麦冬便风一般出了闲云居往点苍殿去了。 …… 昭冥真人本在调息,听了小僮来报时,险些摔下台座。这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暂且不必担心那个混世魔王,却忘了还有个小魔头。 虽说麦冬是晚辈,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但几年前被试药之事直到如今还令他记忆犹新。再说平日里也没见她怎么来点苍殿,但凡来一回,定是又要使什么坏了。 说不得又是灵香使唤她的!这丫头,受个伤都不让人安生! “可有问她来此作甚?”昭冥真人说着定了定心神: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麦冬师姐说,是奉清微峰主之命,来讨个物件。”小僮答着,心中却偷偷笑着:师傅此番怕是又要被捉弄了。 果不其然!这两个丫头在一起,定是没有好事。 如此想着,昭冥真人便起身往正殿去了,临了还向小僮嘱咐着看好自家宝贝。 这见还是要见的,不然待灵香好了,不定要如何折腾他呢! 麦冬见昭冥真人自殿后出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道礼,随即道明了来意。 昭冥真人听了,倒是有些惊讶,灵香这丫头,竟只是要个傀儡? 倒不是不愿意给,只是他总觉灵香定是又在使什么坏,心中总是惊疑不定。 “她只是要你来讨个术法?”昭冥真人满腹狐疑地问着。 “正是如此,九师姑说了,要槐木做的傀儡。”麦冬如此答道。 哼!她倒是会挑,槐木傀儡术最是耐用,怎的她还想足不出户地为非作歹不成? 不过昭冥真人虽如此想着,却还是应了下来:早些将麦冬打发了,也免得节外生枝。 可麦冬却是一动不动。 “九师姑说了,今日便要带过去,烦劳五师叔快快作法,我也好回去复命不是。” 什么?今日就要?这灵香躺在三山之外也不让他安生!? …… 麦冬将傀儡带给灵香时已是日落,灵香看着手上的槐木娃娃,心下倒是对昭冥真人的手法大为夸赞了一番:如此短的时辰内,他竟能将小人雕得如此生动,想来日后即便是下了山,也是能做些小买卖糊弄糊弄小孩了。 昭冥真人若是知道灵香如此想,估计得气得七窍生烟。 灵香揪了一根头发系在了槐木娃娃身上,将它放在一旁,又刺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随后掐起手势念起了口诀。 只见那小人红光一闪,便将那滴血尽数吸收,一会功夫就长得人一般大。 随着灵香一声“急急如律令”,那小人便瞬间化成了灵香模样坐在春凳上,而灵香此时却如同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化成灵香模样的槐木傀儡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面上尽是满意之色。 “你五师叔的化形术真是愈发纯青了,这傀儡用着便如同自己一样,合身得紧。”化成灵香模样的槐木傀儡笑着对麦冬说着。 原来这便是傀儡术的一种低阶替灵术,将自己的神识转嫁至木人身上,令木人以自己的模样行动。 也就是说,如今这个槐木小人现下便是灵香。 不过此术虽有本尊神识,却无本尊灵力,既不能用来打斗,也不能用来施法,只是如常人一般。 施了此术之后,本体便半丝防备也没有,若非绝对安全,断不会有人用此术法。且傀儡也离不得本体过远,若是超出了范围,便会瞬间变回木人。 那此术岂不是半丝作用也没有么? 也不尽然,一来这只是低阶傀儡术,只因灵香修为不高,施不得高阶术法;二来用此术法的人大多是如灵香这般行动不便之人,此番是权宜之法,只是为了做一些眼下之事而已。 “此处往竹苑有三个山头,别再走着走着便解了术了。”麦冬白了一眼灵香讥讽道。 “怕什么,以你五师叔的修为,做的这个傀儡,便是逛了整个九阙山也是足够的,况且我清微峰还是九阙山最中间的一座峰。” 灵香说着,又四下活动了一番:这还真是便宜得很。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再访竹苑替灵术 “她的丹炉炸了?”白无常听来人如此禀告,倒是有些诧异。 按理说,能炼制出续命丹那等丹药之人,断不会在伏火上犯这种低级错误,难不成是他看错了人? “可知她为何会将伏方弄错?”白无常沉声问道。 而身后之人却好似并未听到一般,只是单膝跪地愣着神。 白无常半晌未得来人回应,转身看去。 “近来你做事可有些心不在焉了,难道还需我给你些敲打不成?” 那人听了,忙道了声不敢,只说是灵香当时独自炼丹无人在场,故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白无常又问着那荫虞山上的召来阵罗盘可有寻到,来人便答演武之后荫虞峰便封了山,无法进去找寻。 “既如此,便好生盯着些。” 白无常说着,一个转身便消失了,只留那人独自跪着,好似在想着些什么。 看来这颗棋子怕是要用到头了,是时候培养另一颗了。 …… 眼见第三次演武将近,外门众弟子皆是如临大敌,各人俱是严阵以待,课业之外也是潜心修行。 那是自然,毕竟是最后一场演武,不论前两次如何,唯有此次,能让众长老另眼相看,便可直升内门。 成败在此一举! 尤其是成騋,休息之时也不见丝毫松懈,或是练习剑招,或是参禅悟道,总之就是全力以赴。 而相对来说,龙七院中四人却好似极为懈怠,个个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刘夏也好似不那么热衷修行了。 要问为何? 一来是他近来成日胆战心惊,处处小心翼翼提防着半夏,耗费过多精力。二来便是自上回演武之后,他总觉自己好似体内有股气在乱撞,却是总也摸寻不住,便心生挫败之感,故有些怠惰了。 龙七更是成日里心猿意马,总是修行之时臆想些以后住在清微峰后同灵香一起的日子,根本无法沉淀心思。 而辛夷就更不用说了,自上回见着麦冬臂上纹绣后,便总是喜欢一个呆着,或是独自坐于石上沉思,或是房门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身满是颓靡之气。 这三人如此,那赵无恙就更不用说了,本就年岁尚小,对书中一些深刻道义之话难以参透,剑术上也没了人给以纠正,便也只能日日没精打采地望书而叹。 灵香刚一踏入屋中,见着的便是几人松散的模样,她倒是能理解辛夷如此,可其余三人为何这般却是令她费解异常。 看来这群臭小子还真是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她,真是要操碎了她这颗为母之心。 可除了赵无恙,有哪个不比她大上几岁? 她轻咳了一声,引起三人注意,三人俱是一惊:这灵香腿骨尽碎,照理应是躺在床上才是,怎的会好得如此之快? 龙七忙上前查看,可上上下下确是灵香无疑,他只觉惊诧无比。 “你怎会好得如此之快?莫不是那续骨丹竟是天上仙丹不成?” 灵香只得将傀儡术作了一番解释,赵无恙听得似懂非懂,刘夏惊叹之余也只是哦了一声而已,只有龙七深知此举多有危害。 他是在悠然居的书房中见过一本书,书中提过此术危险至极,且不说本体安然与否,不同于元神分离,这替灵术是将神识剥离开来,寄于傀儡之上,若是傀儡受损,那伤着的便是神识,一个不好便会变成傻子也说不定。 虽然他觉得灵香某些方面确实如同傻子一般。 他忙将担忧之语说出,灵香听了甚是欣慰:总归是自己的徒弟,虽不成器,却是蛮孝顺的。 如此想着,便回了龙七,说是本就在宗门之中,哪有什么危险云云,又说麦冬在闲云居守着她的肉身,还点了长明灯,若是有危险,便会直接将她神识召回。 龙七听了,心下稍稍安心了些,却又觉得哪处不对劲——麦冬成日疯疯癫癫的,能是个稳妥之人? 灵香说完便直接道明来意,是来寻辛夷有话要说。 龙七听了,倒是有些讶异,除了上回受昭冥长老之托开解的成騋,往常灵香来竹苑多是因为他,其余三人只是沾光而已,如今却是明着说来找别的男人。 她何时同辛夷如此亲近了? 灵香虽道明了来意,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解决眼下三人之事吧。 如此她便不作丝毫铺垫,直问了刘夏为何这般低迷,时辰可不等人哇! 刘夏闻言倒是一吓,随即便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能相识便是缘分,有何好躲闪的?至于修行之事,万事皆须契机,顺其自然便好,不必忧心其他,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灵香如此说着,也不问刘夏能否接受,转而便问向赵无恙。 赵无恙将他既无法理解道诀真奥,也无法将剑诀耍得漂亮之事说出,随即望着灵香,满眼期许。 “并非所有人都能通晓道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将剑用好,便是乾元师兄,虽修为高深,可剑法上面却也是乏力得紧,但每人皆会有适合其修行的道,改日得空,我教你些其它的便是,莫要灰心。”灵香说着,只拍了拍赵无恙的头,倒是叫他好一顿惊讶。 轮着龙七时,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灵香不耐,只说着不要多想,便嘱咐众人不许跟去偷角,随后径自上楼去了,留下三人好一阵讶异。 这灵香何时变得如此风风火火的了? 这厢灵香一上楼,敲了下门道了声得罪,便径自开了门进了屋中。 辛夷本是在想事情,听到敲门声还未来得及回神,便见着灵香开门而入,不过他只是如往常一般,只是抬眼看了灵香一眼而已。 灵香见他如此,便自行走至窗前站定。 “你好似并不惊讶我为何会找你。”灵香说着,转身轻轻一跃,便坐在了窗台之上。 辛夷听言,却也不作回应,依旧自顾自地想着事情。 “这话要从何时说起呢?是太上宗还是续命丹,亦或是……”灵香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物,竟是召来阵的罗盘! “亦或是这魔族之物?”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陌路星移道前尘 辛夷见着罗盘,心中一惊,此等物件怎会在这小峰主的手上。他强自镇定地望向灵香,只见月晖洒在她的背上,屋中又不曾点灯,倒是瞧不清她面上表情。 辛夷顿时杀气盈身,起身警惕着灵香,满面肃杀。 可灵香却好似毫不在意一般,只笑了笑,开口道: “如此,便从头说起吧。” …… 荼蘼本是一名游仙修士,既不知其家世如何,也不知其师从何人,众人所知的,只是那悬壶济世如天仙一般的女子,那令人见一眼便再也难忘的女子。 然而这样的女子,却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若是哪处或灾或难,她便往哪处去。世人只知这么一个人,却是不知若是想要寻她该往何处。 偶然间入手了一件稀世灵宝,便开始醉心于炼丹制药,以期在那乱世中救世人于苦难之中。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惯了世态炎凉,知晓了人心险恶,对那救苦救难之心也不再热衷,只是不舍凡尘稀株珍果,故常年游历高山阔林,潜心钻研炼丹之道。 终有一日,让她炼成一味丹药,可令将死之人回复生机。 可此药一则药料珍稀,二则炼制艰难,且出炉不久,连荼蘼本人也不知效力如何。 恰逢魔界生变,魔尊陡然薨殂,权力争夺下,其最受宠爱的儿子却成了牺牲品。然而幸有手下之人忠心耿耿,冒死将他送往了人间。 可此时他已是重伤在身,奄奄之间恰逢荼蘼采药路过,便顺手救了回去。 在为其服下新药后,这魔族之子竟活了过来,且调养了一些时日后,身体便恢复如常了。 此番倒是令荼蘼兴奋不已,见其功效如此卓越,便为其命名为: 续命丹! …… 灵香叙述至此,便刻意顿了顿,望向辛夷,可辛夷却是半丝反应也没有,依旧一动不动半跪在床上。 见他如此,灵香便又开始徐徐讲起。 …… 那时的祸乱纷争,究其原因,竟是凶兽朱厌的降世,元清派在得知此消息后,掌教便带着五个弟子一齐将其制服。 但毕竟是远古凶兽之魂,虽经历了七日打斗将其消灭,可元清掌教却为了救其弟子而受了致命之伤,眼见着便要魂归太虚,连元清老祖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荼蘼仙子带着魔族之子上了门,救活了元清派掌教。 元清老祖感其救徒之恩,特将宗门中灵植最为富饶的清微峰赠予她,适逢她也厌烦了世间失格,便也欣然住下。 可不想这荼蘼仙子久居元清,竟和元清掌教互生情愫,两人你来我往间,不久便成了亲。 那魔族之子本就有意荼蘼,却一直不曾表露,见二人如此,便是怒火中烧,回了魔界。 而那时尘间有三家除妖世家,不知从哪听说了续命丹之事,便上门求讨,适逢荼蘼仙子正炼制一味新方,又逢其腹中珠胎,便大方给了出去。 这三家家主以为讨到了珍宝,便回家好生供着,殊不知日后却因它惹来了灭顶之灾。 再说那魔族之子回了魔界,三年间便夺回了权力,而他始终对荼蘼仙子念念不忘,又听说其为元清掌教诞下一女,更是心中气不过,便在一日杀回了元清派。 就是这一次,致使元清险些灭教。 可就在他要赶尽杀绝之时,却不知为何遭受创,无奈之下才撤出元清。 可这回所受创伤却是难以回复,在听说了三家除妖大家讨了续命丹一事后,便派人夺丹,血洗三家。 …… “这三家分别是高岭乔家,南淮龙家和……”灵香似是故意般拖长了音,“幽麓路家。” 辛夷听了这话,似是有所触动,眼中竟有一丝悲伤一闪而过。 而就是这一瞬,却被灵香捕捉到了。 “在元清派出事之后,龙家大能便算得此灾,便将家中重物托付乔家,乔家便将其一并纳入待嫁之女的嫁妆之中送了出去,而幽麓路家还未来得及有所防备便遭了侵害。”灵香说着自窗上跳下。 “只是后来官府之人收拾残局之时,却发现有所不对,”灵香望着辛夷一动不动,“那路家明明有个独子,然而当时虽受害人数相当,然其中一妇人怀中所抱之人却是一个女娃。” “那独子名叫路星移。” 灵香望着辛夷,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说出,辛夷在听了这话后,如同被卸了力一般,周身杀气全无,瘫坐在床上,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血洗路家的,便是白无常。那日正是中秋,我同我娘去了街上,才免于一死,回来便只见着一片狼藉,可怎料魔兵当时还会返还,便将我同母亲带去了白无常处。” 果然如此。 灵香如此想着开口道:“太上宗山外的双刀修士便是你吧,虽说蒙着面,可我却记住了你的眉眼。” “正是。”辛夷也不推脱。 “当日为何会去劫杀于我?”灵香问道。 “这便是白无常的命令了,据我所知,魔尊当年只得了两粒续命丹,这些年一直派人暗中找寻第三颗,那日见你在太上宗用丹奇特,便想着你可能会有。” “我确实有,”灵香说着坐在了屋中凳子上,“可那是我自己炼的,再说了,当时我已喂了一颗给了陆英,你就怎知还会再有?” “我并不知你给陆英服下的是续命丹,我所知道的只是白无常所说的金丹。” 灵香听言却笑了起来。 “成色为金便为上品,天下金丹无数,他又怎知哪个会是?到底是魔族之人,还谋士呢,这点子见识也没有。” 说着又转而拿起罗盘丢给辛夷。 “你许是会奇怪我为何会有此物,只恰巧那日你在荫虞山时被我看见了而已。” 辛夷望着罗盘面上被朱砂画上了符咒乱了的阵形,心中却是不解万分。 “那你为何不阻止,还让这召来阵生力?” “是在试你,看你是否还有良善。”灵香说着起了身,“所以我将不同的符篆分发给你们,我在赌,赌你。” “这是何意?”辛夷大为不解,抬头望向灵香,却见她走到了窗前,抬头望着窗外。 “荼蘼仙子……是我的母亲。”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真珠帘卷玉楼空 “白无常屠你满门,你却还为他卖命,莫非……” “没错,”辛夷此时起身走至灵香身旁坐下,“我母亲在他手上。” 灵香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确认你母亲尚且在世?” “这是何意?”辛夷听言顿时眼露寒气。 “无他,只是据我所知,当年那魔族之子能够夺位,全依赖白无常的手段,而他有个名号,人称白面修罗,从不做多余之事,当年留你性命,想来也是算到今日,如此我才好奇……”灵香犹豫着,“你有多久不曾见到你母亲了?” 辛夷听到灵香如此一问,心中一惊:是啊,他自小便为白无常做事,却是许久未见过母亲了。 灵香见他出神,忙说道:“倒不是我说你母亲已不在人世,只是若是落在他手上,想必……” 辛夷立时起身望向灵香。 “不可能!当时是母亲和我一同被抓了去,只是后来才被迫分开!” “你也莫慌,”灵香安抚道,“如今也只能是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什么,只是万事皆得留个心眼才是。” 辛夷听她如此说,不禁问道:“我如今所做之事,皆不会有利于你和元清派,你便这般无惧?” “怕?”灵香笑道,“怕是自然会怕的,可事已临头了不是,怕也无用,谁让麦冬……” 话未说完,却忽的岔开。 “说起来,你好似认得麦冬。” “她……”辛夷迟疑着说道:“她应是我母亲妹妹的女儿,我二人自小便订了亲的……” “什么?”灵香惊讶道:“怎么会?” “她右臂上有一麦穗纹绣,那本是一处烫伤……” 灵香想起小时候同麦冬一起汤浴之时,她右膊上似乎是有一块纹样。 “我本以为当年她也被杀了,姨父当时在我父亲手下做事,姨母常常住在我家。我后来看了官府布告,见了遇害人数便如此认为了……”辛夷开口解释道。 “你是说当时她在你家?”灵香思索了片刻,“这便不对了,我记得伏印师兄是在临城捡到的她,那距幽麓可不止一星半里,怎么可能?” 两人正就着此事有些想不通,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只见龙七红着眼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灵香许久。 灵香一时怔住,随后开口问道:“你……都听到了?” 龙七这才疾步上前,拉着灵香便往外走。待出了院门方才放开手,却是半晌也没说话。 灵香此时也琢磨不透他现在想些什么,正当她想着如何开口时,却听龙七闷声问道: “你是荼蘼仙子的女儿?” 灵香想着,既然他这般问了,想必也全然听见了,便也无需藏着掖着的。 “是,荼蘼仙子是我母亲。” 而龙七在听了这句话后,似是身上一颤,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我本是疑惑得紧,你是筑基三境修为,而我当时只是会些武,你又怎会让我轻易住进悠然居,原来你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自然不是,之所以让你住进悠然居,全是因为我那屋中尽是好物,不方便施展赶你出门而已,再说我也确实是不会武的。至于你是谁……” 灵香犹豫着是否要告知龙七,而龙七却在听到这句至于绷紧了全身。 “虽然知你跟着我定是有目的的,一开始我却实是不知道的,后来我见着你身上的古玉,方才有所察觉。” 龙七听言,放松了身子——原来她并非故意留他下来。 “后来我用了些手段得知了这段往事,便想着,毕竟是因续命丹而起的,牵扯于母亲,我当是作些弥补才是……” 灵香正说着,却不防龙七忽然回头抱住了她。 怎么能说弥补,原来她一直是想弥补自己,可那灭门之事又非她所为,她又怎能弥补呢,她不可以这样想! 灵香被龙七此举惊住了,竟一时没回过神,待回转之后便想使力推开,却如何也推不动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灵香厉声道:“我可是你师傅!” 龙七松开灵香,双手却抓住了她的肩,弯着腰红着眼看着灵香。 “我不想你做我师傅!” 灵香被龙七一声低吼怔住,她可从未见过他如此,半晌才红着脸开口道: “你这癖好不好吧……我这年纪,也做不得你娘啊……” “我!”龙七被她这一句话呛住,竟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开口,便索性低下头便要吻向灵香。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噗”的一声,灵香竟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而灵香所站的地方竟立着一个小木人。 …… 长明灯一灭,灵香便醒了过来,麦冬一见她起身,便赶忙上前问着辛夷如何说,可她却好似还未回魂一般。 她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认人为母,虽然她是操着为娘的心,可也不能如此乱来啊!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可也不能真把自已当娘了,她还从未做过母亲,哪有什么经验? “问你话呢!怎的就成了个傻子了?”麦冬说着摸了摸灵香的额头。 灵香这时一掌拍开了麦冬的手。 “我好着呢,”随即记起辛夷所说的话,忙开口问道:“你是六师兄自临城捡到的没错吧?” 麦冬听言一脸疑惑:莫不是辛夷问了这事? “是啊,怎么了?” “那之前在哪你还记得么?”灵香推开麦冬问道。 “一直都在临城吧,我也记不真切了。” “那你可还能想起被你师傅捡回来之前的事么?” 麦冬想了想摇了摇头,除了偷人玉柱吃被人追着打以外便不记得其他了。 这便怪了,灵香捏着下巴想着:她是如何到的临城? 可想着想着,却不禁想起龙七说的话,便问起麦冬: “你说,若是有人想要认你为母,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麦冬闻言心下大惊! 什么?难不成辛夷想要认她为母!? “不行!绝对不行!” 真是说笑!她这种花容月貌,煦色韶光,亲都不曾结,便要做人母亲?! 这死丫头出去一趟到底做了什么,竟让辛夷想要认她为母!?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乾元闲云讨无恙 灵香腿伤好了七八,可依旧被伏印真人勒令不可随意走动,虽说续骨丹药效卓越,但毕竟是新生的骨头,还禁不起过多劳累。 可再过几日便要演武了,本就答应了赵无恙助他修行,可此去竹苑相距甚远,又得下山上山,着实有些不便。 既然如此,便告了怙奉殿那几个老古董,先将这几人借来用用好了。 如此灵香便修书一封,向上清真人讨了几人。 上清真人看过纸鹤信时,不禁头疼万分,信上说着什么屋舍破败,身居寒屋无人应,又说众长老高徒满地,唯自己孤苦伶仃无依靠云云,总之便是凄惨得紧。 可待翻至第二张时,便见上书几人姓名,说是欲讨去几日把玩一番,若不答应,便要闹上无极殿来。 说得如此放浪,实是有辱道门了,可这灵香行事向来肆无忌惮的,若是一个不如意,说不得真会搅翻无极殿。 好在上清真人深知灵香为人,说这些话无非就是记恨玲珑一事,想气一气他这掌教师兄,又有乾元真人一旁相劝,便也就允了她了。 灵香得了信时倒是略略惊讶了一番,难不成上清老头这些年被她气得竟真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了不成? 望着亲来传话面带笑意的乾元真人,她心下却是好一阵算计——竟还特特令二老头子传话来,眼前这老家伙可也是只老狐狸,心思九曲十八弯的,不得不防。 “那老头这便应下了?”灵香似是有意无意地问着。 乾元真人却不答话,只袍袖一挥,桌上便有了一壶热茶,他悠然坐下,取了茶盏自行倒了,慢慢地喝了起来。 灵香看不透乾元真人的心思,心想着这老头话都不说,却在她屋中坐着喝茶,意欲何为? 可她面上却声色不动,竟也随着乾元真人喝起茶来。 一盏茶喝下,灵香心中直叹——到底是修为高深便有人捧,连喝的茶都比她清微峰醇香许多。 许是心痛好茶,又或是时候不早有事要做,乾元真人终是开了口: “小师妹如今倒是愈发耐得住性子了。” 灵香闻言轻轻一笑:“山中无事,我又这般样子,你们又应了我所求,还能有什么好急的?” 笑话,有事的分明是你这老头,还非得装模作样喝起茶,既然有好茶奉上,那她还客气什么。 “我见你那名单上有这么几人资质尚可,莫不是想收了过来?”乾元真人抬盏喝茶,茶雾氤氲,遮住了他的双眼。 灵香琢磨着乾元真人话外之意,难不成这老头是相中了哪个弟子不成? “有何不可?”灵香提壶倒茶模糊应着。 “倒非是不可,只是他们现下还是外门弟子,若是你这般特殊视之,终归是对其他弟子不公。”乾元真人放下茶盏望向灵香。 灵香却是轻声一笑:“不公?这世间万事本就不公,就如我一般,上苍何曾对我公允过?” 乾元真人闻言眼神一暗,还未及开口,灵香又接着道: “再者说了,一来若我真是相中这几人,提前教习又无甚不可,难不成我这峰主只是个摆设不成?这二来嘛……”她吸溜了一口茶,似是有意将声响弄得极大一般,“谁也没有规定弟子们不能寻了长老求问道法,既是来修行的,若不能主动早些寻了师傅求疑问惑,那只可说这人修道之心不诚,落于他之后便怨不得旁人。” 灵香一说及此,便想起半夏,那女弟子她是极为欣赏的,虽说洞慧师兄似是着意于她,可也不妨自己欢喜不是。 要说为何欢喜她,吹捧也好,奉承也罢,那日施了替灵傀儡去寻辛夷之时,被她遇着了,竟对自己一番赞誉,临了也毫不遮掩明说了想同自己学符术。 许是好听的话迷醉了灵香心智,这回讨人居然也带上了她。 所谓相逢即是缘,人家又潜心修行,助她一次还能卖洞慧师兄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说不得哪日他那有个什么好物件的,还能以此为筹讨玩不是? 思及此灵香一阵后悔:倒是将成騋忘了去,昭冥师兄掌管守山大阵,他那宝贝最是多了。 灵香暗自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却听乾元真人开口道: “我观那赵无恙心性极是不错,虽是生在权贵之中,却毫无骄奢之气,是个可造之材,若是……” “若是能让于师兄你,定能将他带入无上道境?”不等乾元真人说完,灵香便插嘴道:“便说二师兄你何故作此姿态,原是想同我讨要徒弟。” 灵香说着又吸溜了一口茶,煞有介事地砸吧了一下,好似真在品茶一般。 “也罢,既然师兄看上了此人,也是他的造化,我便顺水推舟卖您一个面子,只是呢……”灵香说着放下了茶盏,“只是修道之人信义至上,我曾答应助他修行,万没有食言之说,再说了,您看我这连个茶都不如您和大师兄的好喝,既然让了一个弟子与您,您也总不好让我做了亏本买卖不是?” 乾元真人闻言一笑,这小师妹向来不肯吃亏,前头说了半天,无非是在这最后一句等着他呢。 “我可不似四师弟五师弟那般坐拥诸多法宝,每日打理着宗门大小事务就已是够呛,你若是想从我这讨个一星半点的好处,怕是要比登天还难,我不向你清微峰讨要丹药,你就该每日多拜拜三清了。” “哎~瞧二师兄说的,师妹我何时令你犯难了?”灵香说着端起了茶盏。 乾元真人听言,心下嘀咕了起来:你自小到大让我这把老骨头犯难的事还少么。 正腹诽着,却听灵香说道:“我定不会讨要师兄你没有的不是,就算我讨了,你还能凭空变出来给我不成,我要的自然是你有的,且绝不会令你犯难。” 乾元真人听了,心下倒是生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这琅嬛阁的书我都看了遍了,修为却依旧不得进展,想来是不合我那修行之法,而几位师兄所修习的残卷绝学我倒还从未研习过,不若许了我一块牌子,让我能去上几回无极殿下的藏卷室看上一看,说不得哪日我便能破境了也未可知。” “这……”乾元真人听后一阵犹豫。 灵香见他如此,忙添油加醋地说着:“哎哟哟,多好的苗子,若是落入我手,说不上误人子弟想必也是浪费人才哟!~” 乾元真人听言神色一凛。 “非是我不让,只是此事须得同掌教师兄商讨一番方能定夺,不若你且等上一等,待我回去告知了大师兄再作他议。” “一言为定!”灵香朝乾元真人举起了右掌。 “一言为定!”乾元真人回了一掌,然后蓦的回过神来:这还未去商讨,怎的就定了? 坏了!又着了这小丫头的道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灵香授课清微中 半夏实是没有想到,这灵香峰主竟真会将她当回事,那传话童子来时,倒是着实令她惊讶了一番。 是以,当刘夏在闲云居见着半夏时,面上便是一滞,但想起灵香对他说过的话,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还同半夏打起了招呼。 可半夏却是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便好奇地四处观摩了,刘夏见之心下一堵: 这变天都不带这么快的! 不过倒非是半夏有意怠慢刘夏,实在是因为闲云居的样子令她纳闷得紧。以往她帮着洒扫时可是去过长老们的居所的,虽说不上多富丽堂皇,可诸般殿舍亭台俱全,皆是有着修道大家的样子。 而这闲云居的样子,却如同他们村子中的屋子一般,栅栏围成小院,院中几间屋舍一条长廊,不是木屋便是茅草的,边上竟还有几块菜田,且周遭竟连一个道童都没有。 难不成这清微峰主竟过得这般清苦不堪? 正疑惑间,只见灵香身着素服自主屋出来了,许是重伤未愈,虽看着还算神气,可面色上却有些苍白。 “今日召来诸位,是为了给将要到达的演武做个准备,本是应了无恙助他修行,可我想着大家相识一场,我又同诸位年岁相仿,便也算是朋友了,万没有厚此薄彼一说,故将诸位全数召来。”灵香说着,坐在了屋外的栏杆上。 “当然,我也不会白白教授道法,”说着指着被丹炉炸毁的屋舍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我这些屋子是真的破败不堪,待各位演武过后,便要劳烦各位帮我修缮一番。” 龙七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敢情这女人还在这留了一手,就说她定不会如此好心。 正在龙七想着其他,灵香却将辛夷叫了上去小声嘀咕着些什么,只见辛夷听着点了点头,便叫着龙七刘夏,示意他二人跟着自己往后院去。 龙七见状心下一阵迷惑,这辛夷何时同灵香这般熟稔了? 一路上他只默不作声地跟着,待到了地方终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方才那小丫头同你嘀嘀咕咕些什么呢?竟让你带我二人来后院?” 刘夏也是一脸不解,忙看向辛夷。 “无他,”辛夷转过身来,“只是叮嘱我教习你二人器诀之法而已。” “你教我们?”龙七一脸难以置信,又似是不甚情愿,“为何是要你教?” 辛夷见状轻笑道:“你我二人可是交过手的,犹记得那时我并未使出全力,可你却好似伤得不轻。” 刘夏听言困惑不解,身边二人何事这般打红了脸过? 龙七却赶忙开口:“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快些开始吧!” …… 赵无恙不解为何遣走辛夷大哥三人而要将他二人留下,面对灵香,他还是心有余悸的,虽说这女子心地良善,可终究彪悍异常,且她时时行事不依常理,说不得待会便要被她轻薄了去。正当他满面戒备,心想着现下无人相互当如何是好之时,却听一旁半夏行了个道礼开了口。 “清微峰主,不知为何着他三人去了后院,却留住我二人?” “如此安排自是由我的道理,且听我慢慢道来。”说着便自身下拿了两个蒲团丢给二人,示意他们坐下来听。 修道之人所施道法大致分为玄术、阵法、符术、武道,可低阶修士想要施以道法,便需要念真言行手诀,方能得以实现,若是境界突破至筑基,就可舍去念真言,修为再高深的,便能以言灵施展道法,倘若到了真仙之境,只是一个意念,风雨雷电便可随心而动。 当然,倘若同等修为的两个人施展道法,一个真言手诀俱行,而另一个只手诀或是言灵,自然是真言手诀俱行者所施展的道法玄力更为深厚强劲。 然而在对阵之时讲究寸阴寸金,若真是在对阵之时施展道法,自然是愈快愈好,所以相对而言,更多高深修为的修士会偏向于只施展手诀或者言灵。 不过道理虽是这样,可究其根本还在于施术者自身修为的深厚。 “如此说法,你二人可明白?”灵香说着换了个坐姿,这腿伤之处隐隐作痛,怕不是又要下雪了罢。 半夏闻言琢磨一会,点了点头以示明了,而赵无恙却是点过头后又摇了摇头,灵香见了,心下直呼这小无恙真是可爱得紧,可须臾间便回神正色问道: “无恙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赵无恙斟酌了一会,开口道:“方才你所说的道术之理,我听着虽有些晦涩,可也懂了七八,可我不明的是,将辛夷大哥三人遣走,难道不用教习他们手诀么?” 灵香闻言轻声一笑:“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方才一开始便说了道法的四种方式,之所以遣走他三人,是因为辛夷龙七所能运用的,便是武道中的器诀,而刘夏剑术卓越,以器诀入手,想必会更为合适,若是能将器诀学以致用,将来学习玄术法诀,即便是没那天份,多少也是能施展一些的。” 如此便更令赵无恙费解了。 “可这般将三人遣去后院,谁人教习他们呢?” 灵香闻言怱的想起,赵无恙是不知辛夷身份的,以辛夷结丹之阶,教习二人手诀自然是信手拈来。 “后院自是有我请来的教习先生,这点你莫要担忧。”灵香如此搪塞着赵无恙,转而接着说道:“倒是你二人同他们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半夏疑问道。 “方才说了,无论何种道法皆须手诀真言,武道多是降妖除魔卫道之法,可你二人俱不擅武道,便得从玄术、阵术、符术三者入手。” 玄术法诀相对来说,就是单纯地施展法术,多见五行天罡阴阳之法;符术虽也是器诀之法,可念符之时却更倾向于法诀之力,多用于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亦可用于其他,相对来说,只要记住了画法,便更容易上手些。 “至于阵法嘛,多分为法阵符阵器阵三种,其中玄机高深,你们暂且知道便好。”灵香说着咂了咂嘴——这阵法她虽会些,可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了许久,一时半会必然讲不清楚,若是说得多了,估摸着自己都能绕进去。 “手诀又分为很多种,天罡诀、九宫八卦诀、天干地支诀等等,一一学来想必也得一两年之久,可演武在即,今日我便教习你们最为简单的五行诀和四相六合诀,先解了眼前之急再行他说。”灵香说着,便随意地在木阶上坐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香夷夜谈论无常 半夏天资着实不错,灵香教习的两套手诀,她不过半晌便尽数记住,且大多已能施展出。 而赵无恙虽有些欠缺,却着实令灵香惊讶了一番。即使他掐诀时有些手法不甚到位,可总是能令周身有些反应,尤其是五行诀法,他竟能做到引气入体。 果然如她所料,这小无恙竟有这方面的天赋,灵香随即便后悔起来——同乾元师兄的好处要得少了! 而龙七刘夏这厢便惨得多了,辛夷本就没有什么教授经验,所以并不曾像灵香这般讲解得如此细致,而他自己本身也是在挨打中修行至此,在他看来,大致地讲解一些有关器诀的附灵之法,剩下的打打就该会了。 所以在灵香让半夏赵无恙二人自行修习,自己去后院查看之时,看到的便是鼻青脸肿的龙七和遍体鳞伤的刘夏。 虽说在她看来,男子便要多打磨打磨,可这…… 也实在是过惨了些…… 眼见着辛夷还在叫着二人起身打斗,她赶忙上前阻止了,再这般下去,别说演武,怕是小命都要折在这祖宗手上。 灵香望着辛夷一脸难以置信,可辛夷却是满面无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似说着“不是你叫我好生训导他们”一般。 不过虽说二人看起来吓人,其实辛夷下手还是有数的,这二人身受的都是皮外之伤,且在打斗之中似乎也能摸寻到一些门道,有个一两回,两人的剑竟能在掐诀过后显出异象。 赵无恙见着面上斑斓的龙七刘夏二人之时,心下默默地庆幸着,自己本以为跟着灵香修行定然会遭受蹂躏,却不想她今日异常正经,对自己竟没有前几回的样子,反观龙七刘夏,这一身的伤,还真是有些惨烈异常,也不知灵香姑娘到底请的哪位高人,竟下手如此之重,倒是辛夷大哥却好似安然无虞且神情泰然,看来今后若是遇着什么事,还得是辛夷大哥靠谱。 辛夷为刘夏疗伤之时,刘夏却是兴奋异常,虽说今日着实被打的惨了些,可之前所感受到的体内乱窜的真气却好似有些能够抓住了,且方才运诀之时,手中软钢剑仿佛被一阵气流包裹一般,甚至觉得自己的步伐要比以往更为轻快。 只是从未想过辛夷竟如此厉害,身边之人修为如此高深自己竟浑然不知,看来日后还要多向他讨教讨教才是。 相对满心修行的刘夏,龙七这边也着实有些聒噪了,每每灵香为其涂抹药水之时,他总会大声呼痛,龇牙咧嘴的,甚是滑稽,也不知其是真是假,若说他是装的吧,可脸上的确是青紫斑驳,但要说真的疼痛难忍,可灵香也确实没有下狠手。 不过此事倒是令灵香有些疑惑不解,刘夏虽也受了伤,可他面上却是干净的很,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再看龙七。 这厮莫不是用脸打的架不成? 半夏赵无恙在院中潜心修炼,听得屋内动静,赵无恙心中对灵香愈发畏惧起来:七哥都这般了,怎的灵香姑娘还如此下狠手?半夏却是一脸鄙夷:头割掉了碗大个疤,至于这么鬼哭狼嚎么? 可她似乎是忘了自己二次演武之时那贪生怕死的样子了。 …… 本是想着每日教习完毕便让众人回去,可不知怎的却忽然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敷衍般下着,不过眨眼间便瓢泼起来,令人猝不及防。 冬日的雨自然是带着许多寒气的,虽紧闭房门窗子,可半夏依旧觉得寒气逼人,冻得直打哆嗦。 灵香之前猜测果然不错,可眼见着雨势毫无停下之意,说不得夜间还会变成雹子,如今若是遣走众人,这山路崎岖定是危险异常。 闲云居如今又逢房屋破损,能住的屋舍也就两间,半夏还好说,同她睡在一起便是,可另一件偏房只一张小床,这四个人挤在一起,又似乎不太合适。 “要不便打个地铺吧。”刘夏此时建议着:“无恙还小,让他睡在床上,我们三个身强体壮的,拿张草席随意铺一铺就是。” 如此说着,众人望向灵香,可灵香此时却是一脸窘态。 之前闲云居常年只她一人居住,便是麦冬来此,也不曾留过宿,是以她从未准备过这些东西,虽说床褥倒是有,可女儿家的东西怎能随意给男子使用呢?便是龙七耍赖住在悠然居时,那一应用具也是现买的。 可她调戏山下纨绔子弟时,却好似从未在意过男女有别这等事情,便是看光了龙七身子,亦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难不成是私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难以与外人道? 龙七如此想着,心下便计较开了。 灵香掐了个火诀,在屋中升起了火,片刻之后半夏方觉一丝暖意,众人熬致半夜,终是不敌困意相继睡去。 灵香怕众人着凉,将火灵珠置于灯上,虽说她至今仍是不知如何用它,可这火灵珠却好似有灵性一般,竟慢慢放出热量,烘得屋内暖洋洋的。 望着门外廊上辛夷,灵香起身向他走去。 “如今你作何打算?”她裹了裹身上衣物,这火灵珠一离了身,还真是冷得有些受不住。 辛夷见灵香如此,忙捻了一诀输了口真气与她,灵香这才觉得好受些。 “到底是金丹修为,玄力比我纯厚多了。”说着望向辛夷,似是在等着他回答方才的问题。 而辛夷却望着廊外雨帘,半晌开口道:“我一开始始终不明,那白无常为何会留我一命,现在想来,怕是早就在为今日布局了。” 灵香想了想,白无常命辛夷监视于她,无非是因为她能炼制续命丹,或者因为她的母亲是荼蘼仙子,可令她想不透的是,为何他们如此执着于续命丹?按理说续命丹功效卓越,那魔尊已然得了两颗,便是再重的伤也该治好了,可他们却为着消失的最后一颗丹药,竟能谋算至此。 且当年最后一颗续命丹究竟在哪呢…… “我如今暂且无法炼制丹药,下回他若是召你问话,你便如实告知,看他会如何。”灵香捏着下巴说着。 辛夷点了点头,这些年他也曾探查过母亲所在,可皆是一无所获,看样要想找到母亲,怕是只能先接着为白无常做事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九尺长卷山河 最后的演武之地就定在怙奉殿外的道场,许多外门弟子一扫之前演武的阴郁,所有人皆是摩拳擦掌——毕竟成败在此一举了! 化淤散药效非常,虽只过了两日,可龙七面上青紫已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许印子,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一声钟响,上清真人同长老们自怙奉殿走出,众弟子忙从语笑喧哗中安静下来,齐齐朝阶上行了道礼,待众弟子起身,乾元真人得了上清真人示意,上前说起了话。 大致便是此次演武之后将会结合众弟子日常表现,以及之前两次演武结果,来决定谁人晋升内门,届时没有晋升的弟子或去或留,宗门也不强求,若是不愿留下的,交上名牌便可择日下山了,若是还愿修行的,便会重新分院,望这些个弟子可以潜心修行,愿日后擢升考能够成功云云。 灵香听得无聊至极,便是站着也有些要打瞌睡的样子,伏印真人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提点着她莫要漫不经心。 乾元真人终是将话说完了,随即转身朝上清真人行了一道礼便退回了原位。 这时,阶下寒阳捧着一个卷轴自殿内出来,朝众长老行了一礼,随后将卷轴呈给了昭冥真人,而后又转身对阶下众弟子说起了此次演武。 此次演武众弟子将进入方才递给昭冥真人的山河图中,山河图乃是上古大能所留灵宝,其中纳有万种幻境,以画呈现,诸如雪窑寒洞、荒芜之地、深渊沼泽、迷雾幻林等,众弟子将以各自寝庐的四人一组进入早已设好的关卡之中,只要能破解其中玄机便可成功。 只是各关卡中或多或少会有异兽出现,众弟子也可能会几组落入同一关卡,而每关玄机只可一组获得,到时候众弟子如何出关,便由他们自己决定了。 这次演武限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还未出关者便视为闯关失败。 寒阳一说完,昭冥真人便念起了真诀,他手中卷轴缓缓升空,待真诀最后一字吐出,那卷轴便蓦地一下打开,一幅画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那画长数尺,画中景致惟妙惟肖,其中花鸟走兽,雨雪流水,竟俱是动着的。 随着昭冥真人一声“现!”字吐出,那画卷之下便现出一道光阵,与此同时,众弟子脚下亦是出现一道光阵,只听得昭冥真人一声“入!”众弟子立时便不见了踪影,而画中却多了一个个小人物,那些人物神情各个惊诧无比,仔细看去,竟是方才消失的外门弟子们! “我倒是没想到,不过是一场演武罢了,竟将山河图都请出来了。”灵香说着便坐了下来,这站了半天,她脚都觉得有些痛了。 伏印真人笑着摇了摇头,伏下身子替她查看腿脚,只见之前受伤之处竟真有些红肿了,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不是叫你好生休养么,这两天又疯玩什么,怎会将腿弄成这样?”说着自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些其中药水在手上,轻轻为灵香揉按着。 灵香也不敢多说其他,总不好明着面说她是因为教习赵无恙和半夏所致,只说是这半日陈词滥调站得如此,随后还剜了一眼乾元真人。 而乾元真人只侧着头同上清真人说着话,假装自己没看到灵香那一眼——若是真让这小丫头逮到话头,说不得又得讹上他一笔! 这山河图虽说是幻境,可诸般感受却是真实,有些弟子落在雪山之上,那浑身刺骨寒意,愣是令其心生退意,可进来之前寒阳已经明说,除非找到机关玄机所在,否则便只得等一个时辰到了才能出去。 而灵香也是万没想到,这几个老狐狸竟会以山河图来作演武的考验,许是因她上回干预了二次演武,又或者这二老头子告了她的密,所以这几个老古董才会出此对策。 如此想着,灵香又狠狠剜了乾元真人一眼,乾元真人被盯得心下一惊,暗自想着自己又是哪处得罪了这小祖宗。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乾元真人,此次演武考题本是昭冥真人布下的玄灵幻阵,这玄幽灵幻阵是一道高深的器阵之法,本是要将众弟子送入阵中历练,可就在前几日,不知是何人夜闯此处,将阵眼破坏了,故长老们才急取了山河图来。 昨日上清真人卜了半日卦,可最终卦象皆是不通,也不知来人使得何种术法,竟能瞒过他的占天术,若非混天仪并无任何征召,便是此次演武也要取消的。 可这也并非意味着就此揭过,昨日一众长老已在窥尘镜中仔细看过那日情形了,虽说还无法知晓是谁,却能确定此事定是宗门之人所为。 昭冥真人本还以为莫不是自身修为退步,故三番两次让贼人得了逞,还特特查看各处山阵,可皆是完好,现下看来,之前魔族那次怕也是同此回一般,定是宗门之中出了叛徒! 然而虽说已然确定了此事,可究竟是何人所为却终是不得而知,于是上清真人便遣了寒阳带领各长老心腹之徒,连夜作了周密布置,此事也未宣扬。 既然那人一次两次使坏,背后又是魔族之人,想来还会再有动静,待到那时便可将其一举拿下。 此事若是让灵香知道,想来定是极为高兴的——辛夷之事她正愁着如何瞒过,却不想竟会有个顶缸之人凭空出现。 不过灵香的想法倘若被一众长老知晓,尤其是昭冥真人,估计得气得即使是一把老骨头也要跳将起来。 阵外众人各怀心思,山河图内却已然热闹起来。 要说这修行啊,道运着实必不可少,一刻钟过去了,有些弟子进了图中至今依旧安然无事,可有些弟子一进阵便遇着了麻烦。 这世上若是有运道极佳的,必然也会有运道极差的,便如那梅苑的妙芷,上回演武入阵没多久便被荫虞峰的精怪迷晕缠上了,这回便是落在了无根沙丘,几人方一站定,便钻出来个巨形游沙鲛,被追至现在,几人还在逃着。 倒霉至此,倒也算是个天选之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幽暗迷雾诡事多 成騋一行落入的是萤火沼泽,这里遍地杂草,处处泥淖,低洼积水更是数不胜数,稍一不慎便会泥足深陷。 更为危险的是,在这昏暗的沼泽之上,萤火虫四处遍布,或附在草上,或飞于空中,放眼望去,幽绿色的光点无边无际,诡异至极,若是从中走过,便会成堆飞起,眩人眼帘。 黑暗中本就不好探寻路,又是沼泽,还有一个个光点迷惑视线,成騋四人只得以剑小心试探,几次都走得没了路,可再想返回,却又寻不到原路,来回下来,一个个皆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亦不知如何是好,只麻木地走着。 说起来,成騋心中宁愿遇到的是一些恶兽,看得见摸得到的,打得过打不过另说,起码干脆利落,现如今的处境真是应了那句拖泥带水,叫人心中烦燥难忍。 而就在这时,走在末尾的一人忽然大叫起来,唬得前面三人险些一个不稳栽进泥潭中,而那人却一下坐在了地上,满面惊恐,指着水中哆嗦地开了口: “眼……眼……水里……水里有只大眼!” 成騋三人听了,立时戒备起来,可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阿魏怕不是被这些个流萤迷了之智,一时间看到了幻象罢!”其中一人说着,便要扶起坐在地上的那人。 而坐在地上被叫做阿魏的那人却是没有搭理要扶起他的人的意思,只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指的方向——他分明看到萤火之下一只如缸口般大的眼睛睁了一下,绝非幻象。 “不!我没看错!确是有只眼睛瞪了我一下!”阿魏颤抖着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水中似是有了一些声响,不过瞬间又归于宁静,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成騋听到了,他本能的觉得此处定是有着什么,忙拉住身边两人伏下了身了,比了个噤声。 然而四周却是死寂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几人以为或许只是水中鱼虾作怪之时,却见大片流萤飞起,而水中亦是一阵翻腾。 借由萤火之光,成騋定睛看去,只见水中一竟游着一条巨物,身如巨蛇,被有鳞片。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啸,水面一阵炸裂,那水中巨物腾然而出,只见其身似锦锻,爪如长桨,颈有白纹,长嘴如鳄,双目如灯,头顶短角。 竟是一只巨蛟! …… 不知是怎样的缘份,刘夏连想都不曾想过,便是最后一次演武也会遇到半夏,这可倒好,每个关卡的玄机只有一个,难不成还要同四个女子抢夺不成?这也太有违君子之道了! 龙七四人所在之地,乃是山河图中的迷雾森林,此处树木高耸繁茂,遮天蔽日,只偶尔能有几束光落下,洒在林雾之上,乍一看去倒也似仙境。 可如此茂密的山林,却是听不到一丝鸟鸣,只听得众人踩踏落枝枯叶的声响,唬得赵无恙牢牢抓着辛夷袍袖不肯松开。 摸索之时,只听得不远传来悉索之声,四人如临大敌,忙架开剑刃。 然而就在声音临近,四人正要往前冲时,却见一道符火袭来,倒是不曾打到谁,却吓了赵无恙一跳。 “用符的……是人……”他凑到辛夷耳边小声说着。 辛夷听了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这傻小子怕是还不知道,有的陷井也能飞符吧……符?外门弟子中还有其他能用符的?除非…… 他望向龙七刘夏,二人亦是一脸了然,赵无恙见状蓦地记起了在闲云居同他一起修行的半夏。 可这雾气太大,实再看不得多远,若是真遇着半夏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就在这时,只听前面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打到没?打到没?” “我哪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用符。” 这声音……果然是她。 刘夏心中一阵唏嘘: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龙七听了声音,忙出声招呼起来,林中雾气沉沉,若是再飞来几道符便不好了,半夏那人他可是知道的,说是愣头青也不为过。 半夏听了龙七叫她,心中顿感涸鱼得水,忙循声奔来,口中大呼道:“有救了有救了!连翘我们有救了!” 待两方人会面才知,原来半夏这组只剩她们两个,另外两人早就走散不知在哪了。 半夏也是无奈,本是说好四人同行,可她们实再走得太快自己没有跟上,只她一人在这雾中游荡半天,不想没多久又遇到同样没跟上也在独自游荡的连翘。 听了她言,龙七四人俱是无言以对,怪道是老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半夏如此粗心大意,怕是这个连翘和走散的两人亦是如此吧,想来她们之前连丢了人都不知道…… 这两人好不容易见着彼此,便再也不愿多走,只商量着待演武时辰到了便能自这鬼地方出去了,却不想还能遇着龙七他们。 龙七倒是有些惊讶,符术如此难的东西,灵香教授念符不过才三两日,半夏这丫头居然己能飞符了,想他学了半月有余也无法施展符力,莫不是灵香那丫头故意藏私没好好教他不成? 其实半夏暂时也不过是能用火符之类的低阶符术,。昨夜她想着既然大致道理已懂,不如试着画两张,也算是为演武作了准备。一开始画了神速符和子母符,却是半丝效果也没有。 不过能用火符她已是很满足了,毕竟自身修为在那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不是。 于是昨日她便画了一沓火符风符之类的符箓,虽说不能每张都有效力,可也八九不离十了。 嗯?风符? 众人只见半夏拿出了一沓子黄纸,掐着木诀一张一张地试着,口中还念念有诀,样子像极了山下骗人的假道士,模样甚是滑稽。 就在赵无恙目瞪口呆,想着这姑娘莫不是魔怔了之时,却见半夏袍袖翻飞,须臾间便有劲风吹起,落叶围着她飞旋着,不一会周围雾气便被吹散开了。 手中符纸化作沙土,随着风消散,飞叶尽数落下之时,符术终于停了下来。 半夏睁眼见着的便是衣衫凌乱的几人,这时连翘理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大声埋怨道: “半夏你下回施术就不能事先吱个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鼅鼄巨蛟画中聚 半个时辰过去了,灵香倒是没想到,这起子外门弟子居然能坚持那么久,山河图她是进去过的,其中光怪陆离之事,入图者若是没有些胆量,怕是会被吓破胆。 正当她百无聊赖,想着这些弟子何时会被吓出来时,却见山河图上一阵灵力波动,不一会便有两个女弟子自图阵中跌落。 这两个女弟子似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钗发尽散,满面苍白,眼中尽是惊恐。 过了没多久,便有弟子陆陆续续跌出图阵,皆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灵香见了心下却笑开了:果不其然。 …… 雾气散开后,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众人趁机环顾四周,入眼的却只是灌木和高耸的树干,可奇怪的是,这些树干似是直直插入地下一般,竟连半丝根须也没有。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被吹散的雾却又渐渐围拢了过来。 半夏正欲再寻一张风符驱雾,却被刘夏制止了。 “如此下去必然不是办法,进阵之前寒阳师兄便说是有玄机,这树木如此古怪,想来应是关键所在。” 龙七闻言摸了摸身旁的一颗树,却发现这树似与平时所见的不同,别的树皮应是粗糙才是,而这树的树皮虽看上去不平整,可摸上去却是滑溜溜的,倒像是包了浆一般。 辛夷身旁的树更是奇怪,上面竟有许多绒毛,而树的一侧还有许多倒枝,就像刺一样,却是半片叶子也没有。 眼见雾气聚集,众人却是半丝头绪也没有。 “不如……”这时连翘整理好衣裙,幽幽开口道:“不如爬到树上看看?不是常说站得高看得远么……”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互相看着:对啊!这不是最显而易见的法子么? 于是众人一顿商议,决定让身形最为敏捷的刘夏上去。 刘夏挑了一颗离自己最近的树,提气纵身,踩着树干几下便消失在雾中没了踪影,众人在下面等了好一阵子,就在他们以为刘夏在上面出了什么事打算让辛夷上去看看的时候,却听得树上传来猎猎响声,不一会便见着一个刘夏的身影,只是…… 只是他的面上尽是惊愕! 刘夏遇事大多处变不惊,极少会见他如此,辛夷忙上前问他看到了什么,却见他一脸凝重,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这里……是墓……” 众人一听,不由得大惊。 “什……什么?”龙七好似没听清一般问道。 “这里的树很少,”刘夏摸着方才爬的树说道:“这是巨鼅鼄的腿,这里是巨鼅鼄的墓,并非什么森林。” …… 周遭虽昏暗无比,可巨蛟的双眼却如同皎月一般,它瞪着成騋四人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角力一般。 成騋这厢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一来周围尽是沼泽,若是逃命之时踏入泥淖,便是没被巨蛟吃了,也得死在泥潭中。二来观这巨蛟只是立在水中却毫无动作,想来要么是没有恶意,要么便是眼神不好。 如此看来,唯保持不动才是上策,他紧紧地拉着身旁二人,以眼神示意莫要动弹,也不要出声。 可阿魏却似是吓破了胆,只巨蛟出现之时愣住了一会,现下回转心神,忙大叫着起身往身后跑了起来。 那巨蛟听到阿魏的叫喊,一声长啸,便潜入水中,只露着角追着阿魏急速游去。 成騋几人在后方追赶叫喊着身让阿魏停下不要出声,但阿魏却好似失去理智一般拼命地跑着,而他的双腿哪有巨蛟游水快,不过转瞬便被它赶上。 只见那巨蛟慢慢露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阿魏,一口便将他吞进了腹中,转头看向追来的成騋三人。成騋见状忙拉着另外两人立住,半丝声响也不敢发出。 这巨蛟方才只盯着几人却没有动作,想来应是眼神不好才是,而阿魏叫喊起来他便能知其在哪,看来它当是以听觉辨别猎物,现下只希望它等不到声响自行离去才是。 如此想着,三人俱是屏气凝神,半丝响动也不敢有,便是连一个动作也不敢做,生怕巨蛟察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心中只想着它能快些离去。 这般煎熬下这巨蛟果然也不负所望,昏暗中等了不知多久,许是觉得没有了猎物,便慢慢潜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可即便水面已然平静无波,成騋三人还是不敢动弹,生怕巨蛟是佯装离开,在保持了许久,确定了巨蛟是真的不在了后,方才动了动早已麻木了的身体。 这时其中一个名叫书竹的弟子忙开口道:“阿魏被那长虫吃了,这可如何是好!” 成騋闻言想了想,遇到这种怪物,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况且传闻巨蛟凶猛异常,就算想要搭救,怕也是有心无力,怪只怪阿魏太不镇定了,也是他命中该有此一劫。 如此想着,他小声安慰着二人,另一个叫山槐的弟子小声嘟囔了一声:“早知便不乱想了。” 成騋闻言不禁疑惑,忙问他想了什么,只听他说: “方才心中抱怨这劳什子试炼落至此甚是粘湿之处,还不如来个怪物痛快打上一场。” 那厢书竹听言忙说好巧,自己亦是如此想的,两人相视一眼望向成騋,成騋却是怔住了,难道…… …… 山河图一阵灵力波动,灵香不禁轻声一笑,不知又是哪路人被吓了出来,刚这么想着,却见法阵张开,一个男子大叫着跌出了山河图。 那人便是落在了地上,却依旧大叫着,仿佛失了心智一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魏,几个道童上前一番施法方才稳住他的心神。 灵香倒是好奇,他倒底想到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 要说这山河图,除了其画阵中原有之物外,剩下的所有皆是来自入阵者本身,心有所思,便有所现,当年灵香为寻玲珑曾入图一次,却是得了一个虚幻之物。 没错,这山河图的玄机便在于入阵之人,若是能悟到,便可轻松破解。 不过也绝非表面那么容易的,图阵中人影已然所剩不多,可现下时间却只剩约两刻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浅草方能没马蹄 “你方才说什么?”成騋惊讶问着山槐。 “落在这粘湿之处?”山槐被问得一脸莫明。 “不是这句。” “还不如来个怪物痛快打上一场。”山槐答着,心下依旧不明所以。 成騋闻言转而问向书竹:“你说你也是如此想的?” 书竹好似有些明白成騋的意思,忙答道:“倒是差不多,不过我想的是即便来个上古巨兽也好过遭受此罪,起码还能开开眼。” 成騋不禁沉思,自己方才便也想得差不多,怎会有如此巧的事,这水中巨蛟完全符合三人心中所念,若真如此,想来寒阳师兄口中所说玄机…… 想及此处,他抬头望了下书竹,书竹亦是点头应,既而说道: “阿魏是我们当中胆子最小的,应是不会有这想法,可巨蛟出现时却只将他吃了,估计当时他心中应是‘这怪物要将我吃了’之类的想法,才会被一口吞了。” 山槐这时才领会到二人话中之意:“你们是说,此处当是想到什么便会发生什么?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书竹闻言望向成騋,后者犹豫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是否如此一试便知。”书竹得了成騋示意开口道:“现下我们便一齐想着白日快些来临,看看此处能否变亮。” 于是三人努力将自己思绪集中在书竹所说的意思,可许久也未见日出,依旧是昏暗无比。 然而就在这时,水中蓦地一阵翻腾,方才的巨蛟竟再次出现! 成騋见状心下一惊:难道方才所想是错的? 书竹亦是一脸茫然,望着眼前巨蛟又不敢动弹——难道它是听到了三人讲话又杀了个回马枪? 而此时山槐却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不住,方才我心中不由自主地想着这巨蛟的事,不想它还真的又回来了。” 成騋闻言忙捂住山槐的嘴,现下还不知之前猜测对与否,若是不对,那这巨蛟定不是因为山槐所想才回来的。 而就在此时,水中巨蛟竟向三人慢慢靠来,书竹大惊,忙抽出手中软剑便要刺去,却被成騋一把拦住。 书竹不解,望向成騋,成騋却是摇了摇头:这巨蛟此次看来并无敌意,再者即便真是要同它想相斗,以三人修为来看无异于蚍蜉撼树,断没有胜算才是。 只见那巨蛟慢慢靠近三人,将要近前却慢慢伏下了身子,将头放在山槐身侧。 成騋书竹见状俱是疑惑不已,而山槐那厢却摸上了巨蛟的颈上。 “小时家中来了个道士,赠于我家一条除妖的鞭子,说是由蛟的颈毛所做,之前一直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摸起来手感像极了。” 听闻此言,成騋书竹俱是一脸难以置信,平日里知道这山槐缺筋少弦,却不想竟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随即二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既然这巨蛟能够如此,便说明方才设想没错,可为何却无法实现天明这件事? 望着还在摸巨蛟的山槐,二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哪里不对? …… 阿魏终是被安抚好了,坐起身子望着周遭,心下不禁疑惑:方才自己不是被一条大蛇吃了么,为何又身处宗门了? 灵香见阿魏如此,便走下石阶蹲在他面前问道:“你究竟看到什么了?竟会害怕至此?” 望着突然出现的灵香,阿魏先是一惊,随即又大叫起来: “蛇!大蛇!大蛇在里面!成騋他们还没出来!快些救救他们!啊呀!我被吃了!被吃了!” 道童见他如此,忙上前便要施法,灵香却拿出了一颗药丸塞到阿魏嘴里,不过片刻他便昏了过去。 “我给他喂了颗宁心丹,将他送回去睡上一觉便能好了。” 道童闻言施了一道礼,转头掐了个手诀,只见阿魏如提线皮影一般飘了起来,随着道童的步子一起往外门弟子居所去了。 望着走远的两人,灵香笑了笑,如此胆小的一个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不过方才听他提到成騋,看来他离真相已然很近了,只是不知能否来得及。 灵香扭头见道童已经开始点香,不禁想起了龙七。 只剩一柱香的时间了! …… “什么?巨鼅鼄的墓?”半夏闻言大惊失色,“那如此说来这些并非雾气而是瘴气!?” 连翘闻言白了她一眼道:“若是瘴气,哪还容你活蹦乱跳这么久?还吹了一阵邪风。” “此处湿冷异常,确是雾气无疑,只是有些奇怪。”刘夏捏着下巴说道:“既然雾气如此浓厚,那光是从何而来?我方才爬至上方并未看到太阳,又怎会有光呢?” “如此说来,那些光是并非一直都有,而是每走一段才会有一道,仿佛……”龙七沉吟道:“仿佛是在指路一般。” 辛夷仔细想了想,确是如龙七所说,便开口建议道:“不如试着跟着光走走看?” 众人寻着光一路走了许久,可无论如何走皆是无法走到尽头,每道光前方总是会还有一道光,似是无穷无尽一般。 “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半夏泄气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辛夷望着半夏,眼中满是疑问,半夏被盯得心下发毛,忙问他看自己作甚。 可辛夷却不答话,却是走向半夏,半夏见他这般,忙自大石上起身走开,可辛夷只是越过了她抚向大石。 “你若是也走累了说声便是,非要如此,怪吓人的。” 听着半夏埋怨,一旁连翘撇了她一眼:你当人人都如你呢? 而这时辛夷却开口道:“我们走了半天,怕是在原地兜圈。”说着将手掿开,那竟有一道剑痕,“这是我之前作的记号。” “你是说,我们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半夏一脸难以置信。 “如此看来……”龙七上前捏着下巴道:“这简直就像……” “像阵。”连翘接口道。 众人一听倒是惊讶地望向她。 “你懂阵?”刘夏问道。 连翘睨了一眼他,眼中尽是不满:好歹她家也是除妖大家,这最基本的机关阵法她也是懂一些的。 辛夷见众人如此便不再开口,灵香事先可是知会过他的,莫要显露自己实力,关键时候点到为止,太多人知道他的事反而不好。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心想事成五行阵 可这雾气弥漫,又如何得知这是何种阵法?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束手无措。 相对于一筹莫展的众人,银翘倒是看起来悠然自得的很,望着不知所措的众人,她却笑了起来。 “也难怪,修行上所讲的阵大多是玄阵、器阵、符阵,而除妖师除了会修习这些阵法,还有一种便是尘阵。”银翘说着走向半夏方才坐过的大石。 “尘阵?那是什么?”半夏疑惑着,心下只觉有意思得紧。 “方才说了三种阵只是如今常见的,其实古术的步斗天罡也是一种阵术,就连现下的符术,虽源自上古图腾,其实也算是阵的一种体现,于我们除妖家来说,便是小型的阵。”银翘双臂抱胸得意地说道。 “可与这又有什么关系?”赵无恙听得云里雾里的。 “我的意思其实在说,阵法玄妙多变,自然是会有多种用法,便拿现下来说,”银翘说着拍了拍石头,“如今我们的处境,有石有树,有光有雾,却唯独少了一样。” 少了一样?什么意思?众人皆是一脸茫然,银翘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地解释道: “石主土,树主木,光主火,雾主水,五行有四,却是缺金,想来这便是五行尘阵。这尘阵嘛与其他阵术有所不同,布阵手法俱是以身边常物来作隐喻,存在即可为相。现如今五行缺金,想来只要找到对的地方补上这一相位,便能破解了。” 刘夏闻言皱眉问道:“那这地方当是在哪?” “这……”银翘面上得意劲还未消失,被问及此,便立刻没了神色,“这些我只是在家之时听长辈们说过,却从不知道如何布阵……” “如此说来,这阵法不破,我们不能自此处走脱了?”龙七此时突然开口问道。 银翘闻言点了点头:“想来应是这样。” 见她如此,龙七悄悄凑到辛夷身边小声道:“你修为最高,又是同出自除妖世家,想来对这阵法当是了解的罢?” 而辛夷却是摇了摇头:“多数除妖家都有自己的本事,便如当年你龙家以剑闻名,乔家以卜算封妖长于别家一般,路家所擅乃是隐匿刺杀之术,虽对阵法有所耳闻,却也只是皮毛而已。” 这些龙七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将信将疑地睨了一眼辛夷:亏这厮之前还重伤于自己,还当他多么厉害,关键时候也还是靠不住啊。 而半夏此时却忽地问向赵无恙:“我记得清微峰主曾在教授五行手诀之时提过一些五行阵法是也不是?”只怪自己当时只顾着符法,却没仔细听这些。 赵无恙闻言回想了一下道:“确是说过一些,好像说是五行之阵布法不是五足星芒,便是四相合一,必不会出这二种。” “既然如此,便将两种法子都试上一试不就知晓了?”半夏闻言提议道。 “不用都试了,”银翘此时却开口阻止道:“如今雾气弥漫,水相一位想来无法占位于五足星阵,如此看来只能是四相合一了。” “可……”赵无恙犹豫道:“四相合一的话,土相位应是主相才是,可以这雾气倒似是水相位为主相了……” “诶~莫要局限于此啊,大地亦为土嘛。”银翘说着踏了踏脚。 “可真是如此便有两位主相了……”半夏疑问道。 众人一时间倒是有些计无所出,左右为难。 “有没有可能……”刘夏摸着身边被光照着的石头开口道:“是五行相生之法?” 可众人却是不明其所以。 “记得掌御长老授课之时曾说过五行相生相克,既然如此,不如试试这个?”如此说着,他将手中之剑拔出,一阵舞动后插进了石头缝中。 一开始倒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没过多久却见那剑上水珠竟离剑而出飘了起来,随后慢慢聚集变大,便是周遭迷雾也渐渐稀薄起来。 而后大地开始震动,还不待众人惊诧,那几束光便动了起来,照在了几颗树上,不过瞬间,树便被点燃,不时便会有焦叶落下,却平地起风将这些焦叶焦枝裹挟着回旋在刘夏的剑周围。 焦风缠绕着许久,只见石上钢剑泛起红光,片刻便化成了钢水自石上流下,这些钢水仿佛无穷无尽,又好似有生命般,扭曲着蜿蜒着,燃起地上枯叶残枝,在众人脚下画出了一道火阵。 待明火熄灭,阵上却火光依旧,这时方才的几道光蓦地照在阵上,周围迷雾霎时间聚集起来,它们不断地涌入之前自剑上飘起的水珠之上,那水珠愈来愈大,待雾气消散,便一下钻入地下不见了。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光,竟是自一只巨鼅鼄的眼中射出,而这只之前被众人以为是死了的巨鼅鼄竟猛地抬起一只腿猛然踏在了地上,刹那间阵外地裂山崩,随后涌出大量的水,如海潮般汹涌。 几人还不及反应便被淹没,随着漩涡沉入水底,而迷雾森林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竟恢成刚才的样子。 …… 成騋书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可既然这巨蛟现下如此,便足以说明之前设想没错。 两人绞尽脑汁来回踱步,却见山槐又是惊呼巨蛟鬃毛顺滑,又是赞叹巨蛟鳞片华美的,丝毫不见其有任何负担。 难不成是同山槐有关?成騋看向书竹,后者眼中亦是盈满疑问,这山槐平日里大大咧咧,却是彪猛异常,不过如这般像孩子一样,倒是头一回见着。 生怕巨蛟喜怒无常,两人小心地走到山槐身后,成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凑到耳边小声问道:“你可是猜透此处玄机?为何不见你有半丝紧张?” 山槐却是一脸无辜:“不是你们常说我出门从不带脑么,如今有你二人,我还有甚好想的?脑子这物件过于沉重,带着出来甚是累赘,今日演武我便将它留在竹苑了。” 一句话说得二人顿时无言以对。 “如今可是关键之时,我们已在此处耽误许久,你这般事不关己,如何能突围此次演武?”书竹听言,忙凑上去说道。 可即便如此,山槐自己却是依旧不知如何是好,望着眼前巨蛟,心下登时有了算计,不如…… 他越过二人走到巨蛟面前,摸了摸它说着:“此处境况这般,你可知如何破解?” 成騋书竹见他如此,只觉他是真的缺筋少弦,此处本就是幻境,这巨蛟自然也是虚物,又怎会知晓这些? 可令事情却出乎二人意料,只见那巨蛟摇晃着起身,竟朝着山槐点了点头。二人俱是惊诧非常,书竹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险些闪到了舌头。 而山槐见巨蛟如此,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可否带我们破解玄机走出幻境?” 那巨蛟闻言却是不动,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可还不待三人舒口气,它却猛然腾空而起,蛟尾卷着三人抛向空中,随后鳄口大张,将三人吞入了腹中!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道破山河内门定 山河图灵力波动愈发频繁,不时便有弟子自图阵中出来,或是惊慌失措,或是淡定如常,而图上人影也越来越少了。 望着香鼎中将要烧完的檀香,灵香心中倒是有些焦急起来,也不知这龙七几人到底有没有勘破玄机。 正想着龙七这个徒弟她还要不要时,只见山河图光阵一闪,成騋三人同龙七几人几乎同时自阵中跌出,两方俱是袍袖尽湿,不同的是,龙七几人身上滴答着水,而成騋三人却是粘液一般的东西。 随着线香火光一灭,图阵中一众外门弟子尽数返回了道场,他们有的迟眉钝眼,有的惊慌失措,有的却是从容自若,各人神态俱是不一。 而且他们身上,有的同进阵时无二,有的却是带着些什么,或是道袍破坏,或是头顶花叶。 至此演武结束,昭冥真人上前袍袖一挥,山河图便自行卷起飞至他手上,他只是略作浏览,便将它交至乾元真人手中。 乾元真人接过卷轴,向上清真人一番请示,便上前说起话来。 “此番演武想必尔等都能有所收获,是否合格,将由山河图决定,现下我便公布结果,大家也莫要急着起身,权当坐在地上休息便是。”说着双手分放于卷轴两段掐起手诀。 只见那山河图裱背暗纹一亮,随即便有字从中飘出。 忍冬、飞蓟、问荆、成騋、书竹、山槐…… 当龙七等人的名字飞出之时,灵香立时笑了起来:看来他也没给她丢脸嘛,算了,这徒弟还是先收了去使唤吧。 不过飞出十四五人的名姓,山河图便熄了灵光。 乾元真人随即宣布众人散席,着众人回去休息,至于谁人擢升成功,将由长老们讨论过后再行决定。 …… 一番折腾下来,倒是让这群外门弟子们疲惫不堪,虽说山河图只是幻境,却又正因为是幻境,所以会同时耗费入阵者的体力和心神,故宗门特意给假三日,令这些弟子们好生修养一番。 大多弟子俱是大睡了一番,龙七也不例外,自出了山河图,他只觉自己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一般,一回到竹苑三七不问倒头就睡,一睡便是一整日。 虽说外门弟子们能够轻松几日,可长老们却是毫不松懈,为了擢升事宜,掌教上清真人同几位长老在无极殿已然讨论了许久,而灵香却置身事外——不过是走个过场,何必如此劳心劳力? 几经论讨,六十四位外门弟子中取十五人晋升,这些人将会入住昆成峰上的游渊殿,同各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们同住,掌教上清真人也将会亲自教授道法真诀。 就在长老们如此定下之后,灵香却突然开了口: “师兄们如此决定倒也不是不可,可届时我的弟子可是要悉数带回清微峰的,届时人数有所变动,可莫要怪我没有提醒。” 乾元真人闻言便说如此不合规矩,可灵香好似混不在意一般,只说规矩本就是人定的,再者她的弟子本就是暂时交由宗门管教,如今已然通过试炼,是时候带回去调教一番了,再者说届时窥尘镜测过灵根之后,还不是各花入各眼,会将事先定下的弟子领回自家道场? 这般言论,倒是让一众长老无法反驳,毕竟这本就是早就约定俗成的规矩。 “依我看来,不如早些宣了这些擢升的弟子过来测了灵根,早些带了走,莫要耽误了时间。”想到自己那还未修缮的屋子,灵香便觉此事还是尽早定下为好,再说还有一堆灵植要照料呢。 昭冥真人本想反对,可乾元真人却拦住了他,此番不乏为一个好法子,正好早日宣布了,那些个外门弟子也好早些决定去留,少一个人便能少一分口粮,少一分开销不是? …… 元回传话之时,龙七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睡了那么久,早就将元气补了回来,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做些什么,还想着要不去清微峰去看看灵香。 刘夏亦是无所事事,即便他那剑没有落在山河图中,经过这般折腾,也是不想动弹,只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着。 倒是赵无恙却好似精神的很,竟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临了居然还将众人床褥拿出去晒了晒。 望着忙里忙外的赵无恙,辛夷不禁笑了出来,若是自己弟弟还活着,想来当是同无恙一般大了吧。望着屋外明媚,他忽的想起麦冬,许久未见,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 正愣神间,院中元回敲着小钟,召集着众人,告知众人前往怙奉殿听取擢升结果。 待外门弟子集结完毕,寒阳便直接宣读了手中榜文,先是说了擢升内门弟子的十五人,并交代这些人三日内带上自己的物件住进无极殿下的游渊殿,后又对其他四十四名弟子说了一些诸如去留随心的话,且警示了众人,若是决议离开元清派,日后必不能打着元清派的名义招摇撞骗为非作歹云云。 散席之后众人心中滋味各有不同,有愤愤不甘的,有不以为意的,也有垂头丧气的,皆是未被选中的弟子。 而在此之后,梅兰竹菊四院的弟子倒是真的离开了不少,再加上擢升内门的弟子的离开,本是热热闹闹的院子,霎时间便清冷了许多,四个院子仅剩下不到十人,倒是出乎了乾元真人意料——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沉不住气耐不下心啊! …… 白无常身前跪着一人,之前捣乱无极殿毁坏灵阵的便是此人,望着脚下之人,白无常满眼蔑视,若非现下无人可用,他可真不想搭理这种废物。 “可是有什么要禀报?”他按下心中不屑问道。 “还请使者带我入魔道!”那人说着拜倒在地。 入魔?有趣有趣,身而为人居然想要堕魔。 “倒不是不可,只是现下还有事情要你去做,待此事做成,我便赐你魔血引你入魔。” 那人闻言又急急拜了两拜,却没看到白无常眼中尽是鄙夷。 看来辛夷那颗棋子还是有些用途的。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无极殿上测灵根 灵香终于还是被封上了长老,名号依旧是浮沧,用掌教上清真人的话来说,以这峰主之名带徒入清微峰究是不合规矩。 浮沧浮沧,浮于沧海,颠沛漂泊,听着就不吉利,这是嫌她还不够惨还是怎的。 可若是要将龙七收入清微峰,又只能向这群老怪物妥协,一想到这,气得灵香连喝了好几盏凉茶方才压下火气。 要不…… 这弟子还是不要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之时,她正觉得此法甚好,可待她出了屋子看到被自己炸毁的房舍,还有院外大片药田后,还是打消了它——春天快来了啊,这大片田地她一人可忙不过来。 麦冬来时,正见着灵香坐在阶上撑腮叹气,模样甚是好笑,她忙上前挨着她坐在了一起调笑道: “诶呦呦~这升了长老怎的还这般愁怅,莫不是又给你安了个掌炉的事情?哎呀呀,既在其位,自是要尽其心谋其事,何必还要这般愁眉不展的呢?”说完还假意掩面笑了笑。 灵香听言睨了麦冬一眼——这死丫头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这回上清真人倒也真没给灵香安排什么事情,只说了让她好生为门派炼制丹药即可。 炼制丹药?炉子都给她藏起来了,她炼个鬼丹药,没看她炼得屋子都破了么! 不过…… “咳!怎么说呢?毕竟是要收弟子了,该有的自然还是得有,不然我那两个弟子出去后面子往哪搁?” 嗯?两个?难道不是龙七一个弟子么? 麦冬眼中尽是疑问,灵香见她如此,得意地说着: “这辛夷啊,资质极佳,为人沉稳干炼,我已向大师兄禀明过了,不久之后他便要是我清微峰的人了,哎呀呀,一下子要多了两个人成日在我眼前晃悠,总觉得往后会有些不适应呢!我这不是正为这件事愁怅呢么!” 灵香故意将成日二字咬得极重,说完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辛夷要来清微峰!? 麦冬惊得瞪大了眼,她不过受师傅所命去了趟山下的平川镖局,才不过几日,这灵香居然做出这等事情?居然不事先同她商议? 灵香见她面上诧异之色,心中顿感畅快无比——哼!小丫头片子,还敢和你九师姑斗?不自量力。 “啊对了!以后少往清微峰来,你一囚云峰的弟子没事总上我清微峰这晃荡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犹如火上浇油,气得麦冬立时便跳了起来,指着灵香大声叫道: “好你个灵香,居然背着我做下这等事情!不让我来是吧?哼!我天天都来!吃你的!喝你的!非得把你这破清微峰吃秃了不可!” 说完两人僵持了片刻,随即又同时大笑了起来,笑得天高云淡,笑得冬寒不再。 …… 混元台上掌教上清真人同八位长老齐聚,无极殿上显得格外肃穆,而台下立着的,是十五名新进内门弟子。 今日,便是要为他们测灵根。 长老们从外门弟子一开始修行之时便开始暗中观察,而这十五人,要么是资质确实不错,要么便是品质极合人心,虽说三次演武未必表现俱佳,可总归是有可取之处的。 当然,除了龙七之外,这可是混世魔王硬塞进来的,面子上还是得给了。如此想着,上清真人悄悄瞥了一眼灵香。 寒阳得了令,便让童子将窥尘镜请上台前。说是窥尘镜,其实并无镜面在上,只是一个沉香木台上镶着两块金云,这两块金云首尾相合,中间留着一块圆形空缺。 仔细望去,那金云竟如同真云一般飘着,令众弟子倒是大吃了一惊,但面上依旧,并无任何逾矩。 上清真人见了甚是满意,自己师弟们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 待窥尘镜放置妥当,寒阳便叫着台下弟子名字依次站在镜前。 问荆,单相土平灵根。 飞蓟,火木土平灵根。 博落回,火土平灵根。 …… 虽说不上大失所望,却也有些心意难平,可如今灵根稀缺已是常态,对此上清真人自然是有数,故面上并没有什么波澜。 白及,单相土平灵根。 轮到书竹之时,众长老虽说脸色依旧,可众人皆知他们已是意懒心慵。 可当寒阳高声呼出金木双相真灵根时,便是乾元真人也睁开了眼。 没想到元清派竟还能收到真灵根的弟子,这一下倒是让众长老们顿时来了精神。 可还不待他们回转心神,却又听到寒阳高呼了一声: “雷相异灵根!” 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成騋。 混元台上一下便热闹了起来,几位长老皆是不曾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遇到异灵根,昭冥真人尤为兴奋,胀红了脸险些笑了出来——这火灵珠给得可真值啊! 成騋自然是不知为何,还以为是这灵根不讨喜,心下倒是失落了一番,垂着头归了列。 灵香见他如此,不禁笑了起来,这傻大个真是什么都不懂,这可是她求都求不来的,一想到这,她面上便露出些许难过之色,不过须臾间便恢复了常态。 可虽是一瞬,却刚好被抬头的成騋看到,见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灵香如此,他更是心灰意冷。 宗门能得如此灵根,众长老心中早已知足,却不防后来几人更是灵根异常。 “刘夏!风相异灵根!” “辛夷!暗相异灵根!” 这下混元台上可炸开了锅,便是上清真人也无法以平常心待之,本是不抱希望,却不想竟连着得了三个异灵根的弟子,这般便是见着老祖也有所交代了,上苍厚爱,元清有望了! 便是接下来测出一个伪灵根的弟子,也不曾令长老们有什么失望之色,毕竟现在门中已然有三个异灵根了。 忍冬是知道自已灵根资质意义为何,五行灵根听上去倒是不错,却沾上了个伪字,他这修行之路怕是不会再有多大进展了。 这一切灵香自是看在了眼里,台下那人无精打采的样子令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龙七……”寒阳顿了一顿,打断了灵香的思绪,亦令众长老间神交立时停了下来。 寒阳也是没想到,灵香带来的弟子竟然会是…… “火相天灵根!”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窥尘镜中空窥尘 天灵根! 之前灵香便已是奇怪,虽说自己以药浴为龙七养气,可断没有一两月便能破境的,现下看来,并非因庄夫人之故,而是他有着天灵根。 灵香蓦地陷入深思:以龙七灵根资质来看,若是由她授道,确实有些不合适了,怕是会耽误了他的前程。 不只灵香有这想法,诸位长老以及上清真人更是如此,虽说方才已然测出三个异灵根和一个真灵根,可这是天灵根啊!修道至今他们所知晓的唯一一位天灵根便是太上宗的烈阳真人! 台座上众长老交换着眼神,彼此皆是明了各自心中所思。 灵香这时却笑了笑,只说了句甚好,便吩咐寒阳继续。 寒阳领命,着龙七回列,龙七看了看灵香,却猜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验灵根只剩赵无恙一人了,他心中有些害怕,便是站在窥尘镜前,手还不住地哆嗦。 望着眼前飘着的两朵金云,赵无恙忐忑无比,心下只想着,自己武艺也不精湛,道义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万一测得自己根本没有灵根不宜修行,当是如何是好。 其实他这完全是多虑了,便是山下随意一个平民也是有灵根的,只是其灵根未必能神定而已。 毕竟,女娲古神造人之时,虽说有的是捏的泥人,有的是甩的泥点,可那造人的泥水中终究是混了她的神血的。 赵无恙站在窥尘镜镜前许久,可窥尘镜却是半丝动静也没有,寒阳见了不禁,蹙起了眉头。 难不成是赵无恙太小,灵根还未神定? 就在众人正要如此认为之时,却见窥尘镜中竟显现一片混沌,寒阳看着却是一惊,难不成是混沌灵根? 窥尘镜中混沌不停变幻着,不时便会有紫电穿梭其中,就在众人惊诧之际,却见一道青光如利刃般将这片混沌劈开,霎时间星云尽散,窥尘镜两片金云间只留一片灰雾。 这是?…… 寒阳从未见过此景,他抬头望向混元台座,却见众长老皆是一脸愕然。 灵香亦是如此,虽说从未见过,可她在琅嬛阁的书简中看到过一本书,书中列举了自古以来出现过的众多灵根,而眼前窥尘镜中所示,莫不就是…… 融合灵根!? 若真是融合灵根,那小无恙可就极为危险了! 对于融合灵根来说,阴阳五行,世间万物,但凡有些灵气的,皆可被其吸纳,助其修行,众人所需遵循的五行相克之道,于它来说更是毫无意义。 可虽说如此极为便宜,但有着融合灵根的人自身亦是一种奇药,便如同上古时代的十大先天灵根一般,乃是世人皆想得到的至宝,食其血肉便能飞升成圣,炼其筋骨便能获得神兵! 怪道是前些日子清微峰上,赵无恙不过是掐了个五行决便能引气入体,原来是这等原因么! 赵无恙见众人面上如此险些哭了出来,难不成自己这种灵根不好?将会会祸害世间? 此时灵香回转心神,正欲呼出声提醒上清真人和众位长老之时,却见窥尘镜中竟又发生了变化。 两朵金云间本是一片灰雾,可那些灰雾却渐渐游转变成星云,蓝紫相间,不断变幻,不时还有会有青光划过,煞是好看。 而窥尘镜此番变化过后,便再无动静,只留一片片星云在镜中,如梦如幻。 这…… 今后怕是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令灵香惊讶了,便是她自己现下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着什么,是在为赵无恙庆幸?庆幸他不是融合灵根?还是为赵无恙高兴?高兴他今后道途无量? 或是担心? 嫉妒? 窥尘镜中所示,分明就是—— 天星灵根! …… 夜深人静,灵香却独自坐在望仙台上,望着面前的窥尘镜,心中五味杂陈。 那两朵金云间,有着的,只是一片黑暗。 她抬起头看着天,天上漫天星斗,星罗棋布,却是不知哪颗是她的命星。 日间之时无极殿上新进内门弟子测灵根一事历历可数,又是天灵根,又是异灵根,更莫要说那天星灵根,各各皆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便是那五行伪灵根,起码也是个全须全尾的灵根。 而她呢? 灵香犹不死心地望向面前的窥尘镜,可两片星云间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本以为窥尘镜会像赵无恙那般,先是半丝反应全无,而后百般变幻。 可她己在这破镜子面前呆了半夜了,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算了! 灵香拍着衣裙起身。 她认命了还不行么?! 而就在她自地上起身之时,窥尘镜却飘了起来,飘过了她,稳稳落在了无极殿中的七宝台上。 灵香望着来人莞尔一笑。 “乾元师兄大半夜还要处理宗门事务不成?便是修为高深,也没有这般披星戴月的。” 月晖洒在望仙台上,照得灵香面上如同散了光一般,乾元真人看向眼前小人,心中不知何种滋味,良久之后,他自袖中取出一块牌子递给了她。 望着手中沉香木的牌子,灵香却只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才轻笑出声。 这一笑不知是笑自己锲而不舍究竟为何,还是笑这藏卷室的牌子终是到手了。 “说起来二师兄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呢,以无恙那般的灵根资质,想来用不了几十年便能有所成,那可是天星灵根呢!” 望着眼前笑魇如花的灵香,乾元真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知何时灵香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想她还是奶娃娃的时候仿佛还在昨日。 便是那时谁也不曾想到,宗门会遭遇那般劫难,亦不会想到荼蘼仙子为救元清居然会以自己的孩子为祭。 若非荼蘼仙子那样做,想来灵香应是道途坦荡罢! 乾元真人怔神间,却听灵香开口道: “竹杖老人来信了,这两日我要去趟山下,师兄且将守诚借我几日。” “现下正是多事之秋,魔族已然活跃,此番下山,怕是不甚稳妥吧?”乾元真人劝说道:“不如等上一等?” “等不得了,若是错过这回,便要再过百年,我可未必能活到那日。”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奇阵殊形古竹林 灵香这丫头不知怎的,那日无极殿上竟直接向掌门讨了忍冬为亲传弟子,龙七费解了许久,依旧是想不清楚。 难道不应是将他要去清微峰么? 且她这几日也不知去了哪里,清微峰上竟一个人都没有,便是被灵香收作弟子的忍冬也不知了去向。 而龙七四处打听,竟是什么也打听不到,难不成这小丫头片子拐了忍冬下山跑了不成? 灵香此次下山确是带了忍冬,同行的还有乾元真人的四弟子元诚。 自上回荫虞峰一事后,元清派便加固了各处守山大阵,也多方派人四处暗查,却是不曾查到半丝魔族踪际。 可白无常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定是有他的打算。 之所以还能被魔尊惦记着的,想来怕是因为灵香在太上宗使了续命丹,被他们探知之故。 灵香自然也是知晓其中利害,故才向乾元真人讨了守诚同去。 守诚修行的是地藏土遁之法,擅隐匿和遁地之术,且造诣非凡,可带着灵香和忍冬一同往竹林观去。 而灵香之所以要带着忍冬,也是想带他去认识一下竹杖老人。 三人借由守诚遁地之法,且行且休,不过一日,便到了湘临的古竹林。 古竹林是竹杖老人道观所在,设有八十八重阵法,一般人根本无法踏入,而有道之士虽能行进几许,却也无法深入。 要说这竹杖老人,便也是个奇人,修行了几百年,却是一直一人住在这古竹林中,从未出来过。 而灵香同竹杖老人认识也是巧合得紧。 几年前灵香自荼蘼仙子所留药书的夹页中偶得一道单方,可单方却是残方,看着似是被故意撕掉的,只有前半段的几位药材,其中一味药便是天竹花。 不过,药方中所提到的天竹花并非常见的四十年一开的箭竹之类的竹花,而是这古竹林中的天茴竹。 这种竹子四十年出笋,四十年扎根,随后二十年便会长成凌云之竹,成竹之后将会在十年左右开花结米。 按理说竹米既是裹腹佳品,又是上乘药材,可此方要的却是天茴竹的竹子花。 世人皆谓竹子开花是为不祥,此方既名回天,又怎会用这等物件为丹料呢?灵香亦是费解异常,故才只身一人闯入了古竹林。 那时她还不曾炼出续命丹,也才不过十一岁光景,便背着宗门诸位长老偷偷来到湘临。照说她这年岁的小姑娘,修为又没有多高深,面对古竹林的八十八重奇阵当是束手无策才是,然而奇怪的是,当时这些阵法对她却是无用,灵香进出竟如无人之地。 竹杖老人见着灵香之时,惊得胡子立时便飞了起来,可待她看到灵香乾坤袋上的银铃时便立时了然。 这银铃灵香是不知有何来头的,只当是普通小铃,觉其煞是可爱,便将他们串在了乾坤袋上,然而这铃其实是明朝铃,是元清老祖无为老仙当年所用法宝。 明朝铃虽是银铃,可它却是由昆仑仙山上的矿石炼制而成,乃是仙境之物。尽管明朝铃既无法清脆作响,也无法施术作法,但它却能令人免于幻阵之术,而它的用途还不止这些,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竹杖老人看到明朝铃时,立时便认了出来,百年前他同与清老祖一同修行过几年,两人感情甚笃,曾见过无为老仙佩戴此铃。 再后来在竹杖老人多番盘问下知晓了灵香身世,一阵唏嘘后两人竟成了忘年之交。 要说竹杖老人为何会对灵香这般好,大约是自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 忍冬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灵香会收自己这种伪灵根为徒,还在第二日带着他下山,照理说他这种灵根资质,在大多门派中都会不受重视,而那日无极殿上,灵香竟在最后说要将自己纳入清微峰。 他想了一路,始终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浮沧长老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人来到古竹林入口灵香便让守诚停了下来,随后捻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碧玉笛子吹了起来。 这笛子倒是翠绿翠绿好看得紧,可这吹笛人吹出的曲调韵律却是令人不敢恭维,有时甚至会断音,饶是一路上对灵香恭谨有加的守诚,也在听了一小段后忍不住堵住了耳朵。 然而灵香却是毫不在意一般,依旧忘我地吹着。 就在忍冬以为这个浮沧长老是故意待他来听自己吹笛子时,却听得古竹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又变得像车轮滚动一般的咕噜咕噜声,又过了一会变成了好似脚步声一般。 忍冬好奇不已,忙望向竹林,只见竹林深处竟有一个高大身影朝外走来,伴随着奇怪的步伐,还有笃笃的撞地声。 他心下大骇,忙看向灵香,然而灵香却仿佛不知道一般,依旧旁若无人地吹着笛子,见她如此,忍冬转而看向守诚,而守诚大约是捂着耳朵没有听见,只背着他们站得很远。 就在忍冬想着要不要拔剑护身之时,却听来人说起了话。 “好了好了!知道是你了,别总吹个没完了!” 声音尖细异常,令忍冬诧异无比,然而就在他还在惊讶之时,却又听到一个厚实的声音响起。 “就是就是!真不知道竹杖那小子怎的就把这笛子给了你,回回来吹都是如此不堪入耳,跟鬼哭狼嚎似的!” 待来人走近,忍冬见了更是惊诧万分——这哪里是什么人!这分明就是妖怪! 只见来“人”长了五颗头颅,却是没有手脚,只是五颗拼在一起的五颗圆滚滚的“头”! 灵香终于停下了吹笛,且还闭目回味了一会,收笛之时竟还咂了咂嘴嘀咕着:“许久不用,这玉竹笛竟有些走音了。” 听到这话,忍冬不禁愕然:吹成这样竟还能怪到笛子身上?! 一旁的守诚却像没听到一般,只是涨红的脸出卖了他,那分明是想笑却又努力憋着的样子。 而来“人”听到这话,却如同点了炮仗一般,五颗头齐齐喊道:“你哪回不都吹成这般?竟还怪到灵宝身上!?真是恬不知耻!丢死个人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提壶竹拐一老者 “小小地精,竟还嫌弃你灵香奶奶!告诉你们,奶奶我可是去流云轩学了好久的,便是那韩清夫来,也是要夸上一夸的!”灵香地将玉竹笛纳入乾坤袋中得意地说道。 她口中所说的流云轩便是临湘最有名的青楼。当时竹杖老人将玉竹笛赠给灵香之时,是让她进阵之时召这些地精为其引路的,可她却如何也吹不出什么正经的调子,于是她便去了流云轩同那些个女子们学了许久的音律。 那鸨妈妈和一众莺莺燕燕也是被灵香荼毒了好些日子,终是有一天受不住,伙同那些姑娘们一同骗灵香,说她音律造诣已然非凡,定能感天动地云云,方才将这座大神请离。 那些地精也懒得同灵香争辨,只递了两根竹灯分别给了忍冬和元诚。 忍冬这时才发现,这个大块头竟是五个地精摞在一起,且它们各自皆是有臂有腿的,只是这臂腿竟细如木柴,令他不禁担忧——如此细胳细腿是如何撑住它们身躯的。 “这灯笼可拿好了,若是掉了便要迷失在这阵法中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那尖细嗓音的地精趾高气昂的说道。 而就在它说完这句后,那厚实声音的地精只说了句“跟上”,这大块头便分成了五块圆石向古竹林中滚了起来。 一路走着,忍冬只觉周遭昏暗无比,看上去诡异至极,唯手中灯笼所照之处能令他看得清明。就在他诧异之时,只听得身后一阵呼嚎,他刚想回头,却听见身后守诚低喝了一声: “莫要回头!” 忍冬赶忙停住,只正视着前方。 “此处乃竹杖老人所设阴阳迷魂阵,若是回了头,便要陷入阵中,谁也救不得你。”守诚继而解释道。 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只见前方一道亮光射来,刺得忍冬眼睛生痛,他赶忙闭上了双眼。 “是生门,快些走罢!”守诚催道。 忍冬仔细循着地精滚动的声音疾步而行,不一会,只见那亮光蓦地放大,随后自己便身在一个院落门前。 只见这院子以篱笆围着,院中有几间茅草屋,而这几间屋子却围着一座华丽的殿宇,看起来极不协调。 忍冬正想着怎样的人才会将道观弄成这样时,却见一老者自殿内大步而来。 “哎呦喂~你个小祖宗可是舍得来了,老夫还以为你把老夫给忘了呢!” 来人便是竹杖老人,只见他身着一身翠绿道袍,手执一根绿竹杖,杖上还挂有一黑金葫芦,须眉尽白,目中奕奕。 灵香忙笑着上前挽着老人的臂膊说道:“哪儿能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不是?这不,我还带了我徒弟过来给您瞧瞧不是?多给您面子啊!” 守诚竹杖老人是认识的,那灵香口中所说的徒弟便只能是另一个了,他打量了一番忍冬,随即拍着灵香的头笑骂道: “你这皮猴子,若非我去了信,指不定将我忘到哪去了,这会还带个毛头小子来,准是没安好心!” 灵香闻言晃着竹杖老人的臂膀嗲声嗲气道:“哎呀~这不赶巧了么,这一收了徒弟便来您这显摆来了,不信您问守诚,我昨日才将他收入清微峰。” 竹杖老人自然是信她的,只假意打了灵香一下,便带着她往屋中去了。 忍冬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便听前头灵香吩咐着,叫他同守诚去挖些鲜笋,说是晚些要带回清微峰的。 …… 虽说宗门说了近两日将不安排修行之事,可他心下却总是有些烦躁,自从离了悠然居,灵香做事总是会背着他,虽说之前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告诉他,起码也不会如现下这般,竟还和别人去别的地方。 赵无恙被乾元真人收做了亲传,刘夏也拜入了澄心长老座下,各自皆去了各自师父的道场,如今唯有辛夷还在屋中,似是同他一般无人问津。 多个人,多个主意,要不……问问他? “咳咳!”龙七凑向辛夷清了清嗓子,可辛夷连头也没有抬,依旧专心看着手中经书。 龙七随即又换了个位置假意咳了两声,但辛夷依旧半丝反应也没有,这下龙七便有些上火了,可一想到有事相问,只得耐下性子再换到窗前大声“哎哟”了一下,随即斜眼看向辛夷。 许是被龙七打搅到了,辛夷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上的《冲虚真经》。 “你若是喜欢人家,直说便是,何必次次见面都如针尖麦芒一般,好生说了不就少了许多麻烦?” 龙七听言面上一红——辛夷这木头桩子都看出来了,怎的那小丫头片子还如此浆糊? “倒非是我不说,只是那小丫头……她……我怕她面子薄,万一吓着了不是?!” 辛夷闻言面上一笑,他倒是不知道灵香会有面子薄的时候,真不知到底是怕灵香面子薄,还是自己面子薄怕被人拒了。 “窗子纸总归是要捅破了才能知道屋内有什么,若是只看烛影,谁知道屋中可是有他人?” “若是无人,当要怎样?” “若是无人,自然是推门而入,占屋为主了。” “那……若……若是有人呢?” “若是有人……”辛夷拿起了《冲虚真经》,“那便将人赶出屋去,强占房舍!” …… 忍冬和守诚由地精带着,挖了满满一筐鲜笋,回来时便见灵香和竹杖老人坐在院中,也不知灵香说了什么,老远便听到竹杖老人爽朗的笑声。 见二人回来,灵香便吩咐着忍冬拿出几颗笋出来,接过后对着竹杖老人说道: “今儿个我给您炒个木耳嫩笋,您也好好尝尝我手艺可有退步。” 随后便叫上守诚往伙房去了,只留忍冬一人杵在院中,还有同样被留在院中石凳上坐着的竹杖老人。 说起来灵香虽然懂的炼丹之术,可厨艺却是天壤悬隔,但只一样除外,便是木耳炒竹笋,大概是因为她极爱吃笋吧。 忍冬一时间有些局促,不知要做些什么,正手无足措间,竹杖老人却开了口: “听灵香丫头说,你是五行伪灵根?” 忍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抱拳弓身一礼,口中说是。 “唔~想来你当是不知她为何会带你来老夫这里吧!”竹杖老人说着起了身,“她倒是煞费苦心。” 忍冬不明就里,虽不知浮沧长老带他来此是为何,可又怎么说得上煞费苦心呢?不是来采摘竹花的么? “想来是想让你知道,莫要因自己是五行伪灵根而自暴自弃吧。”竹杖老人说着转头看向忍冬。 “因为我同你一样,也是五行伪灵根。”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拨云睹日归元清 “强占房舍?还要赶人?”龙七一瞪着双眼叫道:“那岂不是强盗所为!?” 辛夷却似是满不在乎:“依你所言便由得他人?情爱之事,便是以强盗所为,那又何妨?” 由得他人自是不行,可若要是强迫于人,这……这貌似又有些不妥,毕竟瓜还是甜的好吃。 龙七望着辛夷,忽觉自己愚钝得要死,这人也不过是个光棍一个,能给出什么好主意。 辛夷撇了一眼挠头苦想的龙七轻声笑了笑——还真是个毛头小子。 …… “怎么会!?能布下如此奇阵之人怎会是五行伪灵根这种资质?”忍冬一脸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竹杖老人抚须笑道:“有何不可?” 一个反问,却是令忍冬哑口无言,见他这般,竹杖老人接着说道: “世间千奇,总会有你想不到的,便拿老夫来说,当年可是同你们元清派创派老祖无为一同修炼过的,如今几百年过去了,虽说只是个散仙修为,却也做到了长生,修道为何,不就为此么?” 忍冬闻言更是讶异万分,五行伪灵根的人居然还能修行至散仙境?! “远的不说,便说说灵香丫头罢,你可曾想过,为何元清九子唯她修为最低?便是守诚这个弟子修为都比她高,难道真是因着年岁小不成?那小丫头可是七岁便已是筑基修为了,纵观世上,唯古时三坛海会大神曾有有这般资质罢!” 忍冬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入了元清之后,虽有听说过浮沧长老一些事,却不曾多作了解,难不成她也是五行伪灵根? “你定然会觉得灵香也是五行伪灵根,也是,诸般术法她都能施展一些,倒也真有些像。”竹杖老人说着背过身去。 “难……难道不是么?” “于她来说,若真是个伪灵根,倒也不错,只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只可惜她却是个残灵根。”竹杖老人转过身来,面上尽是怜惜。 “残灵根?残灵根是什么灵根?”这种灵根忍冬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起来,你应是经历过窥尘镜验灵根了罢?” 忍冬闻言点了点头,竹杖老人见他如却叹了口气。 “那小丫头,便是窥尘镜也验不出灵根的。” “窥尘镜也验不出?怎么会?窥尘镜不是上古灵宝么?” 竹杖老人闻言又叹了口气坐回了石凳上。 “残即是不全,既然不是完整的灵根,窥尘镜又怎会测出呢?” 此话一出,惊得忍冬目瞪口呆,不全?世上便是个普通人,灵根也是全的,怎会有不全一说? …… 灵香倒是有些奇怪,也不知竹杖老头和忍冬说了什么,只自己一人杵在院中坐着,便是叫他吃饭也不见有反应。 “嗨!你们这群小娃娃,就是爱钻牛角尖,老家伙我就随口点拔了一番,这会倒是又不知在那犯什么轴呢!”竹杖老人说着夹了一口嫩笋,虽说他早已能够辟谷,但不得不说,灵香做的笋确是美味至极。 而灵香听了竹杖老人所言,却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可是带他来让你点拨的,可不是让你带着拐弯的,若是拐到了死胡同,岂非白来一场?” 灵香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竹杖老人拉住了。 “你看你看,便说你来定不是出自真心想要瞧瞧老夫,那小毛头娃娃能有什么胡同好钻,随他去了又有何妨?这般便护起短来,真是令老夫痛心!”如此说着,竹杖老人扶向胸口,面上尽是悲伤。 灵香却是双眼一翻:“你那颗老心,可比竹条韧多了,断是不会痛的。”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依着竹杖老人坐了下来。 三人在古竹林呆了两日,采了一足足十斤的天茴竹花,竹杖老人心痛得直呼便是竹条也断了方才停下。 望着一片狼藉,竹杖老人只觉这灵香真真是他的小克星,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的。 就说自己干嘛非上赶着告诉这小土匪天茴竹开花了呢,这一通洗劫,成片成片的连个种都不会有,这么大缺口又不知多少年才能补上。 竹杖老人这厢一脸悲恸,灵香却是满面欢喜,她笑着上前拍了拍跪坐在地痛心疾首的竹杖老人的肩,嘴上直说着又让他破费了云云。 这老头儿听了灵香的话,顿时身上一颤,随即头也不抬,只拄着杖指了指院门,半丝话也没有说出。 灵香只言若是不够再来叨扰之类的话,便一蹦一跳地吩咐着忍冬元诚背上鲜笋和天茴竹花打道回府。 就在她走到观门之时,却被竹杖老人老人叫住了。 “众人皆谓竹花不祥,岂不知竹花落了便有竹米,竹虽亡,然竹米尚在,落于土,方得以再育新笋。” 灵香闻言却不回头,只是立在原地沉默许久,随即便领着忍冬守诚二人踏入古竹林奇阵中。 忍冬不知灵香为何一路不言不语,不像来时那般聒噪,只觉竹杖老人那番话似是对她影响颇大,而自己却又无法参透话中深意。 踏出古竹林,将竹灯交还地精之时,却忽然听灵香说了句: “育新笋啊!” 似是感叹,又似是低语,只见她立于古竹林入口前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忍冬回想起竹杖老人对他说过的话,只觉自己似是有些明白她心中所想,又好像是不明白。 他望向守诚,守诚却只是看着灵香,似是在等她。 忍冬无奈,便上前问了句: “师父,何时动身?” 灵香本是想着事入了神,听忍冬叫她,却好似没听清楚一般问道: “你方才叫我什么?” 忍冬一脸坦然,望着灵香说:“师父啊,那日无极殿上不是你向掌门师伯说要收了我去清微峰作弟子的么?莫非是说着玩的?” “自然不是了,”灵香心下忽得觉得此行倒也真是不虚,“姑奶奶说话自然是算话的!以后记得在门中横着点,莫要丢了姑奶奶的面子!” 守诚闻言却是笑了,忍冬这两日倒是第一次见他笑,只听他开口道: “是为师,不是姑奶奶。”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假意逗弄戏龙七 灵香三人回到清微峰山下时已是黄昏,她赠了守诚一枚聚灵丹以谢他来回相护,便遣他回了昆成峰,随后便与忍冬一同往山上去了。 龙七老远便见两人背着筐箩自山下而来,定睛望去,不正是灵香么?居然还同一旁的那谁有说有笑的,亏他还特特跑来闲云居看看她是否回来了。 灵香边走边询问着忍冬修行之事,好早些为他今后做打算,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闲云居,刚踏入院门,便听到一声清咳,抬头望去,只见龙七正大大咧咧坐在院中。 灵香心下生疑:这龙七没事跑她闲云居作甚?还坐得如此随性,仿佛他才是闲云居的主人一般。 正纳闷着,便听龙七开口间道: “你这是同他去哪了?怎的去了那么久?” 灵香闻言倒是笑了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我这一门长老和谁去哪做甚还得同你这个宗门新晋内门弟子报备不成?” 龙七被问得一时语噎,正想着如何反驳之时,只见忍冬将背上筐箩卸下,竟是一筐泥笋。 这丫头带这男人出去就为挖笋?还是这男人这时放下筐箩另有其义? 挖笋挖笋……挖损? 他居然以此挖损自己?! 其实忍冬只是因为背着一筐竹笋爬了那么久累了而已,倒是并不曾有什么其他意思,反正是已经到了闲云居,先放下再说。可做者无心见者有意,他又怎知此番做法竟会被人解成这等意思出来? 龙七背着手走到忍冬面前,清着嗓子说道:“你就是我们清微峰新来的弟子?” 忍冬被问得一怔:我们?这龙七难道也是清微峰的弟子不成?可那日无极殿上师父并不曾说要收他为徒啊?如此想着,他嘴上应了声是。 龙七闻言“嗯”了一声,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围着忍冬转了一圈说着不错不错、尚可尚可之类的话。 灵香睨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作何在我闲云居耀武扬威的?莫不是皮痒痒了想松快松快?” 龙七一脸诧异:“怎的说是耀武扬威呢?我可是清微峰的大弟子呢!” “哦?”灵香假作惊讶,“我怎么不记得我收过什么劳什子大弟子?你何时行的拜师礼?” …… “龙七和辛夷断不能交给小师妹收去清微峰,这二人可是天灵根和异灵根,几百年了,宗门好不容易收到这些稀缺灵根,可不能让灵香胡闹哇!”一众弟子被带出无极殿后,昭冥真人忙向上清真人说着。 众位长老闻言,嘴上虽不附和,却是一副杂然相许的样子,上清真人亦是低垂着眉眼,仿佛考虑着昭冥真人这番话。 而灵香尽管心中也是如此想着,但她是何人,自是不会这般认了。 “哟~~五师兄这话说的,好像我收了去便会误人子弟一般,难道这二人跟着我修行,我还能支使他们为非作歹不成?” 昭冥真人被说得面红耳赤,刚想开口,却不防灵香丝毫不给其机会,一旁的洞慧真人一脸同情地望着他:这可捅了胡蜂窝子了。 “再者说了,你们一个个修为是高深,那也不能因为我修为不如你们就说我胡闹不是,好歹琅嬛阁所有经卷史志可都是被我看了个遍了,不说本本精通倒背如流,也是能说道一二的,如何就不能教习这二人了?”灵香说着走下了混元台。 众人一听灵香又是阴阳怪气的声调,便知这丫头定是得将众人挖苦个遍方肯罢休才是。 “且说诸位师兄们,除了掌门师兄是稀缺灵根外,又有哪个灵根高于龙七辛夷二人了?你们教得,怎的我就教不得了?莫不是看我灵根残缺便瞧不起我了?你们又好到哪去?竟还五十步笑百步,矮冬瓜师兄笑短脚虎师妹?” 丹阳丹朱二位长老没有忍住,被灵香这番话说得笑了起来,灵香见了,立时将矛头指向他们。 “就七师兄八师兄你们二人成日躲在荫虞峰同那些走兽异精厮混,便能教导好这二人了?”如此说着,她又将矛头一个个指向混元台上诸位长老: “再说六师兄,都已经关门了,还管着我收谁当弟子,莫不是囚云峰上泉水喝得多了,想下临凡世尝尝大江之水,也好管的宽泛些不成?” “五师兄就更别说了,成日不是搜集这宝贝,就是鉴赏那灵器的,你教的徒弟们,有哪个如寒阳一般出彩的?” “四师兄你也别笑,那《玄天残卷》我可是打小就见你看了,这些年下去了,也没见你悟出个所以然,自己修行尚且瓶颈,还能教得好灵根资质俱佳的龙七辛夷二人?” “三师兄也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了,方才你面上神情我可是看得真切,无欲无求这些年,从不见你过问宗门诸事,怎的这会却操心这起子新晋弟子了?” “二师兄呢?成日管理宗门内务诸事,难道你便能分开心将这二人教得出众了?再说了,这一众弟子中灵根资质最好的赵无恙都被你收了去,难不成还想贪得无厌地将所有稀缺灵根的弟子们收去?” “大师兄还用我说么?你们各自挑剩下弟子他便要亲自过问了,自身还得潜心修行,又要不时过问宗门诸事统全大局,还得推演吉凶防患未然,又能好好教习二人了?” 果不其然,这丫头必得将一众长老点了个遍才行,众人以为灵香说得差不多了,却不想她竟又扯起嗓子唱道起来。 “哎哟哟~说起来你们一个个还是不是看我修为低下又无长技傍身,故才如此对我,一个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总是针对我这弱质女流,也不害臊,不若就让我随了你们师傅去了也罢,省着被你们如此对待~”说着竟瘫坐在地抹起了眼角。 …… 龙七闻言忙将灵香拉至一旁,防贼一般看了一眼忍冬,小声冲灵香嘀咕起来。 “你这话怎么能如此说呢,当初可是你要我入的宗门,说是暂时历练一番,若是通过了演武试炼,便到清微峰修炼的!” 灵香听言,捏起下巴假装回忆着。 “我有如此说过?我怎的不记得了?” 龙七见她如此,皱着眉头急急开口道:“你这怎的不认账呢?当时可是当着麦冬的面说的,莫不是现在想反悔了?” 麦冬? 灵香闻言倒是笑了起来。 这死丫头能记这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先叫这二人同师妹修行些时日,以她之能,应是能够好好教习二人的,至于之后若是二人修为精进,师妹无法教引,再将他们收入游渊殿,诸位师弟意下如何?”上清真人斟酌了许久,捋着白须说道。 “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既能暂时减轻游渊殿的负担,还能给她找些事做。”乾元真人闻言附和着。 听到乾元真人如此说,灵香一个眼刀过去,唬得他连忙开口道:“此事纠结过多也不是个法子,我看就这么定了吧!”说着朝众挤了挤眼睛。 众长老立时会意,一个个皆是口中称善。 灵香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悠哉悠哉地走上混元台说道:“既然诸位师兄诚心诚意求我,那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二人,只是呢,这无极殿下藏卷室的法牌必须得给我一个,大家同是一门长老,又是师兄妹,哪有你们能进我却不能进的道理?再者说了,既然我都收了两个灵根资质极佳的弟子,自己万不能还停足不前不是?” …… 龙七见灵香如此,忽的记起她同麦冬的关系,这二人定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忙开口又说道:“便是麦冬不记得也没关系,当时辛夷刘夏和无恙也是在的,就算无恙被掌事长老收去,刘夏也入了传功长老座下,可还有辛夷不是,如今他还在游渊殿呢!” “说起辛夷,他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既然你非要入我清微峰,那便将他一起带来吧!这样还能为我多添一个劳力。” 龙七闻言一愣,这丫头难道连辛夷也要收入闲云居?就这些破房子,还能住下这么多人?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指手画脚修缮忙 廊檐下灵香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坐着,怀中还揣着一袋松籽儿,边剥着便抬眼看着正在忙碌的三人,不时还会开口说上两句。 “哎!那块木板贴紧实些,别到时候夹着油毡积了水!” “那房梁可给我用上好的杉木昂,榫卯也给我接结实了!虽说我这不是琼楼殿宇用不起金丝楠木,可怎的也撑上个百八十年不是?” “啧啧啧!剩下的木头也别浪费了,这可是黄花梨的呢,给我做两套案板小几置在檐下,没事还能推个牌九什么的。” …… 龙七早在悠然居便领略过灵香的颐指气使,早就习惯了她如此,只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辛夷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自然没当回事,只专心做着手中活计,倒是忍冬心中惊诧不已,虽说这浮沧长老是自己的师父,可到底年岁要比自己小上一些,没成想竟是如此的…… 架子十足! 麦冬来时便见着灵香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这摇椅可是她刚自竹杖老人那里讨来的,竹制的椅身躺上去别提多舒坦了。 “你这八砖学士,自己在这躲懒,却让这三人做苦力,倒是心安理得。” 灵香闻言眼也不睁,慵懒地开口答着:“我本就是三人的师父,自然是得使唤他们了,再者说了,这屋子修缮好了,不也是他们三人住着,难道还日日叫他们从游渊殿往这来回跑不成?你若是日日去游渊殿,可不能像来我这这般肆无忌惮不是?” 麦冬听后深觉此言在理,便与灵香一同坐着,抓起一把松籽剥了起来。 忍冬见了心中直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话诚不欺我。 …… 吴元赤琰子二人一路急行,再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便能出了蛮洲,然而…… 一道劲风自赤琰子耳旁呼啸而过,他急急向一旁躲过,只见一把匕首深深刺在地上,回头看去,那黑衣魔将竟穷追不舍至此! 只见他裹挟着魔风飞身而来,手中魔刃泛着紫光,赤琰子忙掐起手诀,周身立时出现一块大石,又瞬间碎成许多石锥飞向黑衣魔将。 那黑衣魔将冲势凶猛,见赤琰子术法飞来,忙运起功法抵抗,可这些石锥却在将要砸到他时化成一股浓烟散在周围,令他看不见前方。 赤琰子见术法生效,忙拉起吴元往前奔去,前方越过边境便是临冬了,想来这魔族之人应是不敢踏出蛮洲的。 本是极为不窘迫之境,可吴元却笑了起来:“我说老头你是没别的招了么,怎的又使出这等骗人的把戏。” 赤琰子闻言倒是不觉有他:“这无本相诀本就是保命拖延之法,我法宝尽毁不曾修整,如何能与他缠斗,难道你打得过他不成?” “你又不曾见过我使出真本事,怎的就知道我打不过呢?” “我是不曾见过你的真本事,但小老儿可是知道之前你可是败在了灵香手上过的。”赤琰子头也不回,专注地望着路说道。 吴元闻言面上一红:“那小丫头使诈才让本座中了计,再者说来,我何时败在他手上了?” “一个修为高深的狐怪中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计,说出去怕不叫人笑掉大牙,亏你如今还装作潇洒,怕是羞愧得紧吧!” 赤琰子说着自袖中取出两个纸人掐起无本相诀,身旁立时多了两个人,竟是同他二个一般模样,而这两人一出现便偏转方向,朝南方奔去。 “那小丫头狡猾得紧,便是成了精的狐狸怕是也会被她算计了去,我这修为不过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想起梦境之中灵香那张脸,吴元不禁笑了起来,那小狐狸现下不知做什么呢。 …… 闲云居的房舍终是赶在上元之前修缮完毕,龙七三人也自游渊殿搬了进来,虽说此处尽是木屋茅顶,却也是一应用物俱全,且住在此处还令人心神宁静,倒也算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只是龙七一直好奇,为何灵香会禁止他们进出主屋偏室,也不见其进出打扫。 如此古怪,定有猫腻! 辛夷已是结丹境,修为高于灵香,灵香本想让他来训导龙七忍冬修行,可谁知他竟不通道法,浑身修为竟是武道修得,只懂得一些提升武力的术法。 其实这也难怪,凡间除妖世家大多都是武道修炼一途,所除之妖大多也只是一些低阶之妖,若是世家之中有幸能有武道元神之阶的大武道家,倒也能降伏中阶之流的妖物,只是现如今灵根稀缺之世,武修一道再难以有能达如此境界的了。 且武道修炼一途局限,自古至今修到最高境界者,也无非是武道元神之阶,除妖师若有想再精进修为的,多会转而追寻道之真理,或修行道法,或参悟佛法。 不过虽说武道一途修炼有限,但若以武道为基再修道法,只要跨过修心那道门槛,那之后道途定会坦荡。 灵香本以为若是辛夷在,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却不想到头来还是得从头教起。 这日,她让辛夷好生教习龙七忍冬二人煅体之法,自己则往昆成峰来了。 洞慧长老听道僮说浮沧长老来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灵香向来我行我素,进出他琅嬛阁如无人之地,何曾经人通报过? 正想着,只见灵香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果不其然,她要是会着人通报再进那才稀奇了。 洞慧长老只抬头瞄了一眼,便又参悟起手中残卷。 灵香到时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那一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呀!四师兄还在看《玄天残卷》呐,啧啧啧!看来看去不还是残的,缺的那块若是没有,再悟不也就那样么。” 洞慧长老头也不抬说道:“你若是看书,那就自便,何故要寻我开心,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灵香闻言却是笑了:“谁说我是来看书的,你这琅嬛阁哪本书我没看过?不过是来知会你声,过两日我要带徒弟进来挑选法诀而已。”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琅嬛阁前遇阿金 灵香自琅嬛阁出来之后又去了无极阁下的藏卷室,还真别说,那里头的奇术怪法还真不少,尤其是上古残卷,更是放了好几个架子,可惜自己修为低微,根本无法使用,逛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功法经卷。 出了无极阁时已是黄昏,灵香正想着要不要去点苍殿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只听见一声“叮铃”,扭头往廊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黑猫拐进了拐角。 猫?宗门中何时养了猫?又是黑猫,难道…… 灵香赶忙追了上去,竟在拐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她捂着撞痛了的鼻子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有八尺,发乌如墨,俊秀的脸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正惊讶地看着灵香。 果然是阿金! “你怎么会在这?”灵香不顾鼻子酸楚问道:“莫非乔夫人她……” 阿金亦是有些惊讶,他刚化作人形想要找个人问问路来着,没想到竟会在元清派碰到灵香,真是好不凑巧。 “夫人命我以后便跟着无恙,我特来元清寻他,却是有些迷路了。” 灵香闻言噗嗤一笑,阿金这副样子,若是遇到师兄们也就算了,他们见多识广,知道他的来历,可若是被一些弟子看到,便是凭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定会被当作魔怪打了去。 “夫人遣你来此,那城主府那护卫之事如何安排?”灵香疑问道。 “有阿葎呢,虽说修为不高,但毕竟是有些小手段的。” 阿葎?那个黄皮子?灵香有些怀疑,不过若是阿金也信了它,那想必问题不大。 “既然这样,你还是化成猫形吧,我带你去寻无恙。”灵香笑过如此说道。 灵香愿意帮忙,阿金当然求之不得,猫形于他来说倒更是自在些。 灵香带着他直奔琅嬛阁,洞慧长老见了她去而又返,心下不禁有些奇怪,可看到他怀中黑猫却莽然一惊,赶忙上前想要询问,却不想灵香风一般溜过,口中只道了声不得空。 可不是急事么,宗门中竟来了这么一位,却是谁都不知! 只见灵香跑到奇谈区一阵找寻,取了一本书又急急离开,看得洞慧长老好一阵怔愣,随即忙向弟子交待了几句便赶忙往无极殿去了。 阿金也是极为惊讶,说好的带他去找无恙,可这小姑娘却火急火燎一般地往藏书之地跑,本以为无恙会在这,不想她竟只是翻了半天的书简又跑出来了,虽说心中疑惑,但毕竟现在被灵香抱着,不便化作人型相问。 灵香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找本书书册,而是刚才看到阿金化形成猫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想着既然去寻赵无恙,便将自己许久前看过的《山海异闻录》带给他好好看看。 乾元真人正传授赵无恙步天罡,一个道僮寻至向他耳语了两句,他只嘱咐无恙慢慢领悟,不急于一时云云,便急急走了,留他一人在那云里雾里的。 看见师兄领着灵香寻来时赵无恙满面惊讶,这浮沧长老不是收了龙七哥和辛夷大哥做了弟子,又来寻他做甚,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惦记着的事?待看到她怀中抱着的猫时立时一惊,那怀中难道是阿金?! 再定睛一看,确是阿金无疑了,那猫脖子上蓝缎子系着的金铃便是母亲为它戴上的,小时候自己还拿下来玩过呢,上面应是有云纹的,据说是母亲嫁妆里的一个物件。 灵香见着无恙后便将道僮遣走,待道僮出了院子,她便立时将阿金丢了出去,直直跑向无恙,端起他的脸好一番蹂躏。 阿金脸上俱是懵怔,正闭目养神却忽感失重,若非天性使然,使得他稳稳落地是,否则怕是要滚上一滚了。 他继而转头看向灵香,只见她对着无恙的脸一阵捏扯,口中还不断说着“我家无恙愈发可爱”之类的话,惊得他瞳眼险些细得消失。 这女娃娃,怎的做什么都如此的…… 今人捉摸不透…… 一番摧残过后,灵香终将赵无恙放了开来,赵无恙捂着脸急急往后躲去,口中只结结巴巴地问着灵香寻他做甚。 灵香听到赵无恙问了,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阿金呢,可为何阿金却不在身上了?难不成被自己同《山海异闻录》一同放到了乾坤袋里了?那可麻烦了! 乾坤袋可放不得活物啊!里面宝贝多得紧呢! 正当灵香掐决一阵翻找之时,阿金适时地“喵”了一声,她这才想起方才好像是将神使给丢了出去。 能如此丢神使的,灵香怕是千古第一人了。 虽说回神记了起来,可自己毕竟是一门长老,况且还有赵无恙在,多少还是得顾忌些面子。 于是她走到阿金面前蹲下,用手指点着他的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好心带你来寻无恙,你可倒好,竟自己瞎跑,害得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真真是调皮!” 听得此言阿金本就细长的瞳孔更是细成了薄纸一般,这个女娃娃,明明就是她突将他扔出去的,现下居然还倒打一耙! 赵无恙见灵香如此,不禁好奇得紧:阿金不就是一只猫么,怎的这浮沧长老说得好像之前他俩说过话一般,随即他转念又想,浮沧长老向来神神叨叨的,说不得是听得懂猫话,那便不足为怪了。 不是说两位掌灵长老就能如此么。 灵香这厢装模作样地将阿金训了一番过后,便抱起了他走到赵无恙面前。 “你家老猫寻来巧被我遇到了,说是你母亲让他以后跟着你,你可得将他照看好,莫要疏忽了。” 赵无恙听灵香这番一说,立时便觉得方才自己想得一定没错,他小心翼翼地抱过阿金,摸了摸他身上的毛,顺滑得如丝绸一般。 “还有,”灵香自乾坤袋中取出《山海异闻录》递与赵无恙继而开口道:“这本书你可好生看看长长见识,我特意为你自琅嬛阁中挑选出来的,可莫要辜负了我一番好意。”说完便转身走了。 不知是不是幻觉,赵无恙只见阿金仿佛一直盯着浮沧长老人拐过了月亮门方才转回头来。 乾元真回来时便见着赵无恙正翻看着一本书册,身旁还睡着一只黑猫。 便是这一位了么? 乾元真人如此想着面上却平静无波,赵无恙见他来忙起身行礼道了句师傅。 “在看什么?” 赵无恙闻言忙将书合上双手递于乾元真人。 “浮沧长老特将阿金送来,还将这本书交于我,说是让我好生看看。” 乾元真人见着书封上的字眼神一闪,随后说道: “既然浮沧长老如此说了,想来应是与你有益的,你便仔细地看一看吧。”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坟前招魂一场空 忍冬正为闲云居修理篱笆,却见灵香一蹦一跳地上了山,看上去心情倒是极为不错的样子。自从昨天这个小师傅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喜眉笑眼的,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往常自无极殿回来多少都是有些不快之色,难不成掌门师叔是要退位让贤与她了不成? 那可真是…… 宗门不幸啊! 灵香可当真是心情极好似的,路过之时竟还同忍冬打了声招呼,便是向来被她欺负的龙七,居然也得了个笑脸。 望着迈着轻快步伐溜进屋的灵香,龙七只觉心中莫名:这小丫头莫不是吃错药了?竟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午时麦冬来闲云居时,龙七便问着灵香这两日可是从各长老那讨了什么好处,为何总是笑逐颜开的,却不想麦冬听后竟沉默了许久。 “后日便是上元了吧。”她沉着脸说着,竟也不似往常一般会开口取笑。 上元?上元怎么了? 忍冬龙七俱是奇怪不已,便是上元节将至,也不至于高兴成这般不是? 正当二人疑惑间,却听得麦冬再次开口道: “有些人,表面上欢天喜地的,其实不过是掩盖内心悲恸而已,愈是哀伤,愈是开心……” 悲恸?哀伤? 这种心思怎会可能出现在灵香身上? 龙七忍冬二人听了麦冬所说更是纳闷,可麦冬却不继续说了,只起身出了闲云居。 望着远去的麦冬,辛夷想着方才她说的话,若有所思。 翌日,龙七三人早早便起了,虽说闲云居尽是木屋茅顶,但毕竟是大节。 上元乃是紫微元阳大帝诞辰,每年尘间凡人皆会张灯结彩为其庆生,以作祈福消灾。 以前只灵香一人时便算了,如今是四人的居所,怎的也该装点一番图个吉利才是。 除夕那时众人因着演武之事而心神疲惫不曾庆贺,只后来听说宗门大设迎神法事,初一之时还设坛祭神,又有山下凡人上山祈愿,如火如荼。 而没两日又去了无极殿验灵根,再加上灵香去了古竹林,更是错过了财神香火日,只晓得当时半山观中香火极盛,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之后便在闲云居修整房舍,就是想要去半山观中凑热闹也没得机会。 故龙七早早便同忍冬辛二人夷商议着,十四这日早些起来布置一番,也好热热闹闹过个节。 可时至隅中,灵香屋子却仍旧大门紧闭,也不知是怎了。 往常虽说她起得最晚,可也没有像今日这般。 龙七实再是忍不住,便前去敲门,不想那门竟然没锁,“吱呀”一声便开了。 这下龙七更是奇怪了,如今不同往日,闲云居不再是灵香一人居住,还有三个男子在,她怎的就不知道谨慎些,连个门也不锁。 他也就算了,难道不知道还有辛夷和忍冬么? 龙七如此想着,却还是悄悄进了屋,哪知屋中竟连灵香的影子也没有,床褥也是整整齐齐的,似是昨晚就没用过。 灵香去哪了? 想着麦冬昨日说的话,龙七心中忽地不安起来。 …… 清微峰后山,一座坟冢前,灵香静立许久,月光洒下,青丝白衣,宛若仙子。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来的云朵,遮住了月亮的清晖,周遭平地生风,吹起一张张符纸,而灵香脚下红光乍现,竟是一道招魂阵。 只见那阵随着符纸的飘起,纸上所绘朱砂却如同枯藤一般,一个个掉落在阵中,仿佛是有人在刻画在地上,随着红光一点一点浮现。 就在最后一道符的朱砂落地,红光立时变成紫色,又转而变蓝,直至青光盈满整个光阵便不再变化。 青光持续了许久便渐渐隐去,然而阵中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灵香轻笑,意料之中。 风渐渐听了,那遮住月亮的云也似是随风而来随风而去,月晖再次洒下,只留张张空白黄纸如落叶般飘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只手搭在了灵香肩上。 “年年如此,又何必自讨……” 是伏印真人。 “世人皆说,天官赐福,想来这天官是见我晦气过重,从不愿将福报降于我身,便是想见一见她,都不能实现。”灵香说着,转头看向伏印真人,“我不过是想再见一眼我娘,可为何总不能遂愿?” 苍白的脸上,泪水滚滚落下。 伏印真人见此心中一痛,却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只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眼中含泪,他仰头看向月亮,不让泪水滑落。 太清啊太清,你尚有圆时,何时才能让这丫头也圆满一回? 而就在不远的林中,上清真人和其他六位长老齐齐立于暗处,竟皆是素袍加身。 …… 上元节天官赐福之良期,宗门将会在半山观举行隆重法会,届时除掌教上清真人和传功长老澄心真人外,其余长老皆会亲临道场,为信众和上香的达官显贵们点灯花,门中新晋弟子若是有愿意的,亦能一同参与。 灵香这日早早地便起身,虽说方才所说的其余长老未将她算在内,倒也不妨她去凑个热闹不是?那时观外一路小市绵延,许多平日里吃不到的小食亦会在那出现,若是今日不去,怕是要再等上个一年才能吃到。便是一些都城流传过来的小玩意儿,也会有人贩卖,想来会极好玩的。 尤其是入了夜,还能遛去山下看灯会,若是运道好能猜上几个,那灯彩想来也是极为丰盛的。 龙七见灵香竟将自己之前行走凡间的衣物拿出来穿了,便知她今晚是要去山下小市玩的,亏得他昨日替她担心许久,还将闲云居装点得有模有样的,谁知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说不见就不见,说要去哪便要去哪。 不过看到她满心期待的样子,龙七心中似是也对山下小市起了兴子,竟也憧憬了起来。 当然,这等热闹自然不会少了麦冬,今日她还特意装扮了一下来了闲云居,虽说年年她都会来找灵香过节,但今年毕竟有辛夷在,说不得他见了自己这一番打扮,便对自己动了心呢! 上元节嘛,天官说不得会赐个郎君给她不是。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灵香再访城主府 上元这日,半山观当真是热闹得紧,便是白日里的法事,也有许多人前来观看,不管是故阳城中的显贵,或是郊外平民,都想来观中为元阳大帝上柱香,沾些福气。 法会结束后,众长老纷纷现身,为前来上香的信众点灯花。 所谓点灯花,便是这日晚间要点在门前的灯笼,事先画好诸般彩绘,却会留住最后一笔,由德高望重,或是高寿老人涂上,以求将福报分给各家的传统,若是能得修为高深的方外之士的丹青一笔,那便更是吉利了。 是故当元清派放出宗门长老将会降临半山观为众人点灯赐福一事,不仅故阳城的百姓,便是有住在几十里外的,或是起了个大早,或是在前一日便聚集在城中,只为今日能来得此一笔,以期得元阳大帝青睐。 当然,既然有专门前来上香的,自然也有为着生计跑来发人流财的货郎们。 许多人家得知元清长老点灯花一事,便屯了些自家货品,就是等着这日来到九阙山半山观外摆上一个摊位,向来上香的人们兜售,顺道也为自家求一份福气。 灵香一行来时,山下便已是水泄不通,本就不甚宽敞的道路,两旁再有各式摊位,又有大批上香的人,便是一向娇贵的贵族,也是将车马停在远处徒步而行。 四处吆喝声此起彼伏,新鲜玩意儿琳琅满目,喜得灵香眼笑眉飞,自观中一路出来,买上了一堆小东小西的,只是苦了身后龙七辛夷忍冬三人,抱着一堆物件,还得留神着路人。 而麦冬本是要同她们一起出去玩,可路过半山观时却被伏印真人逮个正着,直说着观内忙碌至此,她还有闲心乱逛云云,强行将其留下帮忙。 可怜她眼睁睁地看着灵香带着辛夷出了观,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灵香喜滋滋地循着摊面一路进了故阳城,进城之后便直奔悠然居,支使着龙七忍冬二人拾掇屋子,便带着辛夷出了门。 辛夷自悠然居出来,面上一直有些不太自在,那悠然居自上回被人搜过之后,一直是乱七八糟不曾收拾,灵香自然是留意到了他的神情。 “若是我没猜错,当日捣乱我悠然居的便是你吧。”灵香说着咬了一口手上的梅花烙饼,那可是方才刚从沈婆婆摊上买的热乎的。 辛夷倒是不答,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是受命而行,只是有些想不通,那些个瓶瓶罐罐中的灵丹虽说不如续命丹金贵,可多少也是能提升修为的,你怎的便这么糟蹋了?除非……” 灵香一个停顿望向辛夷,却见他块大的个头兀自沉默依旧不言不语。 “除非你是一早便知晓我是谁,故意提醒我危险将至,令我回到元清早做提防。” 辛夷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笑,这灵香果然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但凡有些蛛丝马迹让她抓住,她定是能够演算出其他。 想来方才麦冬被伏印长老抓住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吧。 灵香见他如此,便知自己定是猜准了:“之前我便一直在想,虽说你是武道之修,然而已然结丹意周天之境,放在尘间也是半仙之流,对付我这区区筑基,当是能够一招了结,却非要等到援兵到来,想来当是知晓赤琰子前辈就在附近才是,”灵香说着咬了一口梅花烙饼,接着含糊说道: “虽说赤琰子前辈是凝丹道周天境修为,可当时若真是对付一众心怀不轨之徒,想来并不容易,毕竟那些人也是修为加身的。如此看来,我能下山一路只遇到你,定是有你所为吧。” 听及此,辛夷望向灵香。 “你倒真是玲珑剔透,连这也想到了,不过怕是不知我为何会遇到你吧。” 灵香咽下了口中梅花烙饼开口道:“如此说来,并非是你想遇到我的?” 辛夷望着不远的人家挂着的彩灯回忆起来。 …… 那时辛夷确是收到查找第三颗续命丹的消息,准确来说,是查找当时乔家活着的那个外嫁女,可当时乔家嫁女之事做得极为隐密,寻了许久也不曾找到。 后来途经太上宗时,偶然听到有人谈论续命丹现身之事,便跟了上去,不想竟得知了这些人的计划。 他当时曾在太上宗观察过灵香两日,本是以为灵香会是乔家女之女,可从自已所获消息推算,似是并不符合。 后来他收拾不轨之人时又遇赤琰子,便由得他去清理这起子杂碎,自己则暗中跟着灵香。 说起来,龙七倒是个漏网之鱼,本以为赤琰子会将碍事的清理掉,却不想被一个毫无修为的龙七钻了空子。 他是觉得龙七既然只会些拳脚功夫,于灵香而言,应是构不成危胁,便是想要行那不轨之事,灵香自己也当是应付得来,倒是没想到两人竟一个君子相对,一个淡然相应。 不过,在听了灵香同龙七的说话后,又察觉赤琰子在不远处,他便换了个计划,才有了后来劫丹一事。 …… “倒是缜密得很,我在太上宗拿出续命丹时便想过会有歹人,却不想会是遇到路家之人。”灵香说着笑了起来。 “当时我身旁尚有白无常的手脚,行事倒是多有不便,正好借由那些心思不正之人的手除掉,方便我行事。” “所以当时我便奇怪,照理说为非作歹之人一计不成定生二计,所以赤琰子前辈才会一路护送处处提防,可你却如同消失一般,再也没出现过,想来是对我做了一番调查。”灵香说着,将最后一块梅花烙饼噻进了嘴里。 “虽说我摆脱了白无常的爪牙,可毕竟受制于他,有些事情还是得听从……”辛夷想到自己母亲,顿时便又沉默起来。 “所以……”而灵香这时却忽地停住脚步。 辛夷一时不解,依他对灵香了解,这丫头看上去虽同麦冬脾性相同,但实则心有乾坤,行事俱有其目的,方才他便奇怪她为何会将他单独带出,如此看来定是有事告知。 “所以我便带你去见你一直寻找的乔氏遗珠。”灵香说着转过头去。 辛夷随着她的眼光望去,前方青虽是青石官道,却是人流依旧,而官道前竟有着一家高门大户,门上青木牌匾赫然写着: 城主府!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悠然居中诡异事 辛夷心中立时了然,怪道是他遍寻不到,原来这乔氏一族竟将女儿嫁到了皇家! 可灵香如此做是何用意,难道不怕他将此事告知白无常? 灵香似是知晓辛夷所思一般,头也不回地说道: “之所以带你至此,一来是好让你与那白无常交待,二来也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 说着转而望向辛夷: “实话说与你也无妨,虽说你同魔族不共戴天,但我还未全然相信于你,不过是因着麦冬暂且让你知晓一些事情而已,倒也不怕你会反水,反正于我而言可有可无。” “而且,若是你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无愧于伏妖路家的名声,自然我也是无所谓的。”灵香说着,转身便往城主府走去。 辛夷却是笑了一笑:这小丫头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不想城府心机倒是蛮重的。 如此想着,他只摇了摇头便跟了上去。 虽说还未入夜,可城主府门前却早早地挂上了灯笼,那灯笼上淡红月单栩栩如生,仿佛是与人诉说着城主与乔夫人间的情意一般。 灵香倒是如同自来熟一般,踢踏着脚步便要上前敲门,却不想两个守门侍卫竟将手中长戟一叉,将她拦了下来。 辛夷见了不禁轻笑出声,哪有这般拜访人家的,况且还是皇家门户,又是节庆之日。 灵香倒是有些讶异,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况且还只是要上前敲门而已,难不成这两个护卫是新来的? 如此想着,她便直接对着二人说道:“我乃是悠然居掌柜,今日特来拜见城主夫人。”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喝道:“悠然居早已关门,何来掌柜一说,小小姑娘莫要在皇家面前信口雌黄!” 这边情境,倒是似曾相识。 灵香眯起眼盯着二人许久,奈何这两人本就是兵将出身,沙场上摸爬滚打,根本无惧面前小小个头的灵香。 灵香也是无奈,却忽的想起了一张盛气凌人的嘴脸,她立时便笑了起来,随后冲着二人说道:“那劳驾护卫小哥通报一声,便说有人要见赵大管家,顺道问上一问,府上可还有见过黄大仙儿啊?” 两个护卫闻言倒是一惊,这小姑娘怎的会知道之前府上出的事,两人眼神一交,其中一人哼了一声说道:“你且在这等着,带我去请示大管家再说。” 这一声“哼”倒是令灵香哭笑不得,赵城主和乔夫人这般平易近人的主人,怎的家仆都是这般趾高气昂,真真是应了那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赵大管家听说了侍卫禀报,直骂那侍卫没有脑子,悠然居早就关门许久了,他可是受命去送过礼的,那大门上贴的条儿那可是他亲眼所见,哪来又突然冒出来个悠然居掌柜? 再说了,外人便是知道之前城主府黄大仙儿的事也不足为奇,谁知道是不是那起子长舌婆娘平日里多嘴给传了出去,还值当地专门向他禀报? 正当他骂骂咧咧出来时候,却见着一个女娃娃蹲在门口的石狮子的石墩旁不知道在逗弄着什么,身后还站着一个青衣男子,倒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 “嘶~” 赵大管顿时吸了口凉气——这情境,怎生得这般熟悉? 待灵香听着动静转头望去,赵大管家竟险些惊得蹦了起来。 这…… 这! 这还真是那日那个小祖宗哇! 赵大管家忙上前便要搀扶灵香,那形态模样滑稽至极,可还未待他走到近前,灵香便忽的起身朝他莞尔一笑。 “赵大管家,别来无恙啊?” …… 龙七直到现在也想不通,灵香将自己遣去了元清派,她一人怎的就将悠然居作践成这样,且不说已然被踩成烂泥的丹药有多金贵,便是己然碎掉的瓶瓶罐罐,也是质地极好的瓷器。 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败家不浅,少看住她一眼便不行,就如那日她自己在闲云居炼丹一般,还不是将自己弄伤,受了好一番罪。 如此说来,这丫头还是少不得他的。 龙七越想越觉得灵香离不开他,正收拾着散架的桌椅,忽地记起,灵香同辛夷出去不知做甚去了,这都许久了,怎的还是不见回来。 出神间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唬得龙七险些跳了起来,他忙回头看去,只见是忍冬抱着的碎木掉了一地。 “毛手毛脚的,吓我一大跳!”龙七埋怨道。 “你可有觉得这屋内不太对劲?” 不对劲? “哪里不对了?”龙七一脸莫明。 “收拾屋子时便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不知是何处发出,”说着指向中庭处“方才我好似看到那边好似有双眼睛瞪过来。” “疑神疑鬼的,进来时大门上的条刚给撕下来,就算是有人,他又是如何进来的?难道还不是人不成?” 龙七说完立时便警觉起来,自从跟着灵香,不是人的东西他可也是见过的,难不成…… 他望向忍冬,后者立时了然,二人拿起剑小心地靠近院中。 …… 赵城主夫妇一听下人说灵香来访,便早早地在厅上等着了,赵大管家将灵香二人带进厅上时,城主夫人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握起了灵香的手说着许久未见云云。 灵香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嘴上却同城主夫人寒喧起来。 赵城主见二人如此,开口取笑道:“这灵香姑娘来此坐客,哪有让人站着说话的,夫人莫不是喜昏了头不成。” 城主夫人闻言拍了下额头笑道:“瞧我,光顾着高兴了,却把待客之道丢到脑后去了,若是让外人知道,怕是又要笑话我了。”说着便拉着灵香进了屋,还吩咐着侍女上茶。 “城主怕是见我们感情好,翻了醋坛子了,才会如此取笑的吧。”灵香打趣着,将辛夷引见给了城主夫妇。 “说起来,此次登门拜访还是有求于夫人呢,只是这女儿家的心思,当着城主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城主您看……”灵香说着望向赵城主。 “也就你这小丫头,到人家中坐客还赶起了主家,罢了罢了,前头还有些事务处理,你们娘俩慢慢聊着。”赵城主笑着起身出去了。 灵香待赵城主走远方才收起笑容,起身望着城主夫人问道: “你到底是谁!?”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试探乔氏赠灵丹 城主夫人听言蓦地起身,面上慌张之情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平静,一副好似没听懂的样子,眼神躲闪着说道:“灵香姑娘在说什么,我自然是城主府的女主人了……” 灵香见她如此,只轻轻一笑,随即慢慢坐了下去。 “这话说的,虽说你装得倒是像了城主夫人八九分,可你能骗得了城主,骗得了府上的下人,却是骗不过我。”灵香说着端起了手中茶盏。 城主夫人轻轻坐下,以帕抚面:“灵香姑娘在说什么,我怎的听不明白呢……” 灵香倒也不急,吸溜了一口茶后慢慢看向城主夫人。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身后这位,虽说名义上是我弟子,实则是除妖世家的后人,翻手间便能令一般的小妖现出原形,不若让他来替你‘陈述’一番?” 辛夷闻言,心下只觉有些好笑,这灵香之前对自己那番言辞,现下耍小手段偏生还要带上他,但她既然已经说了,便遂了她吧,都说是名义上的师傅了,总得给她些面子。 如此想着,辛夷眼神一瞪望着城主夫人,这一瞪可不简单,那可是路家降妖手段之一的慑妖之法。 城主夫人见状顿时便紧张起来,却强作镇定道:“你!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城主府,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城主夫人!” “哦?是么?”灵香说着放下茶盏,“既然是城主夫人,那你紧张什么,方才他使的术法只会对妖有用,若是常人,无非就是感到一道眼光而已。” “我……我哪里紧张了!只……只是那人凶神恶煞的,吓着我了。” “不紧张?”灵香说着捏住了城主夫人的下巴,“这屋中也不曾烧起炭火,你不紧张怎的还大冬天的冒出这么多汗?” “许……许是穿得有些厚重了……”城主夫人扭不过灵香,只好望向一旁。 “厚重?”灵香放开城主夫人转身轻笑道:“不过是些绸缎衣裳而已,没想到城主夫人这两三月竟将身子骨养得如此之好了。” “是……是啊,自上回你们走后,我便同府上护卫学了点拳脚功夫,身子……” “住口!” 还未等城主夫人说完,灵香便立时出声喝止了她。 “莫说城主夫人习武了,以她那身子,便是做一些重活都是不可能的!否则我上回离开之前也不会悄悄给了她一包养身丸!” 说着转过身来看向城主夫人,面上全无方才调侃之色。 “之前城主夫人便是被一只黄皮子冲撞到也会吓得昏过去,而你又说辛夷凶神恶煞吓着你,却依旧能坐在这好好的!你还不老实交待!?” 那座上的“城主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望着灵香许久,终是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你是如何看出来我不是城主夫人的?”许久之后那人开口问道。 “你能如此问,便是承认自己不是城主夫人了?”灵香说着,坐回了椅子上。 而座上那人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我的确不是城主夫人,但这个肉身却是城主夫人的……” 此话一出倒是令灵香惊讶了一番。 “如此说来,你使了夺舍之法?” 座上之人点了点头,灵香见状开口问道:“是阿金助你的?” 那人闻言,一脸讶异地望向灵香,而灵香却好似洞悉所有一般,只安然地坐着喝着茶。 “没错,我从一开始便猜到你是谁,只是想着一探究竟。以你的修为,不过是受了几年的香火,万万没有能做到夺舍这件事情的理,而能帮你的,也就只有阿金了,对么阿葎。” 竟是阿葎! “既然你早知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阿葎说着坐起了身子,全然没有方才温婉的模样。 灵香闻言,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两个盒子。 “以你的修为,便是夺舍成了,这副肉身怕是也无法合身,且你那肉身想来也被那群小黄皮子看护着,但长此以往定会腐败。”说着将盒子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这里有一盒留香丹,每月为你肉身服下一粒,可保无虞。且你夺舍在城主夫人身上,这副身子定然也不能习惯自然,长此以往必会出事,留香丹也可助你渡过这段时日。如今阿金又不在,你这般也无法顾及府上护卫,城主府这种灵气充裕之地,说不得会引得那些精怪上门,我再赠你两粒聚灵丹,可将你那些子后辈培养一番,如此也算是周全了。” “你既已知道我非夫人本尊,为何还会这般对我,你们修行之人不都号称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么?”阿葎怔怔地望着灵香问道。 灵香轻笑:“不过是一些道貌岸然之士的诡辩罢了,都说妖魔害人,可你这般所为又害了谁?世间是非曲折哪有许多清楚的,我所认定的,便是只有人心,有些生而为人者,反倒不如你们纯善。或者……” “或者你就当我是为了无恙吧!” …… 阿葎望着桌上灵香所赠丹药出了神,心中不住想着那夜夫人弥留之际的嘱托。 廿八那夜,阿金忽然找到自己安身之地,说是夫人想要见她,倒是令她惊诧无比。 这夫人弱不经风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修为,为何会知晓自己的存在? 她半信半疑地跟着阿金,路上实再没有忍住,便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你当夫人真如面上这般什么都不知道?”阿金头也不回开口说道。 这是何意?难道夫人还有修为不成? 这时阿金转过身来,一身被毛融于黑夜,可那双金色的眼睛却如同金月一般,在这弦月之夜平地多了几分气势。 “她可是高岭除妖世家乔家的后人,怎会与那些个闺阁之人一样?” 什么?!除妖世家!? 自己虽说修行不久,却是多少知晓一些人间之事的,夫人竟是那个乔家后人,看起来着实是不像啊。 且多年之前乔家不是被灭了门了么?夫人又是如何得以逃生的? “夫人可是上古时代才有过的天星灵根资质的人。”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阿葎遣使道危机 阿葎对于灵根倒是不很懂,但听阿金所说,既是上古才有过,想来应是极为罕见的。 “若是如你所说,那夫人怎会被我一个区区小妖的后辈给吓成那般?” 阿金却好似没打算直接回答她,转过了身子边走边说道:“多年前三大除妖家被灭门一事想来你当也是有所耳闻,传闻皆说是龙家之人预知了凶兆,只因消息是从龙家传出,孰不知真正看破的却是夫人。” 阿葎闻言大惊,夫人怎会有这般力量…… “天星灵根之人与生俱来的会有一种能力,而夫人有的便是知天。” 知天!那不是传说中的预知力!? 阿葎满面惊诧,可阿金却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然而并非资质过人便是好事,此等力量于夫人来说过于强大,肉体凡胎根本无法承受,从小受这力量侵蚀,命火早就奄奄,故她资质再好,也是无法修行的。” “那……这般来说……” “没错,便是你使那手段害她之事,她也是早就预料到了的。”说着身形一转,竟化成了人形,原来是到了夫人的房门外了。 阿金推开房门,示意阿葎进去,关上房门后随即便施了个咒法。 犹记得之前来到夫人房间,这里总会有股淡淡的沉香味道,而现在房内的香炉中却是一点烟气也没有了,屋中盈漫着的,竟是阿金的古神之气。 “阿葎,你来了。” 只听帐内城主夫人开口,瞬间便令阿葎回过神来,她忙伏下身子。 “莫要离得如此之远,我并不怕你,过来些……”城主夫人有些气弱,使得她说话如同叹息一般。 阿葎听言进了帐中,却依旧伏在床下,而床上的城主夫人也不强求,只轻叹一声说道: “再过两日夫君便要自上城回来了,然而我却等不到他了,今夜便要走了。” 阿葎闻言,惊得坐起了身子,而城主夫人却接着说道: “我虽不愿,可天意使然,最是放不下的,便是我的夫君,他是个痴情的,若是回来看到我不在了,定是会颓靡不起。倒是我那儿子,看上去弱不经风,实则比谁都要坚韧,可到底还是要瞒他一些时日的。如今叫你过来,便是有事想要求你。”说着费力支起了身子。 “我已然看不到自己的将来,却看到今后夫君身旁依旧会有‘我’在,原本以为,我是会躲过这天命的,可自从知道了你,便想明白了所有。” 阿葎怔怔地望着面色苍白的城主夫人,一时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既然你有意于城主,那便代我活下去,替我好好照顾他吧!” …… 阿葎怔神间,忽闻一声嘶叫,竟是一只小黄皮子前来寻她。 “奶奶奶奶,那悠然居被人打开了!” 阿葎一听,立时便急了起来,前些日子不知怎的,城中老鼠竟似有了修为一般,一个个凶猛异常,她的人可是查了许久,才知道了问题的症结: 那悠然居现下就是个鼠妖窝啊! 之前派去查探的小辈回来说,那些个鼠妖是吃了灵香姑娘落在悠然居的丹药方才变得如此厉害,便是作为天敌的他们,在那些有了修为的妖物身上也吃了个大亏。 方才只顾着想事情,竟忘了告知灵香姑娘这事了,现下她已然出府,想来定会往悠然居去的,可她如今的身份是城主夫人,不便于出府,得快些想个办法才行。 如此想着,她忙带着小黄皮子去了后院。 …… “既然早知那乔家女殒命,为何不告诉无恙?”辛夷一面走一面问着。 “此事自会让无恙知晓,却不能是出自我口,否则便是辜负了城主夫人一片古心,也让阿葎白白牺牲了自己好不容易修来的修为。” 灵香慢慢悠悠地走着,这尘间的烟火气竟让她有些沉醉。 若是阿葎现下以城主夫人之身修行,怕是要比之前困难许多罢,毕竟人只通了三灵,而动物却是五灵俱全。 辛夷闻言也不再多问,灵香向来有她的算计,既然她这么说了,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说起来闲云居屋子也修好了,是时候带你们去学一些道法了,虽说你修为比我高,可毕竟只通武道,若是想要有一日摆脱那白无常,还须得道法加以补助。”灵香摇着头,把师傅的谱摆了个十足十。 辛夷见状不禁轻笑:“那你打算如何教授?”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我正打算……” 话未说完,只听得身后一阵“咔咔”声,灵香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黄皮子正追着她叫着,身上好似还背着什么物件。 她心下生疑,忙蹲下了身子,只见那小黄皮子起先有些害怕的样子,随后试探着朝灵香靠了过去。 这女子它是知道的,便是她让奶奶吃了好一顿打,生猛得紧嘞! 灵香只觉有些好笑,伸出手示意自己不会伤害它,那小黄皮子才慢慢靠近。 原来它身上绑了一张信纸,灵香取下来一看,却是许久也没缓过劲来——这阿葎也是不容易,看得出她是用了心的去学着做人了,只是信上的字着实有些…… 难以入目…… 小黄鼬实在不知道这女子有没有看懂自家奶奶写的,只见她不过莞尔一笑,倒是好看得紧,可她家都成妖怪窝了,竟还能笑得出来,人怎么就如此令人难懂。 不过到底是奶奶嘱托过的,怎的也得让这女子知道事情的重要不是,说起来那些子鼠妖还蛮棘手的,虽说他们黄鼬原本是他们的天敌,可不知为何他们竟如此厉害,好多兄弟姐妹都负了伤。 只见那小黄皮子立起身子一阵“咔咔”,若非无法化作人形五指分明,怕是就要指到灵香脸上了。 灵香见那小黄鼬如此,心中想着,没想到人见人怕的小黄皮子也能可爱至此,她伸出手将它拎起放在了肩膀上,随即转头对辛夷说道: “我那悠然居似是被人糟践了,想来龙七他们当是应付得来才是,不过到底是我的居所,怎的也不能让人欺了去。” 辛夷闻言一脸的不可置否,虽说相处时日不多,但他可不认为有谁能欺了灵香。 而小黄鼬却是惊讶万分,世人多是怕他们的,没想到这女子竟趁自己不留神一把提起了它,且还放在肩上,难道…… 难道她还想带它走不成?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危急之际飞影来 龙七和忍冬各自执着剑小心地探向中庭,可四周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便是如此,四处充斥着的诡异气氛,也使得二人不敢掉以轻心。 周遭静得骇人,二人脚步声尤为突显,而忍冬手心早己满是湿汗。 就在这时,只听“咣啷”一声,龙七忍冬忙转头看去,墙角的锄头竟莫明倒下。 如今虽是寒冬,可天儿却是极好,半丝风都没有,锄头又怎会自已倒下呢?这不正说明了悠然居中不寻常么! “到底是谁!?是人是鬼,是魔是妖,快些出来,莫再鬼鬼祟祟的了!”龙七大吼了一声,却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而就在这时,内屋的房门猛然打开,里面忽地窜出一个黑影冲向二人。 龙七忍冬连忙翻身躲过,转头望去,那黑影竟是一只老鼠。 只是这老鼠大如羔羊,尾似长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恶臭,双目赤红,长牙如刃,口中发出的不是一般老鼠的“吱吱”声,而是如同猛兽一般的呼声 这耗子如此,明显己是妖物! 那妖物一击不成,便呼着气,呲着嘴,死死地盯着二人。 两方对峙了片刻,许是妖物看出了两人各自的实力,只见它后腿一瞪,腾地而起,直直冲向了忍冬。 忍冬正欲闪身躲过,可脚下却被绊了一下,这一下,便乱了其步法,令他倒在了地上。 龙七见状便要上前搭救,但那妖物来得极快,根本就是马尘不及。 虽说忍冬灵根资质平庸,可他毕竟是通过了山河图考验的人,自然不是平平之辈。 眼见着妖物利爪便要撕来,只见他一个翻滚躲过,随后剑尖划向妖物后腿。 忍冬的剑即便还是元清派一开始分发的未开封的软剑,可一来那妖兽冲势汹猛,二来他使剑时不自觉地带出了些许灵气,妖兽的后腿被生生划开一道口子,竟是皮开肉绽。 妖物被剑伤中,吱叫着撞在了地上,滚了好几滚方才停下,它费力起身,而那条伤了的后腿却是再也无法动弹。 只见它拖着伤腿想要逃走,龙七哪能如此放过,他急忙提气赶上,一剑便刺穿了妖鼠的脑袋。 妖鼠吐着殷红的血,虽被刺死,身体却不住抽动,口中还发出怪异的吱声。 龙七一把将剑拔出,甩了甩上面腥臭的血,正要擦掉残血,剑身却突然发出一阵红光,那残留在剑身上的血竟瞬间被吸收掉了。 这便是七星龙渊,每每杀死妖物,它都能将妖血吸收,将其中妖力化成剑身之力。 可龙七却是头一次见到,正惊讶间,却被忍冬拉住了衣袍。 龙七看向忍冬,后者抬手指了指方才妖鼠窜出的屋子,只见昏暗的屋内亮起一道道红光。 屋中竟还有许多其他妖鼠,那红光不是别的,正是鼠妖们的眼晴。 七九初春之日,虽冬寒未褪,却也不似山中修行时那般,可如此境况,却令忍冬只觉阵阵蚀骨之寒。 寒意便是来自这屋中,红光中寒气如烟如雾,向外飘出,诡异异常,接连的呜声,便是龙七也是悚然至极。 “鼠妖动作迅猛,光是一只都只有招架之法,倘若这些妖物齐上,恐怕……”忍冬贴着龙七小声说着,眼睛却不敢移开。 龙七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扭头逃离,这群妖鼠定会群起而上,瞬间便能将二人撕碎,可若是不走,鼠妖们也定然不会有耐心同他们僵持许久,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和忍冬怕是不消片刻便会被它们分食殆尽了! 而就在此时,屋内鼠妖开始往外挪动,红光逼近,呜声彼伏。 龙七心道不妙,这群妖物终是耐不住了。 一只只妖鼠伏着身慢慢爬出,皆是极其狰狞,或被毛如针,或体大似犬,且多数鼠妖身上负伤累累,有的甚至断尾残肢,更有的身上恶血淋漓。 如此离奇,龙七忍冬俱是惊诧不已,可不待二人讶异多久,鼠妖群中块头最大的一只高吼了一声,其他鼠妖便群起而上冲向二人。 龙七忍冬急急架剑相搏,可妖鼠极为迅猛,前仆后继地冲向他们,不一会二人便受了伤,血黏着衣服,扯得伤口生痛。 忍冬终是不敌,被一只妖鼠划伤了后背便倒了下来,龙七见状急欲上前搭救,可几只鼠妖缠着他,且他自也负伤极重,根本走脱不得。 眼见着之前高吼的鼠妖扬起利齿便要咬向忍冬的脖了,千钧一发之际,两张黄符飞来,瞬间张开两道法阵,弹开了龙七和忍冬周围的鼠妖,将二人护在了阵中。 “我当是多厉害的妖怪,不过是吃了我丢在悠然居不要的丹药而已,竟还敢占起了姑奶奶的地盘!” 这声音,是灵香!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影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每一个妖鼠身前穿过,随后在廊下立定。 这回是辛夷! 而鼠妖们见到来人更是凶相毕露,各个咧着嘴低呜着,可就在它们动弹的瞬间,却一个个如同雕刻的石像一般,既不再发出声响,也不再挪动半分。 龙七惊异万分,正不知发生了伤么,却见那些子妖鼠的身体竟一块一块地掉在了地上! “啪啪啪!”灵香鼓着掌自前厅走入,“路家飞影刀法果然利害!” 说完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向忍冬龙七,查探着二人的伤势。 龙七倒还好,虽说看着一身血,但许多都是斩杀了妖物溅上去的,且他曾泡过灵香的药浴,这些普通的妖怪并未对其造成多大伤害。 反倒是忍冬,灵香探其伤势时眉头一蹙,忍冬伤势较龙七而言,并未重到哪去,可他身上一处伤口却渗着黑血,且伤口周围竟都起了水泡! 是妖毒! 不过幸好是黑色,妖毒颜色越深,毒性才越弱。 灵向连忙自乾坤袋中取出两颗袪毒丹,捏着忍冬的下巴塞了一颗进他的嘴里,而另一颗则被她捻碎洒在了伤口上。 药碎洒上时,只见那伤口冒着黑烟,还发出滋滋声响,可没过一会,伤口的黑色便消失了。 没想到竟有这群鼠妖中竟有修出妖毒的,她四下望去,眼神一下便停在了一堆肉堆中。 那一堆中的鼠妖毛如利针一般,毛色萤绿。 灵香抄起墙边的锄头便在那堆肉中一阵翻找,就在龙七想要开口相问时,却见她从肉堆里扒拉出一颗球来。 竟是妖丹!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飞龙蚀骨灯会至 为了清理鼠妖残骸,灵香打算在中庭布下一道蚀骨阵。 但凡有些修为的,若是死后无人处理尸骨,定会成为祸患,且此次妖物还是鼠类,若是不能妥善处置,说不得会变成一场瘟疫。 而此时龙七正费力地将四散的鼠妖尸骸聚至一起,他望了一眼内屋,心下不禁埋怨起来。 同样是受了伤,灵香却让忍冬好生休息,竟还亲自照料,怎的自己便要在此做着劳力。 辛夷看在眼里,轻声笑了起来,龙七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情爱之事根本就拎不清,自己不愿捅破那层窗纸,却动辄便要拈酸吃醋,何苦来哉。 可他自己似是并不知道自己与麦冬只见同样也是有着一层窗纸一般,大约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 忍冬所中妖毒并不算霸道,但这鼠妖之毒却有些麻烦,之前灵香的一颗祛毒丹便将妖毒清理了七八,但耗子这种东西,大多是带着不祥,若是不仔细些,今后恐怕会有变数。 可现如今她身上并无合适的丹丸,之前炼制的丹药并不适用忍冬的伤,唯今之计,只能先施针将其镇住,待回了闲云居再做打算。 施针这事,看上去只是将针刺入穴位而已,其实是极为劳心的,且忍冬这般,还需灵香将灵力注入银针送入体内,以护其内里不受不祥侵蚀。 盏茶功夫,一番提插捻转,灵香便已是汗湿重衫,心下直道许久不做这等事情,到底是生疏了。 估摸着院中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歇了片刻,她才起身出了屋子。 院中尸骸被聚在了一处,灵香抬头望了望,日头还算好,再晚些怕是就有些来不及了。她连忙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药粉到手上,以手捻诀,口中一阵念念有词,随后将药粉朝天一撒。 龙七只觉灵香这番做派当真是如同坊间那些子游方道士,正想笑时,却见那散在空中的药粉居然泛起了彩光翩翩落下,围着堆成堆的鼠妖尸骸飘散着,片刻间地上竟出现了一道法阵。 这瓷瓶自然不是寻常瓷瓶,看上去只道是普通的青瓷,实则是由麒麟骨剜制,而那洒下的药粉,则是灵香将太上宗采得的石乳细细研磨,再混以龙骨粉所得,即可驱邪避祸,亦能治病救人。 日哺末时,金辉洒在庭中,蚀骨阵立时便泛起刺目金光,可阵中尸骸却燃起青色火焰,柱香时间,便将那些妖物的皮肉灼烧得只剩白骨,而后火焰蓦地变成了紫色,附在妖骨之上。 辛夷见了甚是诧异,小时曾听说过三昧真火,乃是修道之人元神、元气、元精所化,难道这便是那物? 如此想着,他便问了出来,灵香听言轻生一笑: “倒也是差不多,只不过这并非三昧之火,而是龙火,自古龙主土主水居多,主火之龙少之又少,然而这种龙所御之火却是连神之骨灵也能焚烧的,而这药粉中所掺之物便是这种龙的骨粉。人之三昧,源自心肾内里,而这种龙火却是化骨而生,虽不及三昧真火,却是清理这等腌臜之物极好的手段。” 说着灵香指了指蚀骨阵,辛夷看去,只见那紫色焰火竟然不是在燃烧妖骨,反倒像是在啃食一般,妖骨正一点一点地被这龙火消磨着。 怪道是蚀骨阵,原来是这般! 阵中紫色火焰啃嗤着妖骨,而它行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骨灰,就在最后一块妖骨被灼蚀殆尽,阵中火焰蓦地变化成了金色,如晚霞一般,如飞龙一般腾地而起,又瞬间消散,再望去,蚀骨阵和那些妖物尸骸的骨灰俱是不见了踪迹。 而就在金龙之火消散之后,天边红日也落了下去。 这番景象彻底镇住了龙七和辛夷,没想到,道家术法竟能如此壮阔,除妖界也是有些奇术的,虽说与道同宗,却不及这般华丽。 灵香看了眼二人,心中得意极了,她假装拍了拍手上根本没有的药粉,潇洒地转身往屋内走去:是时候给忍冬起针了。 …… 天色终是暗了下来,各家门前的彩灯也被点亮。 故阳河边一派热闹,每年一度的彩灯会便是在此期举行,官家在此布下灯谜,引得此处聚集了许多民众,若是能猜中其中一两盏,说不得彩头便能给自家人置办一套新衣。 当然其中更是不乏才子佳人,自古灯会传佳话,大多闺阁话本小书都会将这些故事写得会声会影直指人心。 什么“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或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哪个不是都让闺中小姐们春心萌动?麦冬便是深受这等话本的荼害,动辄便要说着话本如何如何的话,成日里净妄想着些“红叶传书”的戏码能在自己身上实现。 虽说灵香不是很待见这等子陈词滥调满纸荒唐,但灯会定然还是要去的,虽说许多灯谜庸俗至极,但她也并介意多得一些彩头。 况且据说今年城主还特意在灯会最后一趟设了一项大彩,听人说好似是一大笔银子,灵香想着,若是最后大彩能拿下个百八十两银子,那岂不是可以让自己今后省下一大把力气? 即便现下,她在闲云居并没有什么开销需要自己来出,门中师兄们都替他担下了,但谁会嫌银子多呢不是? 这一有了银子,还能采购许多现成的奇珍异草,也省着自己在清微峰就如同照顾祖宗一般费劲巴拉地照料了。 灵香本想带着忍冬出来的,毕竟他看上去就像是读过书的富贵人家,想来对付这等程度的灯谜应是易如反掌,可奈何出了鼠妖那档子事,只能让他暂且留在悠然居休养。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打算带辛夷出来,怎么说辛夷相对来说看上去也稳重多了,想来小时也应是读了不少书,才思当是敏捷得很。 可事与愿违,最终还是带了龙七出来,望着一脸傻笑的他,灵香满面惆怅——如此看来这最后的彩头定是无望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赐福莲灯成双对 “今晚灯会看来还是得你跟我出去一趟。”灵香一面为忍冬掖着被角,一面同身后的辛夷说着。 辛夷自然是无所谓的,他正为龙七裹着细布,也未多想便要答应,可这时龙七却突然呼痛,直道是辛夷下手太重,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 辛夷立时心领神会,刚要吐口而出的“好”便生生地噎了回去,转而改口说:“忍冬这般应是有人悉心照料才是。龙七自己都负了伤,若是交付与他,想来并不能照顾得周全。如此看来,我并不便与你同行。”如此说着,手上替龙七打了个结。 听他所言,龙七甚是欣慰,到底是自家弟兄,辛夷还是很上道的。 灵香闻言似是有所犹豫:“你都说了,他伤成这样,人都照顾不了,还能跟着我出去?” 龙七一听灵香这般问了,衣袍都没有穿,立时便站起身来。 “我虽然受了点儿伤,但走走还是可以的。再者说,这伤也不是多重,不信你看。”如此说着,他还跳了两跳以示所言不虚。 “既然如此,想来当是能妥善照看忍冬的。你既受了伤,岂不是应在屋内多加将养着?还是……” 灵香话还未说完,只听龙七“唉哟”了一声,龇牙咧嘴着,又说背上伤口生痛不能弯腰,又说手臂多有不便,无法高举云云。 “既然你都这样了,看来此次灯会只能我一人去了。”灵香说着,自春凳起身。 听她如此说,龙七登时变了个嘴脸,满面当然地说道:“那倒未必,虽说我手臂背上伤痛难忍,但腿脚还是好的,小小一个灯会还是可以逛逛的,说不得遇到些什么开心事儿了,还能让我好得快些。” 二人如此,险些让绷了半天的辛夷笑出来,龙七盯了一眼他,他才稳住心神开口劝说起灵香:“龙七筋骨奇特,之前听说是泡了你的药澡,想来正因如此,所以伤口已然开始恢复,而他也未曾中过妖毒,应是可以陪你出去的。” “可是……”龙七看上去并不像是能替她博得彩头的样子,带出去又有什么用? 但她这句话并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龙七打断了,只见龙七火速穿上衣袍,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开口催着: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呀,外面已经黑了,想来灯会早已开始,再不快些烛汁儿都看不上了。” …… 灵香一脸无奈地走着,不时望一眼身旁傻子一般的龙七,心下直道今日出门应是先请师兄们算上一挂卜个吉凶才是—— 这哪是逛灯会,这分明就是带了个傻儿子赶集。 “灵香你看这是何物?” “灵香你来尝尝这个!” “灵香此物甚是有趣,买了回去玩玩。” …… 龙七如同从未出过门的官家小姐似的,一会好奇这个,一会又拉着灵香买这买那,或是硬扯着她非要吃些寻常小食,这半会功夫,连故阳河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只跟着他到处乱走了。 她可是冲着灯会去的,虽说不指着能拿到最终的彩头了,但拿些小灯彩也好过什么都没有,总不能白白下山一趟还搭了两盒丹药不是? 可这厮…… “灵香你看!这莲灯有趣得紧,还能开合呢!”龙七兴奋地拿着街边一个小摊上贩卖的灯朝灵香喊道。 灵香只想找个地缝钻了去,这少见多怪的样子,真真是…… “小公子,这灯可是一对儿的,瞅您这架势当是要带这姑娘去看灯会吧,若是买上一对,便可在灯会祈愿之时同心上人放入故阳河中,这般便能让天官赐福,让二位姻缘美满。”卖灯小贩见着龙七这般,忙搓着手笑着说道,那眯起的小眼都成了一条缝儿了。 灵香闻言嗤之以鼻,但凡祈愿有用,她也不至于会至今还是个筑基修为,还不是靠山山倒,靠水水老,到头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如此想着,灵香扭头便走,而龙七却凑进那卖灯小贩咬起了耳朵。 “当真是能赐福姻缘的?” “自是当真,小老儿从不诳人。”小贩说着,那手搓得更加地用力了,心中只想着,到底是愣头小子,这单生意八成是成了。 龙七不疑有他,忙伸手入怀:“怎么卖?” “二十个铜板。”卖灯老头说着,伸出了两个指头。 龙七一听,顿时犹豫了起来,自入了元清派,门中每月便会发放二百个铜板供弟子零用,他可是一点都没舍得花,如今两个灯便要他二十个铜板,这实在是…… 卖灯小贩似是看出了龙七的踌躇,忙凑上前说道:“小哥,这可是上好的祈愿莲灯,只此一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是让他人买去,成就的便是别人的姻缘了。喏,那姑娘可是已经走远了。” 龙七闻言,一狠心掏出了一把铜钱,数也不数,便递给了卖灯小贩。 那小贩也是不数,只接过铜板便揣进了纳袋,又取出两张纸写了什么,随后塞进了两个莲灯中,最后又在两个莲灯间绑了个红绳。 “小哥可仔细着些,莫要将这红绳弄脱了,待到亥时入定,再将它们放入河中,届时天官看到,定会为二人赐福的。”小贩说着,将灯递给了龙七。 龙七倒是没想到,这小贩卖灯居然还会准备纸笔,虽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想来应是祈求天官赐福之类的吉言。 “得嘞,借您吉言,若是真成了,他日我定在半山庙里为您求上两炷香,保佑您生意兴隆,常青常在。” 那小贩听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既如此,我再送你个好物,你且过来。” 龙七见那小贩捂着手,似是要告诉他什么悄悄话,便凑耳过去,而那小贩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龙七快些去追灵香。 龙七也不多做停留,抱了一拳便追了上去,而这时,一个人影闪过,不过瞬间,那灯贩便不见了踪影,而原本是卖灯的,却变成了一个卖小食零嘴儿的摊子,而周围的人仿佛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一般,依旧做着生意赶着路。 这些龙七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他只满心地想着,这事定是要瞒过灵香的,真真假假,灵与不灵,也是全然不顾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囚牛卧听风吹雨 故阳河的灯会上,倒是不像半山庙点灯花时的人头攒动,官家似是特意将灯笼分散得很开,如此布置倒是显得别有一番趣味。 灵香左右相顾,捡着一些瞧上去相对华丽的灯笼扯了灯签,却不成想,灯谜倒是猜了出来,可灯彩却只是些寻常物件,或是胭脂水粉,或是笔墨字画,实在是无趣得紧。 她想要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便是没有银子,赤澄澄的铜板也能凑合,作甚要放这些庸俗之物。 龙七一路相随,遮掩着不让灵香看到自己身后的莲灯,还要防着路人挤了,不过这点他倒是多虑了,灵香的心思全然在解灯谜上了,并不得闲顾他。 这不,灵香又扯下了一张灯签,上书“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这等简单的灯谜,怕不是糊弄小孩子的,灵香撇了撇嘴,随即在灯签背面写上了谜底。 掌灯之人接过后对了对迷签便大声喝到:“鸾凤灯谜解!灯彩五钱!” 五钱!灵香倒是没想到,如此简单的谜面,竟能有五钱银子的彩头。接过掌灯之人递上的碎银子,灵香心下一阵澎湃——不枉她解了一晚的灯谜,终是见着钱了! 就在此时,故阳河边的西亭内突然敲起了锣,众人忙向亭子靠去,看来是要宣布今晚最大彩头的灯谜了。 有重彩必然会聚的人多,不一会亭外便里三层外三层的了。而这次灯谜是一盏卧龙灯,灯做的倒是栩栩如生,却是未见灯签。 众人正疑惑时,便见敲锣之人自怀中取出两个卷轴,将其中一个挂了起来,上还遮着一面绸布。 “诸位且听我说,这卧龙灯的灯谜乃是一副对联,上联是由城主亲自书写的谜面,若想赢得大彩,须得在这另一个绢轴上写下下联,不仅要谜面相对,谜底亦是要相称才行。”说着将空的金丝绢布的挂轴铺在了小桌上。 如此灯谜倒是稀奇,众人只等掌灯人揭迷,却听敲锣之人又说道:“此次灯彩乃是一把囚牛卧听风吹雨,这琴可是城主夫人的陪嫁之物,今日特将其拿出作为彩头。”说着便将身后绸布掀了开来。 谜面未揭,却将灯彩先示与众人,想来城主对此迷甚是胸有成竹。不过众人心思并不在此,俱是被台上的囚牛琴吸引了去。 那古琴是伏羲琴样,琴身褐面红推透着鹿角霜灰,上有牛毛断纹,一看便不是凡物。然而更不寻常的是,琴头之处竟雕有囚牛,伏身而卧,闭目静听,惟妙惟肖。 便是外行人看到此琴,即便得了去不用来弹奏,若卖给懂琴之人,定然也是会得到一笔不菲之财。 而灵香亦是被这琴捉住了眼光,倒不是因着琴的贵重,只因琴上竟有丝丝灵气萦绕。 这是上古法器! 只有上古法器才会存灵! 正当众人醉心于琴的绝妙之时,那敲锣之人便将绸布盖了上去,随后说道:“诸位已然看到灯彩,且听小的将规矩说完。这对谜只得一次,不论是谁,落笔生花,不得反悔,若是对中,琴便奉上,若是不中,那便要将这琴再请回城主府了。还望上台对迷之人三思斟酌,勿失己道,莫断人机。” 敲锣人说完,掌灯人便将挂着的卷轴上的布帛揭了下来,只见上头写着“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谜面一揭,台下众人皆是苦思冥想,却是不得其道。 正在这时,敲锣之人又开口说道:“此迷三更之前皆会挂于亭中,诸位公子老爷且先慢慢想着,或是去别处缓缓思绪,说不得之后便能猜到了,现下将要入定,南亭那里祈愿会将要开始,诸位不妨先去那里看看,放个水灯许上一愿,以求得天官赐福,来年顺风顺水。” 虽大多人依言离去,可台下却仍旧有几人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好似呆得离灯彩近些便能想出个所以然似的。 虽说灵香看上了那座古琴,但她却也是对这个灯迷万般不解,虽自小读遍琅嬛阁中藏书,但她心思大多都用在如何修复自己的灵根上去了,对于一些文辞卓越的书并不曾用心钻研过。 龙七倒是不在乎什么彩头,一听说祈愿要开始了,忙拉着灵香往南亭奔去。 而灵香如今满心的如何解这灯迷,也是无心留意,任龙七就这么拉着,待她回过神来,却已被带到了南亭附近的故阳河岸。 “你带我来此做甚?”灵香满头浆糊,随口问着。 龙七这时如变戏法似的将身后的两盏莲灯拿至身前。 灵香倒是没想到,龙七竟真信了那小贩的话。只见他拿出火折将灯点亮,将两盏灯缓缓放入水中。她本想讽刺龙七两句,却听龙七开口说道: “我听麦冬说,你自小虽有门中诸位长老疼爱,其实心中却孤独得很。我很懂你为何会这般,以前我在街市流浪之时,便也如你这般,但自从认得了你,便觉心中有了挂念,若是可以,我想今后陪你一起,或是看尽山水,或是玩笑人间,哪怕是地狱,也是一起猖獗。” 说到这里,龙七只觉如此似是有些不妥,忙起身挠了挠头:“我是说……我想……” 我想…… 龙七胸口起伏着,红着脸不知道如何说下去,自小至今他还从未说过这种话,方才所说也与先前准备得不同,但是…… 话却已然说了出去。 灵香亦是心潮澎湃,她并非四六不通之人,龙七言语如此明析,她又怎会不懂。 可…… “你怕不是受了伤起了热吧,”如此说着伸手摸向龙七额头,“没起热说什么胡话……”正要收回手,却被龙七一把抓住。 世人常以葇荑比作女子的手,可龙七握在手中的,虽然很小,却是有些粗糙的感觉。 “我没起热!” 他不及多想,便脱口说着: “我想……我想……” 他望着眼前小人,使劲地咽了一口口中津液。 “我想要今后一直与你在一起!”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仙红一丝灵龙间 灵香望着龙七,面上神情却是令人难以捉摸。 “你……你在说什么,为师哪能一直陪着你,日后你总归是要独当一面的不是……” 不待灵香说完,龙七连忙开口打断。 “我不要你做我师傅!我……我……” “我……” “我要娶你!” 灵香闻言一脸震惊,瞪着龙七,连眼都望了眨。 “你在混说什么?!我可是……我可是你师傅!” 最难开口的话说出后,龙七如释重负一般,便是心思也活跃了起来。 “什么师傅不师傅的,我可不记得有行过拜师大礼。再说了,我身子都被你看了个遍,哪有你这般吃干抹净便想甩手走人的?!” 吃干抹净?她何时吃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看过……”灵香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她…… 她…… 她好似真的看过了! 灵香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道:“便是看过那又如何,从小到大别人的身子被我看尽的多了去了,难道个个还要承担不成,再说了,医者面前,那就是白花花的肉,同市上肉摊子卖的肉没甚两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龙七轻声一笑,“我的肉可不是白花花的。”说着猛地靠向灵香。 望着逼近的龙七,灵香心中犹如被捉了耳朵的兔子一般。 “你……你想怎样……” 那“样”字仿佛还含在口中,龙七便欺身而上,轻轻地亲在了灵香的嘴上。 平日里灵香颐指气使惯了,竟是没发现龙七比自己高出这般,她一时间怔在那里,只瞪着双目不知看向何处。 河上祈愿灯陆陆续续飘了过来,点点灯光斑驳着若大的故阳河。而黑夜中自是无人看见,一对莲灯慢慢张开了花瓣,灯中蜡烛安然地燃着,似是毫不受那轻风影响,其中一盏莲灯的灯芯忽地爆了火花,仔细望去那两盏灯的灯芯竟是两张纸卷。 就在这时,系着两盏灯的红绳竟泛起红光,随后便消失不见了,而这时灵香和龙七的脚下却有一道红光一闪而过,似是栓结,又似缠绕。 再看河中,莲灯飘远了,却依旧挨着彼此。 不远处的树上,两人一坐一立,那坐着的,正是受了伤的忍冬,而立着的自然就是辛夷了。 “看来你就要多个师丈了。”辛夷玩笑着。 “哼!彼此彼此。”忍冬轻哼一声回道,眼中情绪莫名。 龙七本是想清啄一下,却不想在触碰到那份柔软后,竟变得想要更多。 而灵香此时终是回过神来,忙用力推着龙七,怎奈龙七身形比自己高大许多,愣是没有推开,急得她立时捻了个手诀使出了一个术法将他弹了开去。 “你……你……你大逆不道!你离经叛道!你狂为乱道!你……” 灵香气得直喘着粗气,不时用力地擦着嘴,而龙七虽被术法震得有些痛,却捂着胸口笑着打断了她: “方才还五迷三道的,现下却又能说得如此途途是道,想来是乐在其道了。” “你!”灵香气得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胡说八道!”说着转身便要走掉。 龙七见她如此,忙跑着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你如此气急败坏地走掉,难不成是不想要那座古琴了?” 灵香闻言登时便立住不动了:对啊,那可是上古法器,便是自己用不了,若能卖给他人,不也是会赚上一大笔么。都怪这个死龙七,气得她差些将这事给忘了。可那卧龙灯的谜面却是有些难的,这可如何是好…… 龙七见灵香虽背对自己,却并未甩开自己的手,便知她定是在想那灯谜之事,看来真的想要极了那座囚牛琴。 “若是我助你拿到彩头,你便答应我如何?” 灵香先是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后转过头来,面上神情仿佛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要助我拿到彩头?” “正是!”龙七说着,极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灵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良久之后方才止住笑开口道: “那你说说,你要如何助我拿到?莫不是去偷去抢?” 抢自然是不行的,太过于明目张胆了,至于偷嘛,若是做得隐秘些,倒也不是不可,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爱财的女子罢了,万一这琴对自己修行大有裨益,便是偷又如何? 如此想着,灵香捏着下巴不住地点头,而龙七见她如此,便知她心中定是以为自己要使的是那些个作奸犯科之事了。 “你可莫要瞧不起人,我龙七虽是自小混迹市井,也做过些小偷小摸之事,但那只是为了活能吃饱饭而已,现下我又不愁吃穿,怎还会做出那等事情。”龙七扬着头说着。 自小父亲就教导自己,决不能做那些个偷鸡摸狗之事,当年所为也是逼不得已。 灵香闻言倒很是诧异,不成想龙七竟有这等觉悟。 “那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去解了那谜正大光明地拿走了。” “你能对上那谜面?”灵香说着,激动得刚要抬手抓住龙七的衣袍,却发现自己的手竟被他死死地拉住了。 “那是自然,只要你答应我娶你。” 灵香刚想挣脱龙七的手,听他如此说,立时便停住不动了。 虽然她是有些不信这厮能对上那灯谜,不过自己现下反正也没什么思绪,看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若赌上一赌,若真是成了,倒也不算吃亏,大不了…… 大不了…… 大不了就当方才被狗啃了去! 至于嫁给他嘛,权先应下,待囚牛琴到了手,再议其他,反正就算她敢嫁,他也未必能娶得到,宗门里那几个老头儿可不是吃软饭的,想要娶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如此想着,灵香立时便伸出了没被龙七抓住的手说道:“一言为定!” 见她如此,龙七也伸出手同她击了一掌。 “绝无虚言!” 随后笑着转身,拉着灵香往卧龙灯那处去了。 不远处的树上,只见树枝一晃,辛夷和忍冬却不知去了哪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卧龙灯解囚牛来 灵香被龙七拉得极是不自在,虽说她不在意什么迂腐礼教,却如何也无法适应龙七这般,只是一想到方才的囚牛琴,便不得不耐着性子由着他。 龙七看上去倒是平静的很,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早已是心花怒放,便是脚下之路,此时也好似平整了许多。 看来辛夷说得没错,情爱这事啊,还是挑明说了更是容易。 …… 只听一声锣响,众人便知是有人要答那卧龙灯的灯谜了,一时间许多人直往西亭这赶来,却只见一青袍少年立于台上,而小桌上对谜的金丝绢布的挂轴却不见了踪影,便是庭中敲锣的小厮亦是不知去了何处,只留掌灯小厮还在亭中守着。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只见远处敲锣的小厮急急赶来,将挂轴递于掌灯小厮,还同他耳语了一番,随后掌灯小厮便将挂轴挂在了卧龙灯的另一侧。 这时锣声又起,只听那敲锣小厮高声唱道: “卧龙灯迷解,灯彩囚牛古琴一座!” 庭外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气,争相往亭中看去,掌灯小厮挂好挂轴闪身一旁,只见那金丝绢布的挂轴上写着:“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对仗倒是工整,可这上联还未解出,下联却又是一迷,也不见敲锣小厮给个说法。 灵香直到接过囚牛琴,依旧是呆立在那,直到龙七轻晃了她两下,才回过神来。 “魂归来兮!魄归来兮!”龙七有模有样地学着古人说着,“常言道财不外露,你这般抱着这琴,莫不是想向外人显摆?还不快快收入你那小布兜里,是在等人抢了去不成?” 听他如此说,灵香忙捻着手诀将囚牛琴纳入了乾坤袋,可她心中却是依旧疑惑不解,这龙家蒙难,龙七自小便混迹市井,怎会有如此才情,竟能对出这灯谜? 如此想着,便脱口而出问了出来,而龙七却是一脸神秘,只背着手往前走着,也不答话。 这灯谜自然不是龙七对出来了,不过想来他心下应是在想,定是要在半山观为方才卖灯的老人拜上一拜了,这二十个铜板要的不多啊! …… “既如此,我再送你个好物,你且过来。”卖灯老人招着手,示意他有话要说。 龙七不疑有他,待他凑耳过去后,只听老人说道: “今日灯会上将有一项大彩,想来那姑娘定是极为感兴趣的,小老儿这厢卖你个人情,将听来的告诉于你。听说那灯谜是一幅对子,看似难以捉摸,其实寻常至极,不过是日常把用物。那上联所书乃是‘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其实说的便是寻常人家用的油灯而已,如此你便可以杆秤相对,下联写上‘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定能为你拔得头筹。” “既是能够拔得头筹,那老人家你为何不去?”龙七疑惑不解。 “嗨!~小老儿年纪大了,要那起子姑娘家玩意也没甚用处,难道还要找个老婆子送了去不成?莫要小瞧那些年纪大了的老虎婆子,力气可大得紧咧,定是会将我这老骨头打散架喽,还要给老朽扣个老不羞的名号,这晚节不保之事,罢了罢了!” …… 忍冬的伤倒是不碍事,可妖毒还是要紧着解的,故天一亮,灵香一行便往元清微峰去了。 这一路虽说没有多远,可龙七却是觉得极为开心,一路上不时还会笑上一笑,唬得灵香直以手遮面,不自觉地要离他远些。 一到闲云居,灵香便赶忙钻进了自己的屋中书信了一封,随后便塞给龙七要他快些前往囚云峰送信。 忍冬被辛夷扶回屋中歇息,灵香赶来号了一脉,倒还算是无碍,但清理妖毒这事,以她的修为,定是做不到的,只得请伏印真人前来。 伏印真人直花了两个时辰才将忍冬体内妖毒尽数清除,而忍冬此时如同脱了力一般,躺了两日方才醒转,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伏印真人自忍冬屋内出来后,便直接进了灵香屋中,也不知说了什么,许久之后方才出来。 伏印真人一走,灵香便一脸凝重地坐在院中石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辛夷和龙七也坐到一旁她才缓缓开口。 “竹苑一个外门弟子死了。” 龙七辛夷闻言俱是一怔,虽说他二人还是外门弟子之时并不曾过多地与人打交道,可一听到这种事情,还是会觉得心中有些微妙之情。 可灵香下一句更是惊住了二人。 “是被人谋害,一刀致命,且……”灵香顿了顿,抬眼望着辛夷,“且伤口被魔气侵蚀,是魔刃所伤。” 辛夷心中一骇:“死的……是谁?” 灵香此时却垂下了眼眸,不答他话,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明日我会带你去玉苍峰,宗门会在那为弟子甄选武器。”说完起身出了闲云居,只留龙七辛夷二人坐在那低头沉思。 “魔刃所伤……难道是你们所说的白无常又来了?”龙七蹙眉说着,上回演武魔族入侵一事,他还历历在目。 “不是,以我对白无常了解,他从不会亲身涉险,且他并不用刀刃之类的武器,不会是他。”亦是眉头紧锁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龙七抬头望向辛夷,“门中还有他的爪牙?” 辛夷低头沉吟道:“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 灵香赶往无极殿时,上清真人和几位长老俱立于混元台前,面上神色皆是凛然。 “上回演武便有人从中作梗,一直查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头绪,本以为只是有人想要窥探演武试题,不想竟还是魔族之人。” 灵香刚在末尾立好,便听到昭冥真人如此说。 “师兄如何得知这两件事为一人所为?” “宗门四处法阵我也是查探且加强过了,并无纰漏之处,如此看来,只能是出了内鬼。” 伏印真人这时开口说道:“魔刃是从背面刺入,可奇怪的是,伤口既非由上而下也非由下而上,而是从背后直直刺入,看上去倒是不像刻意将刀使成剑的手法,而是习惯使然。” “莫非……当时那人并非是被偷袭?”灵香说着望向上清真人。 而上清真人自始至终都是背着众人,只专注地看着混元仪,可混元仪上却是半丝征兆也没有出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玄苍洞外论玄苍 玉苍峰的玄苍洞中,一直是元清派置放法器神武之地,而就在今日,几位长老便带着新晋内门弟子和各自纳入洞府的亲传弟子前来遴选兵器。 不过,说是遴选,其实也并非言语上这般简单。人生来都是带有灵根的,而兵器虽说看似是死物,却是能够聚灵的载体。 不同的工匠,在不同时刻,运用不同质料所铸成的兵器,往往会变成一种能够聚集不同性质的灵气的器具。而所谓的器灵,便是自这些灵气中孕育而生的。 诚然若是修为高深者用久了一件神武,那器灵便可随着持有者的修为精进而具象成形,或是走兽,或是人身。这种器灵,便会同神武同体,如同人之三魂七魄寄身肉身一般。 是故即便是修行之人身死神灭,然而已是有灵的兵器依旧会存灵许久,便如同上元之夜灵香所得的囚牛古琴一般,它们会一直寄身于兵器之中直至灵灭,或是被下一任持有。 但五行本就有相生相克,而器灵同持有者也是一样,若是器灵灵性同使用之人灵根相克,那持有者不但无法御敌,反倒会自伤。 所以,说是遴选兵器,实则是兵器选人。 玄苍洞中大多都是有灵之物,洞外布有奇经阵,一则是为了防止不轨之人盗取神武,二则便是为洞中神武养灵,防止这些法器神武灵灭。 若是灵灭,那存灵之物便会成为死物,或是被锈蚀,或是成废器。一旦灵灭,便不会再有存灵之能。 当然,有些神器却是例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说是来选武器,其实哪个弟子适合用神武,哪个弟子可以用法器,又各自可用何种神武法器,每位长老心中俱是炳若观火。 不过有时候,有些缘分也是忽如其来不可预知,若是哪个弟子同哪件神武法器有了神交共鸣,那自然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灵香这回只带了辛夷一人前来,龙七手上已然有最为合适的七星龙渊,无需多此一举,而忍冬尚且昏迷不醒,且因着他的灵根资质,如何安排,她自是另有打算。 不过辛夷倒是可有可无一般,于他来说,兵器皆是一样,只要趁手,便是路边的石头他也是可以用的。 而灵香却非是要他前来,只因在这玄苍洞中,定是有一让他非要不可之物——鹿角双刃。 说起这鹿角刃,乃是当年除妖世家路家的武器,路家被屠门之后,阴差阳错下落入了在外云游的伏印真人之手,于是便将它带回了元清派,一直存放于玄苍洞中。 十三位弟子绕了许久,只三人选了兵器,一人选了法器。 灵香见辛夷手上什么都没有,心下只觉诧异至极——难道他是没有看到鹿角双刃么?可待她自己进去看过之后却是气愤至极,一出来便气势汹汹的朝昭冥真人嚷嚷起来。 “五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昭冥真人被她说的一脸莫名,可实在又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灵香见他如此更是心火直冒:“爱财爱到您这份上,不去做管事账房先生,倒是可惜极了。这说得好听,是为弟子们遴选趁手之物,我还以为能尽数看到玄苍洞中的宝物,不成想竟是花花功夫而已,这又是何必呢,不若随便找个山下的铁匠打个什么开刃的兵器随意糊弄一下就是,还要费力跑这玄苍洞作甚?” 赵无恙一听暗吸了一口气,这浮沧长老久不相见,竟是愈发的彪悍了,竟能在众弟子面前这般同掌御长老说话。而半夏却是心生赞意,怪道是自己没有什么看上眼的法器,原来其中还有其他山洞,浮沧长老果然是自己崇拜的女子,做人便当如灵香这般。 而昭冥真人听言,便知她定是有属意的了。 这玄苍洞有两个洞室,一个放置的是较为寻常的神兵法器,还有一个则是放置奇兵之地,一般来说并不会轻易开放于门派弟子,故以法阵封住,所以这些还不太懂得术法的弟子并不能看到。 “师妹啊师妹,非是师兄我藏私,只是这第二洞中乃是非常之物,有些兵器极是凶险,怕是以这些个弟子的修为无法驾驭,万一有个差错,岂不是得不偿失。” 昭冥真人所言实则非虚,诸如鹿角刃这般武器,自古便传了下来,屠戮了许多为害一方的妖物,虽说民间所除之妖大多本事寻常,但杀得多了,也是有许多怨气汇聚其中的,说是屠妖刀,倒不如说是妖刀更为贴切。 当年伏印真人将鹿角双刃带回之时,门中长老们废了许久才将刀刃之中的怨气压制住,这才将它归于第二洞中。但路家血脉天生便可压制妖物,且能为其所用,又因其有着特殊手法,故路家所行之道多为来去无影的暗杀之法。 澄心长老见状,也在一旁开口劝道:“师妹莫要如此,五师弟所言非虚,若是遇到凶险之物,这些个弟子压制不住奇兵邪性以致自伤,岂不是误了人?” 灵香闻言却是不愿了:“修行之事本就喜乐参半,若是畏惧这些,那干脆下山做个田头翁算了,何必还要来此苦修?再者说了,我等一众长老为何要在此,不就是为着替他们把关么,这般畏手畏脚,还不如不选。”说着走到一众弟子跟前,“这些弟子不同往常,灵根资质甚是卓越,说不得合心器灵便是那第二洞中之物,若是这般错过,那才真真是误人子弟。” 洞慧真人闻言,心中倒是觉得灵香所言有理,忙向一旁好似事不关己的乾元真人说道:“师妹此言不无道理,诸如异灵根之人天生便能使得奇兵,说不得真如她所言,不如开阵一试,若是真有什么发生,我等也是来得及镇压救转的。” 乾元真人本是想置身事外,这小魔头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没有找他,偏生这洞慧师弟非要带他趟这趟浑水,可一看自己的徒弟也是没有选到趁手之物,心下不免也觉得当是如此。 这事着实也不怨洞慧真人,带这些弟子挑选武器之事上清真人全权交付给了乾元真人,所以,谁让他是在座的长老之中最有话语权呢。 “咳咳!”乾元真人清了清嗓子,抚须说道:“不若便依了师妹所言,着这些个弟子再去一试。” “且慢!” 就在这时,灵香却又突然开了口,唬得乾元真人浑身一耸。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如意判官八卦盘 “且慢!”灵香此时突然出声,阻止了乾元真人。 乾元真人心下一紧,只道是这小姑奶奶又要作什么妖,便是昭冥真人也是浑身一个激灵——这小师妹啊,就是让人不得安生。 灵香这时在一众弟子列前,一面来回走,一面说着:“可莫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往后再落了个狠毒心肠被人嚼了舌根子去。这第二洞所有神兵法器,要么是聚灵成体有了自己想法的,要么便是怨气异常难以驾驭的,但考虑到你们资质卓越,生怕你们错过了真真正正能与你们合灵的兵器法宝,所以我才如此为你们出头。倒也不怕得罪你们五师叔,他可心疼着我呢,只是你们,未必就能安然地出来,所以……” 灵香说着,又同一众长老站在了一起。 “鉴于你们之中有些人已是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便是内门弟子,也是可造之材,他们自然是不希望你们会有个闪失,但又希望你们能在今后修行之路上更加顺遂,才会同意我这般任性。所以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谁不想以身涉险,大可不必再次进入,长老们自然会亲自为你们安排适合的神兵法宝,也不会有人觉得你们是贪生怕死之流,毕竟‘无为’亦是道修之一。” 如此说着,灵香转身看向乾元真人。 “师兄以为,我这般安排可有不妥?” 乾元真人闻言倒是一笑,莫看灵香方才有些让五师弟下不来台,现在却又如此说辞,话里话外尽是维护之意,这小师妹,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正式如你们浮沧师姑所言,你们且大胆做出决定吧。” 昭冥真人自然也没有多想,虽说灵香平日里对自己总是张牙舞爪的,可在宗门弟子面前也是会维护自己,替自己树立威信的,他当然是心中有数,自然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这小师妹他疼还来不及呢,哪还舍得怪罪。 不过自己师妹能替自己着想,这心里啊,还是极为暖心的。 如此想着,昭冥真人便假意清着嗓子上前说道:“既然你们二师伯都如此说了,那便这么办吧,若是想要入内挑选奇兵的,便随我一同进入。” 昭冥真人话一出口,便见一弟子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先是朝着一众长老弓身一礼后,便走到昭冥真人面前行了一道礼站定。 灵香倒是没想到,即便她这般说了,竟还有人如此之快地做了决定,她原本还以为这群弟子会相互商讨一番呢。 记得这个弟子好像是叫山槐吧…… 成騋见山槐竟如此不管不顾地上前,本想上前叫住他,却被一旁的书竹拉住了。 “你拉我作甚!” “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他?还是说你自己是不打算去的?”书竹也不多说,只问了这两句,便也上前行礼站定。 成騋倒是选了一把长剑,说是选,倒不如说是随手拿的,他进了第一洞之后转了一圈,却是不曾看到合心之物,但心下觉得武器这种东西,怎么用都是用,便在出洞之前拿了洞口的一把长剑。不过现下听了灵香的一番说法后,自己心下确实生出了试一试的想法。 如此想着,他便也站了出去。 灵香方才自然不是刻意在弟子们的面前说那一番话的,而是为了走到辛夷面前暗示他而已,辛夷自然是收到了灵香的暗示,虽心有不解,但还是依着她意走上了前去。 乾元真人倒是不曾想,十三个弟子竟有十二人愿意如那第二洞,他朝着昭冥真人一个眼神示意,昭冥真人便带着这几人又入了玄苍洞。 待十二个弟子入洞之后,这剩下的最后一人倒是显得极为突兀,然而这最后一人显然并无此想法,很是安然地立于原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洞慧长老收入勤思殿的半夏。 这倒是有趣极了,乾元真人见她一人杵在那,而洞慧长老又似是对此毫不关心的样子,便走上前去问道:“其他同门都愿再次入洞,为何你却不去?” 半夏闻言忙行了一道礼,不慌不忙地答道:“回乾元师叔的话,弟子已在方才选中一物,所以决定不再进去重新选择。” 灵香见半夏多日不见,倒是沉稳了许多,一面心下对半夏赞赏不已,一面又对洞慧长老的授徒之道起了兴趣,想她收的三个徒弟……真真是…… 乾元真人听半夏如此说,倒是有些不解了,他看了一眼闭目而立的洞慧长老,随后又问道:“方才也是有人选了兵器的,却依旧进去重选,为何你不重新选一件呢?难道你没有明白浮沧师姑所言么?” 半夏闻言又是一礼:“回乾元师叔,弟子明白浮沧师姑言中之意,而且弟子所选之物,确也是不甚称心,但弟子以为,这便如同人投胎无法选择家世一般,不能因为自己落入了苦寒人家,便要哭着喊着重来一次。法宝亦是如此,既以选了它,便不会嫌弃于它,而是接纳于它,且会对它敞开心扉,真诚待之。” 一番言论,虽说得有些俗气,却令在场长老听后俱是对其赞赏有加。 “好啊!哈哈哈哈……”乾元真人笑着,转身对着洞慧真人说道:“四师弟,你可是收到了一个好徒弟啊!” 洞慧真人闻言这才睁开眼。 “二师兄说笑了,她还小,许多事情往后还要仰仗她的诸位师叔伯呢!” 灵香闻言倒是有些不乐意了,只嘟着嘴问道:“怎么?四师兄是瞧不起我这九师姑不成?” 一句玩笑话,立时便让一众长老笑了开来。 乾元真人笑过后,转而又问向半夏;“你所选何物?” 半夏闻言,便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而乾元真人看到顿时一惊。 半夏手中之物看上去不过是一支毛笔而已,在笔顶挂绳处,有一八卦盘系于其上,而那笔杆之上赫然写着五个字…… 如意判官笔! 且那笔顶挂绳处的八卦盘亦非凡物! 这半夏竟一下子选了两个法宝出来!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判官笔灵认判官 见到半夏手中的如意判官笔,乾元真人顿时一惊。这可不是半夏所说的不衬心意便了事的,此物可是鬼界神物,又怎会在玄苍洞中出现! “这便是你方才在洞中所选法宝?”乾元真人犹自不信,又出声问道。 半夏只点着头,面上尽是不解,难不成这支笔还用不得了?她不过是想着带回去画符用,难道是不祥之物? 如此想着,她险些便要将判官笔丢了出去,可一想到方才它孤零零地被丢在一个石臼中无人问津的样子,又觉得此番有些对不住它。 正当她犹豫之时,只见那判官笔竟发出荧荧之辉,片刻间又荧光四射,刺得半夏睁不开眼,想要放下,却又不自主的握住不动。 众长老见之大惊,乾元真人更是惊骇异常,唯洞慧真人之时略有讶色,可片刻又恢复了常态——他这小弟子,道运可真是非常人所能及啊! 此番景象便如同龙七初遇七星龙渊剑时一样,正是如意判官笔认同了半夏为主! …… 大榕树下,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蹲坐在那,而不远处,有着几个粗布麻衣的小孩,他们指着榕树下的小女孩不停地唱着: “小乞丐,小乞丐,没人要,没人爱,丢到树下喂狼豺,吃糠喝稀挖野菜!” 小女孩蜷缩着身子窝在树根下,抱着头苦着脸,脸上脏兮兮的,可怜极了。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喂!你们这群人叫嚷什么呢!吵着我睡觉了!” 众小孩闻言四处瞅着,却是没看见人。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哎哟!”,不知是从哪飞来一颗榕树果子,正正砸在其中一个胖小孩的脑门上,顿时果汁飞溅,像流血一样。 那小胖孩摸着脑门上湿漉漉的,一看手上红色的榕树果汁,登时便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面哭还一面喊着:“流血了!流血了!痛死我了!” 而这时只见一人自榕树上跃下,瞪着那哭嚎的小胖孩儿有气无力地说道:“瞎嚎什么,不过是果子汁水,看吧你吓的,真是羞死了!” 只见那人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孩,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叉着腰望着那一堆欺负人的小孩们。 “半夏你又欺负人!” 原来这人竟是小半夏。 只见半夏一脸蔑视地说道:“欺负人?难道不是你们一群人在欺负别人么?竟好意思倒打一耙,我这可是行侠仗义,你若不服,不如让我为民除害将你们这群欺负人的克死好了!” 那一众小孩听了,忙不迭跑远了,边跑还边喊着:“死半夏,臭半夏,你又爬树,我们这就回去告诉七婶,看她不打烂你的屁股!”说着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而那个哭鼻子的小胖孩却还坐在地上,只发着呆望着半夏。 “哎呀!他们都跑掉了,就剩你了,不如我就克你吧~!”小半夏说着,便要上前抓那小胖孩。 小胖孩闻言大叫着连爬带滚的跑了开去,竟还湿了裤子,一面跑着一面哭喊着:“娘!娘!救命!” 望着远去的小胖球,半夏只“嘁”了一声,回头走到榕树下,蹲下身子望着那蜷缩着的女孩说道:“好了,他们都被我吓跑了,不用怕了。” 那小女孩闻言抬起头望了半夏许久,尔后问道:“他们要回去告诉你娘了。” 而半夏似是混不在意一般:“怕什么,反正回家都要挨打的,不差他们这一次。”说着便笑了起来。 …… 众长老见半夏如此俱是惊诧无比,却是无人相扶仿若失魂般跪坐在地,却又以奇怪之姿举着判官笔的半夏,长老们自然是知晓此番景象意味着什么,只是惊讶炼气修为都没有的半夏,竟能得到如意判官笔的青睐。 而就在这时,本是目光呆滞的半夏却忽的眼神澄明起来。 回过神的半夏一时间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眨了眨眼睛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回着乾元真人的话,慌忙要起身却一下子失了平稳,眼见着便要栽倒,却忽觉一股无形之力托起了自己。 原来是洞慧真人见半夏左右摇晃,便使了术法支住了她。 灵香本也是讶异非常,可见到洞慧真人如此,便笑着开口打趣道:“四师兄倒是心疼起来了,平时挖苦我时也未见如此心疼过。” 洞慧真人自是知道灵香不过是玩笑,笑着指了指她说道:“便是我挖苦你,也不及你讥讽我的半分,又说我不心疼你,那你那些个奇门术法又是谁教你的?” “那是我天资聪慧,换了他人,还不晓得要学多久,这还能拿来说道于我,真真是老不羞。”灵香说着,还同洞慧真人扮了个鬼脸。 灵香这般一说,倒是将一众长老自惊诧之中拉了回来,乾元真人望着还有些迷糊的半夏说道:“这法宝本是幽冥之物,虽不知为何会在玄苍洞中,但方才显是认同了你为执笔之人,既是这样,追究再多也是无用,今后你便好生修行,万不可懈怠。” 半夏忙答了是,却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灵香见她如此,笑着走到她面前说道: “可还记得三次演武之时的山河宝图?” 半夏闻言望着灵香点了点头。 “那山河宝图便是由此笔绘制而成,换言之,若是你今后带着此笔入图,便可在其中呼风唤雨随心所欲,再也不会被那幻境迷惑住了。” 半夏听后讶异不已,却听灵香又接着道: “不过,以你的修为,便是判官笔的一成之力也未必能尽数使得,若是想好好运用,还是得增进修为才是。” “另外嘛……”灵香托起系于笔顶挂绳上的八卦盘又说道:“这八卦盘可也是大有来头的,这可是元清派创派祖师无为老祖用过的法器,无论是布阵或是镇魔驱鬼皆可发挥异常玄力。” 听了此言,半夏不止是眼睛瞪如铜铃,连嘴也惊得合不拢了。 她不过是随手拿的而已,如此珍贵之物,哪能由她来用…… 要不再她再给放回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玄苍幻象迷人心 昭冥真人同十二名弟子一同入了洞中,玄苍洞还是那般无二,弟子们四下观望着,却实在不知到底哪有玄妙之处。 一行人正好奇着,便见最前方的昭冥真人停了下来。 “虽说你们乾元师叔同意了让你们入这第二洞,但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第二洞有两道镇灵符镇压着,故尔等方才才会如此轻松地在第一洞中找寻兵器,可若是我将那镇灵符揭下后,便会有大量灵气怨气一同涌出,届时尔等可要小心着些了。” 众人闻言,齐齐行了个道礼,口中称是。 昭冥真人见一众弟子如此,也是无奈。能说的他可都说了,至于这几人能否承受得住,便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众人见昭冥真人手诀翻飞,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只听一声“开!”面前那堵石墙竟变化成了两扇红色钉门,门上还贴着两张朱砂符纸。 昭冥真人将符纸撕下,钉门竟“嘭!”地一下自己开了,随着门的打开,一股强风自外而入,仿佛那道门是张血盆大口一般不断地吸着气。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只听得一阵唱喝,钉门上立时便出现两道法阵,阵上泛着金光不停地转着,终是阻住了这股子邪风。 原来是昭冥真人在钉门前布了个伏灵阵,如此众弟子才得以喘息,方才那阵风裹挟着阵阵寒气,着实是诡异至极。 “这便是玄苍洞的第二个洞,”说着一个捻指便弹了个火球进去,“我已将里面点上了灯,尔等现下便可自这阵门处进去了。” 可即便是点了灯火,这洞中也着实是昏暗至极,众人只得借着一道道微弱的火光摸索着前行。 还真是没想到,这玄苍洞中洞竟是如此之大,一行人进去后没多久便走散了,一路上什么兵器法器都没见到,便是那照路的光也越来越弱了。 辛夷本是同赵无恙一起走的,可一回头却只剩下自己了,他喊着赵无恙,却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正想着往回走,却忽的听见前方不远处好似有人在惨叫,他小心翼翼摸索着向前,蓦然间竟摸到了一扇门,门缝中似是有着火光在摇曳着。 辛夷顺着门环一拉,面前竟出现了一个院子,院中横尸遍地,而不远处,一个小孩儿正被一魔兵掐住了脖颈。 那魔兵举刀便要斩下,电光火石间,辛夷腾地一脚踢向魔兵,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从魔兵身上穿了过去。 眼前所见竟是幻象! 辛夷见状,忙念起了清心诀,可眼前幻象却是一点也没有消散,那被掐住脖颈的孩子连叫也没有来得及,便在辛夷眼前被魔兵斩杀。 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般? 辛夷看着自己的双手,蓦地发现自己竟成了少年模样,而眼前这些景象却又一晃而过,周围竟是个园子。 “路哥哥!路哥哥!你在哪?” 归宁? 辛夷正疑惑着,便见一身着绿衣的女娃娃自不远处奔来。 “路哥哥,你在这作甚?前院将要开席了,姨母差我过来找你呢!快随我来啊!”女娃娃说着拉起了辛夷的手便往长廊奔去。 正跑着,许是女娃娃觉得辛夷跑的太慢,便放开了他的手自己跑了起来。一面跑一面还说着: “路哥哥,你快些啊!” 可辛夷却只觉双足如同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跑不起来,眼见着女娃娃一溜烟儿便没了踪影,辛夷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归宁!归宁!” 可就算他大声呼喊,却还是只能听见女娃娃的脚步声,和她不断呼唤她的声音。 “路哥哥!快些啊!我在这呢!” 焦急了许久,那双如同灌了铅似的腿忽的轻便了起来,辛夷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可还不待站定,他便急急往长廊尽头奔去。 “归宁!归宁!你在哪!” 辛夷一面跑着,一面呼喊着,可得到的回应却还是那句: “路哥哥!快些啊!我在这!” 可待辛夷奔到了尽头,那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到处地找,可那女娃娃却始终不见踪影。 正当不知去哪时,却听得身后好似有着脚步声,他一个人转身,那女娃娃正是在他的身后,可是…… 可是她却是衣衫破烂,一身泥血,瞪着眼睛望着辛夷。 “路哥哥,我在这儿啊,你跑到哪去了?” 辛夷满面惊恐,他急急奔向女娃娃。 “归宁!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可女娃娃却好似没有了知觉一般,眼神涣散不知望向了哪里。 “路哥哥,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辛夷闻言惊骇万分,忙将女娃娃抱在了怀中。 “归宁……没事了……有路哥哥在……” 而女娃娃却依旧魂不守舍一般,口中呢喃说道: “路哥哥,大家都死了……你也去死吧……” 这时女娃娃突然举起两条手臂,那还留着血的手上拿着的竟是鹿角双刃,而辛夷还未自女娃娃的话中回神,两把刀便斩了下去。 一个半大的小女孩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将刀狠狠地砍进了少年辛夷的皮肉之中,辛夷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的归宁怎么了…… 他的归宁竟然杀了自己…… 辛夷倒在血泊之中,望着一脸冷漠的女娃娃慢慢地伸出了手。 “归宁……归宁……” 辛夷似是有些神智模糊了,他这才看清女娃娃手上拿着的,那刀不正是父亲常带在身边的那两把短刀么! 鹿角双刃! 竟然是鹿角双刃! 他要死在这两把刀下了么!? “哎~你看上去要比我大些,叫师姐多见外,不若就直唤我名吧,也显得亲近些不是。” 不!不对!她不是归宁! “嗨呀~吩咐不吩咐的,这不看你剑招修习不甚如意,特特过来送一套合你的剑诀不是。” 他的归宁还活着! “辛夷……辛夷!” 这是鹿角刃的妖气! 辛夷顿时醒过神来,登时便知晓眼前所见皆是鹿角刃的妖气所施展的幻术。 呵!许久不见,戾气倒是愈发的深重了! 不过,竟是连他都识不得了,他可是…… 他可是路家之子—— 路星移!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棋盘纵横有苍穹 赵无恙一面走着,心下却是疑惑不解,这第二洞中虽说不甚明朗,但方才昭冥真人已是施了术法的,倒也还算是亮堂,可众人进来之后却为何都像是看不到一般,有的竟然还伸手摸索着什么,真是怪异得很…… 正走着,忽见辛夷低着头立在一把台座前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一般。他忙走上前去,却见辛夷竟是睁着眼睛,且还是泪流满面。 赵无恙大惊,在他看来,辛夷是极为坚韧稳重之人,这般泪流不止,却是他想也不曾想过的。 “辛……辛夷大哥……你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可辛夷却是丝毫回应也没有,只立在那无声哭着。 这便有些不寻常了,赵无恙伸手拽了一下辛夷的衣角,口中叫着他的名字,可无论如何大声,辛夷就是不搭理他。 此下赵无恙便有些急了,他环顾着四周,却发现别人皆是如辛夷一般,虽不似他哭泣,但也是睁着眼睛静立不动。 难道这洞中有着什么会迷人心窍?可为何他却无事? 正当赵无恙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扭头间却看到不远处的台座之上竟有一张棋盘,而那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竟漂浮着不断地变换着位置。 此物甚是奇怪,难道大家如此莫不就是因着它? 赵无恙忙上前查看,只见那棋盘与平日所见并不相同。 平日所见棋盘乃是由三十八道线纵横而成,其中交叉三百六一,以供落子布局,盘之中心为天元,另有四个角星和边星标点。而这个棋盘盘面之上并无盘格,却是刻着许多的点,中心天元一点要比其他点大上一些。 这便奇怪了,如此棋盘又能如何用来博弈?更怪的,是那漂浮于盘上的黑白棋子。 那眼之所见的棋子皆是虚幻之像,赵无恙伸手过去,竟是什么也没有碰到,且棋盘之上并无半子落下。 赵无恙惊奇不已,他又伸手摸向棋盘,本以为棋盘亦是虚幻之物,却是摸到个实实在在。 可还不待他多作他想,只见眼前忽的有万般星辰闪过,那星辰变化之快,令他顿觉头痛欲裂,难以忍受间大吼出声。 星辰变幻不断,冲击着赵无恙的神识,他痛苦万分,却又神识分明不能昏去。 就在赵无恙觉得自己仿佛就要体裂之时,那星辰又忽的静止不动了,周围辰星闪烁,而他自身仿若置身于这宇宙灿烂星河一般。 这时耳边忽的响起了一个声音,悦耳空灵,却又有些俏皮。 “我道是为何不受这玄苍洞诸般怨灵的迷惑,原来是个天星灵根。” 赵无恙大惊:“是谁?谁人在说话!?” 他四下里看着,可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璀璨星点。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于他眼前一闪而过,伴随着一阵笑声,那声音又开口道: “终究是肉体凡胎,竟能受得住这般斗转星移,奇了奇了。” 赵无恙顺着那光划过之处望去,却见一道刺目之光,那光好似一个人一般,于这虚空宇宙中似是坐着,有似是蹲着。 他以手遮目,开口问道:“你这姑娘,到底是谁?为何会在此?” 听他如此问,那人竟笑了起来:“姑娘?也不知多久了,上回这般唤我之人,怕是早已归于这茫茫尘埃之中。”说着那道光竟似浮于水面一般飘至赵无恙面前。 “唔……老夫倒也是无趣得紧,你看上去还算不错,不如就陪你玩些日子,打发打发时光。” 赵无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话中之意,却是困惑于这人的自称——身形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大小,声音又这般好听,怎的就“老夫”了呢? 正纠结间,那光人却靠了过来,抬手点住了赵无恙的额头。 刹那间,那静止的星辰顿时飞动,星河流转。 赵无恙眼前一阵炫目,仿若云云宇宙皆是流入自己的身体一般,眼前略过的尽是沧海桑田。 瞬息万变之后,额前一颗光点一闪,赵无恙便没了知觉,而那原本放在台座之上的棋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赵无恙将要跌倒之时,一个黑影闪身而出,一把将他接住。那黑影长发如瀑,面若冠玉,只是那对眼眸却是金色。 竟是阿金! 昭冥真人见着阿金之时,面上尽是诧异之色,只见他抱着昏去的赵无恙,轻而易举地便从他的伏灵阵中走了出来,而他却不知他是何时入的洞中。 昭冥真人朝着阿金行了一道礼,眼中却看向了他怀中的赵无恙:这孩子到底是何来头,竟能得神使这般维护? 阿金同昭冥点了点头,便急急带着赵无恙出了洞寻到了灵香。 灵香正同半夏说着判官笔的诸般好处,便见阿金抱着赵无恙朝他走来。 “方才不知何物入了无恙体内,他便如此昏了过去,你快些给他看看。” 灵香闻言惊诧万分,忙摸向赵无恙脉门,那脉象浮沉平稳,倒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乾元真人一见爱徒这般,也不顾着同阿金客气,急急捻指探向赵无恙额间,可就在他触上的瞬间便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推了开去。 “万古穹苍!” 乾元真人大叫出声,众长老大惊,忙围了上来。 “竟是万古穹苍!”洞慧真人本以为自己徒弟道运菲绝,却不想这一生竟还能遇到能被万古穹苍选中的人,那可是诸天星辰之力! “万古穹苍?”澄心真人亦是大惊失色,据他所知,万古穹苍可是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只出现过一回,正是那一回,便有了混沌。 就在众人瞠目之时,却听灵香漫不经心地说道:“啊~那个棋阵啊,小无恙居然能与那家伙匹合,也不知是喜是忧呢。” 阿金闻言忙问她话中之意,灵香捏着下巴来回走了起来,半天后才回道:“脉象上倒是无甚堪忧,只是这万古穹苍之力过于强大且并无古考,无恙能否承受得住,怕是难以定论,”说着走至阿金身边看向赵无恙。 “便是他醒来之后是否还是无恙,那也是不得而知的,毕竟他看到的,可是万般真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知微探玄古灵现 昏昏沉沉间,忍冬只觉身边不时便能听到阵阵笑声,而这笑听起来着实有些痴傻。他费力地睁开眼往那笑声处望去,只见一人正抱着水壶朝着门口坐着傻笑。 不是他人,正是龙七。 他又将视线回转过来,望着青色床帐,心中不断回忆着那日在故阳河边所见。 而龙七似是察觉到了忍冬的苏醒,忙上前探向了他的额间,倒是不似前一日烫手了,他忙又倒了一盏水过来。 “灵香说你今日便会好转,果不其然,”说着腾出手将忍冬扶起:“灵香说了,若是你醒转过来,便要多喂你些水才行。” 左一个灵香,右一个灵香的,他才睡了多久,这便叫得如此亲昵了。 “她去哪了?”忍冬喝完盏中清水后问道。 “今日门中为新晋弟子甄选趁手器件,她带着辛夷去了。”说着帮忍冬重新躺好,便去拾掇茶盏了。 “要说你也是够倒眉的,偏赶在这时候遇着这事,现下连武器也没得选了。” 忍冬闻言也是不语,对于选不选的,他并不是多在意,那柄未开刃的软剑倒也使得顺手。且他心下如今倒是有些其他心事。 望着龙七的背影,他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你喜欢她?” 龙七不防忍冬突然开口,一时倒是没反应过来。 “什么?谁?” 可不过一瞬,便明了忍冬口中的“她”是谁了。 “噢~灵香啊。”龙七挠着头笑了出来,面上不见丝毫窘意。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 忍冬斜眼望去,只见龙七笑得仿如已是将灵香娶进了门一般。盯了他片刻,忍冬回转目光又盯回了帐顶,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道: “她年岁不大,根本还不通了情爱之事,你便这般笃定她会喜欢你么?” 忍冬如此一问,倒是将龙七问得一怔。 “你……什么意思?” 忍冬也不答话,只盯着帐顶看着。龙七心思一转,便有些明白了忍冬言下之意。 “你也属意于她?” 忍冬依旧不作声,良久之后便闭上双目好似睡去了一般。 龙七见他如此,立时便知晓自己所料不虚,望着沉默不语的忍冬,良久之后开口道: “她不会归心于你的。” 屋外料峭稍褪,山间溪水潺潺,连那雀儿也叽叽喳喳叫得更欢些了,似是彼此道着:春将至,春将至…… …… “你这是何意?”听得灵香所言,阿金不解道。 灵香捏着下巴抱胸而立,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 “若是我没猜错,那万古穹苍定是已然不在洞中了。我曾在《探玄经》中看到过,万古穹苍其灵是极为霸道的,若是它相中了谁,便会与之元灵融会,令其看到世间万般真理。也就是说,无恙如今已是通晓天地万事成了大道,醒来之后视我们便如同我们视蝼蚁一般。” 就在众人听了灵香所言惊诧不已之时,便见赵无恙醒转过来,他盯着灵香一动不动,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哦?许久不在人间,我倒是不知人间竟将我传成这般?”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仔细望去,赵无恙双眸竟是天蓝,如宝石般澄净,似深海般悠远。 “小姑娘说话可莫要信口雌黄,你又何曾见过老夫霸道了?”“赵无恙”说着自阿金身上跳下。 这下众人皆知现下说话之人是万古穹苍了。 “不过这《探玄经》的着者倒也真是有些意思,竟能知老夫所示于人皆是真理,倒也算是高才远识。”说着抖了抖身上衣袍,“这副肉身还真是有些孱弱呢。” 众长老实是不知如何面对这尊大神,皆是噤声不语,而灵香倒是不惧,只听她轻生一笑说道: “阁下倒是不觉自己霸道,不过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身为法器,竟能占据主人身躯,这不岂是世人常说的鸠占鹊巢?” 乾元真人闻言大惊,忙出声向万古穹苍赔罪,澄心真人亦是捂上了灵香的嘴,这小姑奶奶平日里嚣张惯了,竟是敢如此同上古之灵说话,若是惹得他一个不快,顷刻间便能将太上宗夷为平地! 灵香一时不得脱,忙向阿金眼神示意,阿金先是一怔,尔后瞬间便知她意,忙接口道: “此话倒是一点没错,身为器灵,竟做出这等反客为主之事,实是闻所未闻啊!” 乾元真人听言大惊,可两方皆是得罪不起,这可如何是好?!便是方才一脸镇静的洞慧真人也睁开了眼。 而万古穹苍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扭着手腕走至崖边伸了个懒腰。 “你这尚且不得大道的神使,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便是你将来登上古神之道,还要比老夫低上几阶,况且你今生能否遇上能让你登上神道之人还未曾可知,可悲可悲啊!” “这话说得,有趣得紧。”灵香趁着澄心真人一个不留神,忙挣脱开跑向阿金身后说道:“谓人悲岂不知自悲,便是占着他人驱壳又能如何,说到底,不还是个器灵,倒是自傲得紧,生怕别人不知你年岁大似的。” 三位长老听言大骇,乾元真人刚想出声喝止,便见万古穹苍忽的转身出手袭向灵香。 阿金见状,忙提气相抵,顿时周围灵气迸射,半夏瞬间便被弹了出去,幸有洞慧真人眼疾手快,一个拂尘卷住了险些掉下悬崖的她,三位长老在这等灵气之下,竟是只有招架之力,而阿金同万古穹苍竟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灵香躲于阿金盾相之后倒是安然无虞,可她却好似不嫌事儿大一般,竟在此开口挑衅起来: “就说不过是器灵而已,便是远古之物又能如何,还不是同你口中可悲的神使不分高下,且这器量不过如此,一句实话也不让人说了,戳了痛脚便要动手,亏你还是上古之灵,竟会对我这个黄毛丫头计较至此,真是为老不尊,羞也不羞!” 此番话语字字铿锵,便是在这种灵力波动下也令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三位长老闻言更是惊耳骇木,可自己实在无法抽身去堵上那个惹了祸却还不自知的姑奶奶的嘴。 这灵香,怕是今日将这万古穹苍得罪了个透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万古穹苍随梦去 就在众人以为万古穹苍之灵定是恼怒非常之时,他却忽然收手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老夫许久不曾游历人间,不想世间竟还有这等有趣之事。”说着一个瞬身便越过了阿金来到灵香面前。 乾元长老大惊,忙要出手,却被阿金一把拦住了。 灵香倒是不知,几日不见,无恙的个头竟是和自己一般高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许是因着万古穹苍之力,才使得他会忽的窜出许多。 万古穹苍之灵见灵香不急不慌的,竟又笑了起来。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竟这般算计老夫,着实是有些该教训教训了。”如此说着,一抬手给了灵香一个弹指。 灵香吃痛,捂着脑门埋怨道:“千万年的岁数了,还如孩童一般,亏得你还自称老夫老夫的,可真是半丝长者之风也没有。” 万古穹苍之灵闻言仰天大笑,虽说众人知晓他是谁人,可毕竟他占着的是赵无恙的肉身,此番看起来着实有些违和。 “您还是别这般笑了,我家无恙可是可爱的紧,您这才占了他身子多久,他都和我般高了,如此下去,以后便欺负不到了。”灵香说着放下了揉额的手,只见那块竟是有了一块红印。 “罢了罢了,你们这群小子,少说也两百多岁了,竟还没个十来岁的女娃好玩。”万古穹苍说着,掸着袍摆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老夫还不至于同这黄毛丫头计较这些,若是如此,怕是这整座山头都不够老夫玩的。” 乾元真人闻得此言,倒是放下心来,看来万古穹苍之灵并无敌意,可他这弟子…… “算了吧,毕竟是凡胎肉体,怕是根本使不上力这才如此说的,竟还执如此冠冕堂皇之词,真真是如坊间人所说般,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灵香说着,也挨着万古穹苍之灵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真是半分面子也不肯给老夫,便是冠冕之词那又如何,反正现下占着的可是你们的人的肉身,你能奈我何?” 半夏看着跨腿而坐的赵无恙,心中诧异极了,这哪还是之前那温声温气的赵无恙,这分明就是山下那些个无赖。 “自是无可奈何,”灵香说着,也学他那般坐着,“不过反正你在这副肉躯中也无法使力,往后便日日受着我气呗。岁月长久,这副肉躯总会腐朽,你也终会变回去,来日方长,不急不急。若是不幸令我修道有成,怕是你还得气上个几百年。” 万古穹苍之灵听言大笑道:“登天还不过就是一个筋斗,就凭你这残灵根,也想修道有成,怕是比那神使得道还难,竟还大言不惭说要气老夫,且看着谁气着谁。” 灵香顿时跳起脚来,指着万古穹苍之灵大叫:“好你个万古穹苍,竟捡着我痛处戳,反正如今你是占着无恙这副肉体凡胎,总归是要吃饭的,我别的本事倒是没有,炼药可是一副好手,看我不顿顿在你饭食中放些佐料,让你好好认识认识我的修为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 若是万古穹苍之灵占着的不是赵无恙的肉身,乾元真人倒是乐见于此的,毕竟口舌之争这事上,能这般让灵香这般败北的人着实是不多,可…… “仙尊在上,”乾元真人上前一个道礼,“小徒虽说灵根资质卓越,但毕竟还小,修为尚且浅薄,怕是承受不住仙尊无上之力,如此下去,恐会损耗真元,不知仙尊……” 不待乾元真人说完,万古穹苍之灵一个抬手阻住了他:“老夫本就不欲占他肉身,只是因着他实是有趣得紧,又的确是有可取之处,才会如此。便是今日一回吧,日后老夫便会宿眠于他身,只会借力与他而不会现身,至于能借力多少,那便是他的事情了。想来这小丫头定是一开始便知晓老夫的打算,才会这般顽皮。”说着朝灵香挤了一眼。 “如此可真是小徒无上荣光,日后定会督促他修行,不负仙尊此番厚望。”乾元真人说着,朝着万古穹苍之灵弓身行了一大礼。 “哎呀,有趣有趣,”灵香有样学样地学着万古穹苍的语调说道:“师父大拜徒弟,倒是旷古奇闻,有趣得紧!” 万古穹苍之灵睨了一眼灵香道:“调皮!”随后转而向乾元真人说道:“既然日后老夫将会成为他的助力,那有些话便说与你也无妨。如今尔等宿敌怕是已然有所动作了,忌讳之事且得小心着些。不过万事皆有定数,顺其自然倒也算是应对之法,切不可过于护着,以免违了天道。” 乾元真人闻言心下一凛,随即又是一礼深拜,口中称谢,可还不待他谢字说出口,那厢赵无恙便闭上了眼倒了下去,灵香忙伸手一把扶住了他,随即探向他的脉间。 就在灵香细细听脉之时,“赵无恙”又突然睁开眼说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小人之心,老夫日后还要宿眠于此身,又怎会伤他分毫?” 灵香吓了一跳,忙开口骂道:“你这老不羞的,要睡便赶紧睡,竟还这般吓唬于我,如此恶劣,真真的可恶至极!”刚一抬手想要打去,却是一想到这是赵无恙的肉身,悬于空中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万古穹苍之灵大笑着闭上了眼,尔后笑声便戛然而止,这回他是真的睡了过去。 灵香生怕他再来一个回马,伸手轻拍着赵无恙的脸,口中叫着无恙的名字,可赵无恙仿佛没听到一般,她这才放下心去。 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在场众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放松当口,却见赵无恙眼皮微动,随后便悠悠醒转。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忽地跳了起来—— 他方才竟是被灵香扶着,这般彪悍的女人,他可不敢靠得如此之近! 可他毕竟刚刚醒转,身子还未协调好,一个跳开不要紧,险些连着灵香一起带倒,幸有乾元真人在一旁,稳住了二人,方才不至跌倒。 而阿金此时已然变换了猫身,便是一直呆在一旁的半夏也没留意他。半夏心下也是好奇,方才那人去了哪了…… 赵无恙站稳了心神,忽的记起了什么,忙抓着乾元真人大叫道:“师父师父!辛夷大哥他……他留着血泪!他……” 乾元真人按住了赵无恙,随后看向灵香:这辛夷想是已被侵蚀了心神,如此看来,怕是凶多吉少! 灵香亦是眉头紧锁,她不禁望向洞中,心中如同打鼓。 辛夷啊辛夷,你可切莫出事啊!那可是你路家的器灵,除了你无人能够压制…… 若是制服了它,或许便能知晓麦冬为何会失忆了,可争些气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好一个险恶女子 “你唤何名?”一个人族女子蓦地映入眼帘,放在是平日里,他便会一刀斩了去。这辈子还不曾有人敢这般同他说话,若不是他如今负伤在身使不得半丝力气…… “师父,你莫不是捡了个哑巴回来?”一个少年探出了头,只是这少年模样,着实有些……难以陈词……便是魔界的镰魔怪,看上去也要比他清秀些。 “胡说!”那人族女子直起腰给了少年一个爆栗,“他分明就是魔族之人,你看他额间还有两颗魔角呢!” 少年呼痛,捂着脑袋问道:“魔族就没有哑巴了么?” 女子被问得一怔,左右看着揶揄道:“自然是没有的,师父见多识广,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得这般问东问西的!” 榻上之人忽的觉得这女子实在是有趣得紧,明明自己根本就知道自己错了,居然还这般教自己的弟子,误人子弟不说,还满口冠冕之辞。 本是想笑,可他实再是连动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了。 “师父啊,这人看上去没得救了啊!”少年再次探出脑袋瞅着榻上之人,虽说长得丑了些,可眼中黑白分明,澄净纯粹,倒是令榻上之人诧异非常。 尘间凡人不都是视这种丑出境界之人为妖为祸么,为何这个少年还能这般纯真? 唉……算了,便是如这孩子说的一般,自己已是将死,还追究这些又有何用? “你傻呀?”女子摸上榻上之人的额间,冰凉的触感,竟让他有些眷恋,“前些日子为师才刚炼制好一炉丹药,正愁着没人试药呢,这不正是得天之助,给了个将死的。”说着又摸向了榻上之人的腕上。 魔族怎会同人族一般会有脉搏?这女子怕是不知哪来的野道,竟是连这个都不知么? 正当榻上之人觉得这女子不过尔尔之时,却忽觉腕间一痛,顿时身上便有了些力气了。他费力歪头望去,这女子竟不是在寻脉,而是在他腕间扎了一针,便是这一针,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从将死的极寒深渊中又能感受到丝丝暖意。 “可师傅要是救不转他怎么办?那不反倒是送了他一程?若是让人知晓了,岂不是会坏了名声?”少年探头看过来,似是有些不明白他口中的师父在做什么。 “嗨呀~这有什么,医者医死人的多了去了,何况我还是头一回医魔呢?再说了,他本就是将死,难不成还能有更好的法子?若是能救转过来,便是他命不该绝,今后定将身负大任,若是救不回来嘛……”女子说着转头看向了榻上之人,那眼中晶亮竟令榻上之人一阵失神。 许是方才昏昏沉沉看不真切,那一针扎下,如今有了气力,再一看这女子,当真是好看得紧,便是人间溢美之词,也不足以述说此女子半分姿色,即是世间最灿烂的丹青,也是难以描绘她的美貌。 “若是救不回来又当如何?”少年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看,他是个魔族,观他模样当是皇族血脉,若是救转不回,便趁着他还活着,将那魔丸取出,魔界皇族的魔丸,那可是上好的炼丹之物。便是他额间双角,割下来磨成粉也是能够入药的。之后再将他随处找个地儿一埋,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怎会坏了名声?”女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眼下不过杀猪宰羊一般。 方才觉得这女子好看,听她这般一说,反倒觉得此女实在是险恶至极。榻上之人不禁闭上了眼,心下直叹,便是今日命不当绝,想来也要折在此女手上了! 正当他满心绝望之际,却听少年又开了口。 “师父你这是作甚?!” 榻上之人虽说心灰意冷,却是被这一声问得好奇,睁眼望去,却见那女子手诀翻飞,竟将自己身上灵气引出,自银针缓缓注入自己体内。 “师父!这可是损耗修为之事,为这将死之人,还是个魔族做到这般,图个什么呢!?”少年着急着,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榻上之人只觉身上竟是渐渐暖了起来,便是手指也是能稍稍动弹了。 “我自是知道会损耗修为,可这人都这般模样了,怕是承受不住那丹药之力,先给他一些,将来若是救转过来,再问他讨要便是。”说着收起功法,自腰间皮袋子中取出一颗金丹塞进了榻上之人的口中。 榻上之人顿时只觉唇齿一甜,只来得及闻到一阵幽香,那女子便一个使力将丹药送入自己体内。 “哎呀哎呀,”少年怪叫道:“好不容易炼制了两年才成的丹药,这便给用掉了,还用在魔族的身上……” 女子闻言睨了少年一眼:“你懂什么!为师可是有深谋远虑的!去去去,还不快去熬药去,躲懒了半日,是当我不知呢?!” …… 座上之人似是出了神,嘴角竟扬了起来。 虽说身上受着咒术诅魇,可也难掩眉间倜傥,面上俊逸依旧可见,看得一旁妖娆女子心神荡漾。 她扭着腰肢上前,抚上了座上之人如枯枝般的手,眼中媚意如丝般细腻,却有着如泉般的情欲。 “尊上~”女子呵气如炎,炙烤着座上之人。 可座上之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一个挥手便将女子扫下阶去。 女子大骇,不见了半分妖娆,只急急爬起跪好,伏着身子,口中不断地说着:“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座上之人动了动枯枝般的手指,女子如同被人捏住了下巴一般,竟不自主地抬起了头。 “本座的女人,只得荼蘼一人,若是下次还敢再犯,便叫你魄飞魂散!”气声如嘶,却是冷冽异常,说着一个甩手,阶下女子如同被卸了力一般,竟瘫坐在地,一时起不得身。 “是……是……属下……属下再不敢如此逾矩了……再不敢了……” “何事?”座上之人似是懒得与她计较一般,只撑着腮问道。 阶下女子忙伏地跪好,颤着嗓子回道:“狼头已然追去了故阳城,想是前些日子那两只老鼠躲去了那里,方才回了信与我,特来向尊上回禀……” 座上之人敲着枯枝般的手指,指节嶙峋骇人,片刻后吩咐道:“让他去见右使,听他差遣。” 女子口中连忙称是,爬着隐去了身形。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荧荧幻境玉石门 辛夷本是奄奄,却忽的有一道道暗流涌入他的体内,他竟是在汲取周身灵气。 那暗流缠绕如枝,飘散如丝,自四处飞来。仔细望去,四下房舍正在在慢慢瓦解,化成齑粉,汇聚至暗流之中。 抖然间,辛夷英眉轻蹙,随后怒目圆睁,陡然一喝,一道道细流顿时飞溅消散,那瓦解的细砾如同被风吹散一般,可不过瞬间,却是定住不动了,周遭景象犹如破镜,一道道裂痕,不断蔓延错位,又顷刻间破碎开来。 竟是又回到了那片昏暗,只是昏暗中却有着方才幻象的碎片,或是飘动,或是旋转。而昏暗尽头中似是有一道道火光混入其中,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哀嚎,一如他刚陷入幻境一般。 辛夷依旧循声摸索,而这次却是没有了之前的木门,取而代之的,是两扇白玉石门,如山一般巨大,泛着荧光。石门之上刻着奇怪的纹路,仿佛咒印一般,蜿蜒曲折。 他抚向门上的咒纹,不知为何,心中竟忽的涌上剧烈悲痛,撕扯着自己的心。 就在辛夷不知何故之时,只听得一阵“笃笃”声传来,不一会,竟有一只鹿自暗中出现。 那鹿被毛黑亮,上有金色斑点,英姿挺拔,目光如炬,头上鹿角如乌木一般遒劲,华光隐现,引人侧目。 它盯着辛夷一动不动,辛夷只觉自己仿佛是在被一个长者凝视,而这个长者已然将他的内心黑暗看得精光。 良久之后,那鹿长呦一声,竟开口说起了话。 “这石门后,乃是一片炼狱,却是你所追求的真相。可若是开启,便会撕开一人心伤,使得她心防大溃,再难恢复。你,要打开么?” 心伤?心防?它说的是谁? 辛夷十分不解,而老鹿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白玉石门,只见门上咒印纹路扭曲变幻着,不过一会,便从咒印纹样变成了三个甲骨字样—— 程归…… 归宁! 辛夷大惊,这门后究竟是什么?为何会令她伤心!? 而就在他惊疑之时,那变幻着的纹路却忽的停了下来,而最后一个“宁”字,却是少了最后一竖。 那一竖,正如蚁爬一般慢慢凑进,而白玉石门竟是有些松动,门的那一边,嘶嚎声更是愈发地清晰了。 辛夷似是从中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却又不很真切。 “……宁……带着……快……” “归宁……快……” “快走!” …… 伏印真人正在殿上打坐,今日诸位师兄带着新晋弟子们去了玄苍洞遴择神兵法器去了,丹朱丹阳两位师弟又因着荫虞峰上精怪之事不得脱身,难得空闲下来,当是要好好坐禅参道一番才是。 亏得前些年自己收山之时众师兄曾多番相劝过,可现在想来,若非那般,又怎能得了这日的清闲,当年所为,还真是明智之举啊!虽说外门弟子遇害一事还不曾查清,但毕竟此事还得乾元师兄安排诸般事宜,即便自己有心助他,可如今他尚不得空,自己也是有力无处事不是? 清闲啊! 甚好甚好! 正当伏印真人闭目静心之时,却见一人连爬带滚地跑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弟子观岳。 观岳一边滚着,一边喊着“师父!师父!”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唉……便是这般也不得清闲…… 伏印真人也不睁眼,只请咳了一声,尔后沉声说道:“观岳,你也随为师修行许久,为师便是这般教你的么?遇事要沉稳,慌慌张张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观岳闻言回了个道礼,随后安然立住,面上却是依旧虑色不减。 伏印真人见观岳如此,似是极为满意,稍待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观岳立时涕泪横流,却又极为隐忍地行了个道礼回道:“回禀师父,小师妹她方才忽的吐了口血,如今捂着头满地打滚不知何故。” “什么!?”伏印真人闻言大惊,忙起身急奔殿外,“这种事情为何不早说,竟还如此淡定!?” 观岳也是委屈,可心系麦冬,只得急急跟了上去。 …… 伏印真人老远便能听到麦冬的哭喊声,他疾步踏入院中。院内众弟子聚在麦冬门前,满面愁容。 观岳大喊着师父到了,快些让开,众人连忙散开一条道,这时自房中出来一人,是伏印真人的大弟子观辰。 观辰见着伏印真人,也不待他问,一面行礼一面说道:“方才我们几个正在院中坐禅,小师妹却忽的大叫起来,吐了口血便满地打滚,现下已将她用被子裹紧捆住以防自伤。”说着同伏印真人一同进了屋子。 麦冬如今钗发尽散,灰头土脸,面色蜡黄,还有些许蹭伤,模样骇人极了。伏印真人忙捻指上前欲按上她额间,可她依旧哭喊不止,便是被捆住也不断挣扎着。 “观辰,去银针来!”伏印真人连忙吩咐着,随后一个手刀,竟将不住翻滚的麦冬打昏了过去。 观辰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急奔回来奉上了银针。伏印真人立时便对着麦冬的头一番提插捻转,不消片刻,麦冬面上蜡黄之色才稍稍退去,却是汗滴不止。 “娘亲……娘亲……”这时只听麦冬一阵梦呓。 “娘亲……宁儿不走……娘亲……” “娘亲……娘亲……” 观辰观岳见麦冬如此对视了一眼,既而看向伏印真人,伏印真人亦是眉头紧蹙,麦冬变成这般样子,莫不是同她身世有关? “师父,师妹她莫不是想起了什么?”观岳不安道。 伏印真人却不答话,只盯着麦冬,良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 诸般皆是天命啊! 虽说伏印真人不知麦冬到底是何来历,但她定然是与多年前灭门的幽麓路家相关,毕竟将她捡回之时,这丫头怀中抱着的,正是路家传家神兵—— 鹿角双刃。 当年若非这鹿角双刃的怨气,他也不会遇见奄奄一息的麦冬,一想起当时麦冬可怜的样子,他不禁又是一个长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临城前尘遇双刃 “师兄今日是要去哪?”丹阳一出门,便见着与昨日衣袍不同的伏印,面上笑得一脸狡黠,“穿戴如此齐整,可是要去与哪家姑娘幽会不成?” 伏印闻言笑骂道:“你个猢狲,净会取笑为兄,看我回去不得禀了师父,让他老人家好好教训教训你。” 丹阳朝着伏印做了个鬼脸,转身便跑下了楼,丹朱这时自屋内追了出来。 “哥哥!你要去哪,该回宗门了!” 可丹阳却是早已不知所踪,任丹朱凭栏探头寻了半天,却是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罢了罢了,”伏印拉住了丹朱,生怕他一个不留神跌下楼去,“昨日才将窑湾镇妖物了结,且让他宽泛一日,明日启程也是来得及的。” 丹朱直叹了口气:“我这哥哥,便是到老了怕也得是个老顽童。” 伏印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大笑着揉了揉丹朱的头——这丹朱师弟自己还不过是个少年,竟这般编排起与自己年岁相同的哥哥。 丹朱身子一闪,躲过了伏印的荼毒,蹙着眉头埋怨道:“师兄你也莫要太惯着哥哥了,俗话说赶早不赶晚,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事,岂不要会耽误了行程。” 这小大人竟是说叫起自己了,伏印虽嘴上称是,可眉眼笑意难掩,更是憋得面色通红。 丹朱见伏印这般便知他定是没有听进去,只嘟囔着伏印半丝师兄样子都没有,便转身进了客房。伏印见丹朱关上了房门终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今日日光明媚,便是冬日,也丝毫不觉寒意。伏印笑罢抖了抖长袖,负手下楼往街上去了。 难得偷得一日清闲,不若趁着今日好好逛逛街市。自下山以来,他同丹阳丹朱两位师弟只忙于走访各地历练了,倒还真没有什么机会闲游。 说起来他们下山历练也有近四年了,昭冥师兄传信说,师父在他们下山不久便同荼蘼仙子成了亲,听闻前年她便诞下了个小师妹,如今也有两岁有余了。师傅座下除了他们八位亲传弟子,剩下的,也都是一些内门的师弟们了,如今老来得女,定然是宝贝得紧。今日倒不如上街看看,买些什么回去送与她,也表表他这作为师兄的心意。 小师妹啊,确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那般美如天仙的荼蘼仙子,她的女儿也定然好看。 伏印信步走着,不时瞧瞧这个摊位,或是挑挑那个物件,却是如何也寻不到一个能令自己称心的见面礼,总觉着这街市上卖的小东小西的太过平庸。一路下来,他不禁有些迷茫,难不成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小女娃儿到底会喜欢什么物件? 正当伏印疑惑难解,却在路过一个巷口之时立时警觉起来——这巷口之中散发着阵阵怨气,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怨气,怕不是一般冤死惨死之鬼能散出的,定是大屈所致,这般强烈,想来已是成了鬼妖魍魉,若是放任不管,将来必会为祸一方。 伏印小心地踏入巷中,现下虽是日头高照,可巷中却是昏暗无比,难以看清前路。他一个捻指,灵视灵听大开,竟是依旧难以探清前路。 正当他亦步亦趋地往前探着,却撞上了一堵墙,伏印心下诧异不已,莫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能在青天白日之下施展鬼打墙,这鬼妖怕是棘手的很啊! 伏印伸手在墙上摸索着,脚上却忽的踢到了什么,他登时退了两步,绷起身子戒备起来,可等了许久,却不见任何动静。 方才自己确实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必是不会有错的,可现在想来,那东西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伏印捻指施了个火字诀,一团浮火飘出,将巷内景象照了个真切,可这景象,却是令伏印大惊不已—— 一个三四岁的女娃,浑身破烂,满面血污,眼见着已是奄奄一息,可她怀中却死死地抱着一个包裹,而这蔽日怨气,竟是由这包裹之中散出! 伏印大惊,忙上前探了探女娃的鼻息,倒是还活着,只是若不赶紧疗伤,怕是要殒命于此了,可…… 可她怀中包裹却是一时半会不好解决。 伏印将外袍脱下,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镇魂印,本是想讲女娃怀中包裹包住,可奈何女娃实是抱得太紧,不得已下,他只得捻指点上了女娃的腰间,那包裹终是被她松了下来。 伏印小心翼翼地以外袍将包裹包住,随后一手抱起女娃便往客栈疾奔而去。 一到了客栈,他便立时为女娃疗伤。正施着针,便见丹朱提着剑而来。 “伏印师兄!怎会有如此大的怨气!”丹朱一进门便大叫着,可一转眼便看到了伏印真人床上的女娃,诧异间他赶忙上前问道:“哪来的女娃娃?” 伏印正仔细地捻转银针,且还不得空回他。丹朱真人便打量起床上的女娃,忽的看到她那扎满银针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一块纹绣,仔细望去,竟是三道麦穗,虽绣得有些小,却是惟妙惟肖。 这时伏印自怀中取出一个药丸递与丹朱,吩咐着他快些化水送来,便接着捻转起了银针。丹朱领命而去,回来时只见伏印满头大汗,他忙让他先行休息片刻,自己揽下了喂药事宜。 经由丹药施针,女娃气息总算是平稳了些,却只是多了丝缕生气而已。 即便如此,此番治疗耗费了伏印大量精力,可事情还不算完,桌上可是还有个不得了东西没有解决。他吩咐着丹朱上街买了朱砂黄纸,随后便着他闭紧门窗开始画符念符。 一沓符纸画完,已是日落西山。伏印和丹朱将门窗仔仔细细的贴上了符箓,随后来到桌前。 “师弟,此物怨气冲天,怕是不祥之物,你且在我后方护法,待我打开一探究竟。” 丹朱闻言不疑有他,以他通地之能,早已感受到了此物的不寻常,方才若不是急于救人,他早就便要问清楚了。 二人方一站定,伏印真人便捻诀在女娃床前施了道法阵,随后才慢慢将那包裹打开。 那包裹方一打开,屋内顿时昏暗起来,怨气直冲伏印而来。伏印连忙捻诀架盾相抵,片刻后,那怨气终是盈了满屋。 而此时二人终于看到了那包裹中的物件,心下更是大惊,那物件竟是尘间除妖界赫赫有名的屠妖刀—— 鹿角双刃!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双鹿归心黑雾散 怪道是怨气蔽日,原是幽麓路家的传世之宝。 这鹿角双刃伏印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这路家之物,为何会跑到这个女娃娃的手上? 正出神间,却见丹朱惊叫出声,只见床上那女娃呻吟着,似是痛苦异常,而她的额间竟有如丝般灵气飘出,却被伏印方才布下的法阵阻住不得出,而阵外竟是鹿角双刃散出的如丝带般的灵气。 两厢灵气不断试图连结,可法阵之上却好似有着一道无形之墙阻隔着。 “师兄!这物件莫不是要害这女娃性命!?”丹朱见状忙问道。 伏印本也是如此以为,可鹿角双刃虽是怨气冲天,但它毕竟是人间屠妖之刃,虽说这怨气会迷惑凡人,但鹿角双刃断不会做出害人之事。 且这分明就是鹿角双刃的纯正灵气,而非盈屋的怨气。 伏印思虑片刻,一个捻指便解开了法阵,丹朱见状大惊,可障壁解除两丝灵气碰撞之后,那女娃竟瞬间安稳下来。 难道这鹿角刃的刀灵是在这女娃娃续命? 伏印狐疑着开口:“在下是元清派掌教凌霄真人座下伏印,方才与市井遇到这孩子,如今已为她施针治疗保住了性命,在下并无伤她之意,还望刀灵阁下收了神通,好让我继续为其诊治!” 丹朱见伏印如此,忙捻诀施了个通灵法诀,果然在刀上见到一头黑鹿。 只见那黑鹿看了一眼伏印,随后又望向床上的女娃娃。就在这时,女娃娃突然大叫起来。 “娘亲!娘亲!” “不要!不要!” 而此时,鹿角双刃忽然泛着幽光,竟开始自女娃额间将灵气一一吸纳入刀中,随之吸入的,还有这盈满屋子的怨气。 片刻之后昏暗退散,而那女娃也平静了下来。伏印真人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女娃面上竟是生气大增。 果不其然,伏印望着桌上鹿角双刃,虽还是在散发这怨气,却不似方才那般如洪水过境,而是收敛了许多。 方才那般想来是在保护这个女娃娃吧。 …… 伏印真人望着床上的麦冬,回忆着当时遇到她的事情,莫不是那鹿角双刃出了事情? “娘亲!娘亲!”麦冬不断梦呓着,额间汗滴如注,看的一旁观岳心急如焚。 “师父,师妹她究竟是怎么了,您倒是想个法子啊!” 观辰也是心焦,却拉住了观岳:“你且冷静些,师父自然是想救小师妹的,莫要扰了师父的思绪。” 观岳闻言立时住了口,而伏印真人这时却叹了口气: “皆是命数啊!” …… “你,要打开么?”那老鹿又问了一遍,随着老鹿问出,那一竖愈发的接近了。 辛夷心中亦是百感,虽说当年他还年幼,可这些年他也曾暗中查证了当年灭门之事。那时他本是不解,为何父亲会将他和母亲安置在姨母家中,还将鹿角双刃交于母亲保管,现下想来定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才会如此安排,可…… 可那些妖物是如何知晓他们娘俩不在府上的? 魔族屠杀路家那日,那些妖物为何会去屠杀程家? 程家并非除妖人啊! “要打开么?”老鹿不厌其烦地问着,声如晨钟敲击着辛夷内心。 要打开么?打开了便能解开所有谜团! “要打开么?”老鹿不给辛夷深思,那一竖即将归位。 程归宁三字就要完成! 方才老鹿说的话蓦地在辛夷耳畔回响。 “会撕开一人心伤,使得她心防大溃,再难恢复。” “叫师姐多见外,不若就直唤我名吧,也显得亲近些不是。”麦冬笑意盎然的模样登时出现在了辛夷面前,那笑容灿烂的样子,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不要打开!”辛夷大叫着,面上尽是泪水,却非因不甘而流。 话音刚落,只见白玉石门上咒印登时飞速变化着,随着声声沉重,须臾间又变换回初始模样。 而这时,却是半丝哭嚎声也听不到了。 “为何不开。”老鹿开口,似是诘问,又似是命令。 辛夷双膝跪地,良久之后方才回道:“即便是真相近在咫尺,可若是会伤害到她,我也必不会触碰。我本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却不想她还活着,许是上天眷顾,竟让我遇见了她。便是追求许久的真相那又如何,活着的人,永远比所谓的真相更为重要!” 说完这句,辛夷以额触地哭喊起来,撕心裂肺,难以言喻。 这时老鹿踢踏着靠近,如同一个长者,静视伏地的辛夷。而辛夷竟在这般注视下渐渐平静下来。 他起身望向老鹿,老鹿亦是看着他。 “路家家主,汝当牢记,恪守族规,铲妖除恶,从善从德,为仁为义。” 老鹿伏下前肢,竟跪在了辛夷面前! 辛夷怔愣着伸手抚向老鹿鹿角,就在触上那刻,周遭幻象立时消散殆尽,而他的手上握着的,正是鹿角双刃。 …… 床上麦冬不再呓语,面上惨白褪去,如同睡着一般。 “师父!”观岳大叫着,打断了伏印真人的思绪,他循指望去,只见麦冬眼皮微动,随后竟忽的睁开了眼。 “咦?师父?师兄?你们怎么在我屋中?”麦冬一脸莫名,这是怎的,难不成师父是想将掌刑之位传位与她?那敢情好,她也好在灵香面前好好显摆显摆了。 “你……你……”观岳瞪着眼大惊,“你方才……” 这时观辰忙打断了他:“师妹,你方才许是累着了,结果昏倒在了院中,师父这才过来替你看看。”随后一个眼神阻止了观岳。 观岳了然,忙在一旁附和着,而麦冬却是一脸失望,原来不是要传位于她…… 她正要起身,却忽觉额间一阵麻痛,刚想摸去,却被伏印真人阻住了。 “这头上银针尚未起针,你便这般马虎摸去,莫不是想破了相以后嫁不出去?”伏印真人说着将麦冬按好,一一为她起了针。 麦冬疑惑不解,不过是昏过去而已,还要施展针灸之术?不过她并未多想,只玩笑道:“谁说我要嫁出去的,若是嫁人了,师父岂不是得伤心难过,少了我这么个乖巧的徒儿,徒儿才不会让师父伤心呢!” “哦?如此说来,倒也是你孝顺了,那往后你便跟在为师身边吧,不许离开半步,省着成日里出去祸害宗门其他师兄弟。”伏印真人咬着“弟”字,拔出了一根银针。 不知是痛还是回应伏印真人这句玩笑话,麦冬只大叫着: “师父!”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夜下杯盏忆前尘 辛夷独自一人坐于院中,望着漫天星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而他却是不似以往立时戒备,而是依旧坐着望着繁星出神。 来人也不扰他,自顾自地坐下,随后于桌上放了一壶茶。 “露更深重,不如喝些药茶袪袪湿寒。”来人说着倒了两盏,自顾自地拿了一盏喝了起来。 辛夷不作回话,只盯着夜星出神,良久之后方才端起茶盏。 “我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唯是你早就便知我们的事,所以才会诸般布局。”辛夷端着茶盏也不喝,兀自盯着星空开口问道。 来人轻声一笑,放下茶盏也望向夜空。 “在这宗门之中,除了伏印师兄,想来也就你能懂我了。”不是别人,正是灵香。 只是她今日衣着却是与往日不同。 “你一早便知晓龙七与我的身份,甚至故阳城主府的乔夫人怕是你也早便知晓的,故才会在她那讨来七星龙渊还于龙七。尔后又在验灵根之前便将我等收入清微峰,因你明白,凭你修为,宗门定然不会允你教习我二人。”辛夷说着,端起茶盏送向嘴边,却又忽的停了下来。 “你这般算计到底意欲何为?” 灵香只笑不语,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 “你说的,也不全对,如你所说,却是太高估了我。我一早知晓的,只有龙七,而要我留心你的,却是乔氏夫人。” 辛夷刚要喝茶,听她这般一说,却是大为不解。 “城主夫人?” “没错,一开始去城主府除妖,也确是冲着赏银去的,当时我还并不知晓七星龙渊,直到救转了乔氏夫人……” …… “灵香灵香!你快看呐!夫人给的这枝累丝金簪,上面竟有三颗南珠!若是拿到当铺,定是能兑上不少银钱呢!”麦冬翻着乔夫人赠的首饰盒,面上尽是喜色。 而灵香却是有些恹恹地支着脑袋坐在窗边,只有一下没一下地答着。 非是她不爱财,相反她可是爱极了这些物件,只是有一事她始终觉得蹊跷。照理说以乔夫人城主夫人的身份,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怎会被区区一只小黄皮子给吓得昏了过去。还有便是她身边有阿金护卫在侧,又怎会让阿葎有机可乘? 灵香百思不得其解,蹙着眉头只盯着窗外的老松出着神。 “我说,便是已然得了这许多,你也差不多算了,难不成还惦记着那万金的赏金?”麦冬得不到灵香回应,抬眼见着她这般模样,以为她在想着如何讨要赏金,便上前杵了她一下。 灵香睨了一眼麦冬,换了个臂膀支着脸说道:“你当我是你呢,成日里没心没肺的。有吃有喝有玩有赚便不问左右了,你师姑我可是心系天下之人,此番正深谋远虑着呢!” 麦冬撇了撇嘴,飞了一记白眼:“这话也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才不会信的,换个黄口小儿这般说了,我定是会赞不绝口的!”说着又回去翻起了首饰盒中的宝贝。 灵香闻言正要驳上两句,却自窗外瞧见两个侍女自月亮门入了院中,她忙起身迎出了房门。 “两位姐姐前来,可是城主有事要问?” 两个侍女相视一眼,心中直道这女仙人好笑至极,竟唤她们为姐姐。 “回仙子,我二人是夫人的丫鬟,此次前来是奉了夫人之命,请灵香仙子去夫人房中一叙。” 找她?倒是巧了,她也正好有事相问。 “既是夫人相邀,如此便有劳两位姐姐前面带路了。”灵香说着,朝着二人比了个单手道礼。 两侍女只觉这女仙人有意思得紧,依着规矩行了一礼,转身便领着灵香出了院子。 刚一入城主夫人的屋中,侍女们便退了出去,还将房门关了个紧实。灵香心下甚是诧异,这是要说什么秘密不成,竟还这般小心翼翼的? 正纳闷着,却听得里屋乔氏夫人叫着她:“是灵香姑娘吧,快些进来吧。” 灵香狐疑着进了内室,却见着阿金竟也在场,令她惊讶的是,阿金竟是化作人形立于屋中。 “呃……”灵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犹豫着看向阿金,又看向坐在拔步床上的城主夫人。 “我知晓你心中定是满腹疑问,此番将你请来,便是要为你解惑的。实不相瞒,我亦是有事相求。”城主夫人说着咳了两声。 灵香见状忙答道:“夫人言重了,但凡我能帮到的,定会为夫人解忧,只是夫人先下身子还未痊愈,不如先行休息,改天再议。” “今日若是不与你将话说清楚了,你怕是不会安心的。”城主夫人笑着起身,阿金连忙上前搀扶,她却抬手示意无碍,径自走至桌前,请了灵香坐。 灵香也不客气,既然主家都这般说了,那她也不好拒绝不是。 “那我便开门见山地问了。”灵香坐下后,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这要从何说起呢……”城主夫人说着,替灵香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便先说这龙路乔三家吧。” 相传龙路乔三个除妖世家原本是一家,尔后不知何种原因分散至了南淮、幽麓、高岭三处。古时三家还是一家之时,龙家专于斩妖之术,路家善于探妖之法,而乔家则是封妖。 有一年,乔家出了个叛徒,将封压多年的朱厌放了出来,结果便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幸有元清派出手相助,才又将其镇压。 可此番战役伤亡惨重,便是乔家亦是元气大伤,乔家多数大能俱是折在了那场封妖大战中。 多年来尘间除妖大家大多只能与一般妖物相抗,唯有乔家掌握秘术,能够镇压这等古兽,可乔家却已然有了没落之势。 几年下来,根本无人能够继承乔氏衣钵,但朱厌这等上古恶兽本就不能一直封压,每过几百年便会出世一次,若是无人掌家,那只会令这朱厌提早脱离。 可如今正值灵根稀缺之际,若是令这朱厌脱逃,定会又有一番血雨腥风,不知会持续多久。 便是这时,乔家竟出一个天星灵根的女子。 本来乔家掌家以为后继有人,然而天星灵根之人生来便会带有一种天赋,此女子天赋过于霸道,肉体凡胎难以承载,更是无法修行,便是保命也得随缘,适逢家主巧遇八尾神猫,便许愿令其终身守护此女。 即便是这样,此女依旧无法长命。 后来乔氏家主不知从哪得了一套古籍,得知了龙路乔三家之事,边想着若是能借助三家之力,许能保她一命。再不济,从中选得资质上乘之人联姻,说不得能够诞下继承天星灵根的孩子。 可龙路两家并无这等人选…… 后来便从荼蘼仙子处讨了续命丹,以求能够救治此女。可此女半丝修为也没有,若是贸然服下,无异于送命。 然而就在此女见着续命丹之时,不知怎的,那本来被压制住的与生俱来的力量,竟忽的暴走,一发不可收拾。 便是此番暴走,她竟预知到了三家灭顶之灾!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繁星怎比人心繁 “没错,我便是那个预知灾祸的乔家之女,”城主夫人说着看向灵香,“而我也知道你是荼蘼仙子的女儿。” 灵香闻言惊得起身,盯着城主夫人片刻方才慢慢坐下。 本还纳闷,母亲当年为何会将好不容易研制的续命丹交了出去,不想竟还有这层缘故。 “那母亲当年不知夫人没有修为的么?”灵香眼神游走着,心思却是沉浸在这等子事当中。 “当时我身子孱弱,不得见着荼蘼仙子,祖父当年也未曾多说,合着龙路两位当家的便将丹丸讨了过来,想来也是只说了事情的缘由,急着为我续命,所以不曾说与她听,也是后来遇着了个游方道士,才知道这些子事情的。”城主夫人说着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 “游方道士?”灵香诧异异常,“可知是谁?” “这倒是不太清楚,只知是个年轻的道士,听说当时是自己寻来的,说是闻到了故人的气味。” 能知丹药不得随意喂人服下的,当是内行才是,这道人到底是何来头。 灵香虽是心有疑虑,可转念间又将其放下了,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想来也是无从追究的。 “如此说来,夫人当时有先知大能,可为何三家不能避其灾祸,而是实现将你嫁了过来?” “此话便是不好说了,之前我也曾有过不时的勘破未来的时候,那时遇到过一些事情,本是想避开,可终究事情还是会降临,且会更为严重,想来这便是命数吧。”城主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这种能力,说是天赋,倒不如说是祸害。每每我预见一些事情之时,想要避开,命运却总是会变着法子让其实现,屡次下来,我也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那次三家祸事,我也是预知到了会有幸存之人,才会与我祖父提出外嫁之法,亦是为龙路二家指了道路的,奈何路家山高水远又是第一个遇难的,才会有了你们后来的祸事。” “祸事?”灵香不解道:“什么祸事?” “太上宗。” 城主夫人也不多说,只这么一点,灵香立时便明了起来。 “你是说,那日的黑衣人是路家后人?可……可……可夫人不是先知之能么?又怎会通晓我之前遇到的事情?” “倒是巧了,那日救了你的老道,乃是城主府的恩人,便是之前相见之时看到的,一开始我还不知晓,见着你后才明白了一切。”城主夫人微微一笑,“说起来,我的身子能拖这些年,也全仰仗那位仙人。” 赤琰子前辈?天下居然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那位仙人可是今年七月之前来过府上?” 城主夫人闻言倒是一怔:“正是,你是如何得知的?” 怪道是,灵香恍然大悟。 “那位赤琰子前辈先前生怕我等再遇着不轨之徒,一路护送至故阳城,后来他说要在城中见一见故人,想来当是说的便是城主府吧。”灵香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竟还有这等子事?今日邀你前来便是因着那位仙长。他曾登门告诉于我,说要是我再病倒,便可着阿金去寻城中悠然居。” 这老前辈,竟早早的便给自己埋了个事情。 “那夫人此次寻我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城主夫人听言,竟是跪了下来,灵香见状,忙躲了开去,又赶忙要扶起她。 “夫人这是做甚,有什么事说了便是,为何要如此。” “灵香姑娘,我的身子想来你应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在昨日说话之时那般点我,你是个七巧玲珑心的,如今我便求你想个法子,能替我拖延上几日,待我了了一桩桩心思,才能走得安心,我知道此番很是麻烦,可若是不求于你,想来也没有他人能够做到了。” 灵香闻言眉头一蹙:“夫人,那可是虎狼之法,极为伤身的,以你现在的身子,许是还有个一两年,可若是用了那个法子,便是几月也撑不到了。” “我懂得,这一切我都懂得,便是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了许多事情,天命便是如此安排,由不得你左右挣扎,唯求走前能妥善诸般事宜,也算是图个安心,还望姑娘你能成全……” 灵香心下很是为难,此番无异于害人,可城主夫人这般交心与她,若是不答应,却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知道你很为难,于修行之人而言,救人方是正道,可我这般已是回天乏术,与其救人,不若救心啊!”城主夫人说着,声泪俱下。 …… “所以你便给了她一些子丹药?”辛夷闻言大惊,灵香这般所为,乃是违了修道之法的。 “正是如此,”灵香见辛夷面上如此,便知他心中所想,继而开口说道:“便是如此那又怎样,我已然是个修行无妄的了,倒不如如乔夫人所说那般,救人心亦是安己心。” 辛夷一脸凝重,此番所为怕是有损阴德的…… “便是那个夫人叫你留心于我?” 灵香闻言一笑:“可还记得竹苑初见时,我也是曾点过你的。初见你时只是觉得,这小生长得煞是好看,也不曾往夫人的话上去想,只是走进了才回转了心思,那时便想着,莫非你便是那日见过的刺客。” 辛夷一听此话,立时便记起了那日灵香想要以手捂住他口鼻的事情。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夫人可是对你交代了不少事情。” 灵香笑着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也不尽然,当日她所求不过三事,一是替她保密,二呢便是给她一些提气的丹药,三来便是在门中照顾着些无恙。于我来说,这三样皆非难事,却能换来你的消息,倒也算是值了。” “那她可有说今后如何应对那魔族?” “夫人说过,万般皆是命数,便是刻意躲过,也只会招来更严重的祸事,尽了人事,剩下的,顺其自然便好。而且当时她也只是向我点明了你的事情,其他的一概没说。”灵香说着,起身走至篱笆边上,望着夜空繁星叹了口气,“夫人也是不易了,通晓了万般后事,也是诸般算计,才告诉了我这些不打紧的。” 灵香说着,转身又对辛夷说道:“茶水凉了,莫要喝了,早些歇着吧。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现下还有些事情要做。”说着竟转身下了山。 这大半夜的,又能有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灵香再访古竹林 一众弟子得了神宝法器,自是欢喜异常,各自回了各自院子,日后修行也各自有了方向,不再如这无头苍蝇般,只知照本宣科地修习。 虽说修行上大多术法阵法之类的都须得知道些,但毕竟还是要习得一些保命的本事,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外门弟子命案一事进来也被提上了议程,现如今弟子们已然发放了正经兵器,且不说哪个是凶手,拿来防身也是好的。 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近些日子也被派了值夜的活计,既是成了正儿八经的元清派门人,自然也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各个弟子轮番巡查,由早些入门的弟子带着新入门的一起,也算是在修行了。 灵香那日出门后,便有两三日没有回闲云居,龙七左右打听,竟是连宗门之中也未见其身影。辛夷虽说是知道她外出了的,却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这女子心思百转千回,现下真是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 忍冬这两日已是能够下床走动了,可伏印真人看过之后,还是叫他多多休息,不能急着修行之事。虽不是多厉害的妖毒,可也是妖毒不是,若是修养不好,是会对今后有着诸般影响的。 日子便这般平静着,可上清真人却是清楚,这可是风雨前的宁静。山雨欲来却是不知风从何来,令他心下着实有些不安。 要说门中还有谁不见了踪影,便是乾元真人座下的守诚。无人知他去了哪里,同屋的师兄弟们一起床便不见他的踪影,饶是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 倒是乾元真人丢了弟子也不捉急,便是一众弟子报与他,也未见其面上有什么急色,只道是孩子大了,出去疯玩个几日便会回来,不必担心云云。 众弟子心下俱是纳闷,虽说守诚不是师父座下的大弟子,可也是自小便跟着师父修习道法的,平日里虽严苛了些,却是真切如父子一般,现下师父竟这样淡定,实是怪异得很。 乾元真人能如此从容,自是知晓了他的去处。那日他本是在坐禅,偏的一张道符飞入殿内,他接过一看,竟是一张传声符。 传声符这物件到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传声符的画法。 寻常传声符中规中矩的,用以传声留话,可这张传声符一看便是出自灵香手笔,且不说那符画得如何随意潦草,便是收尾之处的笔锋,也被改成了一个圈。 用灵香的话来说,这般便能将她的话传得更是到位些,省着她的这些师兄们上了年纪听不真切,万一听岔了去却是不好了。 乾元真人见着这符便知是灵香定要有事,只笑着捻指将那收尾的圈抹了去,才又捻指催动了传声符——这深更半夜的,本就是在高山之上,又是空旷殿内,若真是直接催动了这符,怕是漫山都要响彻灵香的嗓音了。 传声符一被催动,果然是比上回上清真人那张声音小了许多,却也如同坊间叫卖一般,也不知灵香哪来这么大的嗓门,真是半丝女儿家的样子也没有。 只见符箓自上端开始燃了起来,便听见大殿上回响着灵香的声音:“想来二师兄如今还不曾入睡,这般便叨扰了。现下我要往古竹林去一趟,须借守诚一用,不日便全须全尾地还回来,切莫着急上火。” 话音刚落,那黄符便燃尽,化作了符灰飘散开来。乾元真人听后只得无奈一笑,如今收到这张传声符,怕是灵香现下人已然是在古竹林了,便是计较,难不成还驾云追去不成,且不说路程遥远,便是到了地方,那古竹林的阵法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乾元真人再次凝神屏气,安坐蒲垫,权当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再说这守诚,正会着周公大神,却忽的被拉坐起来,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捂住了口鼻。他本是以为遇到了强盗,却忽的记起自己早已是道门中人,哪个强盗会不长心眼,竟敢劫掠他元清派? 可待他定睛看去,却是看到了灵香,这可叫他大惊失色——强盗固然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面前这位便是强盗也要退避三舍的。 这小姑奶奶怎的半丝男女大防也没有,大半夜的竟跑到他的房间内,且不说如今他身上只着寸缕,便是隔间还有其他男弟子在,便是修行之人,也不能这般全然不顾不是? 只听灵香嘘了一声道:“现下有些事情要你陪我走上一遭,晚了便来不急了,你师父那我已经告知,你快些穿上衣服跟我走。” 这走一遭是没什么,可要他穿上衣服,你这姑奶奶倒是回避一下啊。 只听得灵香做贼一般催促着,守诚裹着被褥,废了好大力才挣脱了她的手。 “师姑若是有事,知会一声便是,我定是会帮忙的,只是劳驾师姑规避一下,我好穿上衣物不是?” 灵香闻言面上一红,随即转身走到了屏后,口中还嘟囔着她什么没见过云云。 二人一出了元清山门,守诚便抓起一把土一扬,手诀翻飞间,他和灵香便站在了古竹林外。 可灵香这次却没有吹起玉笛,而是吩咐他先在此地等候,说是片刻便会有地精前来接引。话还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入了竹林之中。 守诚心下甚是诧异,究竟是什么事非要半夜前来,又是什么让这小师姑竟连等接引地精的功夫也没有?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果然竹林内就传来了滚动之声,两个地精递了灯笼,便领着守诚入了阵中。 行了有一刻,阵中昏天暗地散去后,便见着竹杖老人的小院,可院中却是空无一人,全无灵香两人的踪迹。 守诚心中疑惑不解,忙问着一旁的地精,那地精却是瘪了瘪嘴,让守诚跟着,便自顾自地滚了起来。 守诚一路跟随,行至屋后又拐了好几个弯,便见着一个空地上,灵香同竹杖老人正蹲在地上不知在做着甚,嘴上还不停地咕哝着,似是在议论着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紫叶金昙稀罕物 守诚走近了,才听清了这一老一少在嘀咕着什么。 “这物事儿当真有用?”灵香将信将疑。 “噫!瞅你这话说的,老家伙何时诓过你?”听了灵香这般问着,竹杖老人立时便这么回了她,“你且等着吧,待素晖落下,那番子景象怕是你也不舍摘下的。” 守诚不知二人究竟说的什么,便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行了一道礼。 “呀,守诚来了。”灵香回头望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了头,“来的正是时候,快快过来,这紫叶金昙便要开了。” 紫叶金昙?倒是从未听过。 守诚疑惑上前,这才看见,这一老一少竟是蹲守着一株盆栽,只是那盆栽竟是紫色的茎叶,上还有两朵白色骨朵,看着像是昙花。 小师姑大半夜将他叫醒莫不是就为了跑来看这昙花一现? 不对!昙花乃是夏秋之物,现如今便要开春了,又怎会是昙花? 正当守诚满心疑问之时,只见一道清晖落下,不偏不倚洒在盆栽之上,那两朵骨朵似是在不断汲取着月晖中的灵力,竟有了开放之势。 “哎哎!你看你看,老头我没骗你吧!”竹杖老人说着,面上尽是得意。 灵香像是没空搭理他一般,只屏气凝神地望着紫叶金昙,好似她一个闪神,这花骨朵便娇羞了不再开了一般。 只见那花瓣随着月晖的浇灌,一层一层地打开了,本是白色的骨朵,却在绽放之时慢慢变成了金色,那瓣叶上好似镀了层金光,竟有丝丝精纯灵气萦绕在其中。 守诚从未见过这番景象,一时间看呆了。 就在这时,竹杖老人却突然开了口:“这便移不开眼了?不过是外瓣开了而已,待会等这花苞全开见着蕊了才是精妙呢!” 确实,如今不过是外头的一些丝瓣张开了而已,其中还有骨朵仍旧是闭合着的,却已是夺目非常。 “这宝贝若是盛开,且还得一两个时辰呢!”竹杖老人面上得意之色更甚,仿佛是在显摆一般。 这…… 这不就是昙花么? 守诚心中如此想着,便也这般问了出来,竹杖老人听了却是砸着嘴睨了一眼他。 “说是昙花倒也不错,可花也有百种不是。这可是三十年出芽,三十年抽枝,三十年结笼,结了笼还要再等上个十年才有的今日,老夫可是花了大心思的,哪是一般的昙花可比的?” “便说是百年好了,还要这般强说了,生怕我空占了你便宜似的。”灵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花笼,开口说道。 “哎呀,你这小女娃娃真真是,没活过百年,又怎知这百年的忍辱负重。”竹杖老人埋怨着。 灵香闻言却是笑了:“倒是不知你这老头儿忍了那般辱,负了何种重?” 竹杖老人撇了撇嘴嘟囔道:“真真是不通风月,木鱼脑袋。” 约莫盏茶功夫,那紫叶金昙的花的灵气竟忽的爆了一下,如同油蜡上的火光爆出的火星一般,便是这一刻,花笼竟张了开来,隐约可见其中丝蕊,正是这样,花笼周围的灵气竟更加地浓郁了,隐隐泛着金光,便是天上的亏凸月,也不及这光华的半分。 “如何,我这紫叶金昙确是个宝贝吧!”竹杖老人笑着捋了捋胡子,连着那胡梢也好似得意了起来。 又是过了半个时辰,合拢的花瓣张得更开了,其中丝蕊也挺立了起来,不断地散发出灵气,而它的外瓣,竟变得透明了,薄薄一片,仿若蝉翼,瓣中纹路清晰可见。 “倒还真是个稀罕物,老头你从哪弄的,怎的就这一株?”灵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中尽是羡慕。 “噫!还就这一株,小丫头你倒是说得轻巧,为了培育这宝贝,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了,十坛中才出了这么一坛。”竹杖老人胡子都飞起来了,心中直道灵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呀,可惜可惜了,不然我便讨上一株去闲云居,炼丹入药便方便许多了。”灵香一脸惋惜道。 竹杖老人闻言立时警醒起来,这小土匪可是会做那明抢的事的,前些年他那好些物件可被她抢了去,便是哭都没处哭,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可他又偏是有个什么好东西便要显摆一下的性子,灵香他又是喜欢得紧,如此倒是便宜了她不少东西。 紫叶金昙终是盛开了,花托青紫,外瓣剔透,内瓣皎洁,花蕊金黄,滑丝花柱俱是洁白。看上去本是莹白的花,却不断散发出金色的灵气,令人见了心生赞意,叹为观止。 灵香正出神于此花的高雅素洁,竹杖老人却连忙开口。 “丫头,还等什么呢!此花盛开不过盏茶,若是错过了,便要再等上四十年了!” 灵香闻言立时回过神来,自一旁取了一把剪刀,“唰”地一下便剪下其中一朵,又小心地将花蕊中的花粉尽数刮至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砚台中。 这厢方将花粉刮尽,那厢紫叶金昙便有了衰败之相,便是还在花茎之上的那朵,所散发的灵气也渐渐弱了下来。 不过便是如此,灵香同竹杖老人也不曾过问,只是取了水慢慢研磨起了墨块。 守诚正纳闷这二人作甚之时,却见茎上那朵花慢慢收起了花笼,不一会便成了骨朵,头也低了下去。 这时竹杖老人才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其剪下,同那朵刮了花粉的一同放在了一方手帕中,轻轻地包好递给了灵香。 “可莫要忘了老夫的那份。” 灵香头也不抬,只专心地研着墨,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守诚这才看到,砚台之中磨出的磨竟萦绕着金色灵气,而黑色的墨中,似乎还泛着金色的光。 正诧异间,却听竹杖老人吩咐着,差他将那没有花了的紫叶金昙抱起,随他出去。 “这小丫头现下不得空顾着我二人,你且小心搬了我这宝贝随我来,这紫叶金昙可是刚用尽了力气,现下可得好好给它滋补一番才是。”说完竟哼起了小调,甚是滑稽。 守诚无法,只得听言小心地将那紫叶金昙抱起,随着竹杖老人回了竹中小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古古怪怪归闲云 龙七这些日子没有见着灵香,着实有些烦躁,丝毫没有了前几日的得意,心下只道,莫非上元那日自己急进了些,这小妮子怕不是躲着自己呢? 辛夷望着不时长吁嗟叹的龙七,立时便知晓这小子定是又为着灵香心神不宁了,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便下山同观尘会合去了——今日便是轮到他值夜。 盯着辛夷下山的身影,龙七心中百转千回。若非听了他的话,自己绝不会如此莽撞,现下好了,那小妮子躲了起来,也不同他说,他能上哪找去。 忍冬此时出门,正看见树下石凳上不住唏嘘的龙七,心中竟忽的有些酸涩。 那日龙七说得不错,要说与灵香相处时日,便是龙七居多,自己必然没有优势。不过看他这架势,似是对灵香的事情知晓得不多,而自己可是自竹杖老人处得知了不少,虽不是全部,却怎的也比龙七更知内情不是。 现如今自己身子已然大好,倒不如勤加修炼,说不得哪日便能配得上她了,只是…… 只是如今灵香不知所踪,自己全然不知如何下手,以自己这灵根资质,又能做些什么。 二人怔神间,却见院门处一阵浮灰飞散,不时便见灵香与守诚自灰雾中现了身。而两人刚一站定,便见灵香急急往之前不许众人进的屋子奔去,便跑还边同守诚说着: “事有些急,方才烦你送至门口。赶不得谢你了,晚些时候再去寻你,你且先回了你师父复命去吧。” 随后便进了屋子关上了门,留院中三人目瞪口呆。 这厢盯着灵香如绝尘一般而去,守诚还未回神,却见龙七面带谄笑凑了上来。 “师兄近日是同我家师父下山了啊,可否告知去了哪里,我等也好效仿一番,说不得还能够精进修为不是。” 精进修为?去薅了一棵草能精进哪门子修为? “呃……”守诚伸着手抵住靠近的龙七,“不过是随着小师姑去了趟古竹林,至于她是去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说着蹲下抓起一把土扬开,一个土遁便没了踪影。 古竹林?又是古竹林,这丫头没事总往那跑作甚? 龙七一脸疑惑,望着廊下忍冬,忍冬回以微微一笑,转身便进了屋子。 这古竹林说得这般神秘,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拜访一番才是。 灵香如此着急,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她要为忍冬做一把兵器。 上古时期许多法器神武大多都是有道行高深之人所做,诸如戮魂幡之类,究其本质也不过是个符咒而已。既然别人做得,那她自然也是能够做得的,好歹自己也是筑基三境不是。 至于为何会如此急迫,一来是这紫叶金昙灵气容易流失,拖延越久,流失越多,二来便是制作兵器须得时间细细打磨,念符一事诸般繁琐,时间久了会误了许多事情。 刚一进屋子,灵香便翻箱倒柜地翻找起了书本。犹记得小时候层见过一本书,上有着诸如金钱剑之类法器的做法,她曾看得津津有味,不过看过之后便丢之一旁,全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也会用到其中内容。 龙七稍稍一靠近便能听到屋中声响,他心中甚是好奇,平日里也不曾见灵香进过这屋子,今日怎的就想起来进去了。且他最是好奇的,是这屋中究竟有着什么物件,竟让灵香这般藏着掖着的,明令他们不得进入。 他敲了敲门试探道:“灵香!灵香!可是有麻烦事了?不若让我进去帮你一把?” “你敢!”正要推门而入,却听灵香急喝道:“为师近来不得空,莫要烦扰与我,自己修行去吧。”虽说着话,可那屋中声响却不曾停下。 龙七纳闷不已,弓着身子凑着门缝想要看到屋内情形,门却忽的打开,使得他险些栽倒,亏得自己收入了力,只是如今姿势有些奇怪…… 灵香龙七二人一内一外,面贴着面,只差半毫便会贴到对方。如此情形,两人俱是怔住,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上元夜那日。 两人面上皆是涨红,片刻时间皆无所动,仿佛时间静止,便是那“喳喳”的雀儿声,也入不得二人耳中。 正当龙七想着是否要进一步时,灵香却忽的出手推了下他,本就脑中空白,一个不稳,整个人便滚下了台阶。 “你……你……这是在作甚!”灵香颊面绯红,手上不停拧着刚找到的书本。 龙七急急起身,亦是红晕满面:“我……我……我就是想看看,你可是要帮忙。” 灵香忙转身奔向自己屋子,刚要推门,头也不回地说道:“为……为师……为师这几日有事要忙,你且安分几日……过些时候再带你们修行!”说着推门而入,徒留呆滞原地的龙七。 见灵香关上了房门,龙七这才后悔,方才为何不早些向前,说不得便能亲上灵香了,一想起灵香软糯的小嘴,他登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 湖中波光粼粼,一盏盏河灯自湖上飘过,随波而流。湖边叫卖声,唱和声不绝于耳,却是丝毫没有影响树下二人,而这二人便是龙七和灵香。 那老树上尽是痴男信女许愿结下的红绳丝带,此时微风拂过,丝带飘扬,不知是哪对结的一条,不曾系牢,竟随风飘了出去。 树下灵香如同吃醉了酒,面上晕染着,好似抹了胭脂一般,不住地咬着自己的唇,看的一旁龙七心中欢喜不已。 龙七见面前小人如此秀色可餐,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凑了上去,而灵香却娇羞地往后一躲,嘤声道: “四周还有外人,七哥儿莫要这样……” 声酥入骨,挠得龙七心中甚是痒痒。他一把将灵香搂进怀中,沉声说道:“哪有别人,便是有人,也莫要害怕,有我呢!” 说着低下了头便要亲上灵香那诱人的小嘴。 可就在将要贴上的那刻,只听“哐啷”一声…… …… 只听“哐啷”一声,方才灵香只急着回屋,却未将不许龙七三人入内的屋子关上,一阵风吹过,竟吹开了半扇门。 听着声音,龙七顿时回过神来,望着不曾全然合上的门若有所思:他可不是要偷看屋中物件,只是灵香忘记了关门,他不过是替她将门关好,不得已才看到屋中有些什么的…… 如此想着龙七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却只见得屋中一片混乱,地上桌上塌上尽是书本。 不过是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龙七纳闷着随手拿了一本,却见书封上赫然写着“合欢秘戏”四个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梁算计换乌竹 念符本是灵香擅长的,可为神兵法器念符,她还是头一遭。 一般符箓皆是用过之后便会焚尽,所以不必过于注重黄纸朱砂之上灵力能否长久,便是那镇压符箓,若非是封镇妖物的,也不必要考虑这点。可这法器就不一样了,总不能用一次便不得再用,是故灵香也是思虑了许久。 上元那日悠然居鼠妖一事,她曾留意到其中一只妖鼠的尸骸,那上面分明是因着灵气所伤。按照当时情形,龙七还不通引灵入器之法,便是通了,也是五行火象的灵气才是。而若是依着辛夷的修为,断不会留下如此浅的伤口。所以那只鼠妖身上的伤口定是出自忍冬之手。 一来忍冬虽是伪灵根,却好歹也是五行皆有,极有可能引出此等清冽灵力。二来他本就持着未开封的软剑,若只是普通剑伤,必不会留下那等痕迹。 推来算去,也只有忍冬能做到了。 本来灵香想着,辛夷虽不精通道法,但凭借自身武道修得结丹,又有路家奇门异术加身,若是稍加教习道术法诀,修为定是能够更上一层。 而龙七本就修习了《缠龙剑诀》,倘若辅以引灵道法,令其可与七星龙渊之灵意念相通,往后修行诸事也应是顺遂的,只是相对来说他于心法一门有些欠缺,不过往后稍加调教,这些也不成问题。 唯忍冬修行一事,着实令灵香费了些心思。 忍冬灵根资质本就不如龙七辛夷二人,又不似他们各自都有传家之物,亦是无甚出彩之处,更在之前不曾有过武道修行,现下硬要修行,只得按部就班。 可灵香并非墨守成规之人,若真按着一般的修行步骤,且不说这循序渐进是否可行,便真是道有所成,怕这忍冬也得如竹杖老人这般年岁了。 自己是残灵根,修行不得出路,难不成还能在一个健全灵根的人的身上无从下手了? 正百思不解之时,却在上元那日看到那道伤痕,着实令灵香茅塞顿开,直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依着那道伤痕来看,忍冬虽是伪灵根,却能在无意中融合五行,并引灵入器。既然如此,便以之为突破口,为其甄选能够扬其长的修行之路。 思来想去,真要是在这一方面下手,还是得请教一番作为过来人的竹杖老人。适逢那日竹杖老人同她说了紫叶金昙之事,她便顺道问了一下。 当年竹杖老人修行亦是在灵根资质上吃了亏,可幸有无为道人发现了其于布阵之上极具天分,于是便劝着本想放弃的竹杖老人以此为突破口尝试一番,果不其然,当真令他在这一处大有所成,且因着卓绝阵术令其修为精进,屡屡破境。便是昭冥真人所学阵术,半数阵法之书也是出自他之手。 也是那日,竹杖老人给了灵香一个法子。 忍冬既能融合五行之力,又能引灵入器,倒不如教习他运转五行,再加以引导,使出五行术法。而符箓之法最是直观。 五行符箓能够分别将其五行之力引出,又能三两结合形成其他异相。 但若是单纯用以符箓之法过于费事,便是画符备符不说,总不能日后独当一面了,还要揣上满兜的符纸不成。 故竹杖老人便让灵香为其做一把折扇。 他口中的折扇并非尘间公子哥儿们用的纸扇,而是如兵器那般的铁扇。 铁扇手法多样,刺、砍、挑、压、拌也是接近于忍冬入门时所用软剑,想来还是容易上手的,且扇面张开后还可接挡暗器符咒,虽说短了些,但毕竟可以引灵之法弥补。扇上也是多有雕刻图案的,正好可将五行符箓刻在其上,以助其引灵。 “可扇于其他兵器来说,不可硬碰硬,多得运用巧力,后发先至,会不会过于阴柔了?”听了竹杖老人所说,灵香心中甚是犹豫。 “哎~若真如你所说,那小子可引灵入器,便可将灵气包裹扇面,便是使那粗犷手法,也当是无碍的。再者说,若是真能以此增进修为,还在乎这点子俗人心事不成?” 灵香听言倒是觉得此言不假:“既如此,便以法器之身制造好了,可若是以铁制成,未免过于麻烦。我曾记得老头儿你这有几颗百年乌竹,反正横竖你也不用,不若砍下一颗与我……” 灵香话未说完,竹杖老人立时便嚎开了:“就知道你惦记着老夫那些个宝贝!百年下来,老夫都不曾打过它们的主意,你可倒好,为着你那劳什子的徒弟,竟要毁我竹园?不成不成,想都别想。” “嗨呀!老头儿这是何必呢?”灵香见竹杖老人如此,竟撒起娇来,“那乌竹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我拿去做个竹扇,还算是物尽其用。再说我便只讨一棵,又不是全都拿走,你也不至于这般小气吧,都是几百岁的人了。” “小气?”竹杖老人闻言胡子都飞了起来,“我若是小气,还能让你这小强盗夺了许多东西去?你哪知这些乌竹废了老夫多大的心思,说得倒是轻巧!” 灵香见竹杖老人似是铁了心一般,忙起身俯视着他说道:“当真不给?” “绝对不给!” 二人对峙片刻,灵香却忽的笑了起来——这老头儿,还对自己心计起来。 她盈盈坐下,笑道:“说吧,如何才肯交于我?” 竹杖老人睁开一只眼暼着灵香,随后清了清嗓子道:“听闻你前些日子研制了个聚灵丹,想来应是极为好用的,若是拿个百八十颗与老夫交换,说不得老夫便送你一棵。” 真真是好大的口气,还百八十颗! “百八十颗您是甭想了,不过我这还剩个三颗,您若真是想要,我倒可以尽数给了,不然我便赠予旁人,还能承个人情。”灵香笑着,自乾坤袋中取了个荷包掂了掂。 听得荷包响动,竹杖老人登时便转过了头来,那紫叶金昙将要开花,开过花后可是要好好滋补一番的,聚灵丹实为上乘之选,莫说三颗,便是一两颗也足够了。 可那是百年乌竹哇! 罢了罢了,他可是从未自这小强盗手上讨过什么好,三颗便三颗吧! “既是如此,待那紫叶金昙入药炼丹后,怎的也要分我几颗,你若应下,我便予你一根百年乌竹。” 这小老儿,竟学会这般盘剥自己了,罢了罢了,到时候成丹多少,这老头儿横竖也是不知的,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一言为定!” 竹杖老人闻言,一把抢过了灵香手中的荷包。 “驷马难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是一回东窗事 虽说是竹子,可这百年乌竹却是不同,它既有着竹子的韧性,又因着竹杖老人常年以灵脉之水滋养,灵气盈身,倒是比寻常兵器坚硬许多。 灵香研墨期间,须得以身灵气将紫叶金昙灵气与墨融合,以便之后为扇描金。而这时竹杖老人则帮着将那扇面的竹简制成了形,以便灵香刻画。 房门闭了三日,灵香也不曾出来过,便是巡查回来的辛夷也心中诧异的很。这小妮子心思九曲十八弯的,常人根本无从猜测,真是不知她究竟又在捣鼓什么。 可令他更是奇怪的,却是龙七与忍冬。 自他一回来,便见二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盯着,不言不语,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便是他上去问话,两人也不过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这倒是稀奇了,平日里二人不是向来谁也瞧不上谁的,如今这般难不成这二人互相看上了眼? …… 忍冬进了屋中,本是躺在榻上想着今后修行之事,出神间却被屋外一阵“哐啷”声惊到了,他心下不禁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待他出门一看,却见先前灵香明令禁止的屋子竟是敞着的,隐约可见龙七衣角。 难道他将此门打开了?不对!方才灵香可是进了这个屋子的。 忍冬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探去,却见屋中龙七背着门,如同石雕一般。 “你在作甚?”忍冬开口问着。 龙七大惊,忙转过身来,却是将手背在身后。 “你……你怎么……你怎么出来了……” 听他这般支支吾吾的,定是有什么事情。 “你藏着掖着什么呢?” 忍冬正欲上前查看,却踩中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本书。他赶忙抬起脚,可抬起之后却发现,那上面赫然写着…… 春宵图! …… “呃……”辛夷沐浴回来,却见着二人依旧相互盯着,“你们……” 话未说完,却听龙七开口喝道:“此事与你无关!” 辛夷纳闷不已,而这时忍冬竟也开了口:“守了一夜,你且安睡吧,莫要搭理我二人!” 怪异至极,这两人竟会这般不谋而合? 而这时他才留意,桌上两人面前竟摆着几本书,不过却是倒着扣在桌上。 他正要伸手拿一本翻看,龙七忍冬却不约而同地出手按住了,异口同声道:“莫要乱动!!” …… 三日过去了,灵香始终不曾出过房门,饶是麦冬来了,也不曾将门打开,那门竟被灵香 贴了符箓,如何也开不得。 竹杖老人还是极为贴心的,竟是将竹扇所需的二十二条扇简悉数制成,一齐丢给了灵香,如此灵香只需思虑如何在每片扇叶上附符便可。 她本是想着,将混有紫叶金昙的墨直接画于竹简之上,那墨本是极好的漆烟墨,再有紫叶金昙灵力相持,想来日后必不容易褪墨的。可毕竟是绘于竹简之上,也是说不准。 灵香一时间有些犯难,再一看那二十二条竹简,其中两条较其他的更为厚实,且取的是竹皮处,想来是用以做扇骨外侧的竹简,而剩下的二十条,简身却是薄而韧。 “呵!这老头儿,嘴上说着不乐意,倒是想得蛮周到的,竟是连釉都给上好了。”灵香顿时笑道。 灵机一动下,灵香自乾坤袋中取了个小刻刀。既然怕着褪墨,而这竹简又这般薄韧,倒不如将那符印刻成镂空,再于镂空边沿上墨描金,还能稍显大气。 如此想着,她便着手刻了起来,可这百年乌竹毕竟是竹杖老人精心照料的,若非用上引灵入器之法,还真是不能伤它半毫。便是用了这个法子,也着实耗费了灵香不少灵力。 不过作这扇子也就用了灵香两日时日,剩下那一日,她是着实有些累了。将竹扇排好后,便将其挂在屋中阴晾着,自己则是爬到床上倒头便睡,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不过…… 睡了一日,终是在这日辰时醒了过来。这一觉好眠,灵香只觉浑身舒坦,开门正想伸个懒腰,门口却立着两人,似门神一般,只是这门神并非对外,而是朝着灵香,面上神情肃穆。 要说龙七忍冬二人也是不言不语地等了许久,一见着灵香门开了,一人一边,立时便将她架进了屋中。 刚起床心中还是一团浆糊,这二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这般对自己? 灵香面上满是诧异,怔愣了半晌,待回过神来,自己已是坐在了床上,而龙七忍冬二人亦是一人一边坐在对面,这…… 好似尘间三堂会审一般…… 龙七忍冬也不言语,只盯着灵香看。灵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扭着身子便想起身,却不想对面二人竟异口同声地令她坐着别动…… “呃……这……”灵香心中莫名,这二人怎的这般奇怪,“我不过是闭了几日的门,你们何必这般……” 话未说完,只见龙七忍冬二人伸手入怀,竟从中取出了几本书,随后丢在了桌上。灵香探眼望去,《留香图》、《旖旎春宵》、《春宵图》、《合欢秘戏》…… 这…… 这不是她珍藏的孤本么! 他们怎会…… “呃……”灵香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他二人的师父,这书也当是在隔壁屋中的,而隔壁屋子先前便不许踏足,他二人又是如何得来的? 既是得了这些个孤本,便定是闯了那屋子,那即是违了师命的。 横竖已然被发现了,不如先发制人…… “咳咳……”灵香清着嗓子,“为师不是曾警告过你们,不许踏入那个屋子么,怎的你二人竟敢违背师命?真真是……太不像话……像话了……” 本是想着气势上做全了,可面前二人确实神色庄重,由不得她半丝威风,一句话未说完,便有些败下阵来。 “你……你们……如此又是哪般……”灵香犹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喊着,“我……我不过是拿来收藏而已,书本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忍冬似是有些看不过去了,沉吟着开口:“虽说身为弟子,不应过多干预师父的事情,可身为女子,怎能私下看这等粗鄙书籍,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有损闺誉。” 灵香闻言,缩在床上瓮声道:“便说是私下了,我分明又是藏得好好的,怎会令人知晓……再说了,修行之人超脱凡尘,哪能这般计较此等俗事……” “俗事?”龙七此事沉声道:“你可当真不将自己当女子看了,男女大防不顾,如今还会看这起子书本,莫不是哪个心法经传上教授的不成?” “那……那倒不是……”灵香支吾着,看了一眼对面二人,随即计上心来。 她望着忍冬开口道:“你看,为师这些日子不是正忙活你的事情么。前些日子他们各自都选了法器,唯你不曾,可你灵根特殊,又不能与他们一般,为师忧虑了许久,才想了一个好法子。” 灵香说着,起身走过二人,取了挂在屋中的那把扇子。 “你看,为师亲自为你做了一把法器,想来应是与你灵根极为贴合的。” 忍冬闻言,面上倒是有些缓和,望向灵香手中,只见是一把描金黑扇,看着甚是精致。 那扇子约莫十寸,扇柄处画有奇怪纹路,随着灵香慢慢打开,扇面上竟镂空着符印,每片扇叶上俱是不同,且往下还有一些雕花暗纹,描以金边,甚为大气。 “这……这是特意为我所做?”忍冬有些始料不及,这灵香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竟有这等巧手? “自然是为你所做,不然为师这些日子窝在房中作甚呢?”灵香说着,将扇子递了过去。 忍冬双手接过,面上仍旧难以置信,可摩挲着扇子片刻,面上神情竟缓和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龙七,尔后慢慢打开手中黑扇。只觉这扇子轻盈无比,便是不用来做法器,也是极好的饰物。 这是灵香亲手为其所做,忍冬不禁又看了一眼龙七,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只是这扇子方才做好没多久,一来尚未起名,二来不曾聚灵,”灵香此时却开口道:“可莫要小瞧了这两件事,若是能得个好名字,便能容易聚灵,一旦聚了灵,于你修行可是大有裨益的!” “这……难不成要我起名?”忍冬疑问道。 “若是你有心仪的名字,自是再好不过,倒省去了我许多心思,毕竟日后是要常伴你身的。”灵香说着,取了刻刀,“若你想好,为师这便为你刻下。” “常伴我身啊……” 忍冬说着,望了一眼龙七,而后者此时却是青着脸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便叫随冬好了。” “随冬扇……”灵香斟酌着,“倒也不错。”随即接过忍冬手中随冬,一番刻画,一道阴刻便出现在了扇柄处,字体娟秀,倒是为这扇子平添了几分柔美。 “如此你便拿出去耍耍看,若是得心应手,日后我便为你选些合适的功法修习。”灵香劝说道。 忍冬闻言又是望了一眼龙七,随后接过了扇子去了院内,心中欢喜莫名。 见忍冬出了屋子,灵香不禁舒了口气,走至床边坐了下来。 真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不过逐一击破果然是好的,剩下的…… 灵香抬眼望向龙七,却见他蹙着眉头,面色铁青……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外门又逢凶杀事 一时间灵香倒是尴尬得紧,要说方才忍冬倒是好打发,毕竟是给了他好处的,可这龙七又当如何敷衍过去? 她挪动着身子,浑身不自在,那桌上摆放的书本,现下倒是甚为刺目难耐。 自己终究是一门长老,这般被抓住痛脚,总归是有些狼狈的…… 正当灵香纠结着如何开口时,龙七却说开了。 “你亲手为他做的扇子?” “嗯……”灵香应着,面上倒是有些不解,“自是我亲手做的,你瞧这桌上物件还不曾拾掇。” 这鬼丫头,是听不懂他言下之意么? 龙七不禁叹了口气:“那你为何只为他做了一把,而没有我的?难不成厚此薄彼到这般田地?” 嗯?厚此薄彼?她何时厚此薄彼了? “你当这扇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便是做这一把,还费了我三颗聚灵丹,才求得了这些个材料,哪是说做就做的。再说了,这是做给忍冬的法器,你早已有了七星龙渊,还要扇子作甚?” 龙七闻言,立时便站了起来。 “可那是你亲手做的,便这般给了他这么个外人?” 外人? “什么外人,他可是我嫡传弟子,怎的就是外人了,师父给弟子做一把趁手法器有何不可!?” 咦?她作甚要这般辩解?她可是师父! “我都不曾得你亲手所做之物,便这般便宜了他?” “怎的就便宜他了?要不你将你家传的七星龙渊同他换了!”灵香忽的不知哪来的火气,抱胸而坐,扭着头也不看龙七。 龙七盯着灵香,许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怎的这般不开窍呢!唉……” 她不开窍,什么叫她不开窍? 灵香正想反驳,却见龙七拿起桌上一本书望着自己。 “我倒是险些忘了这个,你这书……” 灵香一把夺了过来,又将桌上的几本囫囵抱起,一股脑塞进了褥子里。 “我……身为道门中人,自然是要对各类书籍有所研究,且这还关乎尘间凡人生生不息之道,便是拿来研读,那又怎样?” “哦?”龙七眯起双眼,扯着袍领,慢慢靠向灵香。 灵香见状想要后退,却是坐到了床上,心中好似一只被捉住耳朵的兔子:“你……你想怎样……” “既是要研究,怎能只研读书本,不如……” 龙七不断逼近着,眼见着他逼到了床边,灵香忙往床上缩着身子,而龙七一只手已经撑在了床上,两人已是面对面贴的很近了。 便是这时,麦冬哼着小调进了屋子。 “灵香!你这几日作甚见不得人的,竟还……” “还”字卡在口中半晌,也未说出下文,却见她双眸圆睁,瞪着屋内,那口中登时变得,便是三个炊饼也塞的进去! “灵香!你!你居然背着我!和……和……” 麦冬满面涨红,后面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支吾着指着灵香。而龙七早便风一般夺门而逃,也不知后来两人在屋中说了什么。 方才他不过是想吓唬一下灵香而已,这等事情被人撞见,哪还敢再待在屋中! 他也是…… 害臊得紧呢! …… 麦冬一路问东问西,扰得灵香不胜其烦,便是与她解释过了,她却依旧不依不饶,满心皆是那起子尘间话本的恶俗桥段。 “便说是无事,你这般刨根问底,我还能编排个故事出来与你不成?”灵香一面疾走着,一面同麦冬说着。 “无事?你二人都爬到床上了,还说无事?当我三两岁的娃娃呢?”麦冬睨了一眼灵香,随即又自顾自地陷入无限遐想。 灵香也是无奈,看样是得找个日子同六师兄说道说道了,好好的弟子竟被他宠成这般,日后还许不许人家了?难不成还真要留在身边做一辈子姑子? 两人拉扯间,总算是到了无极殿外,灵香终是舒了口气,无极殿非经传唤,麦冬可是进不得的。这大师兄也是,若要传话,送个纸鹤信便是,还非要这祖宗跑去闲云居,又非自家弟子,倒是使唤得理所当然。 殿内诸位长老皆在,俱是神色凝重。灵香见了疑惑不已,她不过是半夜里携了守诚出了趟山门而已,难不成又违了哪条门规? 嗨~自小到大她违的门规多了去了,想来也不差这一回! 灵香走上混元台座立定,可一众长老依旧不言不语,上清真人仍是闭着眼目。 这倒是奇怪了,这半夜出山门顶多便是违了宵禁而已,一个个至于如此凛若冰霜么…… “呃……”她扯了扯一旁丹朱真人的袖摆,低声问道:“八师兄,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个个如此严肃?” 丹朱真人却是叹了口气,摇着头示意莫要言语,静候掌教师兄。 听他如此说,灵香也只好撇了撇嘴,立在那等着上清真人说话。 等了许久,没等到上清真人开口,倒是乾元真人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 “诸位师弟认为,此事当如何?” 什么?灵香如丈二和尚,一脸莫名。一个个的还不曾听她辩解,便要下定论了么? “这个……我还不曾分辨,师兄们如此定罪,怕是不太妥当吧……”灵香心虚着说道。 上清真人闻言倒是睁开了眼,盯着灵香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伏印真人看了一眼她,心中直腹诽着:这小师妹哪回犯了门规领罚,不都是面上意思意思便过去了,哪回还真罚了她?自己为此可不少受掌门师兄的念叨。 “咳!”乾元真人清嗓道:“小师妹这两日闭关,又是刚到,怕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你去古竹林的第二日,外门弟子处又有弟子遇害了。” “什么?!”灵香大惊,“又死了个外门弟子?” 乾元真人摇着头叹了口气,澄心真人接口道:“这回死的,是元回……” 灵香闻言更是惊骇异常,前些日子她可是见过元回的。那孩子要比无恙还小上许多,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小的个子,成日里笑眯眯的,从不与人结怨,又怎会受人戕害呢!? “师兄莫不是说笑呢吧……元回可是自小在门中长大的,从未出过山门,又怎会被人害死呢?”灵香犹自不肯相信,何人如此狠心,竟会对那般小的孩子下得去黑手? 昭冥真人听言恨恨地敲了下混元台的栏杆,口中骂着畜生云云,面上尽是惋惜。 那可是元字辈最后一个弟子了,只因元回年岁太小,各长老才不曾将其收入座下,只是想着令他磨练磨练。 那孩子心性可是极好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褴褛一身赤琰子 便是不愿相信,可诸位师兄这般,灵香也不得不信了。 “他……他的死因是……” 伏印真人叹了口气:“与上回那外门弟子一样,背击一招毙命,死于魔刃……” “什么!”灵香大惊,“那事的真凶你们还未找到?” 这番话问出口,到底是让一众长老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乾元真人不禁开口道:“前些日子忙于玄苍洞之事,此事便耽搁了。掌门师兄也曾试着卜算,却是无法自卦象中得到一丝半毫的线索。既是有魔族参与之事,想来并不会轻易算的到的。” “是啊,”澄心真人这时也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也安排了一众弟子加紧巡查,为的便是抓住真凶,可谁能想到,便是如此,依旧让人得逞,看来此事定是有魔族之人在背后。” 两位师兄的话确是不假的,想来那魔族定然心有成算,才会躲过一众巡查。 “会不会……”灵香斟酌着开口:“会不会同白无常有关……” 众长老闻言面上一凛,自上回演武那白面修罗出现过后,便再无动作,反倒是在外门弟子处出了两次命案,且俱是受了魔刃所伤,倒不得不令人将他与此事联系起来。 “我倒是认为与他无关。”洞慧真人沉吟道:“依着白无常的性子,虽说他心思缜密,但极为傲岸,外门弟子之事他是定然不会染指的,便是想要有所动作,也当是自我们几个师兄弟下手才是。” 乾元真人听言捋了捋胡子:“洞慧师弟此言倒是不假。” “傲岸?四师兄这话我却不能苟同的。”灵香说着下了混元台,“他若是傲岸,又怎会在二次演武时那般?都说他是心思缜密的了,谁知道他这是不是掩人耳目有其他动作?” 上清真人此时睁开了眼目,盯着混元仪一动不动。混元仪上如今却是半丝征兆也未显现,着实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到底是自己修为不够精进,若是放在以前,师父定能从细微中探得些许蛛丝马迹。 他不由得心下叹了口气,沉声道:“灵香所言倒是在理,那白面修罗诸位师弟也是知道的,既是上回打过照面了,想来当是在谋划着什么。若此事真同他有关,怕是还有后计,不得不防。” “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乾元真人开口询问道。 上清真人沉默片刻方才回道:“十四年前之事,便是由他为魔尊一手谋划的,此人诡计多端,难以揣摩其意。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为免重蹈覆辙,宗门之内不得不严阵以待。” “师兄且慢……”伏印真人忽的开口说道,“我倒是以为,暂时不宜打草惊蛇。且不说此事是否同他有关,但宗门之内出了内鬼一事却是确凿无误的,便是严阵以待,可内鬼不除,终究会溃于蚁穴。” “唔……”上清真人沉吟道:“伏印师弟此话在理……依你之见,当如何将这个内鬼引出?” “这……”伏印真人捏着下巴低下了眉眼,“一时半会倒是没有什么好法子……”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却见寒阳自殿外走来,朝着混元台行了一道礼。 “禀师父,山下来了一云游道人,说是有要事相商。” 云游道人?这倒是奇了,云游道人来元清派又能有何事? “可有报道号?”乾元真人问道。 寒阳忙回道:“是弟子疏忽了,来人说他道名赤琰子。” “赤琰子前辈?”灵香诧异非常,而众长老亦是讶异的很。这赤琰子说是同元清派无甚关系,可他却同荼靡仙子关系非常,只是他从未踏足过元清,如今又为何会来访? “师妹是认得这个赤琰子?”洞慧真人却自灵香话中听出了不寻常。 “算是共患难过吧……”灵香说着,将太上宗之后与赤琰子同行的事情说了出来。 伏印真人闻言却忽的开口道:“先前悠然居时,你可只说是受了高人所救,这高人便是赤琰子么?” 灵香点了点头,口中称是,众长老见之,心中俱是嗟叹不已—— 这便是缘吧…… “既是赤琰子道长来访,不如师弟便去见上一见,看看他到底所为何事而来。”上清真人吩咐着乾元真人。 灵香闻言忙要随行,上清真人思虑着,好歹自家师妹也是受了人恩惠的,自是得前去相谢才是,便嘱咐了两句,准了她所求。 …… 赤琰子一身褴褛坐于殿上,引得殿外一众弟子围观。这些个弟子也是好奇得紧,分明就是个正儿八经的修道之人,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殿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众弟子争相观望间,却忽的听得一阵呵斥。 “这般围着,一个个是无事可做了么?大派门生这般成何体统!” 不是别人,正是乾元真人的大弟子,道名守愥。 众人闻言,忙散至一旁,让开了门路,行着道礼垂手而立。 “还杵着作甚?课业可是做好了?门庭洒扫妥当了?”守愥见众人立着不散,又开口喝道。 一众弟子忙争相跑开作了猢狲散,守愥朝着乾元真人和灵香行了一道礼,请二人入内。 灵香走过时还拍着守愥肩膀取笑道:“守愥愈发有大派门生的气派了,看来二师兄教徒有道,后继有望啊!” 守愥闻言讪笑着弓身一礼:“小师姑莫要取笑于我了,还是快些随师父见客吧。”说着伸手相请。 灵香大笑着进了殿中,却在见了殿上之人后戛然而止。 这…… 这赤琰子前辈的扮相也着实有些…… 惨不忍睹了…… “赤琰子前辈……您这是……捅了仙人衣的窝子了么,怎的……怎的这般狼狈……” 乾元真人闻言,忙出声呵斥着灵香没有规矩,转而又同赤琰子告了声歉,说着灵香年岁小云云。而赤琰子却是大笑起来,口中只道无妨无妨。 “灵香小友,许久未见,你可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灵香挠着头笑道:“哪里哪里,也是前辈惯着晚辈,才容得我这般胡闹。” “说起来,你可不能再叫我前辈了。”赤琰子同乾元真人互为行了道礼,随后笑道。 灵香闻言却是不解,这不叫前辈还能叫甚? 见她如此,赤琰子同乾元真人对视了一眼,尔后乾元真人笑道: “依着辈分,你当称他一声师兄才是。他的师父可是你的母亲,荼靡仙子。” “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但笑悠然有客到 白无常负手而立,辛夷于他身后单膝跪地也不言语,良久之后方才听见折扇开合声传来。 “你可是觉得攀上了元清派,便可肆无忌惮了?不要忘了,你母亲可是还在我手上!” 辛夷闻言忙抱着拳,口中直道不敢。 “哼!”白无常虽是轻哼着,却是令辛夷心下胜寒。 “谅你也是不敢!”说着轻摇折扇,一个闪身便来到了辛夷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你若是敢有二心,我倒是不介意让你看看你母亲的残块碎肢。”说着一个甩手松开了辛夷。 辛夷急急跪好:“属下不敢有二心,只对使者唯命是从!” “哼!但愿如此!”白无常说着摇起了折扇,“上回你说那丫头无法炼丹,如今可知是何故?” 这……灵香不曾交代过他如何应答,他也没有想到白无常会这么快便唤他问话。 “属下无能,此事还并未探明,还请使者宽限些时日,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先这般应付着吧,待回去同灵香商议了再做打算。 “那便给你些时日,下回若是还探不到,就莫要怪我了!”白无常说着,袍袖一挥,示意辛夷退下,可辛夷却是跪在那处并未离开。 “还有何事要报?”白无常见他如此,背过身去沉声问道。 “属下有一事不明,不知使者现下是何计划,为何要在元清外门弟子处下手?” “嗯?”白无常扭过半张脸看向辛夷,严重尽是厉色,“怎么,如今我哪般行事还需你来过问了?” 辛夷忙回着不敢逾矩云云,道了声告退,便转身隐去了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这时却有一人自白无常身侧走了出来。 “白右使,此人怕是已然有了异心,若是还用他,只怕……” 白无常似是好不在意一般,轻摇折扇笑道:“狼头将军无需担心,此人异心我早已看出,只是如今留得他还有别用,他日你自会知晓。” “右使向来足智,属下自是不会担心,只是那人所说外门弟子之事,又是哪般?” 白无常这时才面露愠色:“那个没用的东西,倒是会惹是生非!”不过瞬间却又面色如常,“无妨,虽说是个不堪大用的,却可以拿来消遣消遣。” …… “什么?”灵香大惊,“你是我母亲的弟子?为何我从来未听说过?” 赤琰子长声大笑:“我也不过是随师父修行了几年,后来便被遣去云游修行了,你自是不会知道。” 想起自己师父遣走自己时的那套说辞,还真是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 “如今你也大了,当是儿大不由娘才是,这般总是围着为师转悠,何时才能独当一面?真是半丝男儿气概也没有!便是为师想要出去快活一番,还总得带着你这么个囫囵骰子,着实麻烦得紧。今晚你且收拾收拾,明日便去四海修行去吧!” …… “那是荼靡仙子入主清微峰之前的事了,”乾元真人开口笑道,“在那之前,她曾带着赤琰子道兄一同来过元清派,只是那时不曾想到,这么个女子日后竟会成为我们一众师兄弟的师娘。” “呃……”灵香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开口,自这二人话中来看,自己母亲当真不是个娴静的女子啊! “如此说来,你便是从一开始便认出了我?” 赤琰子点头道:“自你太上宗取出续命丹那日,我便留心于你了。仔细看去,你眉眼间却是有些师父的神韵,性子更是相似,只是当时我还不甚确定,直到你说那是亲手炼制,我才确定的。” “那赤琰子……师兄……”她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改口,“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莫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赤琰子这才正色道:“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说着便将自己在蛮洲探查所得悉数说了出来。 乾元真人闻言大惊:“你是说,魔尊如今不在魔界,而是蛰伏于蛮洲?” “正是如此,前些年蛮洲同上国的战乱也是因他而起,而近来魔族似是又要有所动作,看来是寻得了什么。”赤琰子说着,转而看向灵香,“亦或是因着那日太上宗一事被他知晓,故才会如此。” “当年他曾为了师父的续命丹而使尘间三家除妖世家遭遇灭门,可据说当年也只从其中两家寻得两颗,有一颗始终遍寻不到。” “想来正是因着最后一颗不曾寻到,所以师妹使了续命丹后,便被人盯上了。而这些日子想来是得知了那丹药是出自师妹之手,故才屡次侵犯我元清?”乾元真人听言恍然大悟,“是了!便是如此了!那魔尊如今所图,怕是灵香!” 若真如赤琰子所说,那一切便说得通了,此事还是极为要紧的,当快些告知掌门师兄才是。 乾元真人当即召了守愥,吩咐着他先带着赤琰子去梳洗一番,换一身道袍,随即便同赤琰子告了声罪,急急往无极殿奔去。 灵香却是不急不慢地,待乾元真人出了殿门,只说着让守愥先去准备,说是自己有话要同赤琰子说。守愥无法,只得领命而去。 “若是魔尊如今身在蛮洲,那依着时间推算,他也是在那盘亘许久了,想来势力当是极为庞大。非是我瞧不起师兄,只是你只身前去那等虎穴狼巢,又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赤琰子笑着起身转了一圈,随后看向灵香。 “师妹你可看好了,我这般也能算是全身而退?”说着又自纳袋中取了一把铜钱和长须尽断的拂尘,“瞧啊,我这法器和保命之物可是也落得如此,又怎能说是全身而退呢?” “不过……”说着他又坐了回去,“师妹确是敏锐。当日我深陷险境,若非得那人相救,怕是便无今日你我二人相认了。” 那人?那人是谁? 灵香一脸疑惑,听赤琰子这般说,他口中的那人似乎自己是认识的。 赤琰子见她面上如此,笑着开口道:“可还记得沧州少女劫案?” 忽闻赤琰子这般说,灵香心思一时间倒是不得回转,可转念间便明白了过来。 “师兄是说,你在那地遇见了那个老狐狸?” 赤琰子闻言大笑起来,此话若是让吴元听到,怕是会有一通埋怨的。 “正是如此,只是因着元清派山阵不得入山,如今想来是寻了你那城中宅院暂时安置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与人前诉心事 “你说什么?”上清真人大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赤琰子来时衣衫褴褛,想是于蛮洲遭遇了磨难的。”乾元真人蹙眉说着,面上尽是忧色。 众长老闻言亦是满面凛然,若魔尊当真蛰身蛮洲,那可是近在咫尺的。多年下来,依着那位的能力,卷土重来并非难事。 毕竟,当年他可是一人杀回魔界,夺回王位的。可既是能够统领魔族,又何故会留恋人间? 上清真人思忖片刻,随后便传了寒阳问话。 “浮沧长老人何在?” 见自家师父与一众长老这般神情,寒阳只觉莫不是灵香又闯了什么祸事?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上清真人见状急急催道: “事分轻重缓急,还不速速报来!” 寒阳见状忙答道:“方才小师姑下山去了,说是要去见一个故人……” 如今白无常不知身在何处,又是曾在演武之时侵入宗门,若是魔尊目的真是灵香,那岂能容她这般儿戏? “你速速下山,将浮沧长老寻回!不得有误!”上清真人如此吩咐着。 寒阳正要领命而去,洞慧真人却忽的开口。 “且慢!” 寒阳望着台上众长老,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洞慧真人朝着上清真人一个道礼说道: “掌门师兄切莫如此心急,且听我一言。如今魔族却是有所动作,但想来还是有所顾忌的,否则依着那位魔尊的性子,早便打上宗门了。” “再者当年荼靡仙子可是对其施展了咒魇之术,想来他会搜集续命丹便是因着此咒。虽说多年过去了,但那咒法可是无解的,便是夺舍他人,此咒亦会伴其魂魄而不得脱,所以才会只派遣白面修罗而来。” 如此说着,他又看向了昭冥真人:“且如今山门大阵尚且强劲,便是那白无常也做不得闯阵之事,故才会使了宵小手段入阵。如今虽还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正因如此,现下看来,便是魔君有所目的,灵香也当是无碍的。” “眼下要做的,应是先将这内贼找出,以防魔族再次来犯,方是正理。” 众长老听得洞慧真人此番见解,皆是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昭冥真人方才开口: “四师兄此话不无道理,但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啊,当年便是不曾料到随荼靡仙子而来救助师父的人会是这般,才致使宗门遭遇那般磨难。如今既是知晓,又是敌暗我明,当是谨慎小心才是。” “小心谨慎自是应当的,”澄心真人蹙眉道:“但四师弟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是先下便严阵以待,怕是会打草惊蛇,再想抓住内鬼,便不容易了。依我看,不如权当做什么也不知晓,小师妹横竖是没有危险的,先理清自家再做商议不迟。” “正是这个道理。”伏印真人附和道:“灵香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便是如今下山,想来也是心有算计的,要真说起来,我们几个师兄弟怕是还不及她一丝半毫的城府,日后盯紧着些她便是。” 上清真人听得众长老如此,闭目斟酌了许久方才下了决定。 “既如此,寒阳你先不必寻你小师姑了,且先好生教习师弟师妹们法诀道术,权当无事发生。诸位师弟且加紧一众弟子修行,以防魔族入侵。” 众长老行着道礼口中称是,寒阳闻言亦是领命而去。上清真人随即又同乾元真人吩咐道:“二师弟且随我一同去见见赤琰子道长,将他打探之事问个详尽。” …… 灵香一人信步街市,许久不在故阳老街上逛,两旁铺子却是依旧,只是如今心事难解,倒是不似年前那般心境。 行至城南,道旁街坊见着灵香还是那般热情,皆是招呼不断。 “呀!小灵香啊!这许久不见,我还以为你那悠然居关门了呢!” “小灵香莫不是找到了如意郎君?这悠然居可是不再营生了?” …… 灵香一路应着,只道是自己外出遇着棘手之事不得脱身,此次只是回来取些物件,还得出门云云。 众人闻言直劝着她注意身子莫要强撑,灵香亦是一一应下了。 许多时候,她反倒觉得,若是自己出身寻常人家,不通修行,不明道法,如此安逸一生倒也不错。可自己终归是出身道门,既是知晓万般因由,便做不得放下始终。 推门而入,悠然居倒是空旷了许多。自上元节那回收拾过后,桌椅柜面皆被丢弃,屋中空空如也,看上去倒是有些凄凉了。 “我还当你有多潇洒呢,怎么,不过几月不见,便这般多愁善感了?” 院中忽的有人说话,灵香听言面上一笑。 “我倒是不知,本是怨念丛生的一个人,怎的就变得这般玩世不恭了。”说着抬脚便往中庭走去,“莫不是受了本座点化,倒成就了你这般的心胸开阔?” 只见院中往日灵香常躺的吊床上,竟躺着一个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吴元。 他惬意地摇着,手中还摆弄着自己蓬松的尾巴,看上去自在极了。 “那是自然,上苍垂怜,让我以此狐形又活了这些年,若是心胸还不及一个黄毛丫头,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一只大尾巴狐狸想不开?”灵香笑着纵身一跃,坐在了院中的水缸上,“胆敢笑话你的凡人,怕是还未曾出生呢吧。” “凡人敢不敢笑话我的,我是无从得知,倒是这般挤兑我的,怕是也就你一人了。”吴元笑着,随后又说道:“先前听赤琰子那老小子说你是元清派的人,怎么,你那些个老古董的师父,怎的舍得放你下山了?” 师父? 看样赤琰子师兄并未同吴元说得明白啊。 “这元清派虽是一门大派,可能管住我的还真没有几个,”灵香坐在缸沿上轻晃着双腿,“谁又告诉你元清派那些个老古董是我师父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长老,也是有名号的。” 什么?竟是这么回事? 吴元先是一怔,随后神色如常:“看来是我会错意了,那老小子说话只说一半,倒是不曾说你是谁。” 灵香看向吴元,面上尽是得意之色,却不过瞬间,又忽的变了脸色。 “你且从我那吊床上下来,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四仰八叉地睡着,还这般摇晃,若是给我弄坏了,难不成还赔我个新的?” 吴元笑着收起了尾巴自吊床跃下,走至灵香身边问道:“既是自那老小子口中套出了我,便直说了你此行的目的吧,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倒是有些不像你了。” 灵香闻言一笑:“嗨呀,既然你这般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便勉为其难地说了。” “变幻之术你可擅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外门来了个元儿 外门弟子处来了个新人,据说是浮沧长老下山时捡到的乞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个子小小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但他并非正经招收来的弟子,又无籍契证明身份,来路不明的,着实不合规矩。 可人她已带上了山,总不能再给赶回去不是?望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寒阳也着实有些犯难。而灵香却是浑不在意,只道是修道之人除魔卫道,若是见死不救,还卫个什么劲的道云云。 这一番言论,也是令寒阳哭笑不得,可规矩终究是规矩,却是不能破的。 灵香无奈,又是撒娇又是要挟的,只言菊苑竹苑横竖都是空着的,先收了去,一应开销由清微峰拨出。 寒阳无招,只能先是如此,回头再禀了掌门另做打算。 见寒阳应下,灵香自是欢喜不已,跳着跑着往清微峰去了。望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只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清微峰的开销哪回不也是从宗门扣除,说得好似大义凛然,还不是宗门替她行善? 安置好这小乞丐,又着人给他置办了一身行头后,寒阳便去了无极殿复命了。 小乞丐倒也不认生,门中弟子为他洗澡之时,他还问东问西的,便是问他些什么,也是张口就来,对答如流。 一番打扮下来,倒也算是个清秀的孩子,只是过于干瘦,一看便是受了苦的。 一行人又带着他吃了饭,那狼吞虎咽的架势,着实是惊呆了众人,便是前来打饭的弟子,也不由得引颈。 …… “可有不妥之处?”游渊殿内,寒阳问着。 “看上去倒是孩子心性,问什么也是能够答上,可总觉着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其中一名叫寒武的弟子答道。 “你都问了些什么?” “便是问了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父母是谁,为何乞讨之类的。” “他又是如何作答的?” “只说自己叫元儿,无父无母,自小便在破庙中长大。” “问了哪座庙了么?” “问了的,说是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只道是老乞儿说那地儿以前叫枕峰寺,曾经也是香火鼎盛,却不知何时破落了。” 寒阳闻言眉头紧蹙,且不说这孩子回话如何,便说那枕峰寺,可是位于相城与故阳城交界的一个地方,他一个小小乞儿瘦弱至此,是如何走了许久到的城中? “大师兄,可是哪处不对劲?”寒武见寒阳如此忙问道。 寒阳只说着让其好生照料,仔细看顾,便着他下去了。如今门中正值多事之秋,许多事情还是谨慎为妙。 …… 灵香一路回了闲云居,瞧着心情倒是极为不错的样子,一蹦一跳地回了屋子,看得忍冬辛夷面面相觑。 而龙七老远见着灵香时便躲进了屋内,上回那事还是极不好意思的,猛然见着她,心中依旧别扭得紧。 而灵香进了屋子关了房门,立时便变了个脸色。 倒非是她想起了早起时龙七的事情,而是心中算计着外门弟子处。那元回可是她看着长大的,不过十岁,却遭此毒手,于灵香而言,心中愤恨着实难平。 …… “变幻之术你可擅长?”灵香贴着吴元耳朵问着。 “要说这变幻之术,当是赤琰子那老小子擅长的才是,只是他修为浅薄,想来那无本相诀修炼不到家,无法参透其中。可你若问我擅长与否……”吴元说着,竟又将尾巴露了出来,把玩着卖起了关子。 “如此说来,你这狐狸修为也不怎样嘛,都这些年了,便是连个变幻之术也不会。”灵香肆意嘲笑着,那烂漫的模样,倒是令吴元一怔。 瞬间失神后,吴元笑道:“可莫要如此挤兑人,莫说是修行了这些年了,便是没有这些年的修为,如今我可是狐身,你见过哪个狐狸精不擅长变幻之术的?” “这可说不好了,你非妖非精的,我又怎知呢?” 吴元摆弄着自己蓬松的尾巴笑了笑,“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灵香蹙眉沉吟了一会,方才开口:“这帮不帮我且先不论,便是你有助我之心,也无助我之力啊。元清派的守山大阵,你可进得?” “怎么?这是还要我深入虎穴啊!你们那个劳什子守山大阵着实有些难搞,前些日子我同赤琰子那老小子也是在外琢磨了许久也不得法,这才委身在你这小破屋子里。” “既是如此,不如你同我结契吧?”灵香说着看向吴元,眼中尽是笑意。 “结契?何为结契?” 所谓结契,便是如同一纸契约一般,修行之人若是遇着心仪的灵兽,便可将其收为契灵为其所用。便是平日里两人相距甚远,只要一个捻指便可招来。 “只是如此,你便会受制于我。我的修为低下,你便无法使出全力。” “这倒是不打紧,只是你门中那些个老古怪可能愿意?据我所知,你们宗派对魔族之流可是忌讳莫深啊!” “嗨呀!我你还不知道么?这些个细枝末节我可从未在意过的。若我介怀这些,当日便不会那般劝你了不是?” 吴元听言倒是心下一动。灵香所说,他自然是听懂了的。于他来说,若是能够同灵香结契,想来日后便能常伴她身了,只是如此便不能使出全力,依着赤琰子那老小子的推断,此次魔族目的便在灵香,若真这样,势必无法好好保护于她。 吴元犹豫间,却听得灵香撒起娇来。 “哎呀~虽说你同我结契后不能肆意发挥,却是不影响你修行的,再说同我结契还有许多灵丹妙药可用,于你修为可是大有助益的!”灵香说着,拽过吴元的尾巴摩挲着,面上尽是谄媚。 尾尖一阵酥麻传来,望着眼前小人楚楚模样,吴元竟是一阵迷失。 罢了罢了,这小丫头狡猾得很,便是身陷险境,想来也是能够自行逃脱的。 “既如此,本座便许了你了!” 见吴元应下,灵香极为开心地拍了拍他的尾巴,随后便在院中画起了法阵。 一通忙活下来,无缘脚下便有了一道繁琐的法阵,阵中还有许多复杂的咒文,饶是他活了许久,也认不得。 灵香将法阵画合后,便跳至吴元面前,不知从哪取了一根针,将自己食指刺破,随即又抓起吴元的手指将其刺破。 吴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灵香将二人食指相对,随后捻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汝今为灵,与之结契,侍奉左右,常佑吾身,若有违之,天雷诀绝!” 话音刚落,那法阵便泛起阵阵荧光,顷刻间又便刺目起来,吴元闭上了双目。 “既然你我结契,惯例来说,当是为你换个名字,以作言灵。”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拨云见月凶徒现 灵香正想着事情,却听得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辛夷。而辛夷不过是冲着她点了个头,她便立时会意。 “如此说来,这白无常是想知道我为何不能炼丹。”灵香说着,走至桌旁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之所以能炼制续命丹,全是因着那时法器在身,然而如今这法器却不知所踪,所以无法炼制。” 辛夷诧异至极,怪道是灵香区区筑基修为,便能炼制上品丹药,原来是因着法器。 “你便直接这般回了他,想来他主子当是也知晓的。” “便是这般同他说了,你就不怕他将你那法器找到,偷偷带去给魔尊?” 灵香闻言轻笑道:“我还怕他找不到呢。自我那法器离我而去,我可是遍寻了许多年也不曾寻到,他若真的找到了,我也好上门讨要不是?” 辛夷闻言心下甚是疑惑:“此话怎讲?” “如今那法器可只有我能使得,他便是偷了去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还是得找上我,这也得是他找得到的前提下。” 一说到这,灵香忽的记起,前些日子自己受伤时,于混沌中听到的呼唤。 倘若那是玲珑之灵,那如今它定是在囚云峰了! 可它又能在囚云峰何处呢…… …… 经历了内门弟子的擢选,四院如今也就梅苑同竹苑还住着人,这些个弟子大多是不甘于落选才留下来的,便是不能修习内门功法,但能于元清派磨练一番倒也算是一场殊荣。 但先前的两次命案,却是令一众外门弟子人心惶惶的,可自从阿元来了之后,便大不一样了。 阿元这些日子同那些外门弟子愈发的熟悉,本就是个孩童模样,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倒是引得几个女弟子甚是欢喜,时不时还会来竹苑寻他,送些小东小西的。 男弟子见着这孩子如此瘦弱,又是个嘴甜的,但凡见着便是哥哥长哥哥短,就算是七尺男儿,竟也被其奶声奶气的话语折服。 只是有一人例外…… 阿元似是不愿同他过多接触,便是迎面碰上了,也会躲开,就如同害怕他一般。 那人便是惠悟。 众人也是奇怪,虽说惠悟脾气有些古怪,不愿近人,但也不至于会令人害怕,为何小阿元会畏惧他呢? …… “你是怀疑他?” “正是,照理说踏云步和覆水剑诀皆是元清功法,且得炼气方可修习。而这人却能在初次演武便使出那等招式,着实可疑得很。这人面相倔强,恐怕是易入歧途之人。” …… 这夜,阿元一人独自起夜,自西房出来后,却不知为何,竟不回屋内,而是往院中走去。 “哎呀,今夜月沉如水,可真是好看得紧啊!” 阿元独自一人信步而行,惹得暗处寒武观虚二人疑惑不已——这小子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这时观虚忽觉异样,不禁问起了寒武: “一个自小在破庙长大乞讨为生的毛头小子,能说出月沉如水这种话?” 寒武闻言立时警醒,正欲上前,却被观虚拦住了。 “且先等等,再看看不迟。” 只见阿元一人在院中左右乱逛,还不时地自言自语着,仿若梦游一般。 一个孩子在这料峭寒夜只着中衣,却能自在言语,丝毫不见其有寒意,确实可疑至极,大师兄的怀疑果然没错。 观虚正要上前拿住阿元,这次却又被寒武拉住了,他比了个噤声示意着院中。 只见阿元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悄悄的靠近着他。而阿元仿佛并未留意到,竟在篱笆前蹲下了身子,似是在逗弄着什么。 清辉将他身后之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可阿元却依旧蹲在那处浑然不知,眼见着那人就要靠近了,便是躲在暗处的寒武观虚,也忍不住要动身。 就在这时,阿元却猛然起身回过头来,手中竟抓着一只巨大的角仙。 无论是那靠近之人,还是躲在暗处的寒武观虚二人俱是一怔——这高山之中,又是寒冬之日,怎会有角仙?且这角仙大如碗盏,便是盛夏之日也是从未可见的。 而这时,月辉洒落,将来人照的一清二楚。 果然是惠悟! 阿元一见惠悟,便立时紧张起来:“惠悟哥哥……这么晚了……你出来作甚?” 惠悟听言,背着手慢慢向阿元靠近:“小阿元,这半夜里,你怎的跑出来了?” “我……我……”阿元不住后退,看上去倒是甚为害怕的样子。 而惠悟却依旧步步紧逼:“小阿元为何总是不搭理我?莫不是那小长老同你说了什么?” 而阿元此时却是退无可退了,他害怕地蹲下了身子,颤抖着说道:“浮……浮沧长老说……” “她说什么了?” “她说先前院中死了人,是被人杀的,凶犯……凶犯是……” “凶犯是谁?” 惠悟立在了阿元面前,他背后藏着的,竟是一把魔刃,在这深夜的月光下犹显阴寒! 而寒武观虚也终于看清了他手中之物,正欲出手,却听院中惠悟一阵惨叫,定睛望去,只见惠悟躺在地上,手在脸上不住地抓挠着,而他的脸上,竟是阿元方才抓住的角仙。 这时阿元立在一旁,浑然不见方才的畏惧神色,只听他淡定地说道: “凶犯便是惠悟你!”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惊得寒武观虚一时间竟愣在了暗处无所动弹。 阿元捡起惠悟身旁的魔刃,扭着头冲暗处的两人说道:“便是躲了许久了,该看到的也看到了,证据也确凿无疑,再不出来,是想给他收尸么?” 寒武观虚这才回神,赶忙跃入院中,可一靠近了惠悟,这二人又是一怔——方才二人明明看到惠悟脸上的角仙,可现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而他的脸上却被自己挠得面目全非。 寒武连忙捻起手诀禁锢住了惠悟,阻止其继续自伤,而观虚回头望去,身后哪还有阿元的踪迹,只有一把魔刃插在地上,月辉下泛着青光,令人心下生寒! 二人俱是一惊,这阿元究竟是何来头?竟能迷惑住他们! 而惠悟此时似是摆脱了幻术,见着寒武观虚,竟笑了起来,笑得声嘶力竭面目狰狞,于这深夜之中诡异至极。 观虚见状,连忙取了帕子塞住了他的嘴,随后同寒武说道: “你速速去禀了掌门师叔,便说行凶之人抓到了,我将他压去无极殿。”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无极殿上审恶徒 上清真人到时,灵香早已在混元台上立着了,这倒是令他万分讶异。 平日里灵香从不关心宗门诸事,便是有个什么,也得着人去请,若是急事,还得由昭冥师弟使个化形,今日她怎的会这般积极? “师兄如此看我,是觉着我平日里怠慢了宗门不成?”灵香握着火灵珠说着,这大半夜的,还真是有些冷了。 上清真人闻言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却见一众长老自殿外鱼贯而入。 昭冥真人一进殿便嚷嚷开了。 “掌门师兄!听闻那行凶的歹人抓到了?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作为一门长老,这样说话着实有些欠妥了,澄心真人忙扯拉了他一下,劝他注意着些身份。昭冥真人哼了一声,便随着众位长老上了混元台。 上清真人见众人站定,便吩咐着将人犯带上。 惠悟被带上殿时,众长老着实唬了一跳——那本事清秀的面容,如今竟是面目狰狞。脸上布满抓痕血印,眼中盈满戾气。 灵香丢了一个药瓶下台,吩咐着观虚为其敷上,观虚一把接过,正要为其涂药,却听惠悟恨声道:“休要装得一副慈悲心肠,老子不受你这套。” 众长老闻言俱是倒吸了一口气,那本是不言不语的一个人,如今怎的变成这般模样? 昭冥真人是个暴脾气的,听他如此言语,立时便大声喝骂起来: “你个腌臜蠢物,浮沧长老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便算了,竟还如此口出悖言,实在是狅悖至极!” 昭冥真人本想着教训一番惠悟,灵香这时却开口阻止了他。 “五师兄切莫同他置气,为此人不值得。”随后又吩咐观虚道:“这药是丹粉,对于外伤极为有效,你吹到他脸上便可,无需涂抹。” 观虚依言倒了一把至手中,随后吹了惠悟一脸。惠悟本想躲闪,奈何身中寒武缚灵之术,半丝也挪动不得,那药粉倒是没有浪费多少。 只是他委实不愿受灵香恩惠,竟自己趴到在地上滚了起来。寒武见状,连忙掐起手诀,惠悟立时便跪在殿中不得动弹。 “哼!好一副宽仁模样,实则真是一肚子坏水,居然还给老子下套!无耻之尤!”惠悟见自己被术法困得紧实不得以脱身,张口大骂起来。 灵香却是混不在乎,走下了混元台,盯着惠悟一动不动。惠悟心中顿时一虚,口中却依旧叫骂着。 “你便骂吧,便是骂道天亮我也是等得的,若是天亮了你还有气力,那我便等到天黑,看你能骂多久。”灵香居高临下地望着惠悟说道。 听得此言,惠悟却收了口,只恶狠狠的回看着灵香。 “怎么?这便不骂了?我正准备抓一把松籽儿嗑呢!”灵香暼着惠悟说道:“胆敢与魔族勾结,我还当是多厉害的角儿,不过也就这点子斤两而已。” 惠悟闻言哼了一声骂了一句卑鄙。 “我卑鄙?你便是高崇的了?高崇得背后使阴招?”说着一巴掌打在了惠悟脸上。 众长老见状一怔,却听灵香责问道:“元回不过十岁而已,你便将他残忍杀害。还有那阿魏,你们好歹也是同门了几月,更是一起修行过了,你便能下得去狠手?!” 说着反手又给了惠悟一巴掌。 伏印真人见状,连忙下了混元台拉住了灵香,他知道灵香此番定是恼了的,可究竟还是要审问一番的。 而这时惠悟竟笑了起来,声如厉鬼,诡异至极。 “我为什么下不去手?只不过是同他们说此生擢升无望,却不想他们一个个的竟是这般安于现状,还有那个元回,竟还说要遵从师尊安排!哈哈哈哈!好一个师尊安排,便是许多年安排了个看门童子的名头?一群懦夫!” 昭冥真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也要走下混元台,亏得一旁澄心真人拉住了他,才没有下成,却是依旧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个无知败类!” 惠悟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嘶哑如磨石一般阴森恐怖。 “我无知?我便再无知,也好过那些个被你们选中的蠢货们!他们哪点比得过我了?你们竟还将他们收入自己座下,不就是因着他们出身显赫,才会这般?一个个道貌岸然,嘴上说着修身养性,却养出了个阿谀谄媚的性子!” 原是因着没有擢升内门而生了心魔了。 灵香回头望了一眼伏印真人,又看向了上清真人,后者朝她点了个头。 “你说出身显赫?便是说的赵无恙吧,他父亲是故阳城主,确实身份显赫。还有那博落回,乃是一方部落的首领的公子,也算是高贵。便是出身除妖家的银翘,宫中也是有个贵妃姐姐的。” “你不甘平庸,打我见你第一眼便看出来了,生来一副倔强面孔,修行上又是力争前沿,可你就没想过自己缺了什么?难道那些晋升内门的所有人都是高门显贵不成?便说那半夏,可是出身在一处穷乡僻壤之地,她又如何能被掌经长老收入座下的?” “呸!”惠悟忽的啐了一口,“休要在我面前巧舌如簧,我便是看得真真的,那半夏自一开始便是走的方便入的宗门,便是那洞慧老头开的后门,竟还在我面前提她?要杀要剐莫要啰嗦!” “既然如此,那我便只问一句,先前演武之时我见你使出了踏云步和覆水剑法,这两门元清派功法,须得炼气方能修习,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为何会使得?” 惠悟听言低下了头沉声道:“你想知道?靠近些我便告诉你。” 灵香正要走近,伏印真人却拉住了她。 “你要说便说,不说也无妨,左右你这一身修为是要废掉的,也不在乎你如何学会的!” 灵香却回头示意无碍,伏印真人犹豫再三,终是放开了她。 “你说吧!”灵香行至惠悟面前说道。 “你蹲下来,我悄悄告诉你。” 灵香依言蹲下了身子,那惠悟登时便扑了过去,本以为自己能够扑倒灵香咬上一口,却不防灵香一个弹指将他弹开。 “便是尘间话本的烂俗套路,也想暗算与我?”灵香嗤笑道,转而同伏印真人回了混元台。 “诸位师兄,我的话问完了,此番倒是逾矩了,日后我定当闭门思过。只是此人心中晦暗难除,又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实是不能饶恕的!” 乾元真人闻言心下倒是惊讶了一番,便是这半宿一直是灵香在审这恶徒,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全然如同作陪一般,倒不想灵香竟还会在意他们。而上清真人只是方才同灵香有过一瞬的眼神交会,便一直闭着眼睛不曾问理。洞慧真人便更不用说了,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 “咳……”乾元真人清了清嗓子掩饰着殿中的尴尬,“既是抓了个正着,他又如此不思悔改,便废了他的修为,锁到思过崖去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见修罗四座惊 “六师弟以为如何?毕竟刑罚之事,还是得由你定夺才是。”乾元真人说着看向伏印真人。 伏印真人闻言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非是我手软,只是若废掉修为再送去思过崖,怕是会丧命,不如……” 话未说完,灵香立时便开口打断了他。 “六师兄是心慈,可人家也未必会领你的情。这世上,杀人偿命本就是正理,你倒是心善了,可你想过死去的人么?若这厮杀的是观辰观岳,亦或是麦冬呢?要是那般,你可还能这般心慈?” “若是不伤在自身,是不会知道痛的,可一但伤在身上,便是宽宥慈悲俱不会有了的。难道六师兄要摆出这等可笑架势么?谁人不是父母生的?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伏印真人闻言沉默了许久,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乾元真人见灵香这般,便知她这次是真的气到了,忙开口同上清真人说道:“既然如此,便这么定了吧。” 上清真人闭着双目也不作声,乾元真人却知道,这是默许了。 他看了一眼观虚,观虚会意,抬手便要打向惠悟的天灵,可便是他抬手的一瞬,惠悟竟忽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全然如同换了个人。 “到底是荼蘼的女儿,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心境。” 惠悟语毕,周身立时一道无形之气将一旁的惠悟寒武弹了开去,而他身上的缚灵咒,竟也被破解开了。 上清真人同众长老大惊,只见惠悟额前一道紫色咒印亮起,随后他便从咒印开始起了变化,不多会竟变成了—— 白无常! 众长老立时飞身下了混元台,白无常见状又是一阵大笑。 “那便是元清派老祖琴制的混元仪啊,倒是绝妙。”说着抖了抖身上的衣袍,竟从袖中取出了一把折扇扇了起来。 “一早便想观摩一番贵派,却总是不得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诸位又何必这般热情,竟齐齐相迎,白某可真是愧不敢当啊!” 可他话一说完,脚下立时便出现了一道法阵,不是旁人,正是昭冥真人的五行伏魔阵。 那法阵发出一阵金光,瞬间便将白无常包裹其中,可白无常却是淡然一笑,一个闪身,竟躲了开去。 这厢白无常刚刚躲过,澄心真人便一剑刺去,寒芒一闪,却是只掠过了白无常的衣角。 这时两张符咒朝着他面门飞了过来,是洞慧真人丢的天元驱魔符,白无常避无可避,但他也仅仅是轻声一笑,手上折扇一转,竟将两道符箓稳稳接下。 望着手上破掉的扇面,他轻声一叹:“本是最喜欢的一把,怎料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惜,可惜啊……” 说完一个转身,伸手便朝正要出手的伏印真人袭去。伏印真人正掐着天罡诀,不防白无常忽的对他出招,避无可避间,上清真人一个闪身自混元台上挡在了他前面,稳稳地接下了白无常的招式。 两厢一阵灵力对峙,周遭灵气暴增形成气盾,令众长老一时间不得近身。 不过片刻,两人便收了招式。 “来者是客,诸位又是何必呢?”白无常推至门边,摇着手上那把破掉的扇子说道,面上竟是不见丝毫慌乱。 长老们正要上前再战,上清真人却伸手阻止了众人。 “上回军师来时,可是毁了我派的演武大事,这次前来,又是想要如何?” 白无常笑道:“上清小儿,莫要紧张,此次前来我也只是要将这人带走而已,并无他求。” “不过,如今我倒是觉得那个姑娘甚是有趣。” 他望着混元台上安然不动的灵香如此说着,灵香闻言轻声一笑,倒是令白无常一怔——这眉眼,同他记忆中的荼靡仙子甚是相似。 “能令魔尊座下第一谋士这般夸赞,还真是一点也让我高兴不起来呢。”灵香说着,慢悠悠地走下了混元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看来先前遇见,便是你早就预谋好了的,是也不是,高员外家的西席——魏常先生!?” 听得此言,白无常立时大笑了起来:“未常有时便无常,你倒是个记性好的,居然能将我一把认出,有趣有趣。” “我便说柳瑶依不过一个小妖,又怎会那等夺人心魄的术法,想来也是你的手段吧?”灵香这时已然与众长老并列。 伏印真人见状忙伸手将她拦住护在了身后,白无常见之又是一笑,摇着手中的破扇子说道: “诸位莫要紧张,我虽对这姑娘感兴趣,却是无法将她如何的,毕竟如今我不过是附身于这人的身上而已。” “对于你这等不分时令,冬寒之日还要扇扇子的傻子来说,我等有甚好紧张的。” 灵香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四师兄这话说得好,平日里只当你是少言寡语,却不想竟是这般会讽刺人的。倒也是,这扇子本是人间物,他一魔族,放着好好的魔界谋士不做,偏偏要学做人,还学得这般不像个人,竟还不自知,当真是可笑得紧呢。” 众人本是严阵以待,听得灵香这样说,俱是有些绷不住了,而丹阳丹朱二位真人已然是笑出了声。 白无常闻言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手中折扇却收了起来,只是那扇面被洞慧真人的符箓灼坏,一时间倒是难以合上的。 “好个伶牙俐齿,倒是厉害。也罢,我这次不过是要带个人走,便不与尔等多纠缠了,待时机成熟,我定然还会再来拜访。”说着袍袖一挥,额间咒印如同风穴一般,竟将一整个人吸了进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 刚一站定,惠悟便立时抬手握拳跪了下来。 “多谢使者救命大恩!” 白无常却是背向他也不言语,良久之后,暗处竟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追杀赤琰子吴元两人的狼头。 而他的手上,竟握着一把匕首。 惠悟见状有些心慌,但白无常在前,他也不敢言语,只低着头,浑身抖若筛糠。 “怎么?先前豪言壮语说要入魔,如今事到临头反倒害怕了?”白无常说着转过了身子,而他的面上竟不是平日里那般,却是白眉横飞,眼黄若金,耳如猛虎,青面獠牙! “这便是本座本来面目,你若想入魔,边也得变得这般。怎么?怕了?” 惠悟闻言忙摇起了头,可身上确是依旧抖着。 他不是害怕得抖,而是高兴,是癫狂! 就在他摇过头,狼头提起了他,惠悟只觉心口一痛,低头一看,那匕首竟深深地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有些难以置信,便是这时,却见白无常一个抬手,自己便悬了空。 白无常划破自己的手,一个弹指,一滴血便飞向了惠悟。惠悟只觉浑身血液沸腾,体内如焚,片刻后竟变成了一座石雕落了下来! 约莫半柱香后,那石雕竟如壳卵般裂开,随后一只手伸了出来,带着诡异的热气和黏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颐指气使白尊上 灵香回了清微峰后,只吩咐着龙七三人好好打理院门,莫要怠慢公课和修行,便当真将自己关了起来,如同上回一般,竟在门上贴了个符箓,任龙七如何也敲不开门。 而更令龙七郁闷的是,那名叫阿元的,被灵香带去竹苑的小屁孩,居然住进了闲云居,也不知是谁带来的还是自己跑来的。 闲云居的地方原本就不大,还又来了个人,居然还是个男人!虽说这个被他当做“男人”的小孩,看起来不过是不及十岁的样子…… 可他每日里也着实嚣张了些! 寻常时候,他们三人会依着规矩打理着闲云居各处,或是洒扫,或是修缮,再要么便是去山上各处捡些柴火,寻些山菇木耳之类充作吃食。 而这个阿元成日里便只是躺在院中,也不知从哪弄的竹椅,便是初春之日,那也是极冷的,他也居然如同没事人一般,手上还不时的拿着些瓜果吃食消遣着。 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还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的,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和他刚去悠然居时的灵香如出一辙! 而且他还只是对自己这般! 要说气吧,他是真的闷得难受,可总不能和一个看上去瘦得如同竹竿儿似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吧? 龙七便是纳闷了,同样是街市乞讨过的,怎的差距就这般大呢? 自己虽说孬皮过,但充其量也就是个无赖,如他这般,简直就是猖狂! 众长老听说灵香真的闭门思过后俱是惊疑万分,疑的是这小祖宗经了元回一事,莫不是真的长大了?惊的是按着往常来看,虽说灵香这般模样,但许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尤其是伏印真人,那日白无常走后,灵香居然跟着自己到了囚云峰,嘴上说着许久不见麦冬云云,却是到处瞎逛,不知在他殿中埋了什么古怪东西呢,临走时居然还说着,待她领了罪罚,定是会常来的。 莫不是灵香看上了他什么物件?他囚云峰可是清贫得很,那些个宝贝亦是寥寥无几,若是这小魔王真的惦记上了,直要了去,自己还只是一时之痛,偏生的这般磨人,真是难过极了。 长老们着实是猜的太对了,毕竟灵香是他们看着长大,没人会比他们更了解她。 这不,表面上灵香那屋子大门紧闭,又是贴了符箓辟谷思过的,实则他在屋中正端着一盘吃食笑的开心呢。要说为何,便是吴元那日自街上为她搜罗了一堆话本,如今正躺在床上看得昏天暗地的。 成日里说麦冬被一些庸俗读本迷了心窍,可放到自己身上,却是正经也没有了,偏见也荡然无存。 约莫过了七日,见着躺在院中的阿元,龙七终是忍不住了。 “我说阿元你好歹也是手脚健全的,若真是要将养身体,便该是在屋中才是,这般在院内作威作福的,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小子方才居然在院中大叫着灵香,还叫得亲昵异常,着实令他难以容忍! 他……他居然叫她…… 叫她小香香! 阿元闻言睨了一眼龙七,吐了一块葡萄皮懒懒说道:“莫要叫我阿元阿元的,那都是以往的名字了,如今要叫本座白尊上。” …… “既然你我结契,惯例来说,当是为你换个名字,以作言灵。”灵香说着,绕着吴元走了一圈,面上尽是审视之色。 换名?倒是有趣,说起来自己已然是死过一次的了,照理来说,吴元那名字当时不能再用了才是,只是自己着实懒得去像,那时候自己心中满是怨愤,哪还会在意这些。 “只是起名这事着实是有些麻烦的,”灵香沉吟着走到吴元面前,“要不这样,你看你一身白衣,又是白狐姿态,那往后我便唤你小白吧。” 小白?吴元听言一脸尴尬。 “这……本座好歹也是有洞府的,你给起这么个名字,是不是有些欠妥了?” 而灵香却是满面诚挚。 “怎的就是欠妥了呢?我倒是觉得小白这个名字甚好,朗朗上口,形象生动,难道你不愿意?那……叫老白?” 吴元听后立时拍板就叫小白!灵香莞尔一笑:“过往吴元种种与你再无干系,望你切莫再回望过去,今后你便名为小白,日后定然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望着灵香那完成月牙的眉眼,吴元竟是一时间痴了。 …… 还本座,还尊上?小小年纪,来了宗门没几日,好的没学会,偏生的学得这般不知狗头嘴脸的做派,也不知灵香是从哪捡的这么个小乞丐。 正当龙七想着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时,灵香的屋门却打开了。 “知道我在屋中作甚,还这般吵吵闹闹的?” 随即她又对着阿元说道:“事情早便了了,小白你怎的还这个模样?还不变回去?” 变回去?龙七一脸疑惑,便是一旁的忍冬辛夷也是满面困惑。而这时却听竹椅上的阿元笑着起身。 “怎样,我那精挑细选的话本可还看得过瘾?” 随着他的起身,只见他身上灵气萦绕,片刻间竟变了个模样。 龙七见之大惊,这…… 这…… 这不是沧州城那个老狐狸么?! 如此想着,他也这般惊呼出声,小白听到了,面上立时大为不悦。 “什么叫老狐狸?你可见过本座这般倜傥的老狐狸?本座这副哪里可同老扯上关系了?”说着转而看向灵香,“要知道,如今本座名字那可是……” 话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只因他忽的记起,小白这个名字也是当时甚为嫌弃的,只是灵香实在是非要这般,才取了个还算勉强的。 小白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一下面上的尴尬。 “总之你便记住,以后本尊便是白尊上!” “什么白尊上,便是一条修炼成精的狐狸,还尊上,真真是老不羞!” 这厢龙七小白还在吵嘴,灵香却也不劝阻,只轻声叹了口气道: “你三人来我清微峰也有些时日了,我却一直不曾教习你们道法术诀。如今我解了禁足,今日你们且先准备准备,明日我便带你们去四师兄的琅嬛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表里不一琅嬛阁 “你说什么?不知所踪?”乾元真人大惊,好好一个大活人,怎的便不知所踪了?! “正是如此,当时弟子同观虚师弟只留意了那贼人,待回头看去,院中竟是空无一人。”寒武欠身道。 观虚亦是欠身一礼道:“还有一事蹊跷得很,当时我与寒武师兄分明看到那孩子将手上角仙扔到了惠悟脸上,可抓到惠悟时,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只留惠悟一人在那嘶嚎乱抓。” 乾元真人闻言看向了座上闭目的上清真人。 “这孩子想来是通晓迷幻术法的,既然是灵香带回来的,不如将灵香叫来问个清楚,若是道门中人也就罢了,师兄你看……” 上清真人只闭着双目也不言语,一时间乾元真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灵香,惯会惹麻烦的,可莫要招惹了个祸端回来啊! …… 今日倒是风和日丽的,灵香难得地起了个早,虽说快开春了,可外头还是极冷的,好在身上还有火灵珠相伴。 龙七三人正于院中练武,灵香坐在廊檐栏杆上看着,心思却想到了别处。 这龙七所练的《缠龙剑法》,便是她来看,也是能看出不当之处的,想来定是其中缺了什么,若一直照着这剑谱修习,时日久了,多半会出岔子的,不若先给他找些其他的顶替一下,再图后事。 辛夷倒是不用她过多操心,以他的才智,道法上当是不会遇到什么难事,想来他路家的本事也学得差不多了,只是毕竟是武道修为,也得想些法子给他寻摸个合适的术法让他修习才是,至于道心嘛,且得他自己摸索了。 忍冬倒是有些麻烦的,虽说灵香打算为他另辟蹊径,可毕竟修行这是不能急于求成。再者说了,并非所有人都能如竹杖老人这般幸运,一瞬便抓住了道机,既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只是眼下还是先为他寻一本扇诀吧,这扇法打得,秦楼楚馆里的舞姬都比他舞得入眼…… 正想着事情,却忽闻得一股醋香味,扭头望去,只见小白笑眯眯地立在一旁,手上竟端着一盘凉拌笋尖。 灵香立时便不得心思想了,满眼只有他手中的那盘笋尖。 龙七本是见着灵香看他练剑,想着耍一套威风的,不想她竟追起了那老狐狸,顿时腹中酸气上冲,便是剑也不想练了。 一顿追逐后,小白将灵香引至院中的石桌,便将那盘凉拌笋尖给了她。 灵香是爱极了笋的,尤其是笋尖那块,最是脆嫩。 “大清早的便给人吃醋腌的东西!”龙七说着,走到了一旁坐了下来。 “自然是不能只吃这个了,”小白说着,竟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端出了一碗云母粥。“清粥配笋菜,清香可口,这般吃了便会神清气爽!” 灵香见着那粥更是欢喜不已,小白笑着放到了石桌上,随后给她递上了一双筷子。 龙七只觉胃中翻腾不是滋味,便是辛夷招呼着他吃饭,也没有心思搭理。 …… 洞慧真人今日被请去了无极殿议事,琅嬛阁门前只有一个道僮蹲坐着,不知在玩些什么,见着灵香领了三人来,连忙上前行了个道礼。 “小暮晨,前些日子我同你师父打过招呼的,今日便带着你这些个师弟们来挑选功法。” 暮晨闻言,连忙从怀中取了一个盒子,选了四张符纸递给了灵香。 “小师姑,后头这人可并非宗门中人,按规矩是不能进入琅嬛阁的,若是师姑的客人,便让他在外屈尊等等,门规森严,师姑可莫要为难我啊!” 这小师姑可是宗门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暮晨一番话说得都带了哭腔,听得一旁小白差点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不过是选些合适的功法,你们且去吧,我在外头等着便是。” 小白说着,竟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还吩咐着暮晨上壶好茶。 早间本是心中郁闷,可如今这老狐狸被拒门外,龙七顿时觉着心中大快,便差些哼起了小调。 你这个老狐狸也有今日! …… 这琅嬛阁自外来看并没有多大,便是坊间酒楼也比它气魄多了,可三人刚一进入,才发现其内却是大有乾坤。 阁中雕梁画栋,深柜长廊,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边的。便是那屋顶,经好似被施了术法一般,吊着各式各样的纸卷竹简。而一旁的架子竟如同参天老树,放满了青皮纸书,每个架子旁还有一条云梯。 这次第,哪得一个阁字了得?便是说它是座宫殿也不过分。 而龙七除了吃惊这座书阁的壮丽之外,还惊讶的便是灵香。 他可曾听麦冬说过,这琅嬛阁的书灵香可是全部都看读过的,可她不过方才及笄之年,又是如何能做到看完整座琅嬛阁的书? 众人正诧异间,灵香便自顾自的往里走去,还吩咐着他们先随意看看,若是有心仪的功法,便可取来研读云云。 …… 小白正在外头自在地喝着茶水,那玩世不恭的模样,着实有些格格不入了,看得一旁暮晨不住地侧目咋舌。 到底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幅做派,和那九师姑简直如出一辙。 而小白却是浑不在意,不知从哪里弄了一盘果子,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暮晨虽说如同小大人一般,可毕竟还是孩子,见着他手中的果子,竟忍不住流起了涎水——五颜六色的,看上去着实是好吃的样子。 “怎么?方才还是一副看不上我的样子,不过一盘果子而已,便没了气势了?”小白砸着嘴笑道。 暮晨闻言面上一红,随后转过了头去。 “谁说我想吃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吃的!” 小白笑着拎起了一块糯米糕,朝着暮晨晃了晃道:“谁说你想吃了?谁说了我替你打他,这么香喷喷的糯米果子,你才一点都不想吃呢!”说着将那糯米糕一口塞进了口中,还不停的砸着嘴,直呼好吃真香云云。 暮晨听了,百爪挠心,却是依旧背着小白,赌气一般,也不言语,只是那耳朵不时地动弹一下,好似听着那声音,便能尝到那味道一般。 见他如此,小白笑的更欢了——倒是个拧骨头。 正当他觉着暮晨甚是好玩时,却听得一阵铃声,扭头望去,拐角处,一直黑猫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好一阵功夫没听到小白的动静,暮晨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那桌前哪还有半个人影,只一盏茶和一盘糕点置于桌上,仿佛是在邀他过去品尝一般。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卷轶浩繁并蒂诀 小白转过琅嬛阁的屋角,黑猫阿金已然变幻了人形,靠在廊上,似是特意等他一般。他也毫不客气地上前坐在了栏杆上,一副悠哉模样。 “怕是有两百年不曾见到了,我还当你已然升了神道,不想竟还在人间晃荡呢!” 阿金闻言也不生气,那金色的眼中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当你这只狐狸只会祸害尘间女子,不想倒是来玄门之中为非作歹了。” 一句话说得小白登时立了起来。 “什么叫为非作歹,我那只是看不透而已,如今看来了,不正是来此修行了的么!” 阿金看向小白,严重金色如梦如幻,令人捉摸不定。 “是来修行,还是修心?” 话一出口,小白立时便沉默着坐了下去。他会来此,是因着灵香,也是为着灵香,倒不想这百年前的老友竟是能一眼望穿。 “灵香那姑娘确是不错,但并非你能肖想之人。她便是如今安然无恙,可她命理却是九死一生,而那唯一生路,你给不了。” 听得此言小白大惊。 “此话何解?!” 阿金却不答话,望着眼前峰峦叠嶂,思绪却回到了不久之前。 …… “阿金。”床上乔夫人虚弱不堪,便是灵香所赠丹药,也已然不再能助她提气。 阿金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女子,抚向她的额间,仿佛前一日她还是乔家那个扎着小鬏的女娃一般。 “阿金,这些年劳你照顾我这病秧子了。可我并你命中之人,并不能让你飞升而去,但我自心底感激你,感激你依旧能够如此与人为善。” 乔夫人说着咳了两下,嘴角竟有丝血渗出。阿金见状,忙拿帕子替她擦拭,乔夫人却将头轻轻扭向了别处。 “来不及了,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自我小时见着你,便看到了今日,也知道你日后会怎样,只是天机实在不可堪破。你所追求之事,很快便会来临,只是在那之前,望你能够去九阙山寻他,他是个善良的孩子,除了夫君,我便最放不下他了。” “虽说终归是有惊无险,可作为母亲,哪有会舍得自己孩子吃那等苦的呢,你定要答应我,护佑无恙安然。”说着乔夫人望向阿金,眼中尽是乞求。 这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啊!如今却落得这般,虽说千年以来他早已看尽人间生死,却是始终无法看淡。更何况她最是不一样的。 她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懂他的人啊! “好,我答应你!” 阿金说得平淡,可谁人能知,千百年了,今日他心中却是早已波澜不已。 是眼前这个将要逝去生机的女子! “你也莫要难过,便当我是你所遇到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冥冥中上苍如此安排,想来定是有其深意的。” 乔夫人说着又咳了两声,嘴角有血渗出,那红色滴在了枕上,一滴……两滴……似墨般晕染,却是如针如芒,刺得他心上生痛。 可即便是他,也救不了她! “灵香姑娘是个好姑娘,将来你得天道,多是因着她。只是她命途多舛,劫数颇多,幸得身旁心宿庇佑。可她身边不久便会有亢宿来寻,想来你也是认得的,届时可是要多提点着些,莫要阻了他人红鸾,方能保她无虞……若是……” 乔夫人并未将话说完却停了下来,只盯着帐顶,那帐子是她嫁来时的陪嫁,顶上是她亲手所绣的紫藤。 “我这一辈子,知人知命,看尽天机,也不算是白走了一遭……” 说着双目轻阖,再也没有睁开。 …… 洞慧真人着实不喜过问琐事,但近来白无常屡次来犯,也确实令他心中有些愤慨。多年前的那场灾难,他可还是历历在目,若说对魔族的记恨,并不比其他师兄弟少。是故门中近些日子商讨宗门诸事,多数也是与魔族一事有关,洞慧真人都不曾缺席。 一番御风后回到琅嬛阁门前,却见暮晨正撅着屁股趴在桌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小顽童,便是不过一会子的功夫,便在这玩了起来,着实是要敲打一番了。 “咳咳!”洞慧真人清了清嗓子,“童儿,不好好看护书阁,在那作甚呢?” 暮晨这厢正大快朵颐,却不防自己师父忽然回来,慌忙转身,口中鼓塞,答话都是呜呜咽咽的。 望着眼前嘴角还不断掉渣的暮晨,洞慧真人一阵无奈,却在看到他身后的果盘后,目光登时凌厉起来。 那果盘虽是极为精致,但其中却萦绕着…… 萦绕着阵阵魔族之气! …… 阁内确是书籍众多,其中奇术法诀,符阵道论,数不胜数,便是许多稀奇兵器的功法也能找到许多本。辛夷一行逛了许久,居然在其中找到许多同自家功法相似相通的书本。 他便有些不解了,问着灵香,灵香却给了他一记白眼。 “这说起来,道术原本是一体的,只是年代久远,后来又几经波折,才分出了许多流派。其中有些糅合各家功法自成一派的数不胜数,但总的来说,不还是原来的那些子东西么。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尔后三生万物,不正是印证了这句话么。” “便拿你们龙路乔三家来说,许久之前不也是一体的么,这有甚稀奇的。” 灵香说着自一道云梯滑下,将选好的书本递给了忍冬。 忍冬低头一看,竟是《符文要术》和《五行法诀》。 “这……不是说要寻扇功与我,怎的却让我看起了符术和五行之法了?” “我自是有我的道理,你且用心看了便是,到底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灵香说着又爬上了一道梯子。 这次爬的有些高了,在一处书架上翻找着,口中还不停念叨,记得是在此处云云。 这时只听一阵滚动声传来,只见一旁龙七竟架着另一个云梯,飞一般到了灵香身边。 龙七本是想着突然出现吓唬灵香一下,若是她一个不稳,他便也好一手揽过英雄救美,却…… 却奈何灵香竟是无动于衷,径自翻找着,并无半分要搭理他的意思。 龙七一阵失落,百无聊赖地拿起了一本书胡乱翻着,不时地撇向灵香。 “你……你找什么呢?” 灵香专注地翻着,头也不抬地答道:“琴谱啊,我记着是在这块的,却是找不到了。” 龙七听言却是心中别扭至极,这灵香,怎的就是这般心沉呢。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的书,却见手中那页写着“并蒂诀”三字。 “咦?这术法名字,有意思啊。” 灵香闻言扭头看去,却是眼神一闪。 “看着似是不错,可若非爱得深沉,必然不会使得这等术法。” 龙七闻言大为不解,往下看去,却是面上一沉。 若是他,也定然不会用的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雷云罩顶踏云至 “此话何解?!”小白大惊,忙问向阿金,可阿金却只是望着高山峻岭,一动不动,也不回话。 小白等他不及,便要跳下栏杆拉扯,便是这时,一道黄符飞来,幸而他及时避开,却也险些烧了衣服——那符箓可是刚好擦着他衣角飞过。 “何人暗算本座!”小白说着便要回头。 可他方一站定,便又是两张黄符朝着面门而来。 这下便躲不掉了,他忙提气爆喝,顿时周身灵气迸发,那两张符箓立时便被震碎,如同秋风落叶般飘零。 “魔族之人,竟敢犯我元清,纳命来!”只见洞慧真人高呼着飞身劈掌而来,小白抬手正要接下这招,却发现来人竟是一道幻影! 原是洞慧真人的杯弓蛇影,而他本尊如今正在小白身后,眼见着一掌落下,却…… 却是劈了个空! “我当是谁,原是元清派的四长老,”这时屋顶传来小白的轻笑,“竟在本座面前耍弄虚幻之法,也不探探本座是谁!” 说着化掌为爪,飞身而下。 洞慧真人反应不及,待他运诀相抵时,那白毛狐爪却已然到了面前! …… 灵香终是寻到了一本琴谱,虽说不是自己本来想要的,好歹也是能凑合看看。 总归都是琴谱,怎么弹不都一样么。 那囚牛卧听风吹雨可是上好的灵宝,既然在自己手里,怎的也不能浪费不是。 龙七三人身上,又是功法,又是书简的,拉拉杂杂一堆,跟着身无旁物的灵香出了琅嬛阁的阶梯。 然而一出门,见着的却只是跪在桌旁的暮晨。灵香诧异不已,忙上前询问,暮晨哭哭啼啼地答道: “方……方才……方才师父回来了……说……说我不分好歹,罚我……罚我跪地思过……” 不分好歹?怎的就不分好歹了呢?灵香忙叫他起身问着,暮晨却道不敢。 “方才师姑带来的那人留了一盘果子,师父回来时见着了,说那人是魔物,便追出去了,现下也不知在哪呢……” 灵香闻言大惊,这下坏了,忘了洞慧师兄的本事了! 洞慧师兄可是通晓见微知着的秘术啊,宗门之中,除了窥尘镜,便只有洞慧师兄能够做到了! 灵香忙问着暮晨洞慧真人在哪,暮晨却是只知道自己师父急急往琅嬛阁后头去了,便是去哪,却不得而知。 …… 眼见那狐爪近在面门,洞慧真人却是丝毫慌乱也没有,只见他提气一喝,一个纵身,竟往后退去,而他手上手诀翻动不停,片刻便掐了个雷诀。 这时洞慧真人一个扭转,躲过了追来的小白,而小白见洞慧真人躲过,正要转身出招,却是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他落下眼光,不知何时,洞慧真人竟布了个缚灵阵,如今自己正是在这法阵之中。 “好小子,竟是早早便在这布了个陷阱,故意露出破绽,引着我入阵呢!” 洞慧真人雷诀掐定,闻言冷笑道:“面对尔等魔族,自然是要多算几步的!” 小白身陷阵中,眼见着劣势,而阿金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竟是只抱胸而立,仿佛是在看一场戏。 “你个遭瘟的黑猫,我都这般田地了,你竟然坐视不理,算什么朋友!” 阿金却是一个耸肩,面上神情淡然依旧,似是在说:与我何干…… 洞慧真人闻言心下却是一惊,这阿金乃是神使,怎会和一个魔物成为朋友?可不待他细想,缚灵阵中小白竟是浑身灵气迸发,而他面容狰狞,身形变幻…… 这是要露出本相了! 洞慧真人见之,忙闭目屏气凝神,口中念起法诀。 霎时间缚灵阵上方乌云密布,那云中雷声滚滚,紫光乍现。 洞慧真人这时忽然睁眼,眼中如同盈满天雷一般,竟也是泛着紫光,只听他一声爆喝:“拔魔天雷!” 便见那一道道紫雷劈下,砸在缚灵阵中,轰隆声炸耳不绝,便是远在昆成峰无极殿的上清真人和乾元真人都听到了。 “这可是四师弟的拔魔天雷,”乾元真人诧异非常,忙向着上清真人问道:“这个时候他怎会用这个术法。” 上清真人也是惊诧万分,全然不见往日老神在在的模样——要说上回见着洞慧真人用这拔魔天雷之术,还是十三年前魔尊来侵之时,莫不是现下遇着什么事了? 再说这一道道紫雷落下,不提那轰隆声,便是接连不断的雷光,也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雷直劈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停下,洞慧真人闭眼收起术法,再一睁眼望去,那阵中…… 阵中小白却是安然无恙,只是化作了人形,怀中抱着的是…… 是灵香! 只见灵香面上神情痛苦,手中握着一块褐色物件,洞慧真人定睛望去,竟是一块惊雷木! 这可是昭明长老点苍殿中的一块灵宝,竟被灵香弄到了手,方才那一阵阵拔魔天雷,想来当是被它尽数引去了。只是灵香她…… 灵香如今面上尽是冷汗,她忍着痛朝洞慧真人说道:“从小便想见识一下四师兄的拔魔天雷之术,你却从来不愿施展于我,今日得见,果然厉害得紧,便是握着这块惊雷木,我这虎口竟也是麻痛得很。” 洞慧真人大惊,一旁阿金也是面露慌色,方才这一道道紫雷可是极厉害的,那可是玄道之法,灵香这般冲上去,万一一个不及,怕是便要殒命于此了! 洞慧真人忙要上前查看,可小白却是周身寒气逼人,冲着他龇着嘴,面露狐相。 灵香见状,忙安抚他:“我没事,不用担心,与四师兄无关,他定然是不会伤害我的,只是我腿痛难耐,实在是……太疼了……” 原来方才灵香见着小白陷入阵中,而洞慧真人术法将至,她一个心急,便使了踏云步。可先前炼丹之时双足受伤,如今万不能使用此等功法,现下却是伤着了筋骨了。 “想来那新长的骨头定是裂开了。”灵香见众人面色紧张,玩笑般说着。 这时龙七赶到,正好听到这话,忙丢了手中书简,上前将灵香的靴子脱下,撩起内衬一看,顿时一惊,心中生痛。 那原本受伤之处,如今却是红肿得如百年老竹一般,令人心惊! 而灵香本人却是浑不在意,只笑道:“我怕是不宜挪动的,想来又得烦请六师兄跑一趟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堕魔契灵论因果 “你这又是何苦呢,”伏印真人一面说着,一面为灵香上着药,“他便是中了那雷击,想来也是能抗过去的,偏生你要上去搀和。” 灵香双腿骨头倒是无甚大碍,却是伤到了筋肉,倒也不多麻烦,只是想来得安养几日了。 “话是如此没错,放在以前,我定然不会逞一时之勇,可他已然同我结契,若是强行相抗,定是会死在洞慧师兄的术法之下的。”灵香抽着气,龇牙咧嘴地说道。 伏印真人闻言,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而外间昭明真人却是大惊,肆无忌惮地嚷嚷了起来。 “什么?灵香同那个魔类结了契?她怎么能?她是忘了师父师娘怎么死的了么?” 乾元真人亦是一脸凝重,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而上清真人自始至终都只闭着双目,好似并不关心一般。 澄心真人连忙拉扯昭冥真人,看了一眼屋中,示意他轻声些。昭冥真人却是气愤难平,可终究也没再说什么,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生起了闷气,面上通红。 “且先不说这个,”洞慧真人捏着下巴蹙着眉头,“方才与他对阵之时,听他所说,似是同啸铁神使交情匪浅,一个魔类,怎会同古神之道的神使成为朋友?” 洞慧真人此言一出,众真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们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何。 而他们虽是小心,可屋内灵香却是听得真切——一门之隔而已,还能是聋了不成。 “到底五师兄性子耿直,想来现下定是恼了我的。”灵香苦笑着。 伏印真人只给灵香擦着药水也不言语,着实是因为他也无法理解,为何灵香要这么做。 灵香似是看穿了伏印真人的心思,只笑了笑说道:“六师兄,我原本以为我懂你正如你懂我一般,想来还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伏印真人闻言抬头看向灵香,眼中满是疑问——这小师妹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而灵香也不多做解释,只叹了口气。 “差不多就行了,劳六师兄请诸位师兄进来罢,我同你们一起说道说道,也省着一个一个问我了。” …… 殿外龙七坐在石阶上,面若冷霜,辛夷忍冬依着柱子抱胸而立,而小白同阿金则是立在阶前,五人神情各异,却俱是不言不语。 辛夷本就少言寡语,阿金更是不善言辞,这两人往日便是这般,便是忍冬,向来也是极少说话的,可龙七同小白如此,却是有些一反常态了。 良久之后,龙七蓦地起身,走到了小白身旁,辛夷忍冬见状,以为他是要寻小白撒气,慌忙上前想要阻拦,可龙七却只是开口问道: “你同灵香结契了?” 众人一方面放下了心思,另一方面却是心下生疑,这结契又是什么? 而小白也是不解,他这般问了,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又如何?” 龙七闻言立时暴起,一拳打向了小白的面门,却也只是单纯的出拳,却并无内里夹杂其中,仿佛是在发泄一般。 小白先是一怔,随后竟还手同龙七打了起来,而他亦是单单回以拳头而已。 两人仿佛皆是忘了自己身负修为一般,一旁阿金冷眼旁观着,而辛夷忍冬却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两人打得滚至地上之事,方才惊觉,忙一人一个将其拉扯开。 而这时两人面上却是都有了伤,小白嘴角渗血,龙七左眼红肿如卵。 辛夷忍冬好不容易将二人拉开,拉着龙七的小白忙问道:“你忽的这般是要作甚?!” 龙七只喘着粗气,红着眼,却不答话,便是这时,阿金却忽的开口了: “人间道法万千,可契灵却是不同,同神结契,便是奉神道,同鬼结契,则是驱鬼道,唯独同魔结契,便是堕魔道,而他便是魔,一个怨魔。由怨生恨,恨入魂魄,藉由生灵再生而成的魔,这种魔,若是死去,便会魂飞魄散,入不得黄泉,更谈不上轮回。” “传闻同魔结契之人,活着时候能得天道也就罢了,可若是不得道法,死后倒是不会堕入魔道,却是会被阿傍罗刹带走的。” …… “我知晓诸位师兄想要说什么,可平心而论,我并不觉着自己哪里有错。”灵香倚在床头,帐子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清他如今是何神情。 昭冥真人闻言却是急了起来,他立时便起了身:“竟还能这般不认错的,你可知与魔结契的后果?” 一旁澄心真人忙拉住了昭冥真人,昭冥真人回头望去,只见澄心真人冲他摇了摇头,昭冥真人恨恨地叹了口气,一甩袖子坐了回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灵香面庞遮半,只见着她嘴角一笑:“我知晓五师兄这是心疼我的,可我确实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便是因着他是魔而同他结契?那我且问诸位师兄了,神又如何?魔又如何?” “便是那些个神,若是任性起来,也是会做出那等枉顾生灵之事,又岂能因着他是魔类,便断定了他的善恶?” “我是个残灵根,历来残灵根之人,又有几人得了善终的?既然如此,与魔结契又又何妨,无非是会在那地狱走上一遭而已,我如今这般,还有甚可怕的?” 众长老听了却是无言以对,乾元真人却还是一个没忍住说道:“可你明明知晓师父师母是死于魔类之手,却还同魔类结契,可有想过……” 不等他说完,灵香却打断了他。 “我母亲当年为保元清上下,以我为祭咒魇了魔尊又可曾想过我?若非她那般作为,我又怎会落得个残灵根?若非她当年执意要救那魔头,那还会有如今的局面?” “是啊,世间哪有这般许多的若非,既是这样,那又何必管我步入何道呢?问心无愧,足矣。” 上清真人睁开双目沉声道:“你既是已然做下,将来因果循环,便是只能自己承受,怨不得旁人了。” 灵香嗤鼻一笑:“如今我既已承受了非我之因,哪还在乎再多一条。” …… 忍冬闻言大惊,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他忙问向龙七:“他说的是真的?” 而小白亦是惊骇异常,他知晓自己死后许是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也知晓修道之人结契灵一说,却是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什么堕魔道。 而龙七面上怆然之色却告知了众人,阿金所言非虚。 辛夷惊疑间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龙七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方才于琅嬛阁中,我曾看到一本《探玄经》,其中便是如此说的。” 曾听灵香提起过《探玄经》,那可是本古籍,便是着者都无从考究了。 “毕竟是那书久远得很,说不得其中言论并不全是真的呢。”辛夷忙安慰道。 而阿金却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探玄经》中所言许是不全对,但对于这一点所说,却是不假。” 小白闻言看向阿金,狐目圆睁,尽是惊骇——他如今会如何,早已是不可逆的了,可灵香她…… “不过……”阿金却接着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龙七闻言抬起了头,满面希冀。 “什么办法?!”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精打细算春心动 上清真人听言,起身便往门外走去,可走至门边,却又停住了。 “你既已有了承受的决心,那便随你罢!” 众长老闻言俱是一惊,以为上清真人这是生了气了,伏印真人正要开口相劝,却见上清真人回过了半张脸。 “可莫要忘了,你身后还有元清,便是天塌下来,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也是能替你顶上一顶的。”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过,将那帷帐吹了开来,灵香望向一众真人,只见他们皆是立着,面上俱是神色坚毅。她莞尔一笑,眸中含光,而这时风停帐落。 …… “你说,你们囚云峰有什么地方是能藏东西的?”灵香躺在床上问着一旁帮她揉捏上药的麦冬。 经了伏印真人两日的推拿,她腿上红肿倒是消了下去,只是依旧不宜走动,可在洞慧真人屋中住着总归不是法子,灵香便提议着住进囚云峰,也省着麦冬来回地跑了。 而麦冬闻言立时警醒:“你又憋着什么坏水呢?可莫要牵扯我,上回师父罚我抄写清心诀,许多还是观辰师兄帮着写的,也不知师父发现了没。” 说着一个不留神,手上力道加重,疼得灵香龇牙咧嘴。 她嘶了一口气说道:“我哪里是要你做什么,便是问你可知哪里能藏东西。”说着将自己上回受伤时于混沌钟听到的,和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与玲珑通了灵?”麦冬闻言诧异万分,随后才反应过来,“怪道是你要来囚云峰养伤,原来早就算计好的。” 灵香睨了一眼麦冬:“什么叫算计,不过是想寻回自己的东西,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谋划着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呢。” 麦冬闻言撇了撇嘴,心中直道:便是你这些年所谓,说不上作奸犯科,那也是恶劣之极。 可她自己却没想到,便是这般恶劣的灵香,她这个帮凶也是责无旁贷的,许多时候好些法子还是她自己替灵香想出来的。 “上回你说那《缠龙剑法》是从你师父藏室中找到的,那他藏室在哪?”灵香抓着麦冬的手问道。 麦冬一时间挣脱不得:“你可莫要再同我说那劳什子剑法,便是因着你这破剑法,我被师父才罚抄的清心诀,你居然又要鼓动我替你做事,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说着一个使力,终于挣脱了灵香魔爪,方一挣脱,便立时起身躲了老远。 灵香刚涂了药,倒是不便挪动,只见她眼眸一转,便抱胸坐了起来。 “嗨呀~啧啧啧!” 麦冬听她这般腔调,顿时脊背生寒,忙不迭收拾着药瓶,想要远离这座瘟神,却在听了她下一句话停了下来。 “你被六师兄禁足也有些时日了吧,虽说这囚云峰云雾缭绕仿若仙境,还算是风景别致,但看多了终究是会厌弃的,哪比得我清微峰,山清水秀生机盎然的不是?况且清微峰还有个郎君,眉目清秀玉树临风的,若是天天见了,还真是养眼的很。啧啧啧,只是可惜哟,这般美色,往后却是只能我一人看到了,嗨呀,可惜,可惜了哟~~” 麦冬顿了许久,尔后又坐回了榻上。 “如今你那清微峰树植光秃一片,哪来的生机盎然,净是会说些瞎话。” 灵香见她坐了下来,便知她被说动了。 “说吧,那小金库在哪,如何进得?” 麦冬那厢也不答话,开口问道:“你当如何让师父解了我的禁足?” 灵香笑了笑:“前些日子我是带着辛夷他们去琅嬛阁挑了许多术法的,可若是让他们自行去练,想来是会出岔子的,而我如今又多有不便,若是有个人能替我点拨一二……” 灵香话也不说完,麦冬听了,犹豫了许久,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师父啊师父,可莫要怪徒儿出卖了您,要怪就怪您有个惯会耍心计的师妹。 于是麦冬便凑到了灵香耳边。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龙七三人那日被遣回了闲云居,如今他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院中,而一旁忍冬虽说面上如常,可心中却也是抑郁得紧。 倒是辛夷,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心思,一个人在空地上练着刀法。 倒非是他不关心灵香,只是在他看来,灵香并非鲁莽之人,但凡做什么事情,定然是有她的算计,若她同小白结契,定然是日后有所图的。 三人各怀心思各做各事,却忽的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踢踏声欢快至极,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哼唱。 是女子的声音,莫不是灵香回来了? 龙七赶忙起身,可刚要迈开步子,却看到院门处的麦冬。 “怎么是你?灵香呢?”龙七复又坐下,没好气地问道。 这倒是令麦冬惊讶了起来,她怎么了? “我说,好歹你也得叫我一声师姐,却怎的好像不愿见着我一般?”脉动说着入了院子,“我告诉你,你师姐我可是受了你们师父所托,特特过来指导你们修炼的。” 忍冬听言问道:“她腿伤如何了?” 麦冬倒是心生慰藉,原来还是有关心她的弟子,可不像这龙七,成日里没大没小的,一些个规矩都没有。 “倒是无甚大碍,只是若想稳妥些,还是需得卧床修养几日才行,”麦冬说着看向辛夷,眼中仿若溢满星辰,“只是呢,她着实放不下你们的修行,才会百般求了我来调教你们。我呢,也是盛情难却,总归辈分上来说是我九师姑,面子还是得给的不是,这才勉为其难地来了。” 辛夷见她如此,面上顿时露了笑意——麦冬如今这般,还是同小时候一般。 望着眉眼尽是笑意的辛夷,麦冬一时间却是看得痴了,良久之后方才回神,只道是自己太过生猛了,虽然灵香曾说,对于辛夷这等子闷葫芦当要主动一些,可也万不能如现下这般,就好似那些个没见过男人的姑子,一点世面都没有。 不过她也是心下生疑,这辛夷先前可从不会对自己笑的,便是躲都来不及了,如今怎的好似不怕她了。 莫不是因着自己的穷追猛打,他也对自己有了心思? 可敢情好,即使这样,自己还是矜持些,免得让他觉着自己好似等不及了似的。 虽说自己确实是想着同他…… 麦冬深陷思绪,竟没有来地笑出了声,那模样,着实是有些…… 有些痴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笑魇如花说猖獗 小白坐在凌云阁顶,独自一人喝着酒。 都说酒醉人心,可他偏是如何也醉不了,这烧酒入肚,只一阵火辣而已,便再无感觉。 多少年了,他好想醉上一醉。 …… “不过……”阿金却接着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龙七闻言抬起了头,满面希冀。 “什么办法?!” 小白听言,也立时看向阿金,仿若看到了希望。 而阿金却是蹙着眉头,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是有两个法子,这其一嘛,便是你……”他说着看向小白,“亲手杀了灵香姑娘,如此入了黄泉,便不会被阿傍罗刹勾去魂魄。”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而龙七小白异口同声道: “这是什么话!”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尔后龙七狠狠地冲小白说道:“你若是胆敢伤害她,我定叫你万劫不复。” 小白却是不做搭理,转头看向阿金。 “你这说的什么浑话,我怎可能去杀灵香,第二个法子是什么?” “其二嘛……” 阿金沉吟许久,似是有所犹豫,小白见了连忙催促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婆婆妈妈像个什么!” 见小白如此,阿金眼中一闪:“其二便是你自行挣脱契咒,可若你自行挣脱,会落得哪般,想来不用我多说了。” 小白闻言狐目圆睁,灵香所念咒灵犹在耳畔。 …… “汝今为灵,与之结契,侍奉左右,常佑吾身,若有违之,天雷诀绝!” …… 众人见小白面上神情怔愣,俱是不明白阿金所说的那般究竟是哪般。 “神使所言,是为何意?”辛夷问道。 “方才我曾说过,他是怨魔,若是死了,便是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下场,”阿金说着下了台阶,“而他若是自行挣脱契咒,便要受那天雷轰顶,熬过去也就算了,倘是熬不过去……”话也不说完,便自行走了,只留得一阵铃声。 …… 一阵铃声响起,小白送入嘴边的酒盏停了下来。 “我倒是不知,你这人人口中的神使,竟能出入元清各处如无人之地,他们难道也不管上一管?” 又是一阵铃声,一阵风吹过,吹起小白额前一绺,随后阿金便坐在了他的边上,拿起了酒壶便喝了起来。 “这可是烈酒,可不是猫能喝的。” “猫自然是不能喝,”阿金猛灌了一口,放下酒壶说道:“但朋友却能。” 小白笑着,将盏中清酒尽数饮下。 “怎么?尽是怎的不用陪你那小主子了?” “他在元清安稳得很,并不需要我时时看顾。倒是你,这般自斟自饮,何以解忧。”阿金说着看向小白,那金色的眼眸,便是在这深夜之中,也令人难以忽视。 小白拎起酒壶,到了个满盏,随后举盏对月,叹了口气。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说着将盏中清酒又是一个饮尽。 “我曾满怀怨恨徘徊于世,总是以为,上苍既然又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定当恣意随性,便是复仇也好,作祟也罢,总归是能逍遥一方的。可遇着她后,却发现既活于世,着实不应抓着过往不放。” “她曾对我说过,”小白说着,把玩起了手中酒盏,“旧事具如斯,过往皆云烟,尤如沸茶溢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可如今,我却放不下了。” 说着苦笑了两声:“为人一世为魔许久,竟还不如一个姑娘光风霁月。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若是听了,想来便不会遇着她了。” 阿金闻言,拿起酒盏又灌了一口。 “命中有时终须有。” 是啊,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不强求,可他这命,却是只此一次,再无来生。 两人望着天边玄月,你一口我一盏地喝着,再无多言。便是这时,小白忽的感应到灵香召灵之法,他犹豫着,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阿金见了劝道:“灵香姑娘想来心有算计,若她与你结契,定是知晓所有,也定是有她的打算,你若这般放在心上,说不得便违了初心。” 小白闻言眉头一蹙,随即一个转身便消失了,而阿金亦是化成了猫形,随着一阵铃声跳下了屋顶,屋顶之上只留了一壶,一盏。 …… 灵香心中诧异至极,这小白是怎的了,她已然念了四遍召灵咒,却不见他现身。 正当她捻起手诀打算再念一遍之时,却听得房梁之上想起了他的声音。 “别念了别念了,你这一通口诀下来,别如同那玄奘法师的话儿咒一般,直念得我头疼。”如此说着跃了下来。 灵香笑着打趣道:“我说怎的半日召不过来,原是去喝那黄汤玩意去了,还指着你帮我呢,这下可好,帮手没招来,倒是招来了个酒鬼。” 小白闻言却是大笑:“可莫要这般打趣与我,便是天上的琼脂玉露,成缸地给我灌下,我也是不会醉的。”随即坐到了灵香窗前,“说吧,召我来所为何事?” 灵香却是盯着小白一动不动,仿佛是在探究:“你这是怎的了?” 小白闻言看着灵香的双眼,便是这黑夜之中,那双眼睛依旧是黑白分明,澄澈无比。他先是一怔,随后连忙看向了一旁。 “不过是见着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便一起喝了几盅而已。” 灵香见他如此,笑着拉住了他无意间露出的尾巴——这尾巴蓬松柔软,她着实是喜欢得紧。 “你定然是知晓了什么才会这般,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与你结契,却并非随性而为。我当你是朋友,才会这般同你说。” “我呢,是个残灵根,修行之事上终究是不得道法的,可若是同你结契,说不得便会在堕魔道闯出一番天地。你莫要这般胡思乱想才是。” 小白不知自己怎的了,竟是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尾间一阵酥痒下,想要抽身,却被灵香抓得紧紧的。 他见着自己抽身不得,便低着头沉声问道:“你可知与我结契,会得哪般下场?那可是……” 话未说完,便被灵香打断了。 “阿鼻地狱嘛,”灵香笑意嫣然,“便是地狱那又怎样,我在人间尚能猖獗,便是地狱,那些个小鬼也定是拿我没有办法的。” “你便是魔类,那又如何,我知你是怎样的人,便足够了,管着别人如何看?” 望着灵香晶莹地双眼,小白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却是心中澎湃。见他如此,灵香便知他是听进去了,有些不舍地松开了他,小白连忙起身,将尾巴藏了起来。 “你……你……你召我来,想做什么?” 灵香狡黠一笑,眼中精光乍现。 “我要你帮我偷东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现画中荼蘼仙 “我要你帮我偷东西……”灵香狡黠一笑,眼中精光乍现,看得小白浑身不自在。 这小狐狸,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虽说如今我为魔类,可生前也是读过书的,怎可做这等鼠窃狗盗之事?” 若放在以前,他定是会满口答应,说不得还会帮灵香出谋划策的。可现下他还未从方才思绪中走出,那尾尖触感依旧,仿佛还被灵香抓在手中一般,一时半会间倒是失了往日的潇洒。 灵香闻言也不见着急,反倒笑得更狡猾了。 “哟哟哟~”一声戏子般的腔调,听得小白浑身一个激灵,“瞧这话说的,还是个读书人呢!既是读书人,又怎的做出那等掳掠女子之事?你那圣贤书莫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听她这般说,小白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支支吾吾着,只道是自己当时迷了心窍。灵香听了只觉更是好笑,若非是在深夜,怕是要笑将起来了。 “得了吧,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你能有这般君子?再说了,便是你读过书,那也算是前世之事,如今你再活一世,还管这些个狗屁倒灶的教条?”灵香说着,竟然下了床。 “何况,我也是去偷那本就属于我的物件,算起来,到应该说是取回,算不得偷的。” 小白闻言不禁疑惑:“你的东西?你的东西那便正大光明地拿便是,何必去偷呢?” 灵香神色一黯:“倒是牵扯了一些前尘往事,不提也罢。只是如今我得讯息,猜测出了大约位置,却也不甚肯定,所以才打算一探究竟。” 灵香赤着双足,立在床前的木榻上,那脚上皮肤,便是黑暗之中,也白得骇人。望着她这般模样,小白想起先前琅嬛阁一事,一时间便心软了下来。 “这外头还冷得很,你脚上伤又刚好,莫要这般折腾自己了,我帮你便是。”说着便想上前扶她回床,可一抬手,便想起方才的事情,一时间却是不知要不要扶她。 灵香轻声一笑坐回了床上:“我自然是要和你同去的,否则你又怎知要寻的究竟是什么?”说完寻了鞋袜便穿了起来。 虽说如今小白为魔,心思也浪荡得很,却是终究如他所说,曾读过圣贤书的,见着灵香赤着双足,心中只道是非礼勿视,可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失神了片刻,直骂着自己龌龊,连忙背过了身去。 “你……你腿上的伤不是还需将养几日,这般下地行走,也不怕遗留后患?” 灵香一面穿着鞋,一面答道:“我自己便算是个医者,自然是知道这伤当是得好生养着,不过也不似师兄说的那般,只要不动用脚上功夫,走走还是无碍的。” 且说灵香一番穿戴齐整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直奔着伏印真人书房去了。小白在身后,见着她这般,不禁觉着这丫头着实可爱的紧,如此行事,简直同那窝里的小狐狸一模一样,逗得他不禁笑了起来,却又不敢笑出声。 毕竟两人做的,说成偷鸡摸狗也不为过。 这囚云峰的凌云阁,虽说建得灵香大小便常来,没得了昭冥真人的火灵珠前,更是每年冬日都要住上许久,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了,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摸得到。倒是小白,跟着七拐八绕了半天,头都快绕晕了。 正当他觉着灵香是否走错路了,便见她猫着的身姿忽的停了下来,一番捻诀,灵视灵听全开,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一旁屋中无人后,便将头上发簪自发间抽了出来。 要说灵香其实挺不耐带劳什子首饰的,只是这一只簪子一来是乔夫人亲手所赠,而来这簪子着实好用了些。 要问是怎个好用法,只见她将那簪子插进了书房锁孔,一般捻转,竟将那门锁投开了,如同钥匙开的一般,半丝痕迹也没在锁上留下。 两人进了屋中,小白不禁笑话她道:“我倒是不知,一派长老居然还有这等子小蟊贼的手段。” 灵香一面将簪子插回了头上,一面笑着说道:“这算什么,我可是还会许多你不知道的手段呢,不管是上九流的,还是下九流的,但凡有用的,多少我都是会些的。” 不过小白好似并不给她面子一般,直言道:“我可记得,修行人士,大约是使个什么术法,便可轻松将锁头打开的,却是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亲自动手的。” 灵香闻言睨了一眼小白,没好气道:“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若是有那等子修为,还何必这般鬼鬼祟祟的?一个遁术便钻进来了,偏生你知道的多一般,非要将话说出来。有修为了不起啊,怎的不上天呢。再说了,我这叫亲力亲为,你懂什么。” 说着也不管小白笑得弯了腰,自顾自地摸向了兜中,取了一张匿声符贴到了门上。 小白见了大为不解:“你这是?” 灵香也不与他解释,直摸向了书架,依着麦冬所说,将那青瓷瓶中的枝子挪到了另一个白瓷瓶中。 一番机关滚动声响起,小白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样。 要说白日里的时候,这般声响倒是不一定会引人注意,可现下夜深人静的,平地里响起这般的响声,便是睡得再熟的人也会惊醒的。 灵香得意地看了一眼小白,眼中意思不言而喻——我做事自是有我的打算,你看着便是,哪得这般啰嗦。 小白一阵尴尬,笑着摸了摸鼻子跟着灵香进了密室。 这屋中看着,到似是久不曾有人进来了,许多物件上皆浮着一层尘土,两人于屋中转悠了许久。 灵香左右搜寻着,小白却是不知她到底在找什么,忙问了出来。灵香也是忘记了说,便说是见着香炉一类的东西就拿给她看便是。 可是二人寻摸了许久,也没见着什么香炉,这屋中除了书籍,便是什么剑器八卦之类的。 灵香一面翻着,一面嘀咕着,这六师兄当真是没有同她哭穷啊,这点子法器灵宝的,着实是少了些,平日里也不知去搜罗一些,怎的也是有着十几个徒弟的人,也不说准备些个拿得出手的传给他们。 这些个观字辈的师侄们,跟着伏印师兄这种师父,也着实惨了些…… 正当灵香四处翻找之时,小白却看见了一幅画,不是别的,正是麦冬先前所见的那副。 “西窗夜雨问荼蘼,寒风剪烛,青烟胜极不肯去。清微不问尘闲故,素手执香,灯火阑珊无觅处……” “着实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见着画中女子的模样,小白不禁感叹道,忽的回神,发觉身后竟没了响动,他忙回头看去,却见着灵香竟是…… 却见着灵香竟是满面泪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画中幻灵归玲珑 小白忽的回神,发觉身后竟没了响动,他忙回头看去,却见着灵香竟是望着挂轴满面泪流! 这下他便慌了神,也不知灵香到底是怎的了,一想着方才自己被画中女子吸引,还以为这画是什么灵宝,将灵香给魇住了。 他忙要上前,灵香这时却抬起袖子擦了擦面上的眼泪,直言道自己失态了。 小白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在他看来,灵香是那种一直都喜眉笑眼古灵精怪的女子,今日这般倒是他从未想过会在灵香身上发生的。 他不知自己到底是难过还是高兴,是难过灵香所难过,还是高兴自己能看到灵香这般。自己也不知自己应如何是好。 他自然是想上去将她一把抱住,若是灵香这般哭泣,定是伤心到骨子里了。可一想到琅嬛阁时阿金所说,他便硬是忍住了,只紧紧地握着拳头。 “画上女子……”小白怕灵香看出来他的隐忍,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会去抱她,忙开口问着。 灵香走过小白,抬眼望着那副画,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这女子名叫荼蘼……” 荼蘼!难道是…… 小白闻言一惊,灵香仿佛知道他面上神色一般,便是头也不曾回地接着说了起来。 “没错,便是荼靡仙子,赤琰子师兄的师父……” “我的母亲……” …… “香儿,跟娘说说,长大了之后想做什么呀?”荼靡仙子一边为小灵香梳着头,一面问道。 彼时灵香不过两岁而已,口中还含着果子,听到母亲这般问了,她盯着铜镜想了片刻。 “我要做仙女!” 荼靡仙子闻言一怔,随后竟大笑了起来。 “香儿想做仙女啊,那为何想做仙女儿呢?” 灵香见母亲笑了,只觉母亲当真是好看的紧,望着镜中的母亲,奶声奶气地说道:“仙女好看,像娘一样,还会布雨,还会放火。” 那时灵香可并不知晓,她眼中母亲这般厉害,那所放之火,却是因为不会起炉灶而引发的走水。 在荼靡仙子看来,起炉灶和点丹炉一样,便是一个手诀下来,顿时整个厨房都烧了起来。 可屋外的灵香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直拍手叫好。 荼靡仙子闻言面上一滞:“香儿想做仙女便做仙女吧,可莫要学娘布雨施火的,半丝女子的矜持也没有。” 而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大笑,不时便有一男子踏入,只是荼靡仙子正给灵香梳着头,着实看不到那男子的模样了,只觉得他说话好听极了。 “香儿若是想布雨施火,那便放心去做,一切都爹爹呢,香儿做什么,便是错了,爹爹也能帮你摆平!” 荼靡仙子闻言,转头嗔了一眼男子,只言他这般会惯坏了孩子。 那男子忙上前搂住了妻女:“我的女儿,我不惯着,还有谁能惯着?” 灵香这时才自镜中看清来人相貌,着实是如谪仙一般,好看极了。 …… 灵香正想着事情,却忽的见画中自己母亲手中所执之物,心中伤感顿时烟消云散——那香炉一般的物件,不正是…… 玲珑宝炉么! 这幅画卷是出自前任掌教的妙手丹青,本是挂在闲云居的,后来不知怎的便不见了踪影,当时灵香还因这事哭闹了许久,可遍寻了整座闲云居也没有找到,而今却在伏印师兄的书房中看到,难道是他拿去的? 只是印象当中,母亲所执之物当是一颗莲蓬才是,怎的却变成了玲珑宝炉? 灵香心中疑惑不已,伸手探向画中,却在触及的那一瞬间,一下子被吸了进去。 小白见之大惊失色,忙伸手上前,想要抓住灵香,却是连个衣角也没来得及碰到,然而他再摸向画卷之时,却是只能摸到实实在在的画了。 …… 一阵天旋地转,灵香只觉头晕眼花,正以为自己快吐了的时候,却忽的掉在了一片莲叶之上。 那莲叶大如翻船,香气扑鼻,而它又是浮在水面,灵香这一摔,倒也没觉着哪疼。她起身观望着四周,却到处都是茫茫雾气,根本看不清四方。 正疑惑着自己的处境,却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呼唤。 “灵香……灵香……我在这……” “灵香……我在这……快过来……” 这声音似是在前方,可四面环水,只身下一片荷叶,而自己又不似昭冥师兄一般会化形之术,又如何能向前呢? “灵香……我在这……快过来……” 那声音不断呼唤着,似是急迫非常,可自己如何去得? 难道是要她游过去不成? 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的记起多年前自己独自进入山河图中时的事情——这般光景,莫不是与那山河图异曲同工? 如此想着,她便试着集中心思,想着向前,果不其然,只听耳边一阵游水声,身下荷叶竟是如船一般慢慢往前飘去。 “灵香……快来……我在这……” 声音愈发的近了,周遭水雾也似乎淡薄许多,渐渐地看得清四周。 本是茫茫水面,竟逐渐出现了其他荷叶,不时还有莲花在其中,或是含苞,或是绽放,红的、黄的、白的,那水莲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灵香不住往四周探去,却是只听得一声声呼唤,剩下的,便只有看得清看不清的莲海…… 正当她觉得,这声音莫不是幻境中的陷阱之时,身下飘动的莲叶竟在一片莲丛前停了下来。刚一停定,便见眼前莲丛纷纷向两旁退去,而灵香面前,竟出现了一条,由一片片莲叶蒲城的路。 这是要自己走过去? 她狐疑着踏了上去,只觉脚下绵软,脚下莲叶被她踩得有些凹陷,却是依旧稳稳地浮在水面之上。 灵香试探着,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生怕一不小心遇着个陷阱——她可是不会水的,虽说这是画中幻境,可幻境中的水也是会淹死人的。 走了许久,便见莲叶尽头,竟是一朵朵莲花,那莲花如庙中佛陀的莲座一般,着实大得骇人。 “灵香……灵香……我在这……” 那声音不断地呼唤着,仿佛是在催促她快些一般,灵香也不多做犹豫,一脚便踏上了莲座。 刚一站定,便见那莲座飘动起来,同先前那片莲叶一样,只是快了许多,灵香险些一个不稳落入水中。 怪道是庙中的佛陀多是坐着的,真要是站在上面,保不齐飞空之时便掉了下来…… 灵香心中正腹诽着,却见不远处的莲座上,一女子正撑着伞立在上头,定睛望去,她手上拿着的正是玲珑宝炉! “你终于来了,”那女子缓缓开口,声音婉转,好听极了,和梦中的母亲一样,便是她的样子,也是与记忆中的母亲无二。 若是常人,定是会惊得呆住,可灵香却冷静异常。 “你是何人……” 如荼靡仙子一般的女子莞尔一笑,便是那笑,也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温婉。 “我是画灵,你许是不认得我的,可我手中之物,想来你定是认得的,”女子说着将玲珑宝炉递了过来,“便是它一直在呼唤着你。” 灵香心中诧异非常,伸手接过玲珑,刚一触上,立时便确定…… 这的的确确是她的玲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下对饮忆梦境 灵香心中诧异非常,摩挲着手上玲珑,感受其中灵气。这确是玲珑宝炉无疑了,可它又怎会在画中呢? 她看向面前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女子,眼中尽是狐疑。 画灵见她如此莞尔一笑:“想来这当时元清派的化形之术。” 灵香倒是没想到,昭冥师兄的化形术竟到了这般境界了么?正惊叹间,却听那女子接着说道: “我本只是一副普通的画,却忽的一日一股灵气注入,便是你手中的玲珑。经它灵气日日滋养,我也渐渐有了灵识,后来便创造出了这画中之境。” 玲珑本就是远古灵宝,灵气精纯,昭冥师兄将它送入,却不想竟将一副普通的画,滋养成了一个灵宝。 如此想着,灵香便问道:“既然你已通灵,为何不自行走出画中?” 画灵闻言又是一笑:“我虽通灵,但还没有化形之力,无法踏足外界。但我可借由玲珑灵气,替它传讯。我知你心中定是诸般疑惑,玲珑这般上古之灵都不曾化出实形,为何我便能,虽说只是画中。可若要是问我,我却也是不知道的,不过自玲珑口中,我倒是知晓了不少事情,倒是能同你说道一二。” 事情?什么事情…… 灵香疑惑不已,可画灵眼中却是了然。 “自然是你所不知的一切。” …… 小白在外面等了许久,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墙上挂卷一阵灵力波动,不过片刻,灵香便从画中飞身而出,他连忙上前: “你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 灵香神情淡然,只微微一笑:“我寻求了许久之物,原来竟是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 灵香这般倒是令小白捉摸不透了,既是找到了寻求之物,怎的却是这样的神情? 只见灵香似笑非笑,眼神却与往日不同。 “小白,你帮我将这画取下,我要带走。” 小白依言做着,却总觉灵香哪里不对劲,他将画轴递与灵香之时,本想着说些什么,却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灵香将画轴纳入乾坤袋,见小白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是一笑,只是这笑着实有些勉强。 “方才我召你之时,你在喝酒?不若带我喝上两盏?” “你……也会喝酒?”小白诧异道。 “嗨呀~不会可以学嘛~” …… 皓月当空,星汉灿烂,屋顶之上,两人两盏,一壶清酒。 灵香闻了闻,倒是一股子醇香味道,小抿了一口,竟是苦辣,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住地砸着嘴,小白只觉好笑至极。 “便说你是喝不得的,偏生的不停。”说着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转而提起酒壶又给斟满。 灵香听他这般说,便有些不服气了。 “谁人说我喝不得!”说着学着小白一般,咕咚一下,将那盏中尽数喝下。 一盏酒下肚,顿觉腹中灼热,咽口火辣辣地痛,她不禁丢下碗盏,皱着小脸,手上不停地抹着脖颈。 “哎呀!~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群男子,偏生的喜欢喝这等子腌臜之物,我便尝不出哪里好喝,真真是,难喝死了!” 小白哈哈笑了起来:“既是第一次喝,哪能这般一口闷下,这还是我选的花酿,若是先头那壶烈酒,你这般饮下,定是会呛得嗓子生痛。”说着将灵香身旁的酒盏端了过来,“再说了,谁家女子饮酒如你这般。” 那酒盏挪了一半,却被灵香按住了。小白看向灵香,月色之下,只见她颊间绯红,面带醉容,本就姣好的姿色,又平添了几分慵懒之意。 一时间他有些沉迷,可片刻便清醒过来。 “既是不会喝酒,便不要喝了。” 灵香却是执拗地将酒盏拉了回去,自己提壶斟满,端起了酒盏。 然而她却没有喝下,只是端着,眼神望向天上皎月。 “小白,你可曾有想过自己往后想要如何?” 小白闻言看向灵香,他不知她为何会这般问。 “遇着你之前,我倒也没想过会怎样,大约是守着我那座洞府,掳上许多美人陪伴,之后便了此余生,反正也是无牵无挂的,可……” 他并未接着说下去,却是在心中说道:可遇着你之后便不同了,便是那梦境之中,是你让我走出了往日梦魇。 …… “原来是这样。非鬼非妖亦非人,据载,像你们这样的,最后一次见到,也是百年前的事了。”灵香望着吴元,脸上表情莫名。 “怎么?你在可怜我么?” “怎会,说到底,这也是你的道,自古如你这般,有所大成者大有人在,没什么好可怜的。哪像我,努力了十几年,却还是停步不前,现如今小命都快没了,此生怕是止步于此了。” “哼!莫要假作姿态,我虽痛恨女人,却从未伤人性命,收起你那点心思!” “哈~被发现了!”灵香挑了下眉,“但凡沾过性命的修士,多少都会带些邪气,而你术法纯粹,我便猜你是有些过往的,果不其然。” “我也算修士?” “那是自然。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是你我道不同而已,虽万物皆有道,然万物皆归道,万物皆向道。既已存在,变为合理。若是信我,待术法解开,问清原由,化解心结,还望你能潜心修行,放下过往。” “呵!”吴元低头冷笑了一声,“我做了这些事,又伤你至此,你能放下?” “旧事具如斯,过往皆云烟,尤如沸茶溢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灵香淡淡道:“勿品他人为过,而论将来,回首皆退路,唯前方正道。” 吴元一怔,望向灵香,而她也在看着自己,一脸坦然。 眼前的姑娘,纤细瘦小,内心却强大如斯。 他怱地觉得,那些不堪,仿佛真的不重要了。 …… 沸茶溢盏啊,是啊!痛了,便知道放下了,放下了,自然便看得开了。 灵香等了许久,不见小白接着说下去,便看了过去,却见他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似是在想着什么。 仔细看去,成了怨魔的小白,这副皮囊似是与先前有所不同了,看上去倒是好看了许多,多了几分柔媚…… 柔媚? 灵香忙摇了摇头,莫不是自己喝醉了,分明是个七尺男儿,哪能说是柔媚,幸好不曾说出口,若是让小白知道,定是要不高兴了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望着出神的小白,灵香摇了摇头,推了他一把。 “我本是想着同你说些事情,你可倒好,竟自己沉浸起来,这是哪般道理?” 小白笑着,提壶将酒盏斟满。 “不知姑娘心中有何郁结,慢慢道来,且让本座点化你一二。” 阿金同他是多年前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却在后来成为了朋友。若是这个神使这般劝他,定是有他的道理。 既然他不能是灵香的生路,那便做她身边陪衬,便是能够保她无虞,他也心满意足了。 灵香小抿了一口盏中花酿,随后抽了一口气,将酒盏慢慢放在了瓦上。 “我曾说过,我是个残灵根,自古以来残灵根之人也是屈指可数,且最终也只能放下修行之事。我曾想过,若是我放弃修道会如何,想来便是找一处山水之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小白,若是此生修为真就如此,即是天意使然,那我便寄情山水,做个抛去尘杂之人,也是不错。”灵香说着转头看向了小白。 小白见她面上神情,便知这是她第一次同人说这些了。 “你若真是寄情山水,我便陪你一起。你住山上,我住山下,彼此互为邻居,闲来没事,还可一起游个山钓个鱼,确是惬意的很。” 灵香闻言笑了笑,眼前仿佛已然有了那样的画面。 “可偏生在我将要放弃之时遇到了玲珑。这就好比那被猫抓住的耗子,百般折腾,却又总会留有一隙,而那耗子也会拼命地去争取那一息生机一般。”她说着端起酒盏又抿了一口,忽的觉得,这酒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入喉了。 “我拼命炼丹,便是想着有一日能以此修复灵根,可多年下来,始终不曾寻到好的法子。” “终有一日,我自母亲留下的书册中找到一剂残方,此方名曰‘回天’。便是只听这名字,也定是厉害的……” 灵香说着,却停了下来,小白转头看去,却见她面上虽是平静,却好似是看破世事的老者一般。 …… “我所不知道的?你这是何意?”灵香闻言诧异道。 画灵笑着指了指灵香手中的玲珑:“自然是回天丹。” 听得此言,灵香震惊之际,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还能从他人口中听到回天丹。 “你是说,你知道回天丹如何炼制?” 这回天丹的单方,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她也只找到一半,另一半却是不知去向,看起来像是被人刻意撕开了的。 难道是母亲不想让人知道这剂丹药? 若真是能够回天,为何不能留下?可若不能,又为何会取“回天”二字? “我自然是不知道如何炼制的。”画灵说着转身看向远处,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画灵而已,怎会知晓这些事情?” 灵香费解了,既是不知,那又怎会知道回天? 她心下只觉奇怪,却听画灵又说道:“我虽是不知如何炼制‘回天’,却知道你所追求之事,回天并不能帮到你。” “既是如此,你又怎知道它帮不到我?” 画灵闻言一笑,又指了指玲珑:“自然是它告诉我的。荼靡仙子一生追求的,便是救人性命之事,当初炼制回天之时,自然也是这般心思。便是说,‘回天’只可救人,却不能助你修行。而且……” “而且,世间根本就没有回天一说,这丹药也并不能如其名一般令人起死回生。” 灵香闻言双目圆睁,面上尽是震惊之色。 怎么可能没有回天一说?当年母亲所炼制的回天丹,分明就是给自己服下了的! 画灵见灵香如此,面上依旧只是一笑:“我知道你会说你曾用过回天,但你想一想,你是真的活了过来么?还是说,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的意思是…… 母亲她? 望着眼前荼靡仙子面容的画灵,灵香只有惊诧、惊惧、惊恐! 若真是这般说来,那母亲…… 便是自己杀死的?! 灵香心中翻腾,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一旁莲叶伸出托扶起了她。 “你是说……回天丹须得一命换一命?” 画灵这时却不笑了。 “没错,想来荼靡仙子之所以会将单方撕开,便是不想有人炼制此药吧,而当年她也不曾以你的性命咒魇魔尊,那咒魇之术根本不需要什么祭品。” “你之所以是残灵根,只是因为荼靡仙子将半数修为渡与你身,可你小小年纪,那能承受她的修为,如此之下才会坏了灵根。” “可若不与你修为,你却无法服下回天丹。丹药之事,你定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 望着面沉如水的灵香,小白竟觉得她好似心死一般,竟是心慌了起来。 “你可莫要想些无中生有之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总归是会遇到些……” 话还没说完,却被灵香打断了。 “是啊!”灵香叹了口气,“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说着一口将盏中酒饮尽,而眼角却有一滴泪滑落。 她抬袖假意抹了一下嘴角,掩饰着眼边泪水。 “嗨呀,日子嘛,再是不如意,总归是要过下去的,你这般神情是何道理?我的小命可金贵得很,断不会做出那等子想不开的。来!喝酒!”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个满盏。 …… 这几日不见灵香,龙七本就睡的不甚踏实,听得脚步声,连忙起身跑了出来,正见小白抱着灵香走进了院子。 “你说……这群老东西……惯是会糊弄我的!……还说我是混世魔王!我看他们,才是唯恐不乱!” 灵香一个抬手搂住了小白的脖子,满口的醉眼醉语。 龙七见状连忙上前。 “她……她这是……喝了酒了?” 自他认识灵香以来,可从未见她喝过酒的,喝的这般醉醺醺的,莫不是遇着什么堵心的事了? 正诧异着,却发现灵香竟是抱着小白,那姿势甚是不雅。 “给我!” 龙七说着伸手便要接过灵香,小白看着他,许久之后方才松手。 “你看,并非是我不把她给你,只是……” 只是灵香如今整个人正挂在小白身上,便是不用抱着,也是摔不到的,嘴上还嘟囔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龙七赶忙将灵香扯下,灵香受了力,本就混沌的思绪,一下子更为混沌了,待看清了是龙七,便扑了上去。 “呀……徒儿啊!为娘回来啦!” 龙七不等她说完,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看了一眼小白,转身便往灵香屋子走去。 …… 阿金,你说我并非灵香生路,那他便是了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面如醉春将至 灵香起身只觉一阵头痛,想来是昨日宿醉所致,直言道酒这物事,日后定不会在碰了。她只觉口渴难耐,走至桌前想要喝些茶水解渴,可壶中却是一点水也没有了。 虽说自己年岁最小,可好歹也是这三人的师父,怎的连个茶水也不给师父准备,真真是太不孝了! 收你们来清微峰作甚的,还不是要你们来伺候的?竟是这般不会做事,当真该罚。 正这般想着,却听门忽的打开,竟是龙七端着水盆,提着水壶进来了,见灵香醒了,便笑着将水搁在了桌子上。 “你醒啦?可是觉着头疼?” 灵香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只觉他有些奇怪,这般喜笑颜开的,是遇着什么事情了? “你……你这是怎的了?”她疑惑地问着,眼中尽是嫌弃——龙七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 有些欠收拾…… 而龙七似是不曾看到灵香面上神情一般,只笑着将铜盆倒上了热水,随后挤了挤盆中帕子递给了灵香。 “这山中着实有些不便,便是想为你煮碗醒酒汤,也不知去哪弄,只见着你晒得一些个陈皮,便煮了水给你净面,想来也是可以的。” 灵香接过了帕子,面上却是更为嫌弃了。醒酒嘛,自然是要喝下去才有用。橙皮陈皮佐以檀香葛花绿豆花,再搭配些许人参白豆蔻仁,放上盐炒干了,研磨成粉,再冲成茶水,便极能帮助解酒,可这陈皮水净面…… 且不说那陈皮味道不如新鲜橘皮沁人心脾,便是这泡过水的帕子上不吉利的色儿,也令灵香见了有些难以往脸上擦。 看来自己还是有必要教一教他们药理之类的本事,总不能自己的徒弟,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学不到半分吧!看看六师兄的弟子们,说不上是个个妙手回春,可在医道之上也是顶顶厉害的,更不用说尽得了他真传的麦冬。 好歹自己也算是元清派的长老不是?总不能让自己后继无人不是? 如此想着,灵香嫌弃地将帕子糊到了脸上,闭着气息胡乱抹了一通,便丢给了龙七。 龙七笑着接过了帕子,随后拿起水壶说道:“想来你定是渴了罢,这陈茶不宜多喝,我早先便将其中茶水给倒了,外头煮着茶呢,想来也是快好了,我这便给你倒些过来。” 灵香都未来得及叫住,便见他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奇怪! 着实奇怪! 实在是…… 太奇怪了! 龙七何事变得这般体贴入微了?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这般稀奇的,他这般反常,究竟是怎的了? 难道是昨天喝醉了酒打了他一顿? 可自己哪有那般不堪? 灵香不禁蹙着眉头回忆起来,却只记起一些琐碎片段…… …… “呀……徒儿啊!为娘回来啦!” 灵香见着龙七,傻笑着伸手便要扑向他,可怎奈脚下虚浮,竟是险些栽倒。龙七见状连忙蹲下,顺势便将她一把扛在了肩上。 可灵香便是这般被扛着,嘴上依旧嘀咕着。 “嗨呀……你这徒儿……怪异得很,竟是将为娘扛了起来……” “为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容易么……” “天道不公啊!那死鬼怎的走那么早!!” 一面说着,一面手脚乱蹬,可龙七却走得极是稳当。 这灵香,酒品也委实差了些,这般自撒酒疯,便如小时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个醉汉一般。什么为娘,他又怎的是她拉扯大的,又是哪来的死鬼? 不过第一回见着灵香这般模样,着实是有些…… 有些可爱…… 龙七自然是不知道灵香为何这般说话,可小白却是知道的,这些不正是前些日子他为灵香寻的那些话本中的情境么。 他望着张牙舞爪的灵香,顿时笑了起来,方才喝酒之时还满面伤感,如今竟变成这样,全然不见那时伤心的样子。 可见着龙七扛着她愈来愈远,他心中顿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阿金,你说我并非灵香生路,那他便是了么? 龙七早已扛着灵香进了屋子,可小白却是望着那关着的门许久,方才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灵香被龙七安置在了床上,转身正要给她倒些茶水,可灵香却腾地起身,鞋也不穿,竟在屋中唱将起来,一面唱着,一面还甩着袖子,那咿咿呀呀的调调,同勾栏院中的女客们简直一模一样。 这大半夜的,这般尖细之音简直空谷绝耳。 旁屋可还睡着两人呢! 龙七连忙抱住了灵香,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可灵香却是依旧哼唧唱着,挣扎着想要起身。 一番手忙脚乱下,灵香忽的一脚踢在了龙七膝上,龙七不防,一个趔趄便栽倒在床。 便是说无巧不成书,这一栽倒,便好巧不巧地压在了灵香身上,又是好巧不巧地,两人面对面的,更是好巧不巧的,龙七触到了一片柔软之上。 这片柔软,带着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便是不曾喝酒的龙七,也不禁醉在其中。 沉迷着…… 纠缠着…… 陷落着…… …… 什么!这龙七他…… 他…… 他又占她便宜! 怪道是这般殷勤,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 这便宜都被占尽了,如今想起来又有何用!? 灵香捶胸顿足间,立时便将酒这物事给恨上了。 这腌臜物着实误事啊! 正痛心疾首间,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是龙七提着茶水进来了。 见他进了屋子,灵香一脸戒备,他方靠近了桌子,那热水壶还不曾放下,灵香便如同惊了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 这一跳不要紧,可唬到了龙七,险些没拿住手中水壶。 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是怎的了,他不过就是出去倒了壶水而已,怎的就变成了这样? 望着满面绯红一脸戒备的灵香,龙七先是疑惑不已,随后一想到昨夜,便明了起来,那脸上立时也如同烧红了的烙铁一般。 龙七也是醉过的人,都说醉酒之人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晓,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过是想起来头疼不愿多想罢了。 可灵香醉了的模样,着实是醉到了他心里。 而现下,两人面上皆似醉了酒一般,杵在屋中的两处角落,不言不语。 阳光自窗外透入,洒在龙七身上,灵香见了,忽的觉得,龙七倒也确实是好看的紧呢。 院中梨树无声地抽着新枝,见着,似是春将至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水火相容落寒阳 这日子一天天的暖起来了,溪水也早已化开,潺潺淙淙间,滋润着山中万物,便是那成日里跳脚的雀儿,如今也见的少了,大约是飞到了林中去了。 灵香这些日子一面教习龙七三人修行,一面算着时间,打算着将闲云居旁的药田打理一番。 可那药田如今看上去贫瘠得很,好似连野草也懒得长一般。 龙七三人自从来了闲云居,便不见先前帮灵香搬抗时的药草,他一直不知灵香如何安置的,便是四处洒扫,也不曾见到过。 一般来说,到了秋冬时节,那些药草自然是要采摘的,或是晾晒,或是烘炒,再研磨成粉,装进瓷瓶之中待用。可灵香所种植的,可都是些珍贵灵植,许多灵植不多长上几年,将那灵气吸收足了,是无法用来炼制丹药的。 可多数灵植经不起寒风摧折,又如何熬过寒冬? 要不怎的说元清派是道门大派呢,自然是有秘术的。可这秘术,却非灵香掌握,而是寒阳。 这不,现下寒阳得了信,带着两个师弟来了闲云居。 可有看官说了,这堂堂元清派的长老,又是通晓五行之术之人,怎的连个秘术也要弟子辈的人来?这自然是有说头的。 灵香本就是残灵根,多数秘术修行不得,自然是得托付旁人。 而寒阳也是稀奇,他是火水逆灵根之人,这灵根资质极为罕见。 照理说火和水本是相克的,这等灵根的人当是不可能存在的,可人家偏生的融合在了一起,当时窥尘镜测灵根之时,也着实惊住了前任掌教。 是以此,便得了道名寒阳,也正是如此,为上清真人一派弟子排了个寒字辈。 当时这寒阳也着实令上清真人费了些心思的,这等灵根之人他可是头一回遇到,有水有火,如何教习才能妥帖? 本是想着舍弃一个,便专教了火字真诀,可教习了几年后,却发现他竟是止步不前,而水灵根资质竟也是跟着增长的。 这便更令众长老惊讶了,彼时元清派已然遭遇劫难,前任掌教也不知了去处,接下来如何教习,便是个问题。 而澄心真人却是建议着,既然两相资质皆能容于一体,想来定是能够安然相存,不如水火双修,说不得便能令其修为大增。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便是在上清真人授了水字真诀后,寒阳修为果然大增,不过两三年光景,便已是结丹境。 且说这寒阳修行了水火两种心法之后,竟也能修炼出自己的术法,便是那一招冰阳掌,打在人身上,立时便能将人冻成冰块,可冰块中人,却是只会觉着浑身如烈火焚烧一般,便是解了术法,那人身上也只是烫伤而非冻伤。 有对敌的狠辣术法,自然也有一些其他。 灵香每年都会托寒阳来两趟清微峰,不为别的,便是为着那些个宝贝灵植。 因着寒阳是水火灵根,便将元清派的一套秘术习得精巧,便是如无为老祖施展于荫虞峰一般四季如春之术,只是如今他修为不足以施展整座山峰,但区区一片药田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见他一个捻诀,那本是贫瘠之地的梯田,竟渐渐变幻了模样,不过片刻,竟是郁郁葱葱,而那其中,正是有着灵香自悠然居带来的九叶重楼。 “大师兄化形之术与阳春秘术真是愈发的纯青了!”一旁寒清感叹着。 “可不是么,”这是另一个弟子,名曰寒露,只听他语调自豪无比,仿佛这身修为是他自己的一般,“记得小时候,小师姑同大师兄总是在一起,师傅师叔们常说他们是金童玉女,般配的紧,说不得以后两人会成亲呢。” 寒阳收起术法,笑骂寒露莫要胡说,乱了辈分,可一旁龙七听了却是炸耳难耐。 什么叫般配得紧,一个是师姑,一个是师兄,一个是长辈,一个是平辈,哪里般配了,这起子弟子可真会乱嚼舌根子。 “我哪里胡说了,”听了寒阳骂着,寒露立时便叫了起来,“那时候你总是带着小师姑,便是我见了,也觉得般配,而且师傅师叔们说这话时,可是有很多师兄弟在的,哪里是胡说了。” 哎~这小崽子,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说……”龙七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这般嚼舌根子,也不怕浮沧长老听了,割了你的舌头?他们俩本就不在一个辈分上,这般乱点鸳鸯谱,乱了规矩不说,你也不怕毁了人清誉?虽说是修道之人大多不在意这些,可毕竟人言可畏,若是让有心的人听了去,指不定会横生枝节。” 他虽是这般说了,可心中却不这么想。 般配?什么叫般配?郎才女貌叫般配? 是了,他家灵香是貌美如花了,可你家大师兄何德何能配得上郎才二字? 真真是一群豺狼虎豹还差不多! 会两三个术法便般配了?真是肤浅!庸俗!俗不可耐! 话一说完,便见灵香自院中而来,手中还端着木盘。 “虽是入了春了,可春寒还是挺厉害的,我备了些姜水,喝些驱驱寒吧!”说着将盘中碗盏分发了起来,“这其中融了我秘制丹药,于修行也是有益的,日后你若是修为大增,便能给我整座山头都施上术法,也省着我年年去伏印师兄那躲冬去了。” 听听!听听! 他家灵香这般体贴,也是你家大师兄配得上的?他也就是个…… 恩? 年年? 怎的,听她这意思,往后每年都要见着这大师兄一两回? 龙七端着碗盏,只觉百爪挠心,便如同那盏中姜水,喝进肚中却是嗓子生痛一般。 她怎的就不想着,说不得他哪日也能施展这等子术法?万事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难道不懂?自家分明是有人的,偏生的还要去求了外人? 如此想着,龙七望着一旁喝着姜水的寒阳,深思了起来,便是手中姜水凉了也忘了喝。 良久之后,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竟一股脑的将姜水一饮而尽。 虽是有些凉了,可也依旧刮着嗓子疼!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闲云论道形神灵 “并非是我不愿教你,”寒阳说着,走过龙七身旁,自他身后书架之上取了一本《道论》,转而接着说道:“以你的资质,也确能修行此术。只是你可懂得驾驭体内灵气?” 龙七闻言摇了摇头,一直以来宗门只曾教授道论武修之类,对于灵气,大多也是点到为止,至于体内体外的,倒是不曾听说。而他一直以来也是修习《缠龙剑法》多一些,虽说其中有说到关于运灵入剑,可他一直却是模棱两可的。 寒阳见他如此笑了笑:“你看,一来你不通运灵之道,二来你的身份,毕竟是浮沧长老的弟子,而我却只是掌教大弟子而已,实则不宜越俎代庖啊。” “不过,若是小师姑同意的话,只要你能通晓五行之道以及运灵之法,我倒是愿意倾囊相授。” …… 龙七回了闲云居,翻了一番灵香为他们三人挑选的书本,其中倒是有关于运灵之法五行之道的。这五行之道倒还好说,可这劳什子运灵,却是讲得晦涩许多。 忍冬见了好奇得很,照理说这些个与五行有关的典籍,本是灵香选了给他的,虽说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但如今龙七这般看重,却是令他更为费解了。 难不成这书中是有着什么玄机不成? 正当他如此认为,想着自己也参悟一番时,却见辛夷进了屋子,说是灵香召集三人于院中教习术法。 龙七闻言立时便出去了,这不正合他意么?那蹿得比田间的兔子还快,辛夷刚要伸手去问,他却已然跑了出去。 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对术法这般积极了?先前可是对这些甚是嗤之以鼻的…… 灵香于院中放置了四个蒲团,着那三人坐在对面,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当然,灵香是第一次做人师父,先前也不过是教习过别人一些东西而已,而如今却是以师父的身份正式授课,自然是要庄重一些。于是她便有样学样地,依着怙奉殿那般安排上了。 但如今虽已如春,可春寒还是冻人的,这坐在院中不动,只吹着冷风,饶是习武之身的三人,也是受不住的。 龙七坐在蒲团之上,搓着臂膀困惑不已,忙向灵香问道:“既是要在外头,哪有这般只教人坐着的,若是冻出了个好歹,还怎么修行。” 忍冬闻言深以为然,便是辛夷也疑惑地望向灵香。 而灵香看上去却是不慌不忙,只静坐于蒲团。 “我这般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不过既然你这般问了,本着授业解惑的师德之道,我便告诉你们吧。” “这世间万物若想修行,须得三物,便是形、神、灵,形嘛好说,但凡存于此世之物皆是有形的,以人同野兽来说,肉躯便是形,以死物来说,眼所见便为形,便是平日里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实际上也是一种形。” 灵香说着一个捻指,顿时院中便起了阵风。 “倘若气是无形的,便不会有风。”说着撤下手诀,那风立时便停了下来。 “方才说了形,再说这神。话本中常将神通魂,其实不然,这神啊,实则是思,人擅思,可凝神,故会有古而传承。而野兽所思无非饱暖,所以动物只是繁衍。” “最后便是灵了,这边是修行之基,人若想修道有成,首先必得学会聚灵,这就好比一种本能。在远古时代,上古之人其实很是擅长聚灵的,可随着朝代更迭,万事万物变化,这人的聚灵只能却是愈发弱了。反倒是那些野兽,因着自然之力,那天生造就的本能使得他们犹为擅长聚灵。” 灵香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龙七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便是忍冬,也有些拐不过弯,可辛夷却好似听明白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思考了片刻,便开口问道: “即使如此,为何有些死物却能变成妖物?” 灵香听得辛夷这般问,心下甚是欣慰,看来他这三个弟子之中,还是有聪明的。 “方才说了,万事万物皆有形,却是在神、灵之上有所区别,人若想修行,须得知晓如何通灵,兽若想修道,便要学会怎样凝神,至于这死物嘛。”灵香说着起身,自腰间取出了一把梳子。 “死物只有形,却会成妖,是因着思。就好比这梳子,若是有人赠你一把梳子,而那人正是你眷恋之人,你便会寄情于此,长此以往,便能为其聚灵,日子久了,自然便能通灵了。而一旦通了灵,便极为容易成妖。” “这便是平日里见的精怪妖物,大多是山中野兽,正是因为它们天生便善于聚灵。” “这般说了,尔等可是明白?”灵香学着山下学堂中老学究的样子,背着手围着三人转了一圈问道。 而龙七听她这般问了,却是摇了个头,一脸“你方才说的,我一句都没听懂”的样子,而忍冬却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只是依旧有些地方不甚明了,只低着头沉思着。 见龙七如此,灵香倒是体会到了山下学堂那些老学究恨铁不成钢的心境,她都这般拆解了,这榆木疙瘩竟还是不懂,真真是应了那句朽木难雕,白白有个天灵根,脑袋却是个葫芦头,空空如也。 辛夷见二人如此,笑着说道:“简而言之,我们如今便要学着如何聚灵,便可修习术法道诀。” 灵香听了,一个击掌,指着辛夷叫道:“正是如此,嗨呀,到底还是有个聪明的啊!为师甚慰!甚慰。” 龙七闻言却是有些不高兴了:“便直说是要修习聚灵之法便是,还要费这些口舌,弯弯绕绕的。” 灵香一掌打在了龙七脑袋上,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说道:“说这么多自然是有用的。” “如今尔等修习术法,须得知晓聚灵之法,可若想修行有成,却还是不能放下凝神。凝神便好比道义,而令便好比术法,若是空会术法却不通道义,那术法便不会有厉害。可一个人若是道义斐然,那这个人便极为容易修成正果的。便说那转世的金蝉子,且说说他会个什么术法?最终不还是修成了正果,便是这么个道理。” 灵香说着走回了蒲团之上坐了下来。 “说了那么多,终究还是得先教会尔等聚灵之法……”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学有所成断尘缘 光阴流转,似水流年。龙七三人跟着灵香学习道法也有了三月之久,还真别说,这异灵根与天灵根修行起来还真是进步神速,不过三月,二人术法已然有了些造诣,龙七更是在不久之前破境,如今已然是筑基修为。 若是以这速度,想来不消半年便能赶上灵香了。 虽说是灵香教导有方,可一想到这,灵香心中却是极为不爽。 身为师父,居然要被徒弟赶上了,这哪像话?! 可偏生的她自己是个残灵根,便是通晓百般术法,却依旧不能令修为更上一层,气得她这两日火气直冒,便是见着龙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辛夷本就修为高于她,稍加点播自然是能更近一层的,这小崽子居然也想骑在老娘头上,真真是愈想愈觉得气闷。 可便是含泪看着他超越自己,那也是没招的,谁让那是自己收来的弟子呢? 忍冬因着灵根资质的缘故,于术法上倒是修行的甚为顺利,可修为上却有些难以精进,不过好在他如今心思沉稳得很,并不会因着龙七辛夷二人的进步而心生不快,反而是潜心修行着。 看着忍冬这般,灵香心中深感欣慰。 到底还是有一个垫底的,这般便不会显得她这师父无能了。 可即便如此,灵香对于忍冬的修行也不敢怠慢,时常寻一些其他门路供他修习,只盼哪一个能够成为他的机缘,这不,今日她又将忍冬拉了出来。 “如今你修习术法五行已然有些时日了,符术之书也读得,想来定是知晓我为何会叫你修习这两门了罢。” 忍冬闻言笑了笑,当初他确实是有些急进了,竟是先将那唯一一本扇子功法先给读完的,可在读符术之书时,却发现了灵香的用心良苦。 当时忍冬拿到灵香赠予随冬扇之时只顾着高兴了,后来才留意到其中每片扇简的纹路不同,待他读完所有符术书本后才明白,那每片扇简之上竟是一道道符文,除了外侧两篇竹简不曾雕刻,其余二十片竹简上皆有,敕令五行天罡绘在其中,当真是巧妙异常。 怪道是那日麦冬师姐来时便说,灵香是想着将这随冬制成灵宝而非兵器,便是因着这个。 他自腰间取出随冬打开,往空中一抛,随后捻起手诀,那一片片扇简竟分离开来,而那扇上的符文好似活了一般,竟围在了忍冬周围。 灵香见了,不禁喜从心来。 “你竟令随冬聚了灵!” 只有聚了灵的物件方能当成灵宝使用。 灵香忽的觉得,自己当真是个没用的师父,如今便是忍冬也能将这些活学活用,她着实也是没什么好教的了。 这可令她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她是倾囊相授了,却教得一个个这般出色,怪道是尘间老师傅授徒之时总是会留一手,关键时候还能给自己长长脸面,再瞧瞧自己。 灵香不禁叹了口气,面上神情竟是落寞至极。 儿大不由娘啊! 一个个如此,真真是太不孝了! 忍冬正神气地施展着术法,却见灵香这般神情,直令他困惑不已——难道自己做的哪处不对么? 他连忙收起法诀问着,灵香却只是一个摆手,随后便往闲云居方向走了,那背影宛若佝偻老妇,只留忍冬一人愣在原地不知所以。 这日,宗门便一大早遣了道僮前来闲云居,说是掌门有事要说,让一众弟子去勤思殿候着。而灵香一大早便没了踪影,龙七三人心中疑惑不已。 待到了勤思殿,在场的竟都是先前擢升内门和亲传的弟子。龙七一眼便看到了刘夏,他正同成騋赵无恙说着什么,而赵无恙看起来竟好似高了许多,面上虽还有些稚嫩,却不似之前那般怯懦,反而有种沉稳在其中。 这才不过几月不见而已,怎的会有这般变化? 龙七正要上前打着招呼,却听殿前道僮唱道: “掌教真人到!” 众人连忙拍成两排,欠身行着道礼。 随着一声免,只见殿前除了掌教真人,几位长老俱是在场。 龙七见了,心中一阵疑惑,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忘了一眼一旁的辛夷,而辛夷却也是不明就里,只回以眼神示意。 带众人站定,便听上清真人开了口。 “尔等入我元清已有些日子了,或多或少总归是学到了些东西,可有些人想来或是父母健安,或是妻儿在家,可既是入了道门,免不了便要了却尘间这些缘分的有些人想来或是父母健在,这也是一种修行。”这般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乾元真人。 乾元真人得了上清真人示下,行了一道礼,随后朝着众人说道:“掌教之意想来诸位当是明白的,我等修行之人,若想继续求仙问道,势必会寿命长于他人,不论是否能够得道,总归是要割舍掉那些尘缘的。” “今日召集众位前来,便是要差诸位下山,一则是为了让众人下山历练,已检验这些日子所学,二则便是回家了却尘缘,若是无法割舍,也只能说明尔等道途止步于此。若真是那般,倒也不必在意,各人自是有各人的缘法,着实无须拘泥于这些,顺从自己心意便可。” 乾元真人一番话后,众人或是震惊,或是坦然,其中有些人在来求道之时便听说过这事,而有些人也确实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乾元真人等得众人一番谈论后,便清了清嗓子,众人立时安静了下来。 “三日后便是吉日,尔等如今且回去收拾一番,三日后便会为你们送行,不管是有无归宿,皆得下山历练。” 乾元真人说完,一种长老在上清真人带领之下,竟朝着众弟子行了一道礼,众弟子见了大惊,接连跪地,心中却是大为不解。 而这时澄心真人开口说道:“尔等不必惊慌,这本就是应当的,谁人不是父母所生,可既是要了却尘缘,便如同是在人父母身上剜心割肉。若是尔等将来回来,我等这般所为,便是同尔等尘间父母赔罪,若是不回,便当是全了这些日子的师徒情谊。” 若是真要这些弟子下山了却尘缘,想来回来的也是少数,否则山中也不会人烟这般稀少,大多数人还是割舍不下的,便如同凉城的何知府一般。 何知府之所以看出当时狐妖手法,便是因着他在元清派修行了些许时日,所以那时见着灵香才会行以大礼,那可是拜师大礼!而他便是在下山历练之时,着实熬不过自家老娘苦苦哀求,方才放弃了修道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宝玉龙纹诉衷肠 尘间之人上山修道,要么便是看破尘缘以求超脱,要么便是习武修道练就本领,再要么,便是无处可去寻求归宿了。 自然,这些个新进弟子中,也是如这般。 总共一十五名弟子,其中除了被乾元真人选为亲传的赵无恙,澄心真人收入座下的刘夏,洞慧真人一上来便选中的半夏,还有颇得昭冥真人欣赏的成騋,以及龙七辛夷忍冬三人外,还有八人以内门弟子的身份,同门中其他内门弟子一齐住在了游渊殿。 要说这八位弟子,有身份的,却也是有的。便说这博落回,他本是蛮洲一处部落首领的儿子,只因着家中兄弟觊觎首领之位诸般尔虞我诈地互相算计,一气之下便跑了出来。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想来看不惯他那些哥哥们的伪善。 再说银翘,本身是出自除妖世家,便是为了学习本领,才一个人趁夜偷偷溜了出来。而他家于当地还是相当有名望的,且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在宫中侍奉皇帝,如今已是贵妃。 这个世道,虽说灵根稀缺,可妖物却时常横行一处,所以除妖家的地位相对来说,还是很高的。 而同为除妖家中的山槐,实则一开始是不愿来元清的,可他家如今不甚景气,家中子侄一个个资质贫庸,家主便商议着,选一人出来送往九阙山修道,学一些本事,将来也好继承家业。 可修道哪是说得简单的,吃苦不说,说不得若是痴迷了进去,便看破红尘就此潜心修道了。 那一大家子不成器的子侄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一个个推诿算计着,最后便剩了一个愣头青的山槐。 虽说山槐一开始极为不乐意,被强制送来了元清,可后来同成騋一行修炼了些许日子,反倒是渐渐对这起了性子。 便说人心是最为奇怪的,自一开始的不乐意,到如今的不舍,想来他此次若是回了家中,定然是得要一番手段才能出来了。 至于书竹嘛,本是一介书生,参加了几回国考,却皆是名落孙山。便是在上一回放榜之后心灰意冷了,却巧遇赶往九阙山的成騋。成騋见他面如死灰,了无生趣的模样,便劝说着他同自己一起来寻仙问道。 便是人生巧合几多,求学之上诸般不顺,却不想修道资质倒是非凡。 这世间能是真灵根资质者屈指可数,若非此次弟子中一众弟子灵根资质着实优越的话,想来他便会被哪个长老收去做了亲传弟子了。 不过如今虽说是个外门弟子,可上清真人却甚为看中。这人心思纯正,且虑事周全,又是个极为平稳的性子,确实也是个可造之材。 至于成騋,家中本是开镖局的,可小时候见过了一个女仙人后,便再也难忘了。那女仙人着实是好看极了,便是他还不过孩童,却依旧被她的风采所折服,自那之后他便有了修道的心思,便是想着日后若是修炼有成,说不得还能再见一面那女仙人。 至于其他人,除了问荆以外,其余皆是或父母健在,或成家立业了的,此番前来元清,也不过是想着学一些本事,将来也好在外寻个生计的法子而已。 说起这个问荆,当是不得不提一番的,此人之所以为来元清寻道,是因着家中遭了妖物的迫害,如今孑然一身,想着修得一身本领,一则能够寻那害了自家妻儿的妖物报仇,二则便是想着以后能够除魔卫道。 如今宗门让众人了却尘缘,却是有些人无法割舍的,便如先前说的那些妻儿父母俱全的人,此番下山想来定是再难见到了。 而如银翘这般任性的,说不得不过是下山走一遭,算计着时间便回去了。 可博落回却不同,他虽说是因着家中兄长们争权夺势才出来的,实则还有一个原因——他怀疑自己父亲身边的巫觋是个怪物,因为他总是带着个面具,从不说话,整个部落也就父亲听过他的声音。 事有反常必为妖,此次回去,想来便能揭开这巫觋的面具了。 众人回了游渊殿收拾着物件,面上皆如往常一般,却是各怀心思。 闲云居热闹了一季,灵香也着实摆了一季的师父的谱,忽的听了要这些弟子下山历练的消息后,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心中为何这般不自在,她倒是没有深究,只当是自己本着老母亲的心思,好不容易养大的三个儿子要出远门了,才会这般难受罢。 毕竟老话说过,儿行千里母担忧。 龙七三人收拾着物件,灵香也不闲着,一会给忍冬递了颗丹药,一会又给辛夷揣几张符纸的,要么便是给龙七塞上两盒伤药,仿若自己真是他们的母亲一般。 只是辛夷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了然,想来是这小姑娘习惯了几人在闲云居的日子,蓦的这般走了,所以心中定然有些不舍。 三人收拾妥当之后,灵香也着实没什么好叮嘱的了,杵在屋中却也有些尴尬。辛夷见状,便招呼着忍冬出去,起个炉灶做些饭食,权当是临行告别了,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便将他拉了出去。 龙七见辛夷如此,直道这兄弟是个有眼色的,待两人出去后,他便赶忙将房门关了起来。 灵香本是也想着出去帮个忙的,可见着龙七将门关上,心下倒是有些不解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二人出去升火,你也不去帮个忙?” 龙七却是不语,只走到灵香面前,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灵香低头看去,那不是先前还给龙七的那块龙纹玉么? “我呢,本是想着,你还小,不通情爱之事也算是件好事,可如今我便要下山了,说是去历练,却也不知多久能回,就怕你被门里哪个人给骗了去。” 灵香闻言看向龙七,却见他面上尽是真诚,只听他说道: “我的心思,便是说给你听过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辈子,我却是定要娶你的。这枚玉佩是我家传家之物,小时候曾听娘说过,龙家家主将来若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便将这块玉给她,她若是接了,两人便能在一起了。如今龙家只我一人了,今日这玉我便给你,你若是接了,便是同意了。你便是不同意,我也会将这玉硬塞给你的。”说着伸出了手。 灵香看着那块龙纹玉,先前的那般不自在却是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怔愣了片刻,随后竟不由自主地抬手将玉握在了手中。 日光透过窗子打了进来,打在了龙七的脸上,此时他的脸上便如同这日光一般,明媚灿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历练前日客寻来 灵香摩挲着手上的龙纹玉,这玉仿佛还带着龙七身上的体温,她只不过是呆坐在屋中,心思却是空得很。 先前她还想着,自己为何会接过这块玉佩,这龙七好似也没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自己怎的就会接过去呢? 这可一点子都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 …… 龙七见灵香伸手握住了龙纹玉,心下不禁激动万分,他轻轻握住灵香抓着玉的小手。 这手真是小的很,着实是太小了,虽然小,却不似那些闺阁小姐一般细皮嫩肉的,倒是有些粗糙,可便是这般粗糙的手,龙七如此握着,竟仿佛是握在了自己心间一般。 “那日去太上宗,实则是因着我同山下那群混混打的赌,赌自己定然能拜入太上宗门下,却是在上了山后胆怯了。” “若非哪次胆怯,便不会被当做香客送入客房,也不会在那巧遇为救人性命而用续命丹的你,更不会因着续命丹偷偷跟着你。” “我是真的打心眼里庆幸自己能遇着你,便是见着第一眼,只觉着你这女孩子,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可相处时日久了,便发现,你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只是从来不与外人说道。” “你便是不说,我自然也不会问,但是我却知道,你其实心中最是脆弱的,只是不知该向谁倾诉,该与谁依靠。” “我虽然成日里混不吝的,也总是招惹你,但是我其实便是想你在意我,想你在脆弱的时候能够依靠我……” 龙七说到这,竟是有些紧张了,说了半天,灵香却是怔怔的,半丝的反应也没有,便是他手中握着的小手,也是一动不动的。 “我……我就是想成为你的依靠,想……” 话还未说完,灵香却一个激灵,一刹间甩开龙七的手,开了门便跑了出去。 龙七先是一愣,可再看手中,那龙纹玉却被灵香拿走了,他顿时便笑开了,许久之后,便是笑得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挠着头出了门便要往厨房去。 可刚出了门,却听得身后一声轻咳。 龙七惊吓间转身看去,只见辛夷正倚在门边,笑着望着他,面上尽是促狭。 “你……你……你一个大男人,竟偷听门……门角……” “我……我……我便是听了,那有怎样?”辛夷一反常态地回道。 “你……你这也算是君子所为?!” “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这般为了有何不可?” 辛夷虽说一开始是想借着灵香来与白无常周旋,却在多日相处下,愈发的将灵香当做妹妹看待了。 他本是被魔族当成了杀人的工具,而灵香却在知晓他身份后,诸般替他遮掩,虽然嘴上总是不饶人地说着些挖苦他的话,却总是在诸般事情上替他着想为他谋划。 尤其是在知晓了麦冬便是他的归宁后,辛夷更是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若非母亲如今还在白无常手中,这日子也是极为不错的。 其实他先前与赵无恙相处之时,便已经有了变化,只是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而已,想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了。 他的弟弟,也是如无恙那般,纯净善良的孩子啊。 而龙七也一直当他是兄弟,便是宗门先前命案,从不因着他的身份而怀疑他,便是这份情谊,他也由衷的希望这两人能够在一起。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龙七对灵香有意思,而麦冬来时所透露的点滴,也能感觉到灵香实则是在意龙七的,只是她自己许是未经人事,所以才会这般别扭。 如今好了,两人说开了,也算是皆大欢喜。只是…… “忍冬呢?”龙七清了清嗓子问道。 辛夷闻言,直起了身子走到龙七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心思,想来你当是知晓的吧。” 龙七闻言一阵沉默,上元之后,他照顾着忍冬,两人便说过这事的,他自然是明白。 见龙七不答,辛夷叹了口气:“给他些时日吧,正巧着要下山了,慢慢便过去了。” …… 灵香举着龙纹玉一阵发呆,不时便会笑一笑,笑过之后,却又是恼火。 恼火自己怎的就这般将这玉佩取了过来,画本上那些个你侬我侬的,她可是一点都没体会到。 就是应该放着不拿,让那小子急上一急才是!如今这般拿过来了,就好像自己上赶着没人要似的! 要不,现在再还给他? 可方才他那般说道,自己只听得一阵懵然,出来时面上也是火燎燎的,现下好不容易躲在屋里了,哪还好意思再看到他。 况且当时出来还看到了辛夷,这麦冬家的,当真是不会来事,这种事情也是能偷听的么!? 正当灵香左也困惑,右也纠结时,却听见有人敲起了门。 麦冬来时刚好见着龙七辛夷在院中说着什么,她先是盯着辛夷一阵愣神,心下只道她家辛夷就是好看,比起这四六不通的龙七好看多了。而片刻之后却又回过了神——现下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可还是有正经事的。 而龙七二人自然也看到了麦冬,正要打招呼,却见她一阵风似的,直奔向灵香的屋子。可灵香的门却是被落了栓的,向来在闲云居横中直撞的麦冬,一个推门不及,险些撞到了面门。 这灵香,又在搞什么鬼? 麦冬一面嘀咕着,一面伸手敲起了门。 那门被她敲得震天响,便是躲在厨房想着心思的忍冬,也被吵得出了屋子。 而麦冬似是浑然不觉自己这般丝毫没有女子形象,只一面敲着,一面喊着灵香,口中直说着出事了快开门。 便是这时,那门忽的开了,麦冬一拳头险些砸到灵香身上,亏的灵香躲得及时,方才幸免于难——这忍冬的腕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灵香是躲开了,可惨了忍冬,她一个力道没收住,眼见着便要栽倒,倒是灵香一把抓住了她的一群,才免于一摔。 “我这安然于世,你便是白日招魂,也没得这般样子的,知道的你是在敲门,不知道的还当你在号丧呢!”灵香见院中龙七辛夷俱在,强作镇定地说道。 龙七见着灵香便是一笑,灵香见了,连忙将麦冬扯进屋中,“嘭”地一下便将门关上了。龙七见状看向辛夷,眼中满是疑惑,而辛夷却是笑着比了个嘴,分明便是说灵香害羞了,却也不出声。 龙七自是看懂了,正笑着,那门竟又打开了。 “这种事情为何不早说!”灵香气急败坏地出了门,却是打龙七身边急急走过,连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龙七又是一阵困惑,忙拉着跟在后面的麦冬问着缘由。 “山下来了一群人,说是来讨药的,还说了什么切磋,我看着不像,到似是来寻衅滋事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南来昆吾疑事多 灵香之所以气急败坏,其实也不全是因着麦冬所言之事,还因为见了院中龙七,心中总是觉着别扭得紧,便趁着麦冬传话之际,假装事急跑了出来。 她一面疾走下山,一面不停地嘀咕着。 “龙七这厮可真是的,居然撺掇着辛夷一起算计她。这辛夷也是的,我还没说当他是朋友呢,他倒是挺会替人谋算了。” “这一狼一狈,当真是天作之合,般配得紧呢!” 正嘀咕着,却不防前头也有一人疾行而来,两人正是撞了个满怀,亏得来人身手敏捷,一手拉住了灵香,一首抓住了一旁的矮树,两人方才不至于滚下山去。 两人方一站定,那上山之人立时便开了口。 “在下急于上山寻人,冲撞了姑娘。只是如今有要事缠身,否则定会好生想姑娘赔罪的。” 听这声音,居然是个女子,灵香抬眼望去,不禁眼前一亮。 那人虽是个女子,却是个飒爽扮相,有歌赞道: 斜云飞鬓马分鬃,柳眉英目面若桃。 高鼻秀嘴语含香,奈何满面尽是愁。 宗门之人灵香是都认识的,可这人身着红色袍甲,甲上还有些许干涸血迹,倒像是刚恶战一番似的。而那身衣着看着似是除魔降妖用的道甲,难不成这人也是道门中人? 灵香口中说着不碍事,一个顺手便搭在了这女子的脉搏上。一番粗略听脉下,便断定此女子定是有修为在身的。 且不说这脉如何平稳有力,单是她这清微峰爬到了现在,却不见脉急,可见是会些武功的,再加上身着道甲,想来定是有着一身的修为。 灵香不着痕迹地松开那女子,笑着同她说道:“不知姑娘往这清微峰上,是要寻谁?”说着轻声一笑,“实不相瞒,我同这清微峰主倒是认得。观姑娘身上这副打扮,想必定是求药来的,不如先同我说道一二,保不齐我还能帮衬帮衬。” 那女子闻言面上一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灵香回之一笑:“你看,我也算个修行之人,哪会诳人呢?再说我同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不知你是谁,骗你与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自是无半句虚言的。” 那姑娘大喜过望,却是犹豫了片刻,方才拉着灵香坐在了一旁说道起来。 …… 麦冬听灵香一说,忙追了出去,口中还喊着:“你不也没让我说便拽我进去了么?” 便是快要追上灵香之时,却没由来地又被拽了一通,扭头看去,竟是龙七。 “这急急忙忙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方才听辛夷说灵香害臊了,自己心下还正高兴着呢,却不防灵香竟忽的无视自己,看也不看一眼,便走过去了。他心中不禁打起鼓来:这小妮子到底是怎的想呢? 于是见了后面的麦冬,他也顾不着一旁的辛夷,忙将她扯住问了起来。 麦冬本是奉命来请灵香的,可灵香这般心急火燎地出去了,到时候她若先到了掌教师叔的面前,自己却还没到,岂不是一点子规矩也没有了?毕竟灵香于她来说是长辈。 她一面扯着自己的衣服,一面看向院外渐行渐远的灵香,忙开口说道:“山下来了一群人,说是来讨药的,还说了什么切磋,我看着不像,到似是来寻衅滋事的。” “寻衅滋事?既是来讨药的,怎的便寻衅滋事了?”辛夷心中不解,一面问着,一面帮麦冬扯开了衣摆。 麦冬见辛夷问他,心思立时便不在灵香身上了,转过身来说道:“嗨呀~便是说来讨药救人的,却又说要切磋道法。你说,哪有急着救人还会有心思同仁切磋?谁人不知救人如救火,便是上赶着都来不及了,居然还有这等心思。我看他们定是来挑事的,讨药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你是说来人便是动着打架的心思?”龙七听言忙又问道。 麦冬却是撇了撇嘴:“来人?那可是来了一帮人的,说是什么昆吾派的,领头的是个老头儿,看起来凶得很,一点子不像个修行人士。你看门中几大长老,便是昭冥师叔最为严厉的了,可他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便是面相看上去,也是个善人。” 昆吾派?辛夷不禁蹙起了眉头。这昆吾派他是知道的,辛夷先前为白无常卖命之时,曾为着探寻续命丹的消息,去皓泱城打探过这昆吾派。 昆吾派是南方皓泱城的一门大派,其实力绝不虚于元清,且它不似元清这般清修之门,其弟子常下山为民铲妖除魔,名声可是极好的。只是听闻那昆吾派的掌教是个慈善之人,怎会是个面相凶恶的? 辛夷疑惑间,忙又问向麦冬:“来人可说他是谁了么?” 麦冬闻言,挠着头想了一会:“说是说了,好像是叫什么玄坛道长的,如今领着一众弟子在议事殿呢。” 玄坛道长?这边怪了,玄坛道长是昆吾派的掌事长老才是,怎会有空亲来元清呢?再者说了,宗门间相互走动,当时掌教真人亲临才是,那玄怀真人去了哪了? 说了半天,麦冬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袋连忙起了身——方才明明是要追上灵香的,若是让她先到了殿上,保不齐回头又要被昭冥师叔说自己没规矩了! “不行不行,今日见外教中人,师父一再叮咛我要守规矩的,如今只顾着同你们说话,却把灵香给忘记了,要是她到了殿上我却迟迟不见人影,回去定是要被骂的!”说着她便赶忙追出了闲云居。 龙七同辛夷对视了一眼,他自辛夷眼中看出了不寻常,两人便互相点了个头,也一齐追了出去。 而这时躲在厨房的忍冬出来了,方才他们说的,他自然是尽数听到了,只是如今心中有事,着实又不愿多想。 忍冬于门前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回自己的屋子去——想来这饭也是不用做的了,不如回去收拾一番。 龙七辛夷二人教程快,不消片刻便赶上了麦冬,本想着再问她些事情,可麦冬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两人疑惑不已,抬眼望去,只见灵香竟自己一人坐在半山腰处,不知在想写什么。 麦冬见状,提气纵身一跃,一个回身便落在了灵香面前。 “算你还有良心,顾着姐妹情谊,还知道若是你到了而我不到,定是会被罚了去的。” 可灵香却并未搭理她这句话,而是抬头同麦冬说道: “麦冬,我有事要你帮忙,此事事关人命,你断不能拒绝!”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偷梁换柱训劣徒 议事殿上,乾元真人正同玄坛道长说着话,一众长老正在一旁作陪,而上清真人却是一直闭目不语。 玄坛道长身后的弟子见他如此,便上前行了一道礼,开口说道:“不知贵派掌教可是看不起我师父,这半日竟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便是我们有求于贵派,也不能这般瞧不起人吧?” 众长老闻言倒是一怔,但凡是个门规森严的宗派,哪会有弟子这般无理,自家师父还不曾说话,她倒是埋怨上了。 而玄坛道人见那弟子兀自开口,也并不曾开口喝止,却是等她将话说完,方才训斥了几句。 这厢他刚训完话,那厢便转头同乾元真人说道:“小徒顽劣,不懂规矩,回头我定会狠狠责罚,还望道兄念她尚且年幼,宽恕个一二才是。”说着起身便是一道礼。 人家既是这样说了,那自家哪有多做计较的理?乾元真人忙起身回了一礼,口中称着无妨无妨。 便在这时,只听殿外忽的有人说起了话。 “道长这话说的便不对了,”众人看向殿门外,只见两名女子身着道袍,一青一黄向殿内走来,不是别人,正是灵香和麦冬。 两人朝着殿上行了一道礼,随后灵香竟朝着殿上的诸位长老说起了话。 “回禀诸位师叔,我已将九师姑请来了。” 众长老见她如此,心中疑惑万分,而伏印真人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灵香你怎的……” 可话未说完,却见着一礼下去的灵香抬起了头,朝着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立时便改了口接着说道:“灵香你怎的现在才来,可教玄坛道长一阵好等,还不速速同道长赔礼。” 而这时奇怪的是,那转身赔礼的,竟是麦冬。 “让道长这般等着,着实是我的不对,只是我在山中照看灵植,这丫头一时间遍寻不到,所以才会来晚了,还望道长见谅。”说着行了一个足足的道礼。 玄坛道长见麦冬如此,忙起身回了一礼道着不碍事。 这厢两人刚一起身,便见灵香竟朝着玄坛道长又是一礼。 “方才道长说那位姐姐不懂规矩,我看也着实是有些不懂规矩的,便是自家师父训斥了错处,也不见她同坐上掌教师叔赔礼,是不是着实有些不合适了。” 乾元真人闻言暗道了一声好,到底是自家师妹,便是再调皮捣蛋,总归还是会维护他们几个老骨头的。 只是却不知她如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女弟子闻言面上一红,当即便嚷了起来。 “你算是哪瓣蒜?你家掌教师叔还不曾言语,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灵香闻言只是一笑:“即使如此,你家师父还不曾埋怨,你又算那颗葱,竟敢冒头指摘长辈?”说着转头看向那女弟子,“你这外教弟子在我元清派都能指手画脚的了,我这堂堂正正的元清派弟子,居然是说不上话的?试问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一番话说下来,那女弟子顿时哑口无言,心中一急便要出手上前,却被玄坛道长喝止了。 “菖蒲,不得无礼!你这位师姐所言极是,还不速速同掌教真人赔个不是?”说着给那名为菖蒲的女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菖蒲见自家师父这般,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朝着上清真人便是一礼:“晚辈方才出言不逊,冒犯了真人,是晚辈的错,这厢给真人赔礼了,还望真人见谅。” 话刚说完,起身便要回到玄坛道长身后,而座上上清真人却是依旧闭目不语,仿佛根本没在意一般。 玄坛道人心中有些不悦,却不曾表现半分,可那菖蒲面上却是极为不情愿的,狠狠地盯着灵香,仿佛要剜上两刀才能解气一般。 可灵香哪是息事宁人的主儿,见菖蒲这般,便又开口道:“方才我家师姑不过是晚到了而已,便是行了足足一个大礼,她虽年岁不大,可也算是同你师父平辈的。而你个晚辈,冲撞了长辈,居然只是区区一个蹲礼便想着敷衍了事了?同是名门大派,怎的居然还有这般不识礼数的?倒真是稀奇了,若是说了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的。” 玄坛道长闻言,面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这灵香话里话外,可是在拐着弯地说他不会教人,更是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意味在其中。 他登时便冲着菖蒲厉声责备道:“没听见你这位师姐的话么?还不重新郑重地同掌教真人赔不是!?” 菖蒲闻言面上一滞,随后不情不愿地出来,伏下身子朝着上清真人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着得罪了,只求真人宽宏大量云云。 只是赔礼的话说完了半晌后,上清真人方才睁开眼睛,而他一睁开眼,便是满面的惊讶。 “这……这是怎的了?玄坛道长之徒为何会这般?”说着忙指着一旁的灵香开口道:“麦冬,还不快快扶起你这位师妹?” 灵香闻言笑着一礼,随后虚扶了一把菖蒲。 那菖蒲自然是不需要她扶的,便是上清真人说完话后,她自己便起了身,再一次狠狠地望了一眼灵香,转头便站回了玄坛道长的身后。 上清真人这时又开口道:“哎呀~玄坛道友见谅,昨夜友人来访,便贪杯了些许,年纪大了,终归是有些受不住的,方才竟是一不留神睡了过去,怠慢了道友,可莫要同我这老头子一般见识啊!” 灵香闻言心下却是笑开了,她是知道自家大师兄是个会说胡话的,却没想到竟会当着这么多人说。以他的修为来说,就是喝上个几坛子的老酒,也会比别人清醒许多,更莫要说是老头子之言了,若是有朝一日破了境,便是变回年轻模样也是不在话下的。 玄坛道长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如同方才他的所作所为一样,人家既然将话说得这样了,他哪还有追根求底的?又不是如面前这女娃一般,不过是个门派弟子而已。 他望向面前的灵香,眼中不快一闪而过,而这时上清真人却吩咐了起了灵香:“麦冬为何立于殿前,真是不懂规矩,还不速速回到你师父身后?” 灵香闻言,行了一道礼,口中称着是,看了一眼玄坛道长,随后便站在了伏印真人身后。 而玄坛道长面上却是一惊,他放似是在这女娃眼中看到了挑衅之意。 难道是错觉?一个女弟子也敢这般对他?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议事殿上马虎眼 玄坛道长愣神间,灵香已然走到了伏印真人身后,伏印真人见她这般,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以眼神详询,可灵香却是连忙探身向他扶去。 “哎呀~哎呀呀~师父呀~你这眼疾可是又犯了?,这可怎生的好,年年春天你都要遭这等子罪,徒儿实在是心疼得紧啊~”语调婉转曲折,便是一旁听习惯的昭冥真人,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更别说玄坛道人和他带来的一群男弟子们了。 伏印真人闻言面上一滞,轻咳着掩饰了一番。 “为……为师……为师无碍,许是扬尘迷了眼,并不打紧。” 虽是这般说着,可明眼人谁看不出他这是分说之言,这殿上莫要说扬风了,便是落灰也不曾见到,宗门弟子每日里可是洒扫得干干净净的。 灵香不禁腹诽起来:这六师兄可真是,竟是连糊弄人的话都不会说。 她眼睛一转,忙凑到伏印真人跟前:“啊呀呀!竟是进了飞灰,快些让徒儿替您吹吹,您这一遭罪,徒儿的心可是疼得紧呢!” 如此一来,灵香正好背着玄坛道长,而伏印真人见她这般正要躲闪,却见灵香竟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立时便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正想着寻个借口,便听乾元真人开口道: “六师弟既是眼疾犯了,麦冬便搀扶你师父一齐回去吧,敷一些艾叶缓解一番,省着日后严重了。” 乾元真人这句话真是说进了灵香心坎儿里,她转身向他行了一道礼,随后便扯起了伏印真人的袖子,可不过一瞬,似是觉得不妥,便弯下腰扶向了他的胳膊,暗地里还掐了一把。 伏印真人忍痛起身,朝着玄坛道长告罪道:“着实是旧疾犯了,不能相陪道兄,还望道兄海涵。” 而玄坛道人刚起身回礼说着无妨,灵香便扯着伏印真人往殿外走去,似是迫不及待一般,只是在路过麦冬只是朝她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 麦冬也不过是放下茶盏间看了她一眼,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伏印真人被灵香拽出议事殿后,见四下无人,连忙问她又在胡闹什么,却见灵香面上神情凝重。 “六师兄,我要你带我去一趟皓泱城的昆吾派。” 伏印真人心中疑惑万分,忙问为何,灵香却只说着人命关天,催着他快些御剑,路上再细说云云。 …… “我叫红樱,是昆吾派的弟子,此次是特意前来拜访浮沧长老的,只求她能赐下一枚丹药,我好回去救我师父。”那女子一坐下来便说了起来。 “救你师父?你师父是?” “我是昆吾派掌教玄怀真人座下的弟子,前些日子掌教遭人投毒,偏又在降妖之时受了重伤,如今危在旦夕。听闻元清派浮沧长老药术了得,才会这般不顾规矩寻来的。”红樱说着,竟红了眼眶,看起来着实是急了的。 灵香闻言忙安慰道:“你师父既是修行之人,又怎会遭人投毒呢?再者他是一门掌教,又怎会亲自下山伏妖?” 红樱闻言连忙答道:“便是掌事师叔在师父的饭食当中投的毒,大师兄亲眼所见。如今师父昏迷不醒,大师兄又被软禁,我也是下山降妖归来后,见山中气氛不对,去瞧了大师兄才知道的。” “前些日子,玄坛师叔着人将师父的院子看管,有令人将大师兄的院子关了,我回山时感觉不对,立时便悄悄寻了大师兄,才知道的原委。” “所以是你大师兄叫你来寻浮沧长老的?”灵香蹙眉道。 “是啊,他听说玄坛师叔要来元清派讨要续命丹,便着我先行一步,只说这丹药若是落入了玄坛师叔手动,那师父定是再无生机的。”红樱说着转而抓起了灵香的手说道:“虽是刚见面,但我观你年岁似是比我小上许多,便逾矩叫你一声妹妹吧。好妹妹,你既然认识浮沧长老,还望你能在她面前美言几句,救救我师父吧!” 灵香见状忙安慰她道:“救人性命,本就是修行之人分内之事。这样,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先回去,在昆吾派山门处等上一等,我这便帮你去同浮沧长老说上一说,她定是会帮你救人的。” 红樱闻言似是有所犹豫,可见灵香面上尽是诚恳之色,便点了点头。 “如此便全拜托给妹妹了!” …… “所以你觉得此中蹊跷,所以才与麦冬对换了身份?”伏印真人一面说着,一面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这故阳城去往皓泱城可不算远的,方才已然耽搁了许多时间,救人如救火的,若是真如灵香所言,且得快些了。 灵香见伏印真人使力,忙捂起了耳朵——这风吹得还真是有些不舒服,还是守诚的土遁之术来的方便。 “师兄你且莫慌,只是我倒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伏印真人大为不解,方才又是她说急着救人,怎的便蹊跷了呢? “师兄你看,那红樱既然是先行,怎的却会同玄坛道人一齐到的元清派?这是其一,其二便是那玄怀真人既是一门掌教,又怎会被宗门中人看管起了院子?难道昆吾派的弟子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伏印真人闻言放慢了御剑的速度,沉吟了片刻。 “你是说,那叫红樱的女子撒了谎?” “倒非是如此,观她面相不像是奸猾狡诈之人,只是此事如此违和,其中定是另有隐情。不过不管怎样,若真是一门掌教危在旦夕的话,到的确是一件大事,师兄还是快一些吧,别是去晚了成全了歹人的拖字诀了。” 伏印真人闻言,手上法诀一个使力,脚下飞剑便快了许多,唬得灵香慌忙抓住了他的衣摆,方才不至于跌倒下去。 约莫两刻钟,两人方才落地,刚一落地,灵香便跑到一旁不住地拍着胸口。 这伏印师兄也真是的,便是急着救人也没有这般赶的,别是外人还没有救上,再将她给送去了黄泉了的。 御剑这门功夫,幸亏自己不会啊! 伏印真人见她如此,笑着上前拍着她地背,一番推拿下,灵香倒是觉得好了许多。 “你看,这便是涂伦山,昆吾派的山门就在前面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误把后山当前门 灵香方觉着好一些,刚想埋怨伏印真人两句,便听有人喝了一声:“什么人!竟敢擅闯昆吾派后山?” 两人回头望去,却见一女子手执长剑指着二人。 只见那女子身着黄衣,个头矮小,面容稚嫩,看上去倒是比灵香要小上许多。 后山? 灵香捅了一下伏印真人,以眼神问道:怎么是后山?不是说走山门么? 伏印真人面上一紧,却很是无辜,这昆吾派他也是十几年前来过一回,早便记不清楚了,大致上便是这么个方向,哪知竟是落在别人家后山了。 只是这后山之上怎会有人呢? 灵香见伏印真人如此,直道他定是年岁大了,老糊涂得紧了,可怜伏印真人虽是而立之年,却玉树临风,气质非凡,被灵香这般腹诽也着实有些冤枉的。 “这位小妹……” 灵香说着便要上前,可那黄衣女子却一剑横了过来厉声喝道: “莫要乱动!谁是你的小妹,竟敢胡乱攀扯!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偷偷来我昆吾派?莫不是想盗取宝贝的?!” 灵香见状一阵尴尬,她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不给面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眼前这小姑娘却是拿着剑指着不放。 伏印真人见她如此,不禁笑出了声,他还真是头一次见灵香这般,有生之年哪能想到,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那黄衣女子见伏印真人笑了,又将剑指向了他。 “笑什么笑!还不快说!你二人到底是谁?!” 便是这时,伏印真人抬手两指一夹,便将那女子的剑夹在了指尖。 黄衣女子见状便要抽离,却是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既是抽不出来,那便刺吧,可刺也刺不过去,进退两难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这时伏印真人却笑了起来:“小姑娘,我们是受了昆吾派红樱姑娘所托,特来此为玄怀真人诊治的医者,只是老朽常年未来,竟是忘记了昆吾派山门,这才落错了地方。” 黄衣女子闻言面上一惊,随后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是医者?是红樱师姐请来的?” 显然她有些不太相信,哪有医者是这般的,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女子,身上连个药箱子都没有。 在她看来,所谓医者,都是那种蓄着胡子,满面褶子,说话文绉绉的老先生才是。这个人一眼看去,白白净净的,竟还……竟还…… 竟还有些好看…… 不对,现在哪是看别人好看不好看的时候。 “可莫要当我是三四岁的小孩,你们这般也算是医者?哪有医者力气那么大的!” 黄衣女子说着拔了拔被伏印真人夹住的剑,却是纹丝不动。伏印真人闻言,立时便松开了手,那黄衣女子一个收力不及,竟坐倒在地。 这一摔可不要紧,她脸上立时便皱在了一起。方才拔剑她可是使了大力的,可眼前这人竟是一点也不讲武德,竟蓦的松手,也不同她知会一声。 灵香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也是忍着笑意,面上露出关心之色。 “哎呀呀,摔疼了吧,这人真是的,一点道义都不讲,都不先说一声便松手了,好歹也让人有个准备不是?” 伏印真人面上一滞,方才不是这女娃娃嫌自己力道大他才松手的么,怎的就变成他不讲道义了? 而黄衣女子闻言深以为意,倒是没想到这女子竟是个讲究的,只是…… “你当真是红樱师姐请来的?”那黄衣女子揉着痛处,转头问道。 灵香一面帮她拍着尘土,一面说道:“自然是了,我自然不是骗你的,若是骗你的,干嘛还要扶你不是?”说着将剑递给了她,“你看,还把剑还给你了。” 黄衣女子闻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觉得她这话好像也有道理,便开口说道:“即使如此,那便随我来吧。” 灵香闻言一笑,一面答应着,一面暗中同伏印真人递了个眼色。 “我叫灵香,来自元清派,这位是我家师父,是元清派的掌刑长老,道号符印,不知姑娘哪般称呼啊?” 那黄衣女子闻言一惊,没想到面前这男人,年纪轻轻的,竟是元清派的长老。她连忙俯身一礼拜下,口中称道:“弟子是昆吾派掌教玄怀真人的徒弟,名唤竹黄,拜见元清掌刑长老。”说着一个叩首,“方才不知长老身份,多有得罪,请长老责罚。” 竹黄此番倒是令伏印真人一惊,随后他连忙扶起地上的竹黄,口中直道不知者无罪云云。 便是许久未淌汗的伏印真人,现下却也是脊背一热,真真是许久没如此费力了,便是当年带着小灵香,也不曾这般。 灵香也是一愣,这小女子,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子功夫竟是三套嘴脸,怪道是世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她倒是觉得自己挺好养活的。 灵香连忙要扶起竹黄,口中劝到:“可莫要如此,我师父啊,最是平易近人的了,从来不喜欢别人对他动辄跪拜的,你这般倒是会令他不自在了。” 竹黄闻言连忙起身:“即使如此,那弟子便站着同真人说话吧。” 灵香还弯着腰伸着手,不想却扶了个空,一时间尴尬不已,连忙伸手掸了掸身上衣裙以作掩饰。 伏印真人看着灵香笑得满面揶揄,一面笑着,一面同竹黄说道:“我二人此次前来是听了你师姐所求,来为着给你师父看病的,只是误打误撞落在了后山,现如今该是如何走啊?” 萌黄见伏印真人笑了,只觉这人笑得好看,一时间倒是痴了,也不答话。灵香见了,看了一眼伏印真人,竟也学他笑得满面揶揄。 这伏印师兄,怕是要晚节不保啊! 伏印真人见竹黄如此,只得清着嗓子再问了一遍,竹黄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说道:“你二人既然是红樱师姐请来的,当是先带你二人去见红樱师姐才是,我是不便带着你们去见师父的。师父那里如今有些不便,我们这些弟子都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伏印真人闻言看向灵香,后者立时暗中点了一下头。 果不其然,蹊跷得紧! “那……便有劳竹黄姑娘了……”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从中斡旋争时日 议事殿上,玄坛道人同长老们论了许久的道,也不提求药之事。而坐在末端,顶着浮沧长老名号的麦冬似是也不着急,只安静地坐着,不时或附和一二,或淡然浅笑,竟也是不提昆吾派此行所为何事。 这便惹得昭冥真人一阵不自在。要说对于麦冬,他还是心有余悸的。此次招徒之前,整个宗门可就她与灵香两名女子,便是常言物以稀为贵,这俩混世魔王在山中可是多得上下看护,老的宠小的护的,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多年前那次他可是还记忆犹新的,俩小东西投了不知所谓的药丹,闹得他腹泻不止,好不容易好了,却也是腿软得几天下不得床的。 瞥了一眼如今这般恬静的麦冬,他可真有些怀疑,坐在这的,莫不是哪路妖怪披了她的人皮的。 便是这一瞥,却好似被麦冬看到了一般,她回望了一眼,明明的恬淡得很,可昭冥真人却是一个激灵,忙将眼神放正,盯着地砖再不看向别处。 这灵香和麦冬到底在搞什么鬼,搞得他这把老骨头浑身不自在。定是灵香又起了什么坏点子,想要折腾一番玄坛道长。 一想到这,昭冥真人不禁同情起了对面的玄坛道人。 真真是,被谁盯上不好,偏偏是他家这个小祖宗,这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招呢! 正在昭冥真人悲天悯人之时,麦冬却发觉对面坐着的玄坛道长身后,那个名唤菖蒲的女弟子正看着自己。她抬眼望去,却见菖蒲眼中似是有着无比的嫉恨。 嫉恨? 她二人又不认得,此次也不过是第一次见,为何会这般看她? 正疑惑间,却听玄坛道人向自己说道:“贫道实在是没有想到,精于外丹术的浮沧长老,居然是个半大的女娃娃,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麦冬闻言忙收起了心思,起身行了一道礼,口中说道:“不敢当道长谬赞之词。” 见麦冬这般有理有度,玄坛道人接着开口道:“怎能说是谬赞呢。实不相瞒,贫道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同诸位道友说过了的,如今便是再同你说说。听闻浮沧长老外丹术了得,此次前来,便是为着我那掌门师兄,特意同浮沧长老讨一枚续命丹,还望浮沧长老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子上,卖我一个人情。” 玄坛道长说完,在座的长老们,除了上清真人和乾元真人以外,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麦冬面上也是一惊,不过瞬间,便又回复常态。 “这……非是我不愿与道长丹药,只是不知道长从何得知的我能炼制续命丹?” 玄坛道人闻言大笑:“要说从何得知,还是我身后的这位徒儿告诉的贫道。据说那日你可是在太上宗使了续命丹就了一名命悬一线的弟子,正巧着她当时历练在外,宿脚于太上宗,如此便得知了你的一些事情。” 麦冬闻言一阵骇然,灵香于太上宗救人一事她是知道的,既然说这个菖蒲当时在场,想来定是看出了自己并非当时之人,莫非方才她那般看着自己,便是看穿了她? 不对,依着这女子方才言语,定然不是个稳重的性子,若是看穿了自己,又怎会这般不言不语? 此事可真是怪异啊! 麦冬心中虽是想了许多,却也不过是一瞬的事,她笑着看向玄坛道人,似是惋惜道:“道长可真是来的不巧,虽说我原本是有两枚续命丹的,可先前归来途中,却将另一枚不慎遗失了,道长此番同我讨要,我一时半会还真是拿不出来的。” 玄坛道人闻言眉头紧蹙,而他身后的菖蒲却不愿意了。 “遗失?我看怕是不愿相予的吧!哪便这般巧了,便是上来求药之时你给遗失了?” 听得菖蒲此言,玄坛道人立时便喝止了她,这续命丹的名望他是知晓的,之是可惜多年前的荼靡仙子只练就了三枚,如今也随着龙路乔三家的没落而不知所踪,忽然听闻元清派有人能够炼制,他也着实惊讶了一番。 这续命丹可并非凡物啊,便是人家不愿相予,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 正在玄坛道人心下计较之时,却见麦冬起身一礼: “这位师侄所言倒是有理的,道长不远万里特意前来求药,我若是不拿出个所以,岂非辜负了道长的拳拳救兄之心?只是……” …… “所以你是觉着其中不妥?”辛夷听了灵香所说,不禁沉吟道。 “正是如此,观那红樱似是说的实话,救人之心也不像假,可便是关心则乱,不曾想明白其中,所以才会当局者迷吧。”灵香说着起身问向麦冬。 “方才你来时可是到了玄坛道人面前?” 麦冬知道其中利害,全然不见了往日疯癫模样:“倒是远远地看到了他,不过当时收到消息,师父便遣我过来寻你了,想来当是不曾见到的。而且……” “而且什么?”灵香不解道。 “而且他身后的那个女弟子,我总觉得有些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麦冬说着,捏着下巴努力回想着,“看起来倒是水灵灵的,可那眼神,便是离了老远看去,也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仿佛是看到什么妖兽一般。” 遍体生寒?莫非? 灵香看了一眼辛夷,辛夷蹙眉沉思了片刻,朝着灵香点了下头。 龙七见了甚为不解:“你二人这是明白了什么?为何不说来听听?” 辛夷抱胸沉声道:“若是自眼神当中看出凶意,应是与魔族有所牵扯才是,莫不是这女子是魔族所化?” 灵香闻言摇了摇头:“想来当是不可能的,我那几个师兄也不是吃素的,若真是魔族,轮不到我们几个猜疑,他们便能收拾掉她了。况且若她是魔族之人,绝然进不得昭冥师兄的守山大阵,更别说会在议事殿外见着她。” 这便有些奇怪了,难道是这女子生来便是凶相之人? 这时麦冬却开口说道:“观那女子面相,不似是凶相之人,却目露凶光,当真是蹊跷得紧。” 既然并非凶相之人,却又目露凶光,莫非是…… “既然这样,”灵香说着看向麦冬,“麦冬你便同我变换下身份,以我的名义去殿上,届时我会使个法子将你师父支使出来,尔后同他一起前往昆吾派救人。” 麦冬闻言一惊:“要我假扮你?这堂上师叔们俱在,叫我如何假扮?” 灵香蹙着眉说道:“我那几个师兄也不是吃素的,定然也能看出其中怪异,只是碍着两方宗门的面子不便说而已。届时我同你师父去救人后,你且先拖住昆吾派的人,尔后再与师兄们道名其中缘由,想来之后的事情,他们应是会安排好的。” “而且如今能假扮我的,也只有你了,难不成是要龙七辛夷二人假扮于我?”灵香说着怪异一笑,不知怎的,她心中竟是忽的想到龙七辛夷二人扮成女子的模样,尤其是辛夷,一副冷面杀神的面相,却穿着女子衣裙,便是想想也觉得好笑得紧。 见灵香笑成那般,不知怎的,辛夷忽觉脊背发凉,依着他对灵香的了解,她笑成这副模样,定是心中又算计着什么呢。 辛夷不动声色,却不露痕迹地朝着龙七挪了两步。 麦冬犹自犹豫着,她着实觉得此法有些不可行:“可是……” 不待她说完,灵香忙起身拉住了她:“别可是不可是的了,别说现下只你能够与我对换身份,便是有着其他人,也定是不合适的。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有个什么事情你可都是知晓的,且我俩德性一般。而那玄坛道人又不认得我俩,便是稍有不同,也定然能够糊弄过去不是,再不济你便摆出个一门长老的款儿,想来也定是能蒙住他们的,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你师父的长老之位么,如今你先适应一番,权当是练习了。” 听得灵香如此说,麦冬倒是觉得甚有道理,只是这话听着怎生的这般别扭呢? 什么叫与她一般德性,她德性怎的了?竟在辛夷面前这般说她,真真是不给自己面子。还有。她又何时惦记着师父长老之位了? 麦冬正要开口反驳,却见灵香同龙七说起了话:“为了以防万一,你速去游渊殿,去寻了守诚,令他去古竹林讨要慈竹剑,让他同竹杖老人说,一定要竹杖老人手上用的那把。” 说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玉笛,递到了龙七手中。只见那笛身翠绿通透,正是先前古竹林前她吹的那把。 龙七正觉得这笛子煞是好看,便听灵香说道:“你同他一起去,他是知道这笛子的,会告诉你如何用的。”如此说着却是面上一红,随后又同辛夷说道:“辛夷你擅隐匿之术,那女子既然怪异,你便好生监视她,莫要令她生出什么幺蛾子,万事且等我回来再行决定。” …… “只是如何?”玄坛道长忙问道。 麦冬闻言笑了笑:“既是救人,自然是我等修行之人分内之事。而这续命丹也非难事,只是若现下开炉炼丹,怕是得有半月之久,方能练成,不知道长可能等得?” 除了听得此言,除了上清真人,众长老皆是抽了一口冷气——续命丹可非凡物,便是灵香当年也耗费了两年方得成色极品的两颗而已,便是荼靡仙子当年,据他们所知也不过四颗,麦冬这是哪来的自信,竟敢说出这等狂妄之言? 若是炼制不出,届时可如何是好?! “麦……”昭冥真人一急,双目圆睁,起身惊呼,险些叫出了麦冬的名字,却在一瞬间改了口,方才不至于露馅。 “你当这是买卖呢!?那可是续命丹!万一一炉不成,岂不是令道长虚等了半月?救人如救火,可是等不得的!” 麦冬刚一听到昭冥真人开口,着实也吓了一跳,面上神情已然收不住了,可对面可是玄坛道人和他的弟子们,人家又不是瞎子,这可如何掩饰过去? 便是一瞬间,麦冬便有了法子,只见她捂着胸口起身,急喘着气说道:“五师兄这是作甚,一惊一乍的,可吓着我了……哎哟我这小心肝儿……” 如此说着,她还拍了拍胸口,那模样,可将灵香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惹得坐上丹阳丹朱二位真人险些笑出了声。 “旁人信不过我,难道五师兄还信不过我么?难道我这浮沧的道号只是虚名不成?我说半月可以,那定然是可以的,只是不知玄坛道长可能等得。”如此说着,麦冬看向玄坛道人身后的菖蒲,却在她面上看到了惊讶之色。 惊讶?难不成这人知道续命丹的由来? 虽说大家皆是道门中人,可也并非所有人都懂得外丹之术。一般外行中人只知丹药炼就麻烦,却不知须得多久,成单率又如何,便是随口糊弄一番,便能过去的。可观菖蒲面上神情,似是知道什么似的。 可半月之期可是麦冬心中算计过的,若是玄坛道人的师兄真的命在旦夕,那他定然不会带着一帮弟子前来讨要丹药,而是只身一人前来,来回间方能赶得上。可若是此人心怀不轨,半月之久也足够他计谋得逞了。且半月时日,想来师父与灵香那也定然会有结果的。 正当麦冬想着事情,玄坛道人却笑着开了口:“浮沧长老莫不是在糊弄老夫罢,老夫虽不擅外单之术,多少也是懂得些的,便是那上乘丹药,且须得七七之久,更何况续命丹这等丹药,你这半月之期如何炼就?” 玄坛道长这般问了,倒是令麦冬心中疑惑不解,这老头到底是想救他大师兄还是想他死呢?无论那般,都应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才是,却偏的节外生枝。 如此想着,麦冬莞尔一笑:“要说半月确实是无法炼制续命丹的,可巧的是诸位来访之前我便已经开始炼制了,这不,方才我那出去的师侄寻我之时,我正在药田采挖最后一味点丹之药,故半日寻我不得,所以才会来晚的不是。” “那可真是巧了。”玄坛道长说着,捋了一把胡子。 “谁说不是呢,便是巧了我将丹药遗失,道长便来寻了,也便是道长寻得巧,我正在炼制一炉新的续命丹。”灵香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可那盏中清茶却是有些凉了,麦冬一个捻指,使了个火字诀,不消片刻,那盏中茶水竟冒起了热气。 坐在对面的玄坛道长见了,倒似是放心了一般,竟也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那茶也确实是凉了。 “既然如此,便等上一等吧,劳浮沧长老费心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翠笛寄情两相知 “既然如此,便等上一等吧,劳浮沧长老费心了。”玄坛道人叹着气说道。 麦冬见他如此,心中不禁疑惑,这老头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是叹息又是追问的,究竟是想哪般? “只是……”麦冬望向坐上上清真人,“若是玄坛道长在宗门等候的话,想来一众新弟子下山历练之事怕是要延后一番了。” 这宗门之中有人做客,外出历练之事确实是不宜的。 “既然这样,”上清真人看向乾元真人说道:“不如便等上半月,想来也是无妨。” 乾元真人闻言点了点头口中称善。 …… 童子来报,说是浮沧长老座下弟子龙七求见,守诚听了倒是有些讶异。按说浮沧长老若是派人前来,当是忍冬才是,二人不算相熟,却好歹也是说过话的,如今派个只是见过面而已的龙七,到底是何用意? 不过虽是疑惑,可守诚却依旧整理着衣袍出了游渊殿——不管是何用意,这祖宗可非是他得罪得起的。 两厢见面一番行礼后,龙七便直接道明了来意,守诚瞥了一眼他腰间别着的翠笛,心中虽有不解,却依旧与龙七往山门处去了。 虽说他这小师姑疯疯癫癫的,可行事自是有她的一套,况且她还将竹杖老人所赠翠笛给了龙七,又来得这般急切,想来定是有着什么事的。 两人急行至山门,只见守诚拉着龙七,抓起一把土,随后往空中一扬,便立时不见了踪迹。 龙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脚下方才踏实地站在地上,只是有些虚浮,险些栽倒在地,幸亏一旁守诚抓住了他,方才不至于五体投地。 “这第一次使这遁术,定然是有些不适应的,往后习惯了便好了。”守诚说着,扶起了龙七,“到了。” 龙七缓了一阵方才回神,虽说是难受了些,可这术法着实精妙,他不禁赞叹:“守诚师兄这术法倒是方便。” 守诚闻言,只是笑着,伸着手示意龙七,龙七有些不明,忙问何意,只见守诚指着龙七腰间说道: “这古竹林中有竹杖老人布下的阵法,寻常人等若是进了,怕是会丧命其中,小师姑不是给了你那支笛子么?你便用它召来引路地精便可。” 听得此言,龙七立时明了灵香为何着他同来:这笛子想来是灵香用过的,必然不能随意让别的男子再用。先前自己表明心迹,如今她又将这笛子给他,算不算是变相地应了自己? 龙七握着笛子一阵愣神,心思飘到了别处,还不住傻笑着,看得守诚心中一阵惊疑:这小师姑喜好真是难以令人捉摸,便是这等傻子,也收去做了徒弟? 未免耽误灵香事情,守诚连忙轻咳了一声提醒龙七,龙七惊觉,这才想起还有事做,忙开口问道:“我并不会吹笛,这可如何是好?” 这便有些麻烦了,守诚蹙起了眉头——自己也不会吹啊…… …… 灵香同伏印真人跟着竹黄一路,拐了好久,方才见着一处小院。 要说那些宗派总是喜欢将道场建在崇山峻岭之中,一旦出个什么事儿,便是寻人也着实费劲得紧,灵香实在搞不懂那些所谓的世外高人究竟如何想的,难道不知古人云,大隐隐于市,小隐方才隐于野么? 看看自己,将那悠然居置于闹市,那才是世外高人该去的地方。 说起悠然居,她竟有些想念自己的那张吊床了,冬日里取上一本药典,躺在上面晒着太阳,别提有多惬意了。 正出神间,却听竹黄开口说道:“你二人若是要寻红樱师姐,怕是不容易的。昆吾派可大得去了,一时半会也不知红樱师姐人在何处。” 听得此言,灵香想了一会,随后给了伏印真人一个眼神,伏印真人立时意会,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即是如此,便先不急着寻她了,我二人此行目的是为了给玄怀道长诊治,你不妨先带我二人去你师父居所,再去寻你红樱师姐也是来得及的。” 非是灵香不愿多说,只是如今她顶着麦冬的名义,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在自己师父面前指手画脚的不是?且不说伏印真人要不要面子,便是做戏也得做全乎了不是? 可竹黄闻言却是面露难色,犹豫着半天开口说道:“非是我不带你二人前去,只是如今师父院外有一众师兄看守着,别说是你们,便是我也不得随意进入的……” 如今这玄怀真人命在旦夕,便顾不得这么多了。 “既然如此,你且带我二人悄悄接近你师父的院子,其他的再行议论吧……”伏印真人蹙眉说道。 毕竟救人如救火,若是再等上一等,怕是错过了救转的时机了。 竹黄闻言迟疑了片刻,方才点头应下。 “既然是为了师父,那便随我来吧!” …… 龙七憋红了脸吹了半晌,方才将这翠笛吹出丝屡音调。听着一旁龙七吹出的声音,守诚这才觉得,那小师姑吹的着实是好上上百倍。 正在龙七觉得头上金星直冒之时,便听古竹林内传来一阵滚动之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污言秽语。 等了片刻,那滚动声更加近了,守诚方才拉扯了一把龙七,示意他莫要再吹了。 龙七顿时只觉如释重负,蹲在地上好一阵喘息。过些日子,他定要将这横笛好好学上一学,如今灵香身上带着囚牛琴,届时他二人岂不是正好配上一对儿? 正当龙七出神之时,却听林中传来一阵尖细声音: “便是许久未来,你这笛技也不得如此差劲,便是号丧,也比你这般强上百倍。” 说话间,只见林中滚来两颗球,正是先前忍冬来时说话的那个。 龙七见着面前的地精,心中一阵惊讶,这竹杖老人长得未免也有些太…… 太格格不入了罢…… 那地精也是惊讶无比,本是以为来人是灵香,却不想竟是守诚和一个不认识的傻子。 “怎么是你?灵香那死丫头去哪了?这又是谁?” 尖嗓子的地精一阵盘问,只见守诚行了一道礼说道:“小师姑有事不便前来,这是她座下弟子,有事想要入林面见竹杖前辈。” 龙七这才明白,原来眼前之物并非竹杖老人,他就说嘛,长得这般怪异,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个妖怪…… 嗯?妖怪? 居然会有人同妖怪住在一起? 莫不是那竹杖老人也是个妖怪?不然哪有人会起这种怪名字? …… 竹黄带着灵香和伏印真人行了一路,却在一处灌木前停了下来,还拉扯着二人蹲下身子。 “看,”竹黄指着不远一处院子说道:“那便是师父的居所,只是你们也看到了,那四处可有人看护着,哪是那么容易进得去的……” 顺着竹黄手指的方向望下山去,只见那有着一处并不多大的院子,如今周围却站着许多身着红色道甲之人,院中也有人不时走动,想来应是在巡查。 “那些人都是本门的师兄,修为可高着呢,我是不敢去招惹的,万一一个不好,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跑便更不用说了,还没迈出步子,便要被抓回去了。”竹黄缩着脖子说道:“若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顶多是抓去跪个殿堂,罚抄道诀罢了。可如今玄坛师叔可是郑重其事地说过的,谁敢踏入半步,便要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 如此说着,仿佛竹黄已然被抓住了一般,她连忙转过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可听说,废去修为可是极疼的,我这小身板儿,定然承受不住,若是死在那了,岂不是亏大了。这世上可还有好多好玩的没玩过,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呢……” 伏印真人闻言心下一笑,面前的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想来也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口中竟还能说出这般童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当真是可爱的紧。 他好似想到了麦冬一般,忍不住便要伸手摸向竹黄的头,却被灵香一掌拍去。 这一掌,灵香可使了十足十的力道,伏印真人手上立时便起了红印。 “都什么时候了,师父还想着有的没的,收起您那些个心思,眼前可是要救人的,竟不想着办法如何进入,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徒弟替你想?” 灵香虽是不善武道,可这一掌也着实是用了力的,那“啪”地一声,在这山中清晰可闻,便是山下守着院落的昆吾派弟子,也仿佛听见了一般,竟有几个往山上看了过来。 灵香连忙拉着伏印真人埋了埋身子,好在如今天色有些暗淡了,那几个弟子似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只张望了许久,便又立着不动了。 灵香立时便埋怨地看向伏印真人,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般。伏印真人面上一阵尴尬,捂着手背笑了笑,也不言语。 倒是蹲在中间的竹黄惊得双眼圆睁,这师徒二人倒是奇怪得紧,徒弟竟敢打师父,而师父却也不责备。 这到底是是怎样的师徒二人…… …… 地精将龙七二人带到之时,竹杖老人正在院门处等着,可一见着龙七腰间的竹笛,惊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拄着拐一溜小跑地奔向龙七,便是鞋子都跑掉了也没有去捡起来穿。 龙七见来人气势汹汹,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运起功法就要往旁处飞去。 可竹杖老人哪是寻常人,不过将那拐杖一伸,随意一勾,便牢牢勾住了龙七的衣裳,随后便是顺手一扯。 龙七双脚刚离地,却是如何也飞身不出,非但如此,还朝着地下沉沉摔去,着实摔了个满嘴泥。 正当龙七觉着摔得浑身生痛之时,却忽的觉得背上一沉,只见竹杖老人竟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背上,一面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一面抠着没了鞋的脚丫。 守诚看着这番景象,只觉着好笑无比,可当着竹杖老人的面,却是不敢笑出来的,只得生生憋着,着实难受得紧。 正当龙七呜呜呀呀地嚷嚷着,却见竹杖老人一个弹指弹向了他的脑袋。 “灵香那小丫头,居然将老夫的清风翠玉笛给到了你的手上,说!你是哪家的臭小子?你俩又何时好上的!?” 这番一问,一旁守诚却是笑不出来了——这龙七可是小师姑的徒弟,他们俩怎会是那等子关系,竹杖老人这般说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正想着开口,却听龙七呼着痛喊道:“我同她好不好,与你有何干系?再说了,你又怎知我同她好上了?” 守诚闻言大惊,听龙七言下之意,竹杖老人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哎呀?好个臭小子,居然敢这般对老夫说话,着实是无礼至极!”竹杖老人说着,对着龙七又是一个弹指。 龙七呼痛不已,心中却是不服气的:“你个老头,上来便气势汹汹的,如此蛮不讲理,居然还怪我无理,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的?” 竹杖老人闻言竟是,竟是摆出一副蛮横面孔,拿着手中拐杖敲着龙七的头说道:“你个臭小子,老夫便是蛮不讲理了,你又奈我何?谁叫你祸害我家小灵香的,便是这般对你,也一点子不为过。” 龙七闻言疑惑不已,他之前虽是听灵香说过竹杖老人,却是头一回见着,这老头怎的便与他这般敌意,莫非灵香那小丫头在这老头面前说了他什么坏话不成? 竹杖老人见龙七如此,便抽出了他腰间的清风翠玉笛,敲着他的头说道:“当年老夫将这清风翠玉笛赠予灵香之时,曾对她说过,若是将来遇见心仪之人,便可将这笛子送去,将来定是能够美满和谐,举案齐眉。如今你腰间别着老夫的这只清风翠玉笛,难不成还是偷来的?那便更是欠打了!”说着朝着龙七又是一下。 听得此言,一旁守诚惊骇不已,若真如竹杖老人所说,那可真是要了命了——若是让师父师叔们知道,还不得掀翻了无极殿的房顶?! 龙七闻言,倒是心中一甜,果然如他所想,灵香定然也是属意于他了,才会将这笛子赠予他的。 正当龙七心神不定间,却听得守诚问道:“小师姑可是明说了将这笛子赠予你的?难道不是因着要去救人,不得已而为之的么?” 这般一问,顿时将出神的龙七拉了回来——对啊!灵香并不曾说是赠给他的,只说了令他带着去找守诚而已…… 而坐在龙七背上的竹杖老人闻言却是蹙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 “救人?救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声东击西遭埋伏 “啊~”竹杖老人捋着胡子,想了片刻,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澜渊那老小子的弟子啊!啧啧啧!这老小子死得壮烈,若是他弟子有难,确是应当救上一救。” 如此说着,便将手上的清风翠玉笛又插回了龙七腰间,抖了抖袍摆便起了身,而龙七却好似并未意识到一般,犹自趴着想着事情。 这笛子当是给我的吧……哪有给人的东西还要回去的? 龙七自顾自地纠结着,而起了身的竹杖老人接过了守诚递来的鞋子,竟又坐回了龙七的背上。 虽说方才竹杖老人起身之时,龙七并未有什么反应,可蓦的身上再次一沉,压得龙七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这老头怕是故意的吧! “喂!老头儿!” 龙七喘着粗气开口,可竹杖老人却是一拐杖打了下来。 “叫谁老头儿呢?老头儿也是你叫的!?” 龙七吃痛,捂着脑袋,身子也完全趴在了地上,可饶是如此,竹杖老人却依旧稳稳地坐在上面,岿然不动。 “唔~”见着龙七这般反应,竹杖老人似是极为满意,哼唧了两声,问向守诚:“那小妮子可说如何救了么?” 守正闻言耸了耸肩,指向了被他坐在屁股下的龙七。 “小师姑只是着他寻我,我却并不曾多问,详细事情,还是得问他。” 竹杖老人闻言又是一哼,随后敲了敲龙七的头:“你师父可有说令你来此作甚?” 龙七本是不想答他,可一想着还不曾明了灵香心意,便开口说道:“她说要你手上的慈竹剑。” 既然这老头蛮不讲理,那便快些将事情了了,回去也好问个明白。 而竹杖老人闻言却是瞠目。 “什么?慈竹剑?!” 倒不是他不愿给出,只是这慈竹剑…… 这慈竹剑可是破魔之物!难不成澜渊那老小子的徒弟,是被魔族陷害了么!? …… 灵香三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潜入,三人俱是蹙着眉头不言不语,眼见着天色渐沉,本是想着趁着夜色混进去,可那院里院外竟是点起了火把,里外灯火通明,根本无从下手。 灯火通明? 灵香盯着山下院落出神,随后又环顾了一眼四周,计上心来。 那院落看守严密,想来宗门多数弟子都守在此处,若是…… 玄怀真人门口守着弟子打了个呵欠,望了望天色,心中正想着,想来该是换岗的时辰了,眼前却忽的闪过一道雷光,随后便是一阵轰耳之声。 这雷仿佛劈得极近,否则也不会这般响彻。守着院落的弟子俱是一阵惊骇——这天看上去并无雷雨之势,何来的闪电。 正当众人诧异之时,却见远处飞起一阵浓烟。 “那方向,看着像是主殿起的烟啊!”一个弟子说道。 众人聚着看向起烟处,面上尽是忧色,却见那起烟之处忽的爆出一道火光,随后而来的便又是一阵轰隆声。 “这!这怕是走水了啊!” 众人有些慌乱,却见不远处跑来一个人影,定睛看去,竟是竹黄,只听她老远便喊着: “飞翊殿遭了旱雷了!好些个人受了伤!师兄们快去救火救人啊!” 只见她跑着跑着,脚下似是被什么绊倒了,竟一路滚到了众弟子面前。其中一个弟子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只见她脸上却是青黑一片,竟是还有一些擦伤。 而竹黄似是无暇顾及这些似的,喘着粗气,哭喊起来: “也不知什么东西炸了,飞翊殿那好多师兄师姐受了伤,那主殿还烧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众人闻言大惊,其中有人连忙吆喝着众人去就火救人,可有些人却不认同。 “若是大家都去了,师父这院子岂不是便空了?” 此言一出,众弟子一时间却是不知如何是好,正当这时,却见飞翊殿处竟又是一道火光迸裂,这次传来的声音竟比方才更加响亮。 便是这一下,仿佛是催着众人快些去就火一般。 “师傅这里一时半会想来并不会有什么的,眼见着那飞翊殿都这样了,想来火势伤情定是极为严重的,再不去难道还等着这火将所有屋子焚烧殆尽不成?” 先前那些不认同的,有些似是同意了前去扑火,有些却依旧固执己见。 “要不留一半在这看守,去一半救火?” 如此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众人商议着去留,随后一行人便赶忙往飞翊殿去了。 竹黄自然也被拉着一起,她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这下好了,人没有尽数引走,反倒将自己搭了进去,这些个师兄们也不是吃素的,想要走脱也定然是走不掉了! …… 望着空了许多的院落,灵香轻笑出声:“话本诚不欺我,这走水之事,放在哪都是个声东击西的好法子啊!” 伏印真人闻言却是甚为担忧:“你这般炸了他人道场,若是被追究起来,怕是不好善了……” 灵香闻言叹了口气,她这六师兄可真是个实诚人,山中那么大,哪还真点着人家屋子不成?不过是叫竹黄随处找个林了放了几把火而已。 再说了,便是点了他们的道场又如何,一来又不是她点的,二来她也是为了救他们的掌门,算起来,还得感谢她才是! 不过灵香也未作解释,只招呼着伏印真人快些,趁着院中人少,赶紧潜入救人。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行至院墙边,随后伏印真人提着灵香,一个纵身便翻了过去。 刚一落地,灵香便撇了撇嘴,虽说自己不擅武道,可放着以前,这种墙头还是难不倒她的,若不是因着先前受伤,也不会如现下这般诸事受制。 可她也不过是想想而已,脚下却不敢多做停留。 如今竹黄被带走了,这院子又这般大,屋中灯火俱明,怕是且得小心寻找一番,才能寻到玄怀真人的屋子。 灵香给伏印真人和自己一人贴了一张匿灵符,两人轻手轻脚,一面躲着人,一面小心地探着每个屋子。 可寻了半天,也不曾找到玄怀真人的房间。 这个时候,竹黄那边想来应是兜不住了,若再不快些,那些人怕是就要回来了。 正当二人行至一长廊之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片刻间,两人竟被围了起来。 先前那些去救火的弟子,现下居然是一个都不少。 “我便说好好的怎会平地生雷,果然是有人企图侵入师父的院子!”为首的一人说着,将捆绑结实的竹黄丢了过来,“好你个竹黄,居然胆敢私通外人!给我抓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身着道甲的弟子蜂拥而上,或是手持兵刃,或是掐指捻诀,俱朝着灵香和伏印真人冲来。 原来这些弟子根本就不曾被骗走! 伏印真人连忙抽出腰间软剑迎上众人,灵香亦是一掐起手诀,捻着波澜不惊架起法盾抵挡着袭来的术法,一手捻着莲心剑意相抵。 若是寻常歹人,倒是可以放开手打上一打,可这些人是正儿八经的道门中人,且得小心着些,不能伤及性命。 只见伏印真人足下生风,于一众昆吾派弟子间穿梭着,不消片刻,便打晕了几个。 而一旁的灵香不善武道,前站且退,行至一角落,随后自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符纸撒出,捻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符纸飞向一些昆吾派弟子身上牢牢贴住,随后这些弟子竟不受控制地与同门打了起来,一面打着一面还说着不是自己要动的云云。 这一手傀儡符倒是使得精妙,着实是给灵香和伏印真人省下了许多力气。 众人正同自家师兄弟拉扯间,只听一阵爆喝: “我二人乃是元清派门人,特来为玄怀道长治病,并无任何恶意,尔等还不速速收手!” 话音刚落,在场的昆吾派弟子俱是愣在了当场,齐齐望向了灵香,便是那手脚被捆,口中塞着粗布的竹黄,也双眸圆睁,盯着她一眨不眨…… 这女子怎生的如此彪悍,嗓门竟是这般洪亮! 可也不过一瞬,众人便又打了起来…… 灵香见状不禁气结,这一个个的当自己是死人不成?她都这般说了,居然还要打,若非伏印师兄顾着宗门情面,不曾放开手去,这些个弟子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正当两方酣战之时,却又听得一声高昂之声响起。 “住手!” 这回声音却是不同,并不似方才一般响亮,其中却带着令人不容反抗的霸道。 这回一众昆吾派弟子竟真的停了下来。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红樱! 只见她站在院门处,面上不怒自威,一众弟子见了连忙行着道礼,口中齐声称道:“见过红樱师姐!” 灵香不禁一哂——想她堂堂元清派一派长老,居然还不及一个女弟子有威严,如今在这昆吾派可是屡屡这般,难不成她与这昆吾派犯冲? 若不是为着昆吾派手上的消息,她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儿呢! 红樱连忙走到灵香身边,将她自角落中拉了出来,朝着一众弟子说道:“这是我请来为师父诊治的客人,你们怎敢随意动手?!” 为首的弟子闻言,忙走上前来:“可是师叔离开前吩咐过,任何人不可进入,更何况是这些外门中人,若是玄坛师叔回来后知道了,怕是……” 话未说完,红樱立即厉声喝止:“师叔不在,师父又病着,师兄也在禁闭,如今宗门之中唯我最大,难道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么!”说完环顾着众人。 众人闻言,却是一个个低着头也不言语。 要说这红樱,乃是玄怀真人的二弟子,不仅身手了得,术法也是厉害,便是她口中正在禁闭的大师兄也不及他半分,众弟子自然是不敢不服的。 而她见众人如此,便又接着说道:“如今师父身体抱恙,我请了人前来诊治,你们不但不愿意,竟还妄图阻挠,难道是想看着他老人家出事不成?!” 那些弟子闻言俱是不敢多话,便是在这沉寂之中,却听得一阵“嗯嗯”声响起。 原来是一旁被捆绑结实的竹黄,如今正扭着身子,不知在说些什么。红樱见了,连忙上前替她解开绳索。 她一面解着,一面同灵香说道:“我依你所言,一直在山门处等你,却始终等你不得,若不是方才山林中一阵响雷把我引来,你们便要被抓起来了。” 灵香闻言看向伏印真人,后者却是收拾起了软剑,掩饰着面上的尴尬。 “方才来时遇到了些意外,结果落在了后山,幸亏遇见你家小师妹,方才找到这处院子。”灵香白了一眼伏印真人,随口编了个由头搪塞着红樱。 红樱闻言望向摸着鼻子的伏印真人问着灵香:“这是……” …… 玄怀真人床前,伏印真人扣着脉,眉头紧蹙,不言不语,看得一旁红樱紧张不已。 片刻之后,伏印真人方才起身,红樱连忙上前问着如何,可他却依旧不言不语,只是给了灵香一个眼神示意,便行至桌前坐了下去,似是在沉思一般。 灵香立时心领神会,忙拉着红樱说道:“这病症自然是要诸般斟酌的,否则以玄怀真人的修为,小病小灾的也断不会轮到他身上不是?” “可师父他是……” 红樱正欲开口说中毒,灵香却握了握她的手,眼光看向一旁只顾着哭哭啼啼的竹黄。 “不如你先带着你师妹回去梳洗一番,容我师父好好斟酌斟酌,再行决定如何诊治。”灵香说着,拉起了趴在床前不住哭啼的竹黄。 “师父……师父他会不会有事啊?”竹黄抽噎着问道。 灵香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有我师父呢,他可是元清派的伏印真人,定然能治好玄怀真人的,你且放宽心,先随你师姐去梳洗一下,之后再来听听我师父如何说。瞧你脸上这灰,这一哭,可跟个花猫似的了。” 竹黄闻言抬起头看着灵香,眼中尽是泪花:“当真能将师父治好?” 灵香一面安慰着,一面将她带到红樱身边,对着红樱嘱咐了两句,红樱便将竹黄带了出去。 这两人方一走,灵香便将门关了起来,随后还在上面贴了一道匿声符。 见灵香符箓贴罢,伏印真人方才说道: “吾乃元清派掌刑伏印,现下屋内并无他人,道友既是无恙,不如起身说话,岂不是方便得很?”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玄怀真人竟睁眼坐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障目一叶见婆娑 红樱好不容将竹黄哄睡着,正想着回来询问玄怀真人病情,却见灵香竟蹲在门口,不知在逗弄着什么。 而灵香听见身后动静,立时便起身迎向了红樱。 “现下不便进入,我师父在为玄怀真人施针。” 红樱闻言心领神会——有些医者岐黄之术精妙,可那都是些看家本事,大多不便示与外人。 “既是已经开始诊治,那我师父便是有的救了?” 灵香摇了摇头,只道并不清楚,红樱闻言面露惊慌。 “那真人可说有几成把握?” 灵香依旧摇了摇头:“你也莫要过于担心,我师父既然着手治疗玄怀真人,便说明还有得解。只是施针是个体力活,且不可被打扰,我们还是耐心等着吧。” 红樱听言望向屋门,面上尽是担忧,灵香见她如此,拉起她的手说道:“姐姐也莫要担心了,我师父说了,玄怀真人是个运道极佳的面相,断不会有事的。只是现下我有一事不明,不如趁此机会,你带我去瞧瞧你大师兄?” 红樱有些疑惑:“见大师兄作甚?” 灵香笑着说道:“我师父方才说,若要解毒,便要知晓是何种毒药,可如今却是无法知晓的。先前你说玄坛道长下毒是你师兄亲眼所见,想来他应是看到那毒的样子。我便是想着,他若是能记着那毒是何种颜色,是粉剂还是药液,用的什么装的,便能大致推断出毒药的种类了。这样虽说无法弄明白是什么毒,却也能推断出大致的种类,如此的话,便更有利于玄怀真人的治疗了。” 红樱听了灵香所说,顿觉言之有理,心想着,既是对师父有利的,自然是要鼎力配合了。 灵香跟着红樱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虽说不大,却很是精致。院中之四个屋子,其间以长廊连接,长廊下方便是一方水池,虽说只有一池子的碧水,却隐约能在其中看到一些鱼儿游来游去。 红樱领着灵香走过一个长廊,便在一处门前敲了起来。 “大师兄,我是红樱。” 只等了片刻,那门便打开了,其中是一身着青色道袍的清瘦男子。 只见那男子面容清瘦,浓眉细眼,一打开门,面上尽是诧异之色,张口便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求得了续命丹?” 红樱摇了摇头:“不过我却请来了元清派的伏印真人,他已然开始着手师父的治疗了。” 那男子这时方才看到红樱身后的灵香,不禁讶异万分,这难道便是元清派的伏印真人? 灵香见那男子面上神情,忙上前行了一道礼:“道兄莫要误会,我是元清派弟子麦冬,伏印真人乃是家师,如今正在玄怀真人院中为其诊治。” 男子闻言退了一步,请着二人入屋:“在下白杨。” 三人刚一坐定,灵香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先前听红樱姐姐说,道兄是亲眼见着玄坛道长下的毒?” 白杨点了点头:“那日我正要去师父房中回话,却在窗外见着玄坛师叔手执一个瓷瓶,背着师父正往他老人家的饭食中撒着什么,而在那之后师父便一病不起了。” “既然是撒的,那便是粉剂了。可有看清是什么颜色?”灵香蹙眉问道。 “应当是白色,那药撒入了师父的云母粥后,便立时化开了。” “既然看到玄坛真人下了药,你为何不阻止?”灵香追问道。 白杨闻言眉头紧皱:“我当时并不知晓那是毒药,直到师父病倒我才意识到。”说着起身自一旁架子上取了一个瓷瓶,“宗门之中常会人手备着此物,两种瓶子一样,所以我才没往心里去。” 灵香闻言结果瓷瓶,拔了瓶塞闻了闻,竟闻到了一股薄荷味,她看向红樱。 “这是……” 红樱连忙自怀中祛除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说道:“这是本门独家药方,平日里确会添一些到饭食中,只是因着此药有助于本门心法的修习,故内门弟子人手一瓶。” “原来是这样……”灵香说着盖上了瓷瓶,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红樱见她如此,忙问着可是哪里不妥,灵香却只是笑了笑,也不作答,却对着白杨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续命丹?” “先前曾听菖蒲师妹说起过,好似是贵派的浮沧长老于太上宗曾以此救过人命,当时她也是在场的,便回来同我们说了。” 听得此言,灵香眉头皱得更紧了,当时虽说陆英命在旦夕,可自己却是胸有成竹,并无任何慌乱,所以记得极为清楚——那时并不曾有女子在场,这个菖蒲显然是在撒谎。 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 麦冬这两日在闲云居住得甚是称心,仿佛她便是闲云居的主人一般,时不时地吆喝着忍冬端茶倒水,劈柴烧饭的。 不过她本是想着能同辛夷亲近一些,可他近日却不常回闲云居。 要说辛夷去了哪,自然是牢牢盯着菖蒲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些日子,菖蒲似是并无其他不妥,白日里紧跟着玄坛道长寸步不离,到了晚上,也不过是随着同门回到屋中而已。 看着似是中规中矩的样子,可辛夷总觉这人令他熟悉的很。 可他确是从未见过这女子,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而就在辛夷盯着她的第三个晚上,却见她竟在深夜之时,独自一人出了客院,往山中行去。 辛夷见状,立时便跟了上去,可菖蒲却不过是走到了林中,便在一处再不动弹,仿佛是在等着谁一般。 辛夷心中疑惑不解,按理说菖蒲不过是个外教之人,便是与人有话要说,那也应是她自己的同门,大可不必深更半夜跑出来才是,为何会如此? 莫不是梦游了? 正当辛夷困惑不已之时,却听得菖蒲说起了话。 “你这般跟着我,莫不是看上了我的姿色?” 辛夷闻言大惊,自己一直都是隐匿着自己的气息,这女子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她的修为会在他之上? 可依着平日里所见,这女子也不过是个炼气而已,如何能察觉到自己的? “你是如何知道我跟着你的?”辛夷一个捻指解开了术法,“这可是我的独门术法,以你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察觉,你到底是谁?” 菖蒲闻言轻声一笑,那笑声竟是妖媚至极。 “不过是路家功法而已嘛,辛夷,才几日不见,便忘了我了?” 辛夷闻言大惊:“你是!姽婳!” …… 灵香与伏印真人一直呆在玄怀真人的屋中不曾出门,便是红樱也不允许进入,只说是要为玄怀真人祛毒,若是屋中人多,怕是多有不便。 红樱也是理解,守着屋门寸步不离,其间竹黄多次来寻,也不曾令她进入屋中。 而此时的玄怀真人,却正同伏印真人下着棋。 “你这个弟子着实有趣,”玄怀真人说着落了一子,“如此聪明,看着老夫都想收她为徒了。” 而伏印真人捏着棋子斟酌不语,这玄怀真人棋技了得,方才险些将自己围死,可是半点也不能疏忽的。 而一旁的灵香闻言笑道:“怕是要令真人失望了,说起来我也是骗了真人的。” “哦?此话怎讲?” “与你下棋的这位其实并非我的师父。”灵香笑着放下了手上的瓷瓶——这老头屋中的稀罕物还真是不少。 玄怀真人闻言一惊,灵香见他如此,忙开口说道:“当然,他自然是元清派的伏印道人,这点毋庸置疑。不过嘛,他同我却并非师徒,而是同门师兄妹。” 玄怀真人又是一惊,虽说平日里极少与元清派来往,可同时修道大宗,自然对其中有所耳闻,既然这女娃是伏印真人的师妹,那也就是说…… “没错,我便是元清派的浮沧长老。” 此言一出,惊得玄怀真人险些自榻上掉了下来。 他是听说过元清九子的,可没想到这浮沧长老竟还是个女娃娃。 而这个女娃娃,居然能炼出当年荼靡仙子所炼制的续命丹!? “娃娃可莫要寻我这老头子的开心,你这般年纪,竟会是元清派的长老?” 灵香笑着拿起身旁一颗鲛珠掂了掂,倒是没有昭冥师兄殿上的好,不过这颜色却甚是好看。 见她如此,玄怀真人忙问向举棋不定的伏印真人:“这女娃娃,当真是浮沧长老?” 伏印真人这厢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如何落子,对于玄怀真人所问,还真没听进心里去,只下意识地点着头,依旧思索着如何解围。 而玄怀真人见他如此,立时惊得连胡子都颤了起来。 …… “吾乃元清派掌刑伏印,现下屋内并无他人,道友既是无恙,不如起身说话,岂不是方便得很?”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玄怀真人竟睁眼坐了起来! “倒是不想,红樱那丫头竟请来了伏印真人。”玄怀真人说着,竟穿起了鞋袜,一面穿着,一面说着见笑了云云。 “道友分明无恙,却自闭四感,究竟是为何?”伏印真人也不客气,竟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玄怀真人一面扣着鞋带,一面叹了口气:“想来我那个师弟应是已然到了九阙山了,实不相瞒,昆吾派中入了魔族之人。” 伏印真人闻言大惊,据赤琰子所言,魔族可是一直都在蛮洲地界,又怎会踏足中原门派? 而玄怀真人却接着说道:“只是我昆吾派向来只善于伏妖之道,对于魔族之事知之甚少,听闻贵派多年前曾是伐魔先锋,故才会去寻求贵派帮助。” 灵香闻言问道:“如此说来,那玄坛道长下药一事,亦是你们算计好了的?” 下药?下什么药?玄怀真人闻言一脸疑惑,灵香便将先前遇见红樱之事说了出来,玄怀真人立时大笑了起来。 “我师弟怎会给我下药呢,那之事本门秘制之药,不过是辅助本门功法而已。” 灵香闻言倒是讶异起来,她可从未听说过修行功法还需辅以药剂的。 玄怀真人见她如此,便又是爽朗一笑:“说起来也是惭愧,本门道法本是天仙之法,只因如今灵根稀缺,门中众人资质难以将其练就,幸有我师父觅得良方,这才保住了此功法的传承。” “既然道友故布疑阵,想来是知道了谁是混入的魔族之人了?”伏印真人忙开口解了玄怀真人的尴尬。 可…… “哎呀呀,说来惭愧,这……的确是不知的……” “那……可有什么线索?” “有是有,不过太过杂乱,一时半会却也说不清楚。” 听得此言,灵香不禁翻了个白眼:“您这一问三不知的,便是去求助了元清派,不也是什么也做不了么?” 玄怀真人闻言笑了起来:“倒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依着目前来看,宗门之中确有两人有些怪异。只是这两人一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一个是我师弟的徒弟,一时间倒是难以确定。” “依着道友所言,其中一人是你那被软禁的大弟子?”伏印真人蹙眉问道。 玄怀真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便是随着玄坛道长去了元清派的一个女弟子。”灵香接口道,“既然已经怀疑了这二人,为了防止他两人横生枝节,便将他们分了开来。” 玄怀真人听言眉毛一挑:“唔!这女娃娃,聪明得紧,比我那红樱强多了。” 灵香听了玄怀真人夸赞却不自傲,只接着说道:“恐怕那女弟子并非魔族之人。” “何出此言?” 伏印真人捋了捋长袖说道:“不瞒道友,多年前元清派横生变故,便是由于魔族的侵入,如今元清各处皆布有守山大阵,魔族断然无法进得了山门的。” “如此说来,那便是我那大弟子了?”玄怀真人皱起了眉头,“可我那弟子自小便随我学道,又怎会变成魔族之人了……” 灵香见玄怀真人皱眉的样子只觉好笑无比,这老头本就是个一字长眉,又白又浓,这一皱起来,就如同那台上的脸谱一般,甚是滑稽。 她见一旁榻桌上布着一场残局,便笑着说道:“不如我替真人去打探一番?也省着真人心疼自己的弟子不是?” …… “我见你小小年纪,却不想竟然是一门长老,着实是老夫眼拙了啊!” 灵香闻言笑着走向了伏印真人,自棋篓中取了一子落下。 “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玄怀真人闻言看向棋面,那本是快要被围死的白子,居然又有了生机。 章节目录 番外一 半夏忆与四喜时 半夏这些日子有些抑郁,先前宗门所说要下山历练斩断尘缘,可她家中却是巴不得同她断了关系,便是死生不复往来,他们也不会心痛的。 虽说因着外教之人到访而延期了些时日,可终究还是要出去历练的…… 自小村中之人便视自己为灾星,自己也早已习惯,早便不在乎了,更是学会了苦中作乐。 不过现下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有可归之处啊。 要是四喜还在就好了,好歹自己还有个盼头。 …… “好了,他们都被我吓跑了,不用怕了。” 那小女孩闻言抬起头望了半夏许久,尔后问道:“他们要回去告诉你娘了。” 而半夏似是混不在意一般:“怕什么,反正回家都要挨打的,不差他们这一次。”说着便笑了起来。 “我叫半夏,你叫什么?” 小女孩望着喜笑颜开的半夏,阳光透过她杂乱的头发,衬得她仿若庙里的神仙一般。 “我没有名字,不过以前我侍奉的姐姐叫我丫头。” 半夏砸了咂嘴:“哪有名字叫丫头的,我以前名字叫四喜,不过家里人嫌我太不吉利,配不上这名儿,就给我改了,要不这样,从今以后你便叫四喜吧。” 小姑娘闻言皱了皱眉头,仿佛在想着这名字是不是好听一般,半夏她如此笑着说道:“名字这物件,不过是让别人知道是你谁而已,四喜这名儿虽说难听了点,但好歹也算有了个名儿不是,你看我,名叫半夏,还不是山间一颗野草而已。” 那女孩却是笑了笑:“我倒不是觉得这名儿不好听,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面对而已,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名字,心中着实是有些微妙的。不过我是真的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名字了。” “噫!”半夏一面感叹着,一面随意地在现在名叫四喜的女孩儿的身边就地一坐,“若是我读过书,腹中有些学问,便能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了,不过可惜,我们村穷乡僻壤的,连个书生都没有,便是那些个男孩子,成日里也不过是在地里山间的玩闹,这辈子怕是也就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四喜闻言笑了笑说道:“你想读书?” “自然是想的了!”半夏说着,盘腿坐了起来,一手撑着腮,叹了口气,仿佛自己是痴人说梦一般,“若是能够读书,便能走出这村子,去京城看看,想来定是极为热闹的。” “这世道,哪能允许女子读书,若真是说起来,还真不如这山间自在,起码没有这般多的规矩。”四喜说着,也叹了口气。 半夏见她如此倒是有些惊诧,方才光顾着说话了,倒是不曾留意,现下想想,四喜说话却是文绉绉的,就像…… 就像那些城里的大小姐一样。 “你这般说,好像你见过一样。如此说来,你又是如何到这个村子里来的?” “我原本是城里勾栏院里侍奉的,前些日子,院里的妈妈说我年岁大了,是时候……是时候……” 半夏闻言立时会意,忙开口阻住了她:“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既然来了我们村,便安心住下吧。村尾有个宋婆婆,她人很好,只是膝下无儿无女的,不如我带你在那落脚,想来她定是愿意的。” 半夏说着便起了身,伸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四喜,四喜笑靥如花。 “方才你说你想读书,不如往后我教你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半夏愣了愣。 “你读过书?” “那是自然,”四喜说着挽住了半夏,“别看我是伺候的,可勾栏院中的女子都是要学些诗词歌赋的,这样才能讨得客家欢喜。我虽说不能写诗作赋,可一些诗词歌赋还是读过一些的,自然也是会写一些字的。” 半夏闻言开心极了,拉着她便往村尾去了。 日子飞快地过着,自从四喜住在了宋婆婆家中,宋婆婆似是年轻了许多,家中再也不见往日的冷清。 四喜自然是个能干的,宋婆婆家中许多事情,她都打点得井井有条,往日里常年空着的水缸,如今日日也都盛得满满的,便是院中破了许久的篱笆,四喜也给修整好了,还在下面种了些牵牛花,只等着来年能够长出来,便会好看许多。 宋婆婆是真心喜欢四喜的。她男人死得早,年轻之时便守了寡,自己孩子也在年幼之时病死了,许多年来一直是自己一人独居,如今四喜来到她家,她便将其当做孙女一般疼爱,有个什么东西,总是要留着给四喜。 先前半夏本就时常会来宋婆婆家中。宋婆婆从来便不曾像村里其他人那般嫌弃半夏,先前半夏受了委屈之时,她也常常去寻宋婆婆诉苦。说起来,这宋婆婆反倒比半夏的家人更像是家人一般。 如今宋婆婆家中住着四喜,半夏更是来得勤快,一来便是有个同龄的伙伴,二来也为了寻她学认字。 要说这四喜虽说只是个伺候丫鬟,可她教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不似那学堂的老先生,只干巴巴地教那些书本玩意儿,或者带着学生摇头晃脑,念诵一些之乎者也,四喜自然是没得这这些学问的。 她教人的法子,不过是将半夏带去山野之中,寻着一些物件,顺手便将那些物件的名字告诉半夏,这般教来,虽说教不出什么才女出来,却也能领半夏识字更快些。 如此安逸的日子便这么平淡地过了下去,直到有一天…… 半夏同四喜刚自山中回来,却见宋婆婆院中围了许多彪形大汉,而宋婆婆却躺在院外,似是被人打了一般。 两人连忙上前便要扶起她,可宋婆婆却挣扎着推开她二人,直喊着叫半夏带着四喜快些跑。 便是这时,院中之人看到了四喜,连忙吆喝了起来: “哥几个!这小丫头在这呢!快些将她抓住,也好去鸨妈妈那领赏不是!” 其他大汉听得此言,立时上前便要提起四喜,不过半夏机灵得很,拉起四喜便跑了起来。 四喜自然是不情愿的,一面跑着一面回头看着宋婆婆。 “我们这般跑了,婆婆可如何是好?” 可她的力气哪有半夏大,直被半夏扯得一个踉跄,连迈了好几大步。 而半夏一面跑着,一面冲着四喜劝说道:“这些人是来寻你的,既然看到你了,自然便会跟着追上来,如此一来,婆婆才会更加安稳。倒是你,若是不快些跑,难不成真要被他们抓回那吃人喝血的窝子中么?” 半夏所说,四喜自然是懂的,可自小到大,她可从未遇到待她如此好的人,若是就这么跑了,哪还对得起宋婆婆? 半夏见她犹豫,急急说道:“你若真是舍不得婆婆,那边先出去躲一阵子,待风头过去了,再回来看她也不迟啊,现如今要紧的是快些跑才是。” 四喜回头看了一眼宋婆婆,只见她趴在地上,艰难地朝她挥着手。四喜眼中泪水不断,却终是听了半夏所言,扭过头去跟着她跑了起来。 两人沿着河边拼命跑着,半夏还好,平日里野惯了,跑起来自然是快的,可四喜哪能赶得上她,一会子功夫,两人便被那些大汉抓了个正着。 一个大汉一手一个将两人提了起来,直笑着与同伴说道: “本是想着抓回去领个赏钱,倒不想如今竟还能再赚个买卖钱,看来咱们兄弟几个后几日的酒钱便有了着落了!” 一群大汉一面笑着一面往回走着,而半夏和四喜挣扎着,却是徒劳,她们俩不过是小女孩儿罢了,哪能有这些魁梧的男人力气大? 便是这个时候,旁边河中竟忽然生出一个漩涡,不一会竟窜出一条蛟螭。 那蛟螭通体金红,却有着乌黑的龙鬃,腾飞之时如丝绸一般飘着。 大汉们见了,吓破了胆,嘶嚎着便要跑开,可那蛟螭似是饿极了一般,嘶吼着便朝着他们扑了过来,一口一个,片刻功夫,竟将他们吃了个干净,便是骨头都不曾吐出来。 半夏四喜也是害怕极了,却半点也不敢动弹,而那蛟螭盯着二人看了半天,一个腾空,随后竟幻化成了人的模样。 只见他一袭红金长袍,领口同先前蛟螭之形的龙鬃一样黑得发亮。浓眉大眼,高鼻薄唇,只是额间却有两颗龙角,耳朵也不似人一般,倒是有些像平日里吃的鱼的尾巴。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二人,笑着开了口: “你们哪个愿意为我生孩子啊?” 娘……娘子? 半夏心中一阵疑惑,这妖怪莫不是个傻子吧,哪有上来便同女孩说生孩子之类的话,便是她们那种山野村落,也没有男子如他这般孟浪的。 正当她惊诧间,斟酌着想要开口回绝之时,便听那人又说道: “你们若是都不愿意,那我便只好将你们吃掉了。”说着一个张口,他的头竟变成了蛟螭模样,只是要比先前龙形小上许多。 这一张嘴不要紧,可将半夏吓得魂都快掉了,便是这时,却见四喜一把拦在了半夏面前,冲着蛟螭问道: “若是愿意为你生孩子,你是不是便能放过我们了?” 蛟螭闻言变回了人性,张口便答道:“自然不是了。若是愿意为我生孩子,我当然是要将她娶回去的,哪能便这么放过了,这样岂不是始乱终弃?” 半夏闻言却是一个白眼——你倒是不愿意始乱终弃坏了名声,可这般岂不是强抢,又能有什么好名声? 正当半夏白眼之时,却见那蛟螭捏着下巴凑近了二人。 “唔……”他指着半夏说道:“你着实是太丑了,若是为我生孩子的话,万一那孩子随你,岂不是丢了我龙族的面子?” 半夏闻言双目圆睁,立时便向蛟螭吼了起来:“你说谁丑呢?我便是丑,那也没有吃你家饭食,碍着你哪了,要你这般碎嘴?!” 那蛟螭闻言却也不气,只拿手抠了抠耳朵:“脾气也差得紧,若是以后生了孩子,怕不是会教坏了他们,我龙族之子哪能这般没有教养。” 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四喜:“这姑娘倒是恬静得很,长得也不错,若能做我孩子的母亲,想来定能教导好他们的。” 话刚说完便拉起了四喜的手,取了一块玉牌放了上去:“那便这么定下了,过几日我便会上门迎娶你,这赤玉牌便当做我俩的定情信物好了!” 话一说完,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蛟螭便一个飞身钻进了河中。 四喜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玉牌,那上面暗刻着蚩黎二字。她望着玉牌好一阵愣神,可半夏却忽的一把夺过,狠狠地将它扔进了水中。 “什么人是,便是人间娶妻还得三媒六聘的呢,他便这般随意地决定了,也不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四六不通的东西!” 四喜闻言一笑,这半夏倒是进步了许多,竟也知道四六不通这个词儿了。 可便是这时,却见那玉牌竟从水中弹了出来,一下子砸到了半夏的脑袋上,随后又稳稳地落回了四喜手中…… …… 既然是延期了历练,那宗门之中自然是要继续修炼的。 这日刚上过公课,众人已然走的差不多了,而半夏却半天也不想动弹。 一想起四喜,她便不禁叹了口气,懒懒地趴在了课桌上。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玉牌上写的蚩黎便是那蛟螭的名字,很早之前他因受伤,化成了鱼形,却不想被村中之人的渔网缠住了,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幸亏那时四喜在河边浣衣发现了他,并将它解救了出去。 便是那之后,他便时常会悄悄过去看她,便是半夏他也是知道的。 当然,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宋婆婆可真是高兴得不得了,直说着是河神显灵要娶了她家四喜,竟真的张罗起了她俩的婚事。 而在那之后,那蚩黎竟也将宋婆婆接走了,说是要当长辈奉养云云。 犹记得那时他曾同自己说过一句,说是她今后会有一劫,若想安然度过,定是要远离风才可。 远离风?这山中无事便会生风,她上哪远离去,总不能成日里待在屋中不出去罢! 自山河图演武之后,连翘与半夏变成了好朋友,平日里无事之时,半夏也会去游渊殿寻她。 而连翘看到半夏这般颓废,便凑上前去逗起了她来。可半夏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连翘心中甚是诧异。 虽说半夏这死丫头平日里没头没脑的,却也活泼得紧,认识她至今,哪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她连忙问着缘由,半夏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连翘听了之后,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说历练,她也着实是无处可去的,若是回家的话,定会被父亲锁在屋中再也出来不得,不然她便能邀请半夏一同回家了。 “哎?你不是同刘夏交好么?你二人都这般关系了,不如去他家凑合凑合?”连翘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推着趴在桌上的半夏说道。 半夏闻言立时便起了身:“什么同他那般关系了,我怎的便同他交好了!谁人这般浑话!” “你没同他好上?可外门之时大家可都传遍了,说你二人心意相通,早就以为你们是一对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 半夏惊诧间,却忽的记起,当时自己确实是因着浮沧长老的符术而故意接近刘夏的,可那不也是为了能够认识认识浮沧长老么! 不过…… 虽说众人传言这般,但这的确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刘夏那人,还是极为有趣的! 章节目录 平安夜公告 今天平安夜诶,不是特别想更怎么破? 诸位老爷晚上难道不去和另一半做一些……的事情么? 当然,我是说逛街啊,压马路啊什么的…… 什么? 还是单身? 那么…… 有朋友的快去搞朋友…… 没朋友的快去找个朋友搞朋友……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遇姽婳赠慈竹 一个扎着小鬏的小女娃正在廊下盯着池子发呆,心中只觉一阵气闷:这次路哥哥出门上街居然不带她,她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女娃娃一面生着气,一面朝水池中丢着鱼食,嘴上还不停的嘟囔着,该如何捉弄一下她口中的路哥哥方能解气。 正当她一面算计着,一面百无聊赖地逗着池中的小鱼之时,便听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立时便将手上的鱼食全数丢进池中,兴冲冲地便往前院奔去,小短腿跑得别提有多欢快,可是…… 可是刚一到前院,那景象却令她呆住了——那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场。 随处可见的怪物,不停地宰杀着每一个它们遇到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俱是逃脱不得。而那些人就如同那些个牲畜一般,被那些长相可怕的怪物,或是一口咬掉脑袋,或是一刀斩成两半。 这时,一颗头颅带着血滚落至女娃脚下,只见那血淋淋的头上,一双眼睛似是惊吓,又似是不甘,眼角低着血泪,血口大张着,仿佛是有一句呼喊还未来得及叫出一般。 女娃娃被这颗目眦欲裂的头颅吓呆了,她双眼圆睁,满目惊恐,她知道自己应该跑,应该逃离,可双脚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挪动半分。 正当她呆愣之际,一个妇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往内院奔去,一面跑,一面还拍着女娃的背,口中不停地念叨着: “归宁乖,归宁不怕,有娘在,娘定会护你周全。” 妇人虽这般说着,却不向后院小门处跑,而是沿着长廊一路往祠堂奔去。 刚到了祠堂,妇人只将女娃丢在一旁,连蒲团也没有拉,“咚”地一下径直跪在了地上,朝着祠堂之上的灵台便是三个响头,抬头之后,那额头竟是青紫一片。只见她双手合十,对着灵台声泪俱下: “路家祖先,护法神灵,罪妇文氏,诚请察纳。今路家遭劫受难,祸起罪妇之夫,程郎卑鄙,鬼迷心窍,忘恩负义,引贼入室。罪妇自小受父母教诲,不可为不义不仁,又系路家主母为吾胞姐,现携路家独子在外,恐不得请灵。然此诚危急存亡,罪妇深感罪责,欲越俎代庖,请路家灵神移驾,以免落入程贼之手,烦请诸先灵准允!” 这厢话音刚落,连连以额触地,砰砰作响间,口中还不断重复着:“烦请路家灵神移驾,烦请诸先灵准允……” 妇人额间已是血肉模糊,却依旧叩首不停,一旁女娃见了,吓得直哭,她不知自己母亲为何要如此,连忙扑身上前欲阻止其自伤,可妇人却丝毫不作搭理,依旧不停地叩拜着,那咚咚作响的声音,仿佛是砸在了女娃娃的心上,令她胸口生痛,她哭喊着要母亲快些停下,却是无济于事。 便是这时,只见灵台之上一道黑雾晕染而出,直飘至妇人面前方才散去,竟是鹿角双刃! 妇人见状,立时撕下衣裙,朝着鹿角双刃又是一个叩首,小心地将其包裹起来,随后也不顾面上血迹糊住了眼,领着女娃便急急往灵台后面奔去。 原来,灵台后面有个烛台,竟是一道机关,妇人用力一拧,那墙上竟出现了一个滑道,不过狗洞大小。 妇人将包裹交于女娃手上,祝福着她定要牢牢抱住,便将她轻轻送入机关。 “娘亲……宁儿不走……娘亲……” 女娃似是知道妇人要做什么似的,拉着妇人的衣袖不肯松手,便是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嘶吼,那些魔怪居然找到了祠堂之中。 妇人连忙将女娃一推,冲着地道中喊着:“归宁!活下去!”尔后便没了声息。 天旋地转间,女娃只觉腹中翻滚,可她一想起母亲也会像前院中那些人一样,心中害怕异常,不停地哭喊着: “娘亲……娘亲……” …… “娘亲……娘亲……” 榻上麦冬已然发起了热,口中胡话不断,听得龙笙百感交集。 她可是因着自己才落的这般,又是同七哥儿两厢情悦,这老张头说着手起刀落的话,又叫他如何下得去手!真要是现下将她斩杀,又该如何同七哥儿交代呀! 正是当他百感交集之时,却忽觉屋外传来阵阵魔气,而随着魔气的,还有一声女子的呼喊声: “麦冬!” 他立时警醒起来,提剑便冲了出去,正见着灵香小白二人。 龙笙一见灵香身后的小白,只觉他魔气冲天,登时便一剑刺了出去。 小白方才撩开帘子,便察觉一道凌厉杀气,他连忙将灵香拦在身后,掌中聚灵,一把接下了龙笙刺来的剑。 龙笙见剑刺拔不得,心中笃定小白是邪魔,连忙咬破食指,朝着剑身一划。 那剑蓦的泛起红光,竟是炙热无比,小白见状伸手一推,将龙笙推出三丈外。 龙笙拄剑在地,剑刃在地上磨蹭着,爆出一道火花,那地上更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这厢他刚一站定,便一个回身,手上剑一划,立时便有一道红色剑气裹挟着灵力,朝着小白飞来。 若是身后没有灵香,小白便能施展瞬移之法躲开,可如今灵香在他身后,自己若是躲开了,岂非会伤着她。 正当小白准备化形成狐,灵香却将他一把拉开,捻指间掐出波澜不惊诀,架起盾相,阻住了那道剑气。 龙笙见状,聚灵于剑,抬手便要将剑插入地下。 这术法的架势,一看便是个威力大的,这尚且还在医馆院内,若让他使出这招,怕是会房舍尽毁! 便是这时,灵香大喝出声:“前辈且慢!听我一言!” 龙笙闻言,冷冷一哼:“你虽是个小女娃,却与魔为伍,有甚可言!”说着便欲将剑落下。 电光火石之际,小白一个瞬身,来到龙笙面前,不过两指,便将剑牢牢夹住。 刚一触碰剑刃,小白的手便冒着黑气滋滋作响,那剑刃上的灵气竟在炙烤着他的手,可他却似是毫不在意一把,只欺身向前,以面贴面对龙笙说道:“你也说她是个小姑娘了,听她一言又能如何?偌大的年纪,莫不是还怕个小姑娘不成?” 龙笙闻言,心中一气,那厢麦冬还在屋中受罪,他尚且不知如何应对,这厢又来个魔物,他哪有心思听她多言。 龙笙抬手便是一掌,然而却被小白稳稳接住,而这时灵香近到身前,见小白手上这般,连忙让他松开,尔后自怀中取出一物,对着龙笙说道: “我方才见前辈剑法有写眼熟,想来是认得此物的。” 龙笙闻言扭头看去,一见灵香手上之物,立时惊得双目圆睁!她的手上竟是…… “蟠龙玉!”龙笙惊呼着望向灵香:“你从哪得的此物!?” 灵香闻言却不答他,只扶起小白的手,一面查看着他的伤势,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也很是好奇,不知前辈为何会使《缠龙剑法》,据我所知,那可是南淮驱魔龙家的剑诀。” 龙笙闻言更是一惊:“你居然知道《缠龙剑法》?你是何人?” 见小白手上并无大碍,灵香莞尔一笑,转头对龙笙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当年将剑谱交付于伏印师兄的,便是前辈你了吧。” “居然称伏印真人为师兄,你是……”龙笙满面狐疑,却将手上的剑还了鞘,“我可不曾听说过元清派还有你这么一号人。” “那是自然,那些个老怪物,可将我的事藏得深着呢,非是宗门之人,大多是不知道我的。不过前辈既是修行之人,想必当是知晓故阳城悠然居的吧。”灵香说着,将蟠龙玉收了起来。 “我便是悠然居的掌柜,元清派九长老,道号浮沧。” 龙笙大惊,素来听闻悠然居掌柜药术惊人,先前又听麦冬说了元清派小长老的事,不想竟是同一人。 那便是七哥儿的师父了,如此说来,她能知晓《缠龙剑诀》也不足为怪了。 正想着,老张头却冲出了屋子,冲着龙笙喊道:“大侠!这姑娘看着可不太好啊!” 灵香闻言眉头一蹙,先前自守城将士处听闻有人受了老虎抓伤,可老虎为一山大神,平素里极少会走出山林,况且这一路上也并未见着什么大虫。 一想到先前在路上见到的魔怪碎尸一事,灵香心中顿感不妙,连忙朝着老张头出来的屋子奔去。 “麦冬!” 灵香一进屋,便见麦冬趴在榻上,背上衣服被剪开了,露出背上皮开肉绽的四道爪痕,那爪痕周围一片乌黑蔓延,宛若蛇麟。 “魔瘴之毒!”灵香大惊,连忙上前查探。 龙笙进屋时,正听到灵香惊呼,一想到她是悠然居的掌柜,便想着麦冬此次当是有救了。 只见她取了银针,一面捻指掐诀,一面施针,不一会,便将麦冬扎了个满背。 “她是如何变成这般的?”一番提插捻转后,灵香深呼了一口气问道。 龙笙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灵香闻言眉头紧锁着。 果然是姽婳! 先前她心中便一直不安,总觉得麦冬此行会遇上危险,不想还真被她料到了! “这魔瘴之毒你可解得?”见灵香沉默不语,龙笙忙开口问道。 灵香叹了口气:“我虽知晓驱瘴之法,可以我的修为,却无法为她驱瘴……” 龙笙大惊,若是如此,麦冬岂非死路一条!? 灵香亦是无可奈何,她方才在麦冬背上施针布了个阵,又将灵力打入了她的体内,如此便能减缓魔瘴之气的侵蚀,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可先下上哪找既通医理,又是修为高深之人? 正当灵香焦急万分之时,忽的记起了赤琰子,他可是金丹三境,又跟随母亲多年,深得母亲真传,最是合适不过了! 先前她给了赤琰子道长两张字母符,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一想到此,灵香连忙走到院中,自怀中取出一张黄符,一个捻指便催动了起来。 龙笙追出来时,正见着灵香手中黄符亮着微光。他虽说有些修为,却是武道之修,不通道法的。见灵香如此,忙问向一直等在外头的小白:“她在作甚?” 小白轻声一笑,这小伎俩他可是太熟悉了,先前在他洞府之时,灵香虽做得隐蔽,可还是被他察觉到了的。 “在等人。” 方才小白一进屋子,便见着赤着背的麦冬,于是连忙退了出来,可便是那一眼,他也知晓麦冬情况不容乐观。不过他相信灵香,定是有法子解决的。在他看来,灵香可是极为厉害的,便是没有法子,她也会想着法的制造法子。 正当龙笙大为不解之时,灵香来到了他的面前,递上一个荷包说道:“晚辈尚有许多事情想要问前辈,可奈何现下诸事临头,无暇顾及。这荷包里是留香丸,半柱香后,每隔一个时辰给麦冬服下一粒。” 话一说完,也不多说其他,便又对小白说道:“赤琰子师兄似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好在离这不远,我们俩快些去,如今想要救麦冬,便只能全靠他了。” 小白闻言,心中一阵腹诽:这老小子,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 要说赤琰子道长惹上了什么麻烦,不是别的,正是与姽婳遇着个正着。他一眼便看出了姽婳是魔类,如今正与她缠斗着。 只是他手上并无趁手兵器,金钱剑如今又尚未修复,赤手空拳下,只得以术法与她对抗。 可赤琰子擅长的是无本相诀,本质上说,算是一种幻术,而幻术对姽婳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如今他也只能以五行术法勉力支撑。 姽婳见赤琰子如此,扭着腰肢冲他妩媚一笑:“老家伙,你我本是井河不犯,自己却又没什么本是,偏生的非要寻我事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寻。” 赤琰子闻言啐了一口,一面捻诀,一面说道:“尔等魔类若是正经修行也就罢了,却要做伤天害理之事,我既是修玄之人,哪有旁观坐视之理?!”说着伸手朝地面一拍,顿时便见地面上长出许多枝蔓,缠绕着冲向姽婳。 而姽婳却是不慌不忙,面对诸多枝蔓袭来,几个闪转腾挪便轻松躲过,一面躲一面笑着:“好个老家伙,我当你只会幻术,原来还是有些道行的。”说着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赤琰子道长见状大惊,忙四下看着,便是这时,姽婳竟忽然在他身后出现,抬爪便要向他抓去。 眼见着那黑雾萦绕的爪子便要落下,这时一道黄符飞来,正正打在了姽婳的胸口之上。 姽婳连忙后退,伸手将胸口的符火扑灭,便是这时,只听一道声音响起: “师兄!接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水波不兴湖中镜 “尔等魔类若是正经修行也就罢了,却要做伤天害理之事,我既是修玄之人,哪有旁观坐视之理?!”说着伸手朝地面一拍,顿时便见地面上忽的窜出许多藤蔓,不断扭曲着,如蛇一般。 姽婳见状轻蔑一笑:“好个老家伙,我当你只会幻术,原来还是有些本事的。想来这便是你的看家本事了。” 赤琰子也不答话,只喝了声:“去!”那些藤蔓便齐齐向姽婳冲去。 只见那些藤蔓在快要接近姽婳时忽的钻进了地下,不一会便从姽婳四周窜出,一个个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扭转抽打间发出“嗖嗖”的风声。 而姽婳却是丝毫不见惊慌,面对诸多枝蔓袭来,几个闪转腾挪便轻松躲过,一面躲一面讥讽着:“便是看家本事又能如何,也不过如此嘛。” 她好似在同这些藤蔓嬉戏一般,身形灵活,吹灰不费。赤琰子见状,大吼了一声,只见那些藤蔓的动作便更快了。 而这时,姽婳好似玩腻了一般,躲闪间妖娆地看了一眼赤琰子。随后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赤琰子道长见状大惊,忙屏气凝神,警惕地留神着四周。可周围除了那些藤蔓的沙沙声,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连忙将术法解开,正欲细细聆听,便是这时,姽婳竟忽然在他身后出现,无声无息,抬爪便要向他抓去。 那爪裹挟着黑雾,眼见着便要落下,这时一道黄符飞来,正正打在了姽婳的胸口之上,顿时一个火光爆裂,将两人分离开来。 姽婳连忙后退,伸手将胸口的符火扑灭,便是这时,只听一道声音响起: “我当是谁,原来是魔尊座下的女将军。” 姽婳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人正扶着倒地的赤琰子起身,不是别人,正是灵香! “哼!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在这也能碰上你。” 灵香闻言却是一笑,只是那笑中充满着不屑:“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和我极熟似的,还冤家,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冤家。” 她居然将姽婳的话曲解成了戏文中的话,倒是听得赤琰子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姽婳听言,顿时怒火中烧:“好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待我好生教训你一番,看你还如何逞口舌之快!”说着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这厢姽婳隐了身形,赤琰子心下一急,便要掐诀蓄势,可灵香却好似毫不在意一般,只问着赤琰子可有哪处受了伤。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般淡定! 正当赤琰子心神专注地留意着周围动静,便见姽婳蓦地出现在了灵香身后。 赤琰子疾呼出声,可姽婳的爪子已然落下,眼见着便要伤到了灵香,便是这时,一道白色身影闪过,那裹挟着魔瘴之气的利爪竟被稳稳地接住了! “我说老小子,怎的你到哪都不能让人省心的呢?” 正是一袭白衣的小白! 赤琰子还大张着口,那声“小心”还未来得及叫出口,这副样子看着着实有些滑稽,小白见了,眉头一皱:“我说你老小子莫不是年岁大了,记性也不好了,这般看着本座,莫不是又忘了本座是谁了?” 听得小白这般说,赤琰子这才收起那合不拢的下巴,砸了咂嘴掩饰着面上的尴尬。 灵香这时却笑了起来:“你二人这般,我竟莫名觉得般配得紧呢!” 小白闻言,心中不禁一颤,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为何自己非要给她寻什么稀奇话本,这下好了,竟调侃到自己身上了,真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姽婳被抓了个结实,一时间脱不开身,便趁着三人说话间,腰间一扭,抬腿便是一扫。 这厢小白正兀自懊恼,不曾留意姽婳动作,这一扫腿,他被踢了个正着,手上一不留神便撤了力。 姽婳得以脱身,几个跟头往后退去,方一站定,便冲着小白蹙眉道:“你是魔族!?” 小白掸了掸身上的灰,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把折扇,“刺啦”一下打开,信手扇着,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不紧不慢地答着:“是又怎样?” 见他如此装模作样,灵香险些笑了出来,而姽婳却是眉头紧皱:“既是魔族,便当知我是谁,竟敢碍事,还不速速退下!” 听得此言,小白一脸莫名:“恕我眼拙……你是哪庙的?” 这下灵香可绷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竟是无法停下。 小白蹙眉看了一眼灵香,眼中尽是嗔怪之意:好歹他也是有洞府的魔君,外人面前多少也该给点面子才是。 见他如此,灵香连忙摆了摆手,捂着嘴以示歉意,可眼中笑意不减反增。 而姽婳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小白似是极为诚恳,将扇子悠然地收了起来,一脸诚恳地问道:“难道我应该知道你是谁?” 这下灵香再也绷不住了,便是一旁的赤琰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两个活宝,当真是气死个人了! 不对! 是气死个魔了! 见三人如此,姽婳便知他们这是在耍弄她,顿时间怒不可遏,一个抬手,四周竟窜出了许多魔怪。 灵香见状眉头紧皱,心中只道,这下玩脱了,麦冬可还等着她救呢! 见此情形,她一个捻指,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根翠绿竹棍模样的物事,不是别的,正是慈竹剑。 一见此物,姽婳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慌乱,灵香见状笑道:“不知女将军可还认得此物?怕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姽婳听言强作镇定道:“先前我不过是藉由他人皮囊,不能使出全力罢了,以你的修为,便是有此物事,怕是也打不过我的!” 灵香却是一笑,抚摸着慈竹剑上那一绺竹叶,随后望向姽婳:“谁说是我要用这把剑了?” 话音刚落,便将慈竹剑递给了赤琰子。 “师兄!接剑!” 赤琰子见状,茫然地接过灵香手上的竹棍,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模样:“这也叫剑?” 灵香不禁翻了个白眼,似是懒得解释一般。 这老道真是,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气势,就被他这一问,顿时便弱了三分。 师兄你权先当棍子耍耍吧,这可是从竹杖仙人那顺来的,专门克制魔类的。” 赤琰子闻言眼中一亮,竹杖仙人他可是知晓的,这居然是他的法宝,那定是极为厉害的了! 可还不待他多做兴奋之时,姽婳好似极为忌惮一般,急忙一个手势落下,一众魔怪登时便群起而上。 小白见状,连忙将灵香拉到身后,两下解决了扑上来了魔怪,冲着赤琰子说道:“老小子,你既是得了宝贝,那这风头便让给你了。” 赤琰子却是无奈,直在心中叹着,同样是魔类,怎生的差距这般明显。不过这竹棍看着不甚起眼,没想到打起魔物却是这般顺手,几招抡下,那魔物痛得只剩下了哀嚎,连起身都极为困难了。 而小白虽嘴上那般说着,可那些魔怪哪是会放过他们的,只是灵香心系麦冬,捻指掐诀间冲着赤琰子大喊着:“方才只顾着玩闹了,现下还是不便恋战的,城中可还有人指着师兄去搭救呢!” 听得此言,姽婳眉头一挑,掐着腰妖娆一笑:“哦?莫不是那浮沧长老命不久矣?那此番交代了这般多的魔怪,倒也不算亏折了。” “怪道是魔尊座下就你一个女子,”灵香冷笑道:“想来的脑子不甚好使的,竟连浮沧长老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姽婳闻言面上一变,瞪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灵香一招莲心剑意刺破了扑来的魔怪的喉咙,一个转身,手上竟握着一块墨玉腰牌:“元清派外门弟子持有乌木腰牌,内门亲传皆为玄铁,而长老嘛,便是这种墨玉腰牌。如此你还不知谁是浮沧么?” 姽婳怒目圆睁,盯着一脸得意的灵香,只觉五内俱焚,一想到先前灵香还那般对她,她更是怒火中烧,嘶吼着便要朝灵香扑去:“好你的死丫头!居然敢骗我!” 她仿佛是疯魔了一般,身上魔气翻腾,来势迅猛,可灵香此时捻诀已是来不及了,而小白赤琰子二人被蜂拥而至的魔怪阻拦着,也是脱不开身,眼见着便要扑到了灵香身前,两人惊骇异常! 便是这时,只见一道剑光闪过,若非姽婳及时退开,便要被划破的面皮!而划过这道剑光的,不是旁人,正是龙七! 灵香见是龙七,心中一喜,直道自己运道好,竟是省着再去寻他了,刚想询问他怎么找到自己的,却发觉龙七好似有些不寻常。 只见龙七眉头紧皱,星眸圆睁,盯着姽婳一动不动,一阵咬牙切齿间,牙关吱吱作响。 “是你!” 姽婳被猛然阻住,心中本是气愤不已,却在见了龙七怒睁的眼睛后,顿时只觉一丝冷意划过脊背。那双眼睛通红渗血,满目恨意,骇人异常。她心中疑惑不已,这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会令她心生惧意。可这份惧意也不过是一闪而已。 “怎么?你识得我?” 龙七当然认识她,便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她这张脸皮! 十三年前带领魔怪屠杀龙家满门的,正是她! 他亲眼所见的,正是面前这张故作矫态的脸! 而她如今居然又想夺走灵香! 龙七顿时满身杀气,刹那间竟是修为猛涨,他一个纵身跃向姽婳,举剑便斩! 姽婳倒是被他的气势惊住了,一时间倒是无所反应,可也不过一瞬,便回过神来,轻松一闪,躲过了汹汹来势。 可龙七修为毕竟不过筑基一境,虽说一开始杀气腾腾,可不过几招下来,便有些落于下风了。赤琰子见状,趁着姽婳同龙七缠斗之时,一个闪身来到她的身后,一棍子下来,竟将姽婳打退丈远。 这一棒子下去,姽婳立时便觉手臂之上火辣辣的疼,她眉头一皱,盯着赤琰子手上的慈竹剑片刻,命令一众魔怪齐上,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看样她是极为忌惮这把慈竹剑的。 可姽婳虽然离去,但一众魔怪却是一直纠缠着众人,灵香心中焦急万分,便是这时,三道符箓飞来,她周身顿时一阵炸裂,而随着炸裂的结束,便见半夏手持如意判官笔疾步而来,这倒令灵香诧异不已。 洞慧师兄自己终年盯着那玄天残卷不得参悟,这调教起徒弟来,倒是有一把手。半夏这符术,看来是有了一定的境界了。 就在灵香想着半夏的事情时候,只见半夏身后飞出两道身影,正是刘夏辛夷二人。 “你们怎么来了?”灵香大为惊讶,龙七与辛夷一道,她是知晓的,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会寻到刘夏半夏二人。 而半夏近前之后,连忙同灵香说道:“现下无恙正在医馆照看麦冬师姐,听了龙笙大叔说了个大概,我便依着八卦盘带他们来祝你们一臂之力。救人如救火,这里交给我们,你先行带赤琰子前辈回去救人!” 灵香闻言却是有些不放心的,这时辛夷忽的闪身到了她身边,斩杀了将要近她身的魔怪,尔后说道:“麦冬就拜托你了!” 一听到此,灵香也不作说,只喊了声小白,小白立时会意,几个腾挪便到了赤琰子身边,拽起他就是一个纵身。 这厢赤琰子正酣战着,却不防小白如同母狼提仔一般将他提溜到了灵香身边,正想埋怨两句,便听灵香劝道:“师兄,救人要紧!” …… 小白背着灵香,赤琰子在一旁,三人就这般往城中急奔着,而这时,灵香却突然开口问向赤琰子:“当年我母亲曾去过云梦泽,想来师兄应是一同去了吧?” 赤琰子闻言细目大睁,连路也忘了赶,瞪眼望着灵香。 “你为何问起这话?难道……难道你想入水镜?!” 灵香莞尔一笑:“有何不可?” “想要去云梦泽,须得通过那片死水方才可以。可据说那片死水可是古神云中君布下的术法,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进入的!再者说其中危险异常,你要去那作甚!?” “自然是为了……”灵香笑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本药书,随后翻出了一张残方递给了赤琰子。 赤琰子接过看后大惊: “回天丹!”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别麦冬寻镜门 惠悟被带上殿时,众长老着实唬了一跳——那本事清秀的面容,如今竟是面目狰狞。脸上布满抓痕血印,眼中盈满戾气。 灵香丢了一个药瓶下台,吩咐着观虚为其敷上,观虚一把接过,正要为其涂药,却听惠悟恨声道:“休要装得一副慈悲心肠,老子不受你这套。” 众长老闻言俱是倒吸了一口气,那本是不言不语的一个人,如今怎的变成这般模样? 昭冥真人是个暴脾气的,听他如此言语,立时便大声喝骂起来: “你个腌臜蠢物,浮沧长老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便算了,竟还如此口出悖言,实在是狅悖至极!” 昭冥真人本想着教训一番惠悟,灵香这时却开口阻止了他。 “五师兄切莫同他置气,为此人不值得。”随后又吩咐观虚道:“这药是丹粉,对于外伤极为有效,你吹到他脸上便可,无需涂抹。” 观虚依言倒了一把至手中,随后吹了惠悟一脸。惠悟本想躲闪,奈何身中寒武缚灵之术,半丝也挪动不得,那药粉倒是没有浪费多少。 只是他委实不愿受灵香恩惠,竟自己趴到在地上滚了起来。寒武见状,连忙掐起手诀,惠悟立时便跪在殿中不得动弹。 “哼!好一副宽仁模样,实则真是一肚子坏水,居然还给老子下套!无耻之尤!”惠悟见自己被术法困得紧实不得以脱身,张口大骂起来。 灵香却是混不在乎,走下了混元台,盯着惠悟一动不动。惠悟心中顿时一虚,口中却依旧叫骂着。 “你便骂吧,便是骂道天亮我也是等得的,若是天亮了你还有气力,那我便等到天黑,看你能骂多久。”灵香居高临下地望着惠悟说道。 听得此言,惠悟却收了口,只恶狠狠的回看着灵香。 “怎么?这便不骂了?我正准备抓一把松籽儿嗑呢!”灵香暼着惠悟说道:“胆敢与魔族勾结,我还当是多厉害的角儿,不过也就这点子斤两而已。” 惠悟闻言哼了一声骂了一句卑鄙。灵香话未说完,竹杖老人立时便嚎开了:“就知道你惦记着老夫那些个宝贝!百年下来,老夫都不曾打过它们的主意,你可倒好,为着你那劳什子的徒弟,竟要毁我竹园?不成不成,想都别想。” “嗨呀!老头儿这是何必呢?”灵香见竹杖老人如此,竟撒起娇来,“那乌竹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我拿去做个竹扇,还算是物尽其用。再说我便只讨一棵,又不是全都拿走,你也不至于这般小气吧,都是几百岁的人了。” “小气?”竹杖老人闻言胡子都飞了起来,“我若是小气,还能让你这小强盗夺了许多东西去?你哪知这些乌竹废了老夫多大的心思,说得倒是轻巧!” 灵香见竹杖老人似是铁了心一般,忙起身俯视着他说道:“当真不给?” “绝对不给!” 二人对峙片刻,灵香却忽的笑了起来——这老头儿,还对自己心计起来。 她盈盈坐下,笑道:“说吧,如何才肯交于我?” 竹杖老人睁开一只眼暼着灵香,随后清了清嗓子道:“听闻你前些日子研制了个聚灵丹,想来应是极为好用的,若是拿个百八十颗与老夫交换,说不得老夫便送你一棵。” 真真是好大的口气,还百八十颗! “百八十颗您是甭想了,不过我这还剩个三颗,您若真是想要,我倒可以尽数给了,不然我便赠予旁人,还能承个人情。”灵香笑着,自乾坤袋中取了个荷包掂了掂。 听得荷包响动,竹杖老人登时便转过了头来,那紫叶金昙将要开花,开过花后可是要好好滋补一番的,聚灵丹实为上乘之选,莫说三颗,便是一两颗也足够了。 可那是百年乌竹哇! 罢了罢了,他可是从未自这小强盗手上讨过什么好,三颗便三颗吧! “既是如此,待那紫叶金昙入药炼丹后,怎的也要分我几颗,你若应下,我便予你一根百年乌竹。” “我卑鄙?你便是高崇的了?高崇得背后使阴招?”说着一巴掌打在了惠悟脸上。 众长老见状一怔,却听灵香责问道:“元回不过十岁而已,你便将他残忍杀害。还有那阿魏,你们好歹也是同门了几月,更是一起修行过了,你便能下得去狠手?!” 说着反手又给了惠悟一巴掌。 伏印真人见状,连忙下了混元台拉住了灵香,他知道灵香此番定是恼了的,可究竟还是要审问一番的。 而这时惠悟竟笑了起来,声如厉鬼,诡异至极。 “我为什么下不去手?只不过是同他们说此生擢升无望,却不想他们一个个的竟是这般安于现状,还有那个元回,竟还说要遵从师尊安排!哈哈哈哈!好一个师尊安排,便是许多年安排了个看门童子的名头?一群懦夫!” 昭冥真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也要走下混元台,亏得一旁澄心真人拉住了他,才没有下成,却是依旧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个无知败类!” 惠悟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嘶哑如磨石一般阴森恐怖。 “我无知?我便再无知,也好过那些个被你们选中的蠢货们!他们哪点比得过我了?你们竟还将他们收入自己座下,不就是因着他们出身显赫,才会这般?一个个道貌岸然,嘴上说着修身养性,却养出了个阿谀谄媚的性子!” “什么?巨鼅鼄的墓?”半夏闻言大惊失色,“那如此说来这些并非雾气而是瘴气!?” 连翘闻言白了她一眼道:“若是瘴气,哪还容你活蹦乱跳这么久?还吹了一阵邪风。” “此处湿冷异常,确是雾气无疑,只是有些奇怪。”刘夏捏着下巴说道:“既然雾气如此浓厚,那光是从何而来?我方才爬至上方并未看到太阳,又怎会有光呢?” “如此说来,那些光是并非一直都有,而是每走一段才会有一道,仿佛……”龙七沉吟道:“仿佛是在指路一般。” 辛夷仔细想了想,确是如龙七所说,便开口建议道:“不如试着跟着光走走看?” 众人寻着光一路走了许久,可无论如何走皆是无法走到尽头,每道光前方总是会还有一道光,似是无穷无尽一般。 “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半夏泄气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辛夷望着半夏,眼中满是疑问,半夏被盯得心下发毛,忙问他看自己作甚。 可辛夷却不答话,却是走向半夏,半夏见他这般,忙自大石上起身走开,可辛夷只是越过了她抚向大石。 “你若是也走累了说声便是,非要如此,怪吓人的。” 听着半夏埋怨,一旁连翘撇了她一眼:你当人人都如你呢? 而这时辛夷却开口道:“我们走了半天,怕是在原地兜圈。”说着将手掿开,那竟有一道剑痕,“这是我之前作的记号。” “你是说,我们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半夏一脸难以置信。 “如此看来……”龙七上前捏着下巴道:“这简直就像……” “像阵。”连翘接口道。 众人一听倒是惊讶地望向她。 “你懂阵?”刘夏问道。 连翘睨了一眼他,眼中尽是不满:好歹她家也是除妖大家,这最基本的机关阵法她也是懂一些的。龙七忙上前查看,可上上下下确是灵香无疑,他只觉惊诧无比。 “你怎会好得如此之快?莫不是那续骨丹竟是天上仙丹不成?” 灵香只得将傀儡术作了一番解释,赵无恙听得似懂非懂,刘夏惊叹之余也只是哦了一声而已,只有龙七深知此举多有危害。 他是在悠然居的书房中见过一本书,书中提过此术危险至极,且不说本体安然与否,不同于元神分离,这替灵术是将神识剥离开来,寄于傀儡之上,若是傀儡受损,那伤着的便是神识,一个不好便会变成傻子也说不定。 虽然他觉得灵香某些方面确实如同傻子一般。 他忙将担忧之语说出,灵香听了甚是欣慰:总归是自己的徒弟,虽不成器,却是蛮孝顺的。 如此想着,便回了龙七,说是本就在宗门之中,哪有什么危险云云,又说麦冬在闲云居守着她的肉身,还点了长明灯,若是有危险,便会直接将她神识召回。 龙七听了,心下稍稍安心了些,却又觉得哪处不对劲——麦冬成日疯疯癫癫的,能是个稳妥之人? 灵香说完便直接道明来意,是来寻辛夷有话要说。 龙七听了,倒是有些讶异,除了上回受昭冥长老之托开解的成騋,往常灵香来竹苑多是因为他,其余三人只是沾光而已,如今却是明着说来找别的男人。 她何时同辛夷如此亲近了? 灵香虽道明了来意,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解决眼下三人之事吧。 如此她便不作丝毫铺垫,直问了刘夏为何这般低迷,时辰可不等人哇! 刘夏闻言倒是一吓,随即便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能相识便是缘分,有何好躲闪的?至于修行之事,万事皆须契机,顺其自然便好,不必忧心其他,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灵香如此说着,也不问刘夏能否接受,转而便问向赵无恙。 赵无恙将他既无法理解道诀真奥,也无法将剑诀耍得漂亮之事说出,随即望着灵香,满眼期许。“再者说了,一来若我真是相中这几人,提前教习又无甚不可,难不成我这峰主只是个摆设不成?这二来嘛……”她吸溜了一口茶,似是有意将声响弄得极大一般,“谁也没有规定弟子们不能寻了长老求问道法,既是来修行的,若不能主动早些寻了师傅求疑问惑,那只可说这人修道之心不诚,落于他之后便怨不得旁人。” 灵香一说及此,便想起半夏,那女弟子她是极为欣赏的,虽说洞慧师兄似是着意于她,可也不妨自己欢喜不是。 要说为何欢喜她,吹捧也好,奉承也罢,那日施了替灵傀儡去寻辛夷之时,被她遇着了,竟对自己一番赞誉,临了也毫不遮掩明说了想同自己学符术。 许是好听的话迷醉了灵香心智,这回讨人居然也带上了她。 所谓相逢即是缘,人家又潜心修行,助她一次还能卖洞慧师兄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说不得哪日他那有个什么好物件的,还能以此为筹讨玩不是? 思及此灵香一阵后悔:倒是将成騋忘了去,昭冥师兄掌管守山大阵,他那宝贝最是多了。 灵香暗自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却听乾元真人开口道: “我观那赵无恙心性极是不错,虽是生在权贵之中,却毫无骄奢之气,是个可造之材,若是……” “若是能让于师兄你,定能将他带入无上道境?”不等乾元真人说完,灵香便插嘴道:“便说二师兄你何故作此姿态,原是想同我讨要徒弟。” 灵香说着又吸溜了一口茶,煞有介事地砸吧了一下,好似真在品茶一般。 “也罢,既然师兄看上了此人,也是他的造化,我便顺水推舟卖您一个面子,只是呢……”灵香说着放下了茶盏,“只是修道之人信义至上,我曾答应助他修行,万没有食言之说,再说了,您看我这连个茶都不如您和大师兄的好喝,既然让了一个弟子与您,您也总不好让我做了亏本买卖不是?” 乾元真人闻言一笑,这小师妹向来不肯吃亏,前头说了半天,无非是在这最后一句等着他呢。 “我可不似四师弟五师弟那般坐拥诸多法宝,每日打理着宗门大小事务就已是够呛,你若是想从我这讨个一星半点的好处,怕是要比登天还难,我不向你清微峰讨要丹药,你就该每日多拜拜三清了。” “哎~瞧二师兄说的,师妹我何时令你犯难了?”灵香说着端起了茶盏。 乾元真人听言,心下嘀咕了起来:你自小到大让我这把老骨头犯难的事还少么。 “你好似并不惊讶我为何会找你。”灵香说着,转身轻轻一跃,便坐在了窗台之上。 辛夷听言,却也不作回应,依旧自顾自地想着事情。 “这话要从何时说起呢?是太上宗还是续命丹,亦或是……”灵香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物,竟是召来阵的罗盘!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故人相见难自持 “凡人常说逝者如斯,这三百年对于我等来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漫漫长河都忍下来了,若是不寻摸些乐子,岂不无聊?”山神说着,却忽的岔开话头:“说起来,难不成你还真的以为能从那个娃娃身上修得正果?” 要说白日里的时候,这般声响倒是不一定会引人注意,可现下夜深人静的,平地里响起这般的响声,便是睡得再熟的人也会惊醒的。 灵香得意地看了一眼小白,眼中意思不言而喻——我做事自是有我的打算,你看着便是,哪得这般啰嗦。 小白一阵尴尬,笑着摸了摸鼻子跟着灵香进了密室。 这屋中看着,到似是久不曾有人进来了,许多物件上皆浮着一层尘土,两人于屋中转悠了许久。 灵香左右搜寻着,小白却是不知她到底在找什么,忙问了出来。灵香也是忘记了说,便说是见着香炉一类的东西就拿给她看便是。 可是二人寻摸了许久,也没见着什么香炉,这屋中除了书籍,便是什么剑器八卦之类的。 灵香一面翻着,一面嘀咕着,这六师兄当真是没有同她哭穷啊,这点子法器灵宝的,着实是少了些,平日里也不知去搜罗一些,怎的也是有着十几个徒弟的人,也不说准备些个拿得出手的传给他们。 倒非是他不关心灵香,只是在他看来,灵香并非鲁莽之人,但凡做什么事情,定然是有她的算计,若她同小白结契,定然是日后有所图的。 三人各怀心思各做各事,却忽的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踢踏声欢快至极,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哼唱。 是女子的声音,莫不是灵香回来了? 龙七赶忙起身,可刚要迈开步子,却看到院门处的麦冬。 “怎么是你?灵香呢?”龙七复又坐下,没好气地问道。 这倒是令麦冬惊讶了起来,她怎么了? “我说,好歹你也得叫我一声师姐,却怎的好像不愿见着我一般?”脉动说着入了院子,“我告诉你,你师姐我可是受了你们师父所托,特特过来指导你们修炼的。” 忍冬听言问道:“她腿伤如何了?” 麦冬倒是心生慰藉,原来还是有关心她的弟子,可不像这龙七,成日里没大没小的,一些个规矩都没有。 “倒是无甚大碍,只是若想稳妥些,还是需得卧床修养几日才行,”麦冬说着看向辛夷,眼中仿若溢满星辰,“只是呢,她着实放不下你们的修行,才会百般求了我来调教你们。我呢,也是盛情难却,总归辈分上来说是我九师姑,面子还是得给的不是,这才勉为其难地来了。” 辛夷见她如此,面上顿时露了笑意——麦冬如今这般,还是同小时候一般。 灵香本是也想着出去帮个忙的,可见着龙七将门关上,心下倒是有些不解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二人出去升火,你也不去帮个忙?” 龙七却是不语,只走到灵香面前,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灵香低头看去,那不是先前还给龙七的那块龙纹玉么? “我呢,本是想着,你还小,不通情爱之事也算是件好事,可如今我便要下山了,说是去历练,却也不知多久能回,就怕你被门里哪个人给骗了去。” 灵香闻言看向龙七,却见他面上尽是真诚,只听他说道: “我的心思,便是说给你听过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辈子,我却是定要娶你的。这枚玉佩是我家传家之物,小时候曾听娘说过,龙家家主将来若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便将这块玉给她,她若是接了,两人便能在一起。如今龙家只我一人了,今日这玉我便给你,你若是接了,便是同意了。你便是不同意,我也会将这玉硬塞给你的。”说着伸出了手。 灵香看着那块龙纹玉,先前的那般不自在却是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怔愣了片刻,随后竟不由自主地抬手将玉握在了手中。 望着空了许多的院落,灵香轻笑出声:“话本诚不欺我,这走水之事,放在哪都是个声东击西的好法子啊!” 伏印真人闻言却是甚为担忧:“你这般炸了他人道场,若是被追究起来,怕是不好善了……” 灵香闻言叹了口气,她这六师兄可真是个实诚人,山中那么大,哪还真点着人家屋子不成?不过是叫竹黄随处找个林了放了几把火而已。 再说了,便是点了他们的道场又如何,一来又不是她点的,二来她也是为了救他们的掌门,算起来,还得感谢她才是! 不过灵香也未作解释,只招呼着伏印真人快些,趁着院中人少,赶紧潜入救人。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行至院墙边,随后伏印真人提着灵香,一个纵身便翻了过去。 刚一落地,灵香便撇了撇嘴,虽说自己不擅武道,可放着以前,这种墙头还是难不倒她的,若不是因着先前受伤,也不会如现下这般诸事受制。 可她也不过是想想而已,脚下却不敢多做停留。 如今竹黄被带走了,这院子又这般大,屋中灯火俱明,怕是且得小心寻找一番,才能寻到玄怀真人的屋子。 灵香给伏印真人和自己一人贴了一张匿灵符,两人轻手轻脚,一面躲着人,一面小心地探着每个屋子。 可寻了半天,也不曾找到玄怀真人的房间。 这个时候,竹黄那边想来应是兜不住了,若再不快些,那些人怕是就要回来了。 正当二人行至一长廊之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片刻间,两人竟被围了起来。 先前那些去救火的弟子,现下居然是一个都不少。 “我便说好好的怎会平地生雷,果然是有人企图侵入师父的院子!”为首的一人说着,将捆绑结实的竹黄丢了过来,“好你个竹黄,居然胆敢私通外人!给我抓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身着道甲的弟子蜂拥而上,或是手持兵刃,或是掐指捻诀,俱朝着灵香和伏印真人冲来。 原来这些弟子根本就不曾被骗走! 伏印真人连忙抽出腰间软剑迎上众人,灵香亦是一掐起手诀,捻着波澜不惊架起法盾抵挡着袭来的术法,一手捻着莲心剑意相抵。 若是寻常歹人,倒是可以放开手打上一打,可这些人是正儿八经的道门中人,且得小心着些,不能伤及性命。 只见伏印真人足下生风,于一众昆吾派弟子间穿梭着,不消片刻,便打晕了几个。 而一旁的灵香不善武道,前站且退,行至一角落,随后自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符纸撒出,捻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魔族向来手段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菖蒲定然不是魔类。” 辛夷闻言大为不解,他明明已经见过她了,也确定那是姽婳所化,又怎的不是魔类了? “你的意思是?” 灵香却是一笑:“我没什么意思,便是确定她不是魔类而已。” 正当众人疑惑她为何如此确信之时,她转而向龙七问起了话:“先前着你去古竹林讨要慈竹剑,你可要到了?” 龙七闻言心下一惊,这剑他是要到还是没要到呢…… 若是说要到了,灵香是不是便要要回那只笛子了,可若是说没要到,那万一灵香真的要以此驱魔当如何是好? 龙七踌躇了许久,灵香便有些不耐烦了,拉扯了他又问一遍:“你到底是要到了还是没要到?这可是事关人命的事情,半丝马虎都不得有的。” 听得此言,龙七一个狠心,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答道:“自然是要到了,还挨了那老头儿好一顿打!看上去瘦了吧唧的,不想力气竟那么大,头都被他打肿了!” 灵香听言却是有些不解了,虽说竹杖老人有些脾气古怪吧,可也并非是蛮不讲理之人,况且自己还让龙七带着玉笛去的,又为何会打他呢? 伏印真人闻言,手上法诀一个使力,脚下飞剑便快了许多,唬得灵香慌忙抓住了他的衣摆,方才不至于跌倒下去。 约莫两刻钟,两人方才落地,刚一落地,灵香便跑到一旁不住地拍着胸口。 这伏印师兄也真是的,便是急着救人也没有这般赶的,别是外人还没有救上,再将她给送去了黄泉了的。 御剑这门功夫,幸亏自己不会啊! 伏印真人见她如此,笑着上前拍着她地背,一番推拿下,灵香倒是觉得好了许多。 “你看,这便是涂伦山,昆吾派的山门就在前面了。” 那厢赵无恙无声哭泣了许久,方才抹了抹眼泪,抬头向阿金问着城主府中城主夫人的事情。阿金简略的说了一番,说是乔夫人放心不下赵城主,故寻了个替身云云。 听得此言,赵无恙眉头一皱,随即问道:“若是被你看中之人,你当真会牺牲掉一条尾巴,满足他的心愿?” 而这女子贴了符箓之后,只说了句:“刘家军半盏茶后便会寻到你们。”尔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便是这一转身,竟将这个背影深深刻在了小刘夏的脑海之中。 …… 被俘之事,阿兰自然也是知道的,便是因着那次,刘夫人才落得一身病,至今也不曾好,但凡遇到个雨雪天,那身上骨头定是疼得难捱。 只是刘夏所说的仙女,她却从未听他提及过,而且刘夫人和小刘夏回来之时,身上也并未见到什么符箓。 “你是说,便是因着那人,所以你才会执意修道的?” 刘夏握着手中杯盏点了点头:“年幼之时,本以为是个天女下凡,而后来知晓了一些道门玄术,才明白了她其实是个修行的凡人。” “只是……”阿兰犹豫着开口,“即便你是想再见她一面,可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且不说她是否还活着,便是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这么一个人,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可是极为困难的。你这般执念,又何必呢……” 刘夏闻言轻声一笑,放下杯盏望着阿兰:“那姐姐呢?姐姐至今不肯出嫁,不也是执念得很?” 阿兰闻言低下了头——是啊,自己就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他呢…… …… 刘夏终是跟着龙七三人走了,临走之前跪在门前,同刘刺史刘夫人扣了三个响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得此言,山神似是极为兴奋一般,直拉着龙七低呼:“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龙七见他如此,心中甚是不解,别人做出牺牲,他为何会这般兴奋?真真是看戏的不嫌事大。 阿金却不答他,只轻哼了一声:“你那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神闻言却是一个叹息:“哎呀,这么多年了,守着一颗头颅怪没劲的,便是给他玩玩又当如何,又不是什么大事。”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道水刃裹挟着浓浓灵气向他们飞来,龙七本能地按住了半夏和赵无恙,方才堪堪躲开。 那水刃打在三人身后的树上,那树冒着热气发出滋滋响声,待热气散去,竟是被腐蚀掉了半边。 “居然能够到达此处,倒也算是有些本事。”那鲛人笑着说道,声音竟如歌声般动听,“只是可惜,到了这便是你们的死期了!” 话音刚落,便是一个抬手将潭中之水泼了出来,那水经由他的手,竟化作刀刃,回旋着向龙七三人飞来。 龙七见状连忙将半夏推开,抱着赵无恙像一旁滚去。水刃打在方才藏着的灌木之上,灌木立刻冒着水汽滋滋作响,发出阵阵难闻气味。 “小心到时候寻不回来,怕是便要成为第二个刑天了。”阿金说着,一个转身化成了猫形,转身便往山上深潭方向走去。 而他的身后,山神却小声嘀咕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 鲛人这一吼,叫了许久也不见停下,在场之人无不听得头痛欲裂,刘夏耳朵已然开始渗血,就在众人开始承受不住之时,忽的一道火符飞来,直打在了鲛人背后。 那火符一贴到在鲛人背上,顿时便是一个炸裂,生生将他还在吼叫的一口气打得憋回了腹中,随后便剧烈咳了起来。 一番重咳后回头望去,正见裹着符衣的半夏趴在水潭边上,而她的手中如今握着两张符箓悬在潭水之上,冲着鲛人说道: “你若再不收手没我便将这黑泥符放入水中,只是不知那湖底的女子能否承受潭水污浊!” 鲛人闻言双目圆睁,冲着半夏吼道:“你敢!” 而半夏似是毫不畏惧一般,极有魄力地吼了回去:“你看我敢不敢!”说着便要松开手上黄符。 眼见着黄符周围已然开始聚集黑雾,鲛人见状,语气立时便服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指南方不肯休 “好个伶牙俐齿,倒是厉害。也罢,我这次不过是要带个人走,便不与尔等多纠缠了,待时机成熟,我定然还会再来拜访。”说着袍袖一挥,额间咒印如同风穴一般,竟将一整个人吸了进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什么!?”伏印真人闻言大惊,忙起身急奔殿外,“这种事情为何不早说,竟还如此淡定!?”元回传话之时,龙七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睡了那么久,早就将元气补了回来,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做些什么,还想着要不去清微峰去看看灵香。 刘夏亦是无所事事,即便他那剑没有落在山河图中,经过这般折腾,也是不想动弹,只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着。灵香正说着,却不防龙七忽然回头抱住了她。 怎么能说弥补,原来她一直是想弥补自己,可那灭门之事又非她所为,她又怎能弥补呢,她不可以这样想!众人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光,竟是自一只巨鼅鼄的眼中射出,而这只之前被众人以为是死了的巨鼅鼄竟猛地抬起一只腿猛然踏在了地上,刹那间阵外地裂山崩,随后涌出大量的水,如海潮般汹涌。 灵香被龙七此举惊住了,竟一时没回过神,待回转之后便想使力推开,却如何也推不动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灵香厉声道:“我可是你师傅!” 龙七松开灵香,双手却抓住了她的肩,弯着腰红着眼看着灵香。 “我不想你做我师傅!” 灵香被龙七一声低吼怔住,她可从未见过他如此,半晌才红着脸开口道: “你这癖好不好吧……我这年纪,也做不得你娘啊……” “我!”龙七被她这一句话呛住,竟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开口,便索性低下头便要吻向灵香。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噗”的一声,灵香竟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而灵香所站的地方竟立着一个小木人。 …… 长明灯一灭,灵香便醒了过来,麦冬一见她起身,便赶忙上前问着辛夷如何说,可她却好似还未回魂一般。 倒是赵无恙却好似精神的很,竟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临了居然还将众人床褥拿出去晒了晒。 望着忙里忙外的赵无恙,辛夷不禁笑了出来,若是自己弟弟还活着,想来当是同无恙一般大了吧。望着屋外明媚,他忽的想起麦冬,许久未见,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 正愣神间,院中元回敲着小钟,召集着众人,告知众人前往怙奉殿听取擢升结果。 待外门弟子集结完毕,寒阳便直接宣读了手中榜文,先是说了擢升内门弟子的十五人,并交代这些人三日内带上自己的物件住进无极殿下的游渊殿,后又对其他四十四名弟子说了一些诸如去留随心的话,且警示了众人,若是决议离开元清派,日后必不能打着元清派的名义招摇撞骗为非作歹云云。 散席之后众人心中滋味各有不同,有愤愤不甘的,有不以为意的,也有垂头丧气的,皆是未被选中的弟子。 而在此之后,梅兰竹菊四院的弟子倒是真的离开了不少,再加上擢升内门的弟子的离开,本是热热闹闹的院子,霎时间便清冷了许多,四个院子仅剩下不到十人,倒是出乎了乾元真人意料——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沉不住气耐不下心啊! …… 白无常身前跪着一人,之前捣乱无极殿毁坏灵阵的便是此人,望着脚下之人,白无常满眼蔑视,若非现下无人可用,他可真不想搭理这种废物。 “可是有什么要禀报?”他按下心中不屑问道。 “还请使者带我入魔道!”那人说着拜倒在地。 观岳也是委屈,可心系昭冥真人本还以为莫不是自身修为退步,故三番两次让贼人得了逞,还特特查看各处山阵,可皆是完好,现下看来,之前魔族那次怕也是同此回一般,定是宗门之中出了叛徒! 然而虽说已然确定了此事,可究竟是何人所为却终是不得而知,于是上清真人便遣了寒阳带领各长老心腹之徒,连夜作了周密布置,此事也未宣扬。 既然那人一次两次使坏,背后又是魔族之人,想来还会再有动静,待到那时便可将其一举拿下。 此事若是让灵香知道,想来定是极为高兴的——辛夷之事她正愁着如何瞒过,却不想竟会有个顶缸之人凭空出现。 不过灵香的想法倘若被一众长老知晓,尤其是昭冥真人,估计得气得即使是一把老骨头也要跳将起来。 阵外众人各怀心思,山河图内却已然热闹起来。 要说这修行啊,道运着实必不可少,一刻钟过去了,有些弟子进了图中至今依旧安然无事,可有些弟子一进阵便遇着了麻烦。 这世上若是有运道极佳的,必然也会有运道极差的,便如那梅苑的妙芷,上回演武入阵没多久便被荫虞峰的精怪迷晕缠上了,这回便是落在了无根沙丘,几人方一站定,便钻出来个巨形游沙鲛,被追至现在,几人还在逃着。 倒霉至此,倒也算是个天选之人…… 麦冬,只得急急跟了上去。 ……灵香本以为若是辛夷在,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却不想到头来还是得从头教起。 这日,她让辛夷好生教习龙七忍冬二人煅体之法,自己则往昆成峰来了。 洞慧长老听道僮说浮沧长老来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灵香向来我行我素,进出他琅嬛阁如无人之地,何曾经人通报过? 正想着,只见灵香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果不其然,她要是会着人通报再进那才稀奇了。 洞慧长老只抬头瞄了一眼,便又参悟起手中残卷。 灵香到时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那一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呀!四师兄还在看《玄天残卷》呐,啧啧啧!看来看去不还是残的,缺的那块若是没有,再悟不也就那样么。” 洞慧长老头也不抬说道:“你若是看书,那就自便,何故要寻我开心,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灵香闻言却是笑了:“谁说我是来看书的,你这琅嬛阁哪本书我没看过?不过是来知会你声,过两日我要带徒弟进来挑选法诀而已。” 伏印真人老远便能听到麦冬的哭喊声,他疾步踏入院中。院内众弟子聚在麦冬门前,满面愁容。 观岳大喊着师父到了,快些让开,众人连忙散开一条道,这时自房中出来一人,是伏印真人的大弟子观辰。 观辰见着伏印真人,也不待他问,一面行礼一面说道:“方才我们几个正在院中坐禅,小师妹却忽的大叫起来,吐了口血便满地打滚,现下已将她用被子裹紧捆住以防自伤。”说着同伏印真人一同进了屋子。 麦冬如今钗发尽散,灰头土脸,面色蜡黄,还有些许蹭伤,模样骇人极了。伏印真人忙捻指上前欲按上她额间,可她依旧哭喊不止,便是被捆住也不断挣扎着。 “观辰,去银针来!”伏印真人连忙吩咐着,随后一个手刀,竟将不住翻滚的麦冬打昏了过去。 观辰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急奔回来奉上了银针。伏印真人立时便对着麦冬的头一番提插捻转,不消片刻,麦冬面上蜡黄之色才稍稍退去,却是汗滴不止。 “娘亲……娘亲……”这时只听麦冬一阵梦呓。 “娘亲……宁儿不走……娘亲……” “娘亲……娘亲……” 观辰观岳见麦冬如此对视了一眼,既而看向伏印真人,伏印真人亦是眉头紧蹙,麦冬变成这般样子,莫不是同她身世有关? “师父,师妹她莫不是想起了什么?”观岳不安道。 伏印真人却不答话,只盯着麦冬,良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 ……而寒武观虚也终于看清了他手中之物,正欲出手,却听院中惠悟一阵惨叫,定睛望去,只见惠悟躺在地上,手在脸上不住地抓挠着,而他的脸上,竟是阿元方才抓住的角仙。 这时阿元立在一旁,浑然不见方才的畏惧神色,只听他淡定地说道: “凶犯便是惠悟你!”这走一遭是没什么,可要他穿上衣服,你这姑奶奶倒是回避一下啊。 只听得灵香做贼一般催促着,守诚裹着被褥,废了好大力才挣脱了她的手。 “师姑若是有事,知会一这下众人皆知现下说话之人是万古穹苍了。 “不过这《探玄经》的着者倒也真是有些意思,竟能知老夫所示于人皆是真理,倒也算是高才远识。”说着抖了抖身上衣袍,“这副肉身还真是有些孱弱呢。” 众长老实是不知如何面对这尊大神,皆是噤声不语,而灵香倒是不惧,只听她轻生一笑说道: “阁下倒是不觉自己霸道,不过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身为法器,竟能占据主人身躯,这不岂是世人常说的鸠占鹊巢?” 乾元真人闻言大惊,忙出声向万古穹苍赔罪,澄心真人亦是捂上了灵香的嘴,这小姑奶奶平日里嚣张惯了,竟是敢如此同上古之灵说话,若是惹得他一个不快,顷刻间便能将太上宗夷为平地! 灵香一时不得脱,忙向阿金眼神示意,阿金先是一怔,尔后瞬间便知她意,忙接口道: “此话倒是一点没错,身为器灵,竟做出这等反客为主之事,实是闻所未闻啊!” 乾元真人听言大惊,可两方皆是得罪不起,这可如何是好?!便是方才一脸镇静的洞慧真人也睁开了眼。 而万古穹苍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扭着手腕走至崖边伸了个懒腰。 声便是,我定是会帮忙的,只是劳驾师姑规避一下,我好穿上衣物不是?” 灵香闻言面上一红,随即转身走到了屏后,口中还嘟囔着她什么没见过云云。 二人一出了元清山门,守诚便抓起一把土一扬,手诀翻飞间,他和灵香便站在了古竹林外。 可灵香这次却没有吹起玉笛,而是吩咐他先在此地等候,说是片刻便会有地精前来接引。话还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入了竹林之中。 守诚心下甚是诧异,究竟是什么事非要半夜前来,又是什么让这小师姑竟连等接引地精的功夫也没有?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果然竹林内就传来了滚动之声,两个地精递了灯笼,便领着守诚入了阵中。 行了有一刻,阵中昏天暗地散去后,便见着竹杖老人的小院,可院中却是空无一人,全无灵香两人的踪迹。 守诚心中疑惑不解,忙问着一旁的地精,那地精却是瘪了瘪嘴,让守诚跟着,便自顾自地滚了起来。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惊得寒武观虚一时间竟愣在了暗处无所动弹。 阿元捡起惠悟身旁的魔刃,扭着头冲暗处的两人说道:“便是躲了许久了,该看到的也看到了,证据也确凿无疑,再不出来,是想给他收尸么?” 寒武观虚这才回神,赶忙跃入院中,可一靠近了惠悟,这二人又是一怔——方才二人明明看到惠悟脸上的角仙,可现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而他的脸上却被自己挠得面目全非。 寒武连忙捻起手诀禁锢住了惠悟,阻止其继续自伤,而观虚回头望去,身后哪还有阿元的踪迹,只有一把魔刃插在地上,月辉下泛着青光,令人心下生寒! 二人俱是一惊,这阿元究竟是何来头?竟能迷惑住他们! 而惠悟此时似是摆脱了幻术,见着寒武观虚,竟笑了起来,笑得声嘶力竭面目狰狞,于这深夜之中诡异至极。 观虚见状,连忙取了帕子塞住了他的嘴,随后同寒武说道: “你速速去禀了掌门师叔,便说行凶之人抓到了,我将他压去无极殿。” …… 刚一站定,惠悟便立时抬手握拳跪了下来。 “多谢使者救命大恩!” 白无常却是背向他也不言语,良久之后,暗处竟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追杀赤琰子吴元两人的狼头。 而他的手上,竟握着一把匕首。 惠悟见状有些心慌,但白无常在前,他也不敢言语,只低着头,浑身抖若筛糠。 “怎么?先前豪言壮语说要入魔,如今事到临头反倒害怕了?”白无常说着转过了身子,而他的面上竟不是平日里那般,却是白眉横飞,眼黄若金,耳如猛虎,青面獠牙! “这便是本座本来面目,你若想入魔,边也得变得这般。怎么?怕了?” 惠悟闻言忙摇起了头,可身上确是依旧抖着。 他不是害怕得抖,而是高兴,是癫狂!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疑惑得解知人面 这小狐狸,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虽说如今我为魔类,可生前忍冬正为闲云居修理篱笆,却见灵香一蹦一跳地上了山,看上去心情倒是极为不错的样子。自从昨天这个小师傅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喜眉笑眼的,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往常自无极殿回来多少都是有些不快之色,难不成掌门师叔是要退位让贤与她了不成? 那可真是…… 宗门不幸啊! 灵香可当真是心情极好似的,路过之时竟还同忍冬打了声招呼,便是向来被她欺负的龙七,居然也得了个笑脸。 望着迈着轻快步伐溜进屋的灵香,龙七只觉心中莫名:这小丫头莫不是吃错药了?竟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午时麦冬来闲云居时,龙七便问着灵香这两日可是从各长老那讨了什么好处,为何总是笑逐颜开的,却不想麦冬听后竟沉默了许久。 “后日便是上元了吧。”她沉着脸说着,竟也不似往常一般会开口取笑。 上元?上元怎么了?“世人皆说,天官赐福,想来这天官是见我晦气过重,从不愿将福报降于我身,便是想见一见她,都不能实现。”灵香说着,转头看向伏印真人,“我不过是想再见一眼我娘,可为何总不能遂愿?” 苍白的脸上,泪水滚滚落下。 伏印真人见此心中一痛,却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只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眼中含泪,他仰头看向月亮,不让泪水滑落。 太清啊太清,你尚有圆时,何时才能让这丫头也圆满一回? 而就在不远的林中,上清真人和其他六位长老齐齐立于暗处,竟皆是素袍加身。 …… 上元节天官赐福之良期,宗门将会在半山观举行隆重法会,届时除掌教上清真人和传功长老澄心真人外,其余长老皆会亲临道场,为信众和上香的达官显贵们点灯花,门中新晋弟子若是有愿意的,亦能一同参与。 灵香这日早早地便起身,虽说方才所说的其余长老未将她算在内,倒也不妨她去凑个热闹不是?那时观外一路小市绵延,许多平日里吃不到的小食亦会在那出现,若是今日不去,怕是要再等上个一年才能吃到。便是一些都城流传过来的小玩意儿,也会有人贩卖,想来会极好玩的。 尤其是入了夜,还能遛去山下看灯会,若是运道好能猜上几个,那灯彩想来也是极为丰盛的。 龙七见灵香竟将自己之前行走凡间的衣物拿出来穿了,便知她今晚是要去山下小市玩的,亏得他昨日替她担心许久,还将闲云居装点得有模有样的,谁知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说不见就不见,说要去哪便要去哪。 不过看到她满心期待的样子,龙七心中似是也对山下小市起了兴子,竟也憧憬了起来。 当然,这等热闹自然不会少了麦冬,今日她还特意装扮了一下来了闲云居,虽说年年她都会来找灵香过节,但今年毕竟有辛夷在,说不得他见了自己这一番打扮,便对自己动了心呢! 上元节嘛,天官说不得会赐个郎君给她不是。 忍冬龙七俱是奇怪不已,便是上元节将至,也不至于高兴成这般不是? 正当二人疑惑间,却听得麦冬再次开口道: “有些人,表面上欢天喜地的,其实不过是掩盖内心悲恸而已,愈是哀伤,愈是开心……” 悲恸?哀伤? 这种心思怎会可能出现在灵香身上? 龙七忍冬二人听了麦冬所说更是纳闷,可麦冬却不继续说了,只起身出了闲云居。 望着远去的麦冬,辛夷想着方才她说的话,若有所思。 翌日,龙七三人早早便起了,虽说闲云居尽是木屋茅顶,但毕竟是大节。 上元乃是紫微元阳大帝诞辰,每年尘间凡人皆会张灯结彩为其庆生,以作祈福消灾。 以前只灵香一人时便算了,如今是四人的居所,怎的也该装点一番图个吉利才是。 除夕那时众人因着演武之事而心神疲惫不曾庆贺,只后来听说宗门大设迎神法事,初一之时还设坛祭神,又有山下凡人上山祈愿,如火如荼。 而没两日又去了无极殿验灵根,再加上灵香去了古竹林,更是错过了财神香火日,只晓得当时半山观中香火极盛,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之后便在闲云居修整房舍,就是想要去半山观中凑热闹也没得机会。 故龙七早早便同忍冬辛二人夷商议着,十四这日早些起来布置一番,也好热热闹闹过个节。 也是读过书的,怎可做这等鼠窃狗盗之事?” 若放在以前,他定是会满口答应,说不得还会帮灵香出谋划策的。可现下他还未从方才思绪中走出,那尾尖触感依旧,仿佛还被灵香抓在手中一般,一时半会间倒是失了往日的潇洒。 灵香闻言也不见着急,反倒笑得更狡猾了。 “哟哟哟~”一声戏子般的腔调,听得小白浑身一个激灵,“瞧这话说的,还是个读书人呢!既是读书人,又怎的做出那等掳掠女子之事?你那圣贤书莫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听她这般说,小白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支支吾吾着,只道是自己当时迷了心窍。灵香听了只觉更是好笑,若非是在深夜,怕是要笑将起来了。 “得了吧,我们 。“你是?刘家大小姐?”灵香挣扎起身问道。 “赤琰子仙长说你伤及内里,还需调养几日才是,久睡方醒,莫要急着起身。”刘大小姐说着急忙按住灵香,替她掖了掖被角,“若不嫌弃,唤我阿兰便可。” “这么说,那些女子皆被放回了?” “是啊,说起这些,还真得多谢于你。” “如此还是要向你请个罪,擅自将你的事情告诉了狐妖,还望见谅。” “不妨事,若因我而使那些女子得救,倒还是功德一件。” “那你……” 阿兰握了握灵香的手,便起身走到窗前。 “与那蛮族一战,他便没了踪影,是死是生,全不得知,只是我仍放不下他。当初便是为了风光娶我,才会去那浴血之地,若他有幸得生,归来见我,而我却嫁作他人妇……”说及此,阿兰似有哽咽。 “所以你便与你弟弟商议,假作被抓,却不想那狐妖真的找上了你。” “昨日他找到我,我便和盘托出了,他竟也是个可怜之人……” 阿兰伤怀了一番,便劝灵香好生休息,自去了他处。 是啊,谁人不曾有过往,或喜或悲,俱是云烟而已,又何必执着不前呢? …… 出了沧州,再过相城,不过一日路程便是故阳。刘大人为谢灵香一行,特意备了马车相送。 行至故阳,灵香特赠了赤琰子一颗洗髓丹以表谢意,赤琰子百般推辞不过,便也收下,自去拜访故人去了。 可这龙七依旧跟着她到底意欲何为? 悠然居位于城南闹市,左右皆是酒“此次魔族出现,老祖竟不像上次一般现身,想来当是无碍才是。”乾元真人一袭黄袍,自无极殿走出,随着上清真人一齐望向天上,那一片星云宛若蔷薇,如梦如幻。 而上清真人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不知盯着哪颗星出神,良久之后方才答了一句: “但愿如此……” …… 此次演武正如龙七所说,命题虽是玉灵果,实则是在考验的一众弟子应便能力,不管摘回的是否对题,只要可以入药,皆可得分。至于进阵前丹阳真人所说的扣分之事,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还真就有人畏手畏脚,竟是纳袋空空什么也没有采。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赢的人竟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半夏。 要说半夏赢了这场演武也是巧得很。 那日上清真人驱走魔族之后,坐在地上的半夏只觉手上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抓住,低头一看,竟是一颗长须仙草。 那草仿佛活物一般,白色长须仿若仙云飘乎不定,茎叶却是红褐色。 而就她拿起的一刻,荫虞山上的排山阵顿时崩解。 没错,她便是丹阳真人口中所说的道运极好的人。 游云紫苏可镇顽痛解奇毒,它与普通灵植不同,是无根灵植,哪里灵气充盈便会呆在哪里,却又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 当时昭冥真人便是看上它这一习性,方才将阵眼设在一颗游云紫苏身上,所以阵中才会如此遮云避日,令人难辨四方。 也是因此,令本是一无所得的半夏一下取得最高分数,赢了这场演武。 肆杂货医馆商户之类,当年为得这一铺面,可花了灵香不少银钱呢。 在此住了几年,邻里间相处得倒是极为融恰,见她回来,皆与其招呼问候,灵香一一回应,心情倒似极为不错。 “这便是我的悠然居,”她边开门边说着。灵香后来所言,龙七俱无心听之,只觉她一来,便有一阵清香扑鼻,煞是醉人,连喘息都忘了,半晌回神,顿觉面热气急,忙起身提着两木桶夺门而逃。 好不容易置满两口缸,龙七只觉四肢百骸皆不能自己,还未待他休息片刻,又被灵香叫去沐浴泡汤。 澡间药香扑鼻,浴桶热气腾腾,水是他刚挑的灵脉泉水,其中还有灵香配制的药包,刚一入桶浑身舒坦,正伸展间,只听房门开合,是灵香进来了,他赶忙以巾遮身埋进水里。 “嘁~我虽不擅医道,可也视触扣医过,就你这小身板儿哪处我会不知,还藏着掖着?”说着放下一身衣服和一本书,“这本《归元经》记得这失了平稳,再提气已是来不及了,麦冬本以为会摔得惨烈,想她花容月貌定是不保,心中霎时间百转千回,心有凄凄,双眼紧闭,不肯面对,却不想竟在半空结结实实落入个怀抱。 待感到脚踏实地之时,睁眼一看,斯人如柏,临风绰约,抬眼望去,眉若长剑,目似朗星,浊世而立,飘逸凛凛。 “冒犯了。”辛夷见麦冬己然站稳,便松开她拱手行了一礼。 可麦冬却似没听见般,直直盯着辛夷。 “不冒犯不冒犯,”灵香见状忙上前以肘轻磕麦冬,“你这是救人,事急从权,莫要理会那些迂腐教条。” 麦冬回神,瞬间面红耳赤,低头谢道:“多……多谢公子……” 灵香见麦冬如此,顿时了然,别看她好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芒:自小两人一同长大,这死丫头向来不拘形迹,何曾有过这般扭捏姿态?定是心起涟漪,春波荡漾了。 这不成器的!不过是救了你一次而已,这便芳心暗结了? 龙七见灵香总是寻着辛夷搭话,只觉腹中酸气上涌。 “你怎会来元清派?” “这本就是我家,为何不能来?”灵香说着将麦冬拖至一旁。 “你家?”龙七知她同元清关系匪浅,却不知她究竟是何身份,且竟能如此使唤掌教,灵香这样说,他便更加疑惑了。 “坊间常传闻悠然居有一女子如何触手生春,却不想竟是灵香姑娘,且师从元清,实再是令在下瞠目。”刘夏惊讶道。 “哎呀,这些小事不足挂齿,英雄尚不问出处,何况我一女子。” “既是你家,来此许久为何从未见过你?”龙七疑惑不已。 “山中下临无地,你何时又处处都去过?”灵香笑着,“再说我也不过是昨日才上的山,自然是见不到的。” 熟背,以后每日日入汤浴时照此诀打坐调息,固本培元。” 这女人是真不知男女大防,还是缺心眼儿…… 如此一月时日,龙七竟觉五感更为敏锐,呼吸仿佛融合于周身,就连每日挑水,亦能轻松以对,毫不觉累。 太上宗所得重楼开始发芽,灵香本是尝试,不想离了那灵脉竟也能破土,只是不知能否生得九叶。 半年前从母亲遗着中得一丹方,名曰回天,可所需炼材均是难得之物,且丹方残缺,手法不明,若是试炼失败,总不能再去常云峰讨要不是。 龙七本以为灵香就是个炼丹方士,不想她竟还有些除病袪邪之能,不时总会有人上门相请,每每此时她总是一人赴约前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着那些子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假道士,若她也是那番作派,想必也是极好玩的…… 一个极好看的女子做着那些姿态——龙七不禁捧腹……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龙渊故里险脱困 如此想着,麦冬便向着坐在院中,想着心事的二人走去。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这个……龙七啊,虽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感情这事呢,万万是勉强不得的。老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你若非要执意如此,往后便说不得连朋友都做不了,倒不如放手,成全别人,也算是君子所为了不是?” 听得麦冬所言,龙七登时一惊,自己的心思连这二百五的麦冬都看出来了,怎的灵香却还是那般晦暗不明?怎的说起来,她也比眼前这位要聪明许多不是…… 不过……可巧便巧在,正赶上了谷雨时节…… 三人出行时,这天气虽说不上很暖和,却也还算是干爽。可走了不过两日,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一下可不要紧,便是接二连三地下个不停。 龙七辛夷二人自小便吃苦惯了的,又因自小习武挨揍,身子骨自然是强壮许多,虽说野外湿黏,倒也还算是能够忍受。而龙七似是不曾看到灵香面上神情一般,只笑着将铜盆倒上了热水,随后挤了挤盆中帕子递给了灵香。 “这山中着实有些不便,便是想为你煮碗醒酒汤,也不知去哪弄,只见着你晒得一些个陈皮,便煮了水给你净面,想来也是可以的。” 灵香接过了帕子,面上却是更为嫌弃了。醒酒嘛,自然是要喝下去才有用。橙皮陈皮佐以檀香葛花绿豆花,再搭配些许人参白豆蔻仁,放上盐炒干了,研磨成粉,再冲成茶水,便极能帮助解酒,可这陈皮水净面…… 且不说那陈皮味道不如新鲜橘皮沁人心脾,便是这泡过水的帕子上不吉利的色儿,也令灵香见了有些难以往脸上擦。 看来自己还是有必要教一教他们药理之类的本事,总不能自己的徒弟,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学不到半分吧!看看六师兄的弟子们,说不上是个个妙手回春,可在医道之上也是顶顶厉害的,更不用说尽得了他真传的麦冬。 好歹自己也算是元清派的长老不是?总不能让自己后继无人不是? 如此想着,灵香嫌弃地将帕子糊到了脸上,闭着气息胡乱抹了一通,便丢给了龙七。 龙七笑着接过了帕子,随后拿起水壶说道:“想来你定是渴了罢,这陈茶不宜多喝,我早先便将其中茶水给倒了,外头煮着茶呢,想来也是快好了,我这便给你倒些过来。” 灵香都未来得及叫住,便见他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奇怪! 着实奇怪!看着麦冬面上担忧,灵香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非常时期,自然是要些非常手段。这回若是能帮了昆吾派,那他们便欠了我一份大人情,我哪是会做亏本买卖的,自然会讨要回来不是,你就莫要担心了。” 可这些话听在龙七耳中却是云里雾里的,这小丫头到底又谋算着什么呢?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辛夷,一见到灵香便看了过来,灵香见他面上神情如此,便知他定是探知到了些什么。 “可是有所收获?” 只见辛夷眉头紧蹙,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可不只是收获这么简单的……” 一听得此言,灵香便起了兴了,坐在了他的旁边:“那便有意思了,如今我可是用的血符替灵,有的是时间听你说道,你且详细说与我听听。” “那人是魔尊身边的女将,名叫姽婳,擅刑罚变化之术……” …… “你是!姽婳!”辛夷大惊失色,这姽婳向来只会呆在魔尊身边,从未见她出来过,如今又怎会亲身犯险来到元清!? 难道她就不怕元清的一众长老们么!? “哎哟哟~”姽婳叹息着,语气之中尽显妖媚,“倒不想你居然现在才听出来是我,我还当你看了这些日子,该是知道了呢。”可刘夏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愣是自顾自地回屋收拾起了东西。 先前刘家二老之所以同意刘夏去元清派修道,只因当时赤琰子同他们说,这刘夏须得走上这么一遭,日后方能安然一生。可谁知便是走了这么一遭,他竟是全心全意地扑在了这修道一事上了。 见自家爹娘这般,刘家阿兰也看不下去了,这才来了刘夏的屋中劝说了起来。 可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两人感情深厚,见他这般,竟是连半句狠话也不忍说出,只默默地为他收拾起了行礼。 “姐姐可知我为何执意要遁入道门?”刘夏忽的开口问起了阿兰。 阿兰闻言一怔,难道不是因着听了自己同赤琰子仙长的渊源,方才一心向道的么? 见阿兰面上困惑,刘夏轻声一笑:“便是赤琰子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毕竟那时我根本都不记事,哪会是因着他,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可那个背影,我却始终记得清楚……”他叹了口气,不禁回想起来。 …… 十三年前,那时候刘刺史还是个武将,因着他的将帅之才,朝廷特意令其镇守临冬那个边陲要地,也因此,刘家上下老小皆随军住在临冬。 可便是那一年,不知怎的,蛮洲的图呼尔可汗突然起兵攻打临冬城,由于是夜间突袭,临冬的将士们俱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那时的刘将军的奋勇抵抗,这才保住了临冬。 而那时图呼尔可汗不知从哪找了个巫觋,竟使了个不知所谓的术法,将刘夫人和当时不过三四岁的刘夏拐到了他们驻扎的营地,以此要挟刘将军投降。 可身为一国将军,自然是满身的铮铮傲骨。 刘将军当时便在城门上,众目睽睽下冲着敌军跪了下来。正当众将士以为他是要投降之时,却听他冲着敌军喊道:这就难怪了,知府本是个会武的,定是发现了行凶之人,与其有了一番打斗,不敌之下身负重伤,又精气修为俱被吸食,才会如此。 这一月下来,他身上的外伤倒是好了几分,只是终归是有内损,所以虚弱至此。 灵香将养气丸与他服下,以银针刺穴调理,看了看时辰,又吩咐人将他抬出,蒙其双眼以日光曝之,两刻之后方才抬回屋子。 约摸一柱香时间,只听得知府口中呜咽,竟还是中了术法。 如此看来,想从他这得到些线索是不可能的了。 老同知见知府面色好转本是一喜,不想这女娃倒真是有些本事,可一听说知府大人也中了异术,便又焦急起来。 灵香见状忙安慰他,言道何知府性命无忧,所中之术只要解开,调养月把便能痊愈。 话虽如此,可这术法到底如何能解,且这后日便是中秋,如此岂不是又要有三人落难! 寻思至此,老同知更是焦虑。 如今之计,只能加强夜巡,实行宵禁,或许可以避免。 只是灵香有一事觉得蹊跷,按理说城中发生此事,当是人心惶惶才是,可那日观望行人,俱是毫不知情般,就算是将知府之事瞒下,可邻里走失,当是有所查觉,竟也无人报官,难不成这凉城民众如城名般人情凉薄不成? 她将此疑虑道出,其实同知大人早已疑心于此,可总不得解,之前差人问询,却被告知不曾有人走失。 三日很快就到了,西郊果然又有三人遇害,其中一人竟是鲁正,平日高大魁梧之人,如今却耷拉着肩,低垂着头,令灵香唏嘘不已。 龙七见到鲁正此般模样,一拳砸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邪物着实可恨!多好的一个人竟也被害至此…… 当夜,安顿好三人后,龙七竟主动找到灵香,要求修行,灵香想着他白日时的样子,略作思索便应下了。“会你个头!”灵香一记白眼丢过去,“怎的往后去我那是还想‘饮’这浩然正气?”“真人莫要客气。”阿金说着拱手回了一礼。 “她二人少不更事,给神使添麻烦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真人过谦了,今日亏得她们相助,方才擒住这畜牲,还要感谢真人最后出手才是。”阿金说着朝伏印抱了一拳。 “既是来看弟子的,何故这般作态,又不是去寻秦楼小倌,怕个甚。”麦冬嘴上如此说着,却也探头探脑地望向里面。 “这究竟是男弟子的寝舍,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去,总归是不太合适。”灵香也趴在门缝上往里望去,正院无人,甚好甚好。 想龙七离了她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武道修为有没有长进,可有望内门擢升,不如现下悄悄过去,看他是否在偷懒耍滑。 “方才还要龙七伺侯你呢,怎的事到临头却如此胆怯?”麦冬言语满是戏谑。 “到底是男女有别,我现下好歹也是个峰主,莽然进去,万一冲撞了别人,面子上总归是有些过不去的。” 他如今已能引气人体,炼气化形,也不枉自己使了月余的灵植,只是想要踏入门,还需等待契机。 不过现下倒是可以授他念符之术。 “你怎能踏入元清的?这元清派明明是有……” 辛夷话还没说完,姽婳便接口道:“守山大阵嘛~”姽婳说着,似是叹息一般走到了辛夷身边。 “这元清派啊,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那凌霄做掌门之时,哪还会有这劳什子的守山大阵,又怎会畏惧我等魔类,偏生他这群弟子,没一个有用的,竟还布下这些玩意儿,也不嫌麻烦。再说了,这种东西,形同虚设,哪能拦得住我们?” 姽婳说着一手搭在了辛夷的肩上,靠近他的耳朵呵了口气:“你说是吧,路家小子?” 如此模样,似是在撩拨辛夷一般,可辛夷却是一动不动,只闭上了眼:“你来此处所谓何事?” 而姽婳面上却好似委屈至极,竟双手缠上了辛夷:“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师父,教养了你许多年,许久不见,你却这般生硬,叫为师好是伤心啊!还是……”说着竟含住了辛夷的 实在是…… 太奇怪了! 龙七何事变得这般体贴入微了?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这般稀奇的,他这般反常,究竟是怎的了? 难道是昨天喝醉了酒打了他一顿? 可自己哪有那般不堪? 灵香不禁蹙着眉头回忆起来,却只记起一些琐碎片段…… …… “呀……徒儿啊!为娘回来啦!” 可赵无恙却不行了,在下雨的第二日便发起了热来,那额间摸上去更是烫手,整个人都烧得说起了胡话,口中不停地喊着娘亲娘亲云云。 龙七看赵无恙如此,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的,他可是一直当他是弟弟的,如今自己弟弟这般模样,叫他还怎能耐下性子慢慢赶路。 灵香虽说精通药理医术,却并未传教丝毫给他和辛夷,如今遇上事,还真是有些想她了。 若是她在,定然一颗丹药便能解决问题。 这当然只是龙七一厢情愿的想法,田间除虫还须得等那驱虫的伏方散开,如今可是活生生的人,便再是个灵丹妙药,也得有个生效的时辰不是。 而辛夷虽说心中也是焦灼,却不似龙七那般六神无主。在赵无恙病得糊涂之时,便当机立断地决定快些赶路,而他在赶路之时,还时不时地在草间翻找着。 龙七见他如此甚是不解,无恙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草间嬉戏,还当自己是三岁孩童不成? 成全别人是什么意思? 成全灵香与忍冬?还是她与小白?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瓜便一定得是甜的,那不甜的瓜多了去了,什么蛮瓜胡瓜白瓜的,又有哪个是甜的?不还是一样吃?有些事情,不争取又怎知到结果会是如何?再说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喜欢的人,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麦冬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平日里见这龙七傻头傻脑的,倒是不想竟会这般胡掰乱扯。不过也确实不怪他,自己这该死的魅力,怕是令他昏了头了吧…… “唉,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般纠结于一人,万一会令她烦恼当如何。爱一个人,自然是不能让她左右为难不是?放下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话本中说的,如今自己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还真真是…… 痛快啊!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绯门蟠纹始得开 “得了吧,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你能有这般君子?再说了,便是你读过书,那也算是前世之事,如今你再活一世,还管这些个狗屁倒灶的教条?”灵香说着,竟然下了床。 “何况,我也是去偷那本就属于我的物件,算起来,到应该说是取回,算不得偷的。” 小白闻言不禁疑惑:“你的东西?你的东西那便正大光明地拿便是,何必去偷呢?” 灵香神色一黯:“倒是牵扯了一些前尘往事,不提也罢。只是如今我得讯息,猜测出了大约位置,却也不甚肯定,所以才打算一探究竟。” 灵香赤着双足,立在床前的木榻上,那脚上皮肤,便是黑暗之中,也白得骇人。望着她这般模样,小白想起先前琅嬛阁一事,一时间便心软了下来。 “这外头还冷得很,你脚上伤又刚好,莫要这般折腾自己了,我帮你便是。”说着便想上前扶她回床,可一抬手,便想起方才的事情,一时间却是不知要不要扶她。 灵香轻声一笑坐回了床上:“我自然是要和你同去的,否则你又怎知要寻的究竟是什么?”说完寻了鞋袜便穿了起来。 虽说如今小白为魔,心思也浪荡得很,却是终究如他所说,曾读过圣贤书的,见着灵香赤着双足,心中只道是非礼勿视,可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失神了片刻,直骂着自己龌龊,连忙背过了身去。 “你……你腿上的伤不是还需将养几日,这般下地行走,也不怕遗留后患?” 灵香一面穿着鞋,一面答道:“我自己便算是个医者,自然是知道这伤当是得好生养着,不过也不似师兄说的那般,只要不动用脚上功夫,走走还是无碍的。” 且说灵香一番穿戴齐整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直奔着伏印真人书房去了。小白在身后,见着她这般,不禁觉着这丫头着实可爱的紧,如此行事,简直同那窝里的小狐狸一模一样,逗得他不禁笑了起来,却又不敢笑出声。 毕竟两人做的,说成偷鸡摸狗也不为过。既然召闻钟响了,那定是有事了,众弟子连忙放下手头正在做的,纷纷往无极殿赶去。 半夏到时无极殿外的道场已然围了许多人,她正纳闷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一阵叫好声。 莫不是掌教心血来潮,在此搭了个戏台唱起了大戏? 要说是大戏,也着实是一场大戏,不过却是灵香为了成全昆吾派,而搭起的戏台,上清真人不过是为其提供了一块场地而已。 半夏正不知是要如何之时,便见不远处正向她招手的连翘,她连忙挤了过去,这才发现,演武台上,正有两人在比着武,转眼望去,一个身着蓝色道袍,一个身着红色道甲。 “这是怎的了?”半夏还未靠近,便连忙问了起来。 连翘伸手将她拉过:“前两日宗门来客,便是这些个人,说是什么昆吾派的,说是来切磋道法,这不,宗门便安排上了。” 连翘说着抬手示意,半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望仙台上,掌教真人同七大长老俱是坐于其上,而掌教边上,竟是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 半夏这下便有些纳闷了,连翘说是前几日来的,可自己怎的就没听说过? 便是这时,只见乾元真人起身,朝着望仙台下的众人说道: “前些日子,友教昆吾莅临到访,为着便是切磋道法武艺。不过闻道有先后,若是新徒旧徒同台,自然是有失公允的,于是玄坛道长同我等便商议着,由新晋弟子们比试,如此才显得公平公正。方才不过是助兴所为,现下人也到得差不多了,若是哪个对自己修为有信心,便可上台一试,便是输了,也不打紧,切磋而已,重在参与。”提起这竹哨,便不得不说回上元节那日。 上元节悠然居鼠妖一事,阿葎曾遣了一只小黄皮子通知灵香,那时灵香便将它带回了闲云居,又是喂以丹药,又是教以人言的,本身就已然启智通灵了,如今更是有了妖力在身。 虽说赶不上阿葎那般受过供奉的,可也算不错了,毕竟这小黄皮子年岁还小,假以时日,说不得便能成为一方大妖。 只是平日里灵香并不会将其拘在闲云居,而是令其自己去山中修炼,体会自然之法,所以极少会在闲云居见着它。 用灵香的话来说,既然道法自然,那便令其自然而然开始。灵香还特意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道,便是希望它能够早日得道。 如今众弟子下山历练在即,作为故阳城主之子的赵无恙,定是要先回城主府探望一番的,可这事阿葎并不知晓啊。 以阿葎的道行,骗过赵城主或许还可以,然而赵无恙已然入道,听说如今已是炼气末境,又经历了乾元真人一番打磨,身上更是有万古穹苍宿于其中,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得便会被他识破了。 这将要破境的节骨眼上,如果被他知晓了自己母亲早已过身,又被一只黄皮子妖怪夺了舍,说不得便会埋下心魔。“哎~灵根资质尚且不明,待内门擢升考核过后再议不迟。”老者笑道,一脸满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元清派前任掌教二弟子,现掌事长老乾元真人。 “只是那人……”只是那人眉眼倒是同一个故人极为相似,难不成…… 乾元真人并未将话说出,寒阳问了究竟,却得了个无妨。 二人转身离开,乾元真人心中却另有计较:此事还得知会掌门师兄一声才是。 …… 龙七倒没有想到,辛夷竟会回应自己,只是没有发现他是如何出招,可见他的修为必然不浅。 这成騋想来也并非如表面一般,还是有些脑子的,今日之事他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此番已然成了对头,日后定是要同自己不对付。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这四人更为亲近了,尤其是辛夷,虽还是那般不苟言笑,却也能同他三人坐在一处听他们谈天说地,偶尔还会插上一嘴。 元清派外门弟子须通道义,晓剑理,清杂念,练定力,这本是修道之基,日常四课亦是为此。 道义是为了培养弟子们对大道自然以及自身内里的融会,为将来研习法诀玄术打基础,而剑诀则是修道之士入门便得修习的武道,亦是为日后修行器诀作准备。是故每过一月,便会举行演武会,让外门弟子之间互相切磋,以查验修行成果。 所谓法诀,便如灵香使用的波澜诀一般,门派会根据每个人灵根资质来教习,但法诀须得修行之人能将自身灵力贯通于大道自然,方能充分发挥其玄术道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点,所以便有器诀一法。 器诀则是为无法运用自然力的修士开辟的修行之法,借由武器、灵宝等物或将其自身灵力牵扯而出,或将自然之力引体而入,从而达到融会。 只有融会了自身灵力与自然力方能施展道术。 可大多器诀之法对于修士身体强度要求苛刻,因此煅体炼气之阶尤为重要,只有极少灵宝相对宽容,故灵香便以灵脉之水与灵植为龙七养体蓄气,每日挑水则是为了煅其筋骨,使得药澡之力得以发挥充分。话虽如此,书房上上下下可被她找了个遍,却始终不见所谓的缠龙剑法,师父究竟将它藏在了何处?莫不是放在了卧房之中? 正当她一筹莫展,想着是否要溜进伏印真人卧房之时,却忽的觉得身后有些不太对劲——她整个个都靠在了花架上,可这花架却纹丝不动,且她方才碰着的那瓷瓶稳若磐石,连半点晃动都不曾有。 定是有古怪! 麦冬伸手尝试着拿起那只青瓷花瓶,却是如何也拿不起来。 果不其然,师傅居然还有藏私房的地方!麦冬如此想着,便左右拧开来。 咦?为何拧不动?话本里遇到此种物件不都是密室暗房之类么,难不成师傅就是故意将此瓶粘在这的么? 算了,还是去师傅卧房找找吧。 麦冬转身便要走,却忽觉事有蹊跷。 师傅心善,常言草木皆有灵,从不让师兄们在屋中置放花叶,可这瓶中却插着一根花枝,看着光秃干脆,好似死物。 她将枝子拎出查看,却听得花架下传来“嘎啦”一声,便再无动静。 果不其然,还真是机关所在! 可为何只听得机关声,却不见门开? 麦冬推了了推,花架依旧是纹丝不动。 这就怪了,此处定是机关无疑,可为何响了一下,便半丝反应也没有了。 看着这座博古花架,麦冬敲了敲手中枯枝,忽的发现了玄机所在。 虽是花架,却放着古盘扇面等物,唯两侧各有一瓷制花瓶,左侧青瓷,右侧白瓷,方才自青瓷中拿出枝子,机关便有了反应,若是…… 麦冬想着,将手中枯枝放入了右侧白瓷之中,只听花架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可…… 转动停了,博古花架却依旧稳如泰山。 怪了怪了!师傅难不成闲来无事做了个玩物? 麦冬一脸疑惑,鬼使神差地转了下白瓷花瓶。 只见那花架一阵晃动,片刻后,花架左右分开,下方竟现出一条地道。 哈!话本诚不欺我! ……灵香下腰躲过,一个旋转,回身扫向瑶依下盘,同时左手掐诀,一招波澜壮阔,无形之气立时撞向瑶依。 瑶依化气为风,以风为盾包裹自身,接下这招,待招式化解后,又将风盾化成无数风刃射向灵香。 灵香见状,急急后退,双手合捻波澜不惊诀抵御,可瑶依风刃如倒豆般急射不停,饶是双手掐诀,也被打得不住后退。 眼见盾相要破,两道黄符飞向瑶依,瑶依急忙撤力躲闪,可依旧有一张贴在衣角,她心下一惊:糟了!却半天也未见符力生效。 虽说他身边有阿金看着,可毕竟还是做个两手准备的好。 于是灵香便准备让阿道先去知会一下阿葎,让它家奶奶做个准备,便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好提前问问赵城主不是? 而这竹哨是上回灵香去古竹林时,自竹杖老人那抢来的,上面已然被施了术法,只有灵香和阿道两人能够听见。 所以现在的状况便是,龙七盯着鼓着腮吹着竹哨的灵香,心中只觉着她是不是…… 是不是傻了…… 于是龙七不过是愣神了片刻,便赶忙起身拽了拽灵香的袖子,想要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可…… “不过既然是切磋,便要约法三章。这其一不可下手狠重,点到为止;其二,若是掉下演武台,便视为败北;其三,此次不过是两派切磋,切不可伤了和气记恨在心。” “此次比武采用擂台制,最终赢的一方,将获得我派浮沧长老亲自炼制的洗髓丹一枚!” 乾元真人说着,便抬手指向了演武台上的一个方桌,只见那块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此事正是打开着的,其中竟真有一枚丹药,泛着金光。 这丹药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浮沧长老之名,对于在场的并不陌生,且不说是元清派本教的弟子,便是昆吾派的弟子,此行的目的为何,在到访之前也是听说过了的。 谁若是能得此枚丹药,便不是自己拿去用,也是能换得许多银钱的,只是可惜只能由新晋弟子比试,不过想来谁若是得到了,定也会双手将其呈送给玄坛道长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见昆吾派弟子当中,一身形魁梧之人纵身上了演武台,朝着望仙台拱手一礼说道: “弟子邵元,愿请一战!” 这囚云峰的凌云阁,虽说建得灵香大小便常来,没得了昭冥真人的火灵珠前,更是每年冬日都要住上许久,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了,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摸得到。倒是小白,跟着七拐八绕了半天,头都快绕晕了。 正当他觉着灵香是否走错路了,便见她猫着的身姿忽的停了下来,一番捻诀,灵视灵听全开,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一旁屋中无人后,便将头上发簪自发间抽了出来。 要说灵香其实挺不耐带劳什子首饰的,只是这一只簪子一来是乔夫人亲手所赠,而来这簪子着实好用了些。 要问是怎个好用法,只见她将那簪子插进了书房锁孔,一般捻转,竟将那门锁投开了,如同钥匙开的一般,半丝痕迹也没在锁上留下。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龙须坞里画图幽 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可法阵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而阵中的那些魔怪,早已魔化完成,如今正齐齐立于惠悟身后。 惠悟心中也是心急如焚,先前他便是私自出来找邵浲洆寻仇的,却不想如今竟被困在了那小长老的法阵之中,无论他使了何种手段,都无法破阵而出。如今一时间走脱不得,若是被白无常发觉他擅自行事,说不得会如何处罚他呢。 那个白无常,人如其名,可真是反复无常,令人难以琢磨。 就在惠悟坐立难安之时,便见法阵之外,一道白色身影慢慢走出,不是别人,正是白无常!只见他兀自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走着,面带笑意,环顾着四周,仿佛是在欣赏这庭院一般。 只是惠悟见了那笑容,心中竟涌上畏惧之情。他连忙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地认着错,求着白无常饶恕云云。 而那白无常却仿佛是没听到惠悟的话似的,绕着园子走了一圈,方才在阵前停了下来,望着伏地叩首的惠悟,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仿佛是胸有成竹的谋士一般。 “你若听我所言,也不会落得这般窘迫的处境,偏生你沉不住气,非要出来寻仇。如今倒好,将自己困了个死死的,还坏了本座的谋划。” 白无常一番话说得和煦春风,可惠悟听了他所说,却顿时寒毛卓竖,他不住地叩着首,乞求着白无常的饶恕。 许是这园中美景令白无常心中畅快,他好似并不在意惠悟坏了他的计划一般,只望着惠悟身后的魔怪笑了笑。 “罢了罢了,倒是不想,你方才转身为魔不久,居然即下便有了化魔之能,倒也算是有些用处。” 白无常说着,便将手伸入法阵。顿时一阵地动,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他的手周围竟是冒起了黑雾,而那雾宛如雷云一般,竟在他侵入法阵边界之时,发出阵阵雷光。 见此情形,白无常眉头一皱,将手缩了回来,只见那手已是焦黑,全然没有了正常人类手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张冒着烟的兽爪。 这小长老,看着修为不高,倒是不想,这法阵却坚固异常。 望着阵外白无常模糊的模样,惠悟顿时心下一沉——莫不是这法阵连白无常也无法破解吧? 正当他灰心丧气之时,只见反曲法阵边界,一道裂痕自白无常方才侵入的地方蔓延开来,伴随着一阵瓷器的碎裂声,那反曲阵竟破碎开来! 惠悟见状,立时行至白无常面前,拱手一礼:“多谢使者搭救!” 而白无常却只是甩了甩手背过了身去,那手竟又变成了人手模样。 “可知他们如今在何处?” 惠悟心下一凛,立时跪了下去,将先前与灵香一行相遇一一说了个清楚。白无常闻言却只是嗯了一声,随即折扇一开,悠然地扇了起来。 惠悟琢磨不透白无常的心思,正要抬头想问,却听白无常说道: “无妨,且先让他们跑上一段,不急不急。” …… 半夏实在觉得,这几个男人婆妈得紧,反正是后无退路了,眼前门开,倒不如进去探查一二,如此犹豫不决拖泥带水的,能成什么大事。 可行了好一阵,却发现身后竟是半丝动静也没有了,难不成是那几人没有跟上?可这一路就这么一条道,且也并未走多远,怎生的就不见人了呢? 莫不是这密室看似简单,实则内有乾坤? 就在半夏想着,是在原地等等,还是回去寻他们时,腰间八卦盘却忽的闪了起来。 这劳什子盘子,关键时候不亮,现在倒闪得欢快,又是想做甚? 半夏在到底是跟着八卦盘走,还是回头寻众人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着八卦盘的意思向前抹去——反正横竖就这么一条道,想来他们当是丢不到哪去的,且先朝前走走,权当是探探路了。 如此一想,半夏拿起腰间挂着的如意判官笔,一个捻指,在一旁墙面上画了个符,转身便往深处行去。 这符运灵而画,闪着荧光,本欲是要告知灵香等人他的去处,却不想就在半夏走后不久,那符文竟被洞墙上的岩石吞了进去! …… 灵香也是奇怪得紧,按理说她在门口也没耽误多久,可疾行了许久,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便是声响,也只能听到洞中自己脚步的回声而已。 这属实有些奇怪了,看来自己是小看了龙家这密室,眼下情形,应是隧道中摆下了什么阵法,而众人如今必然是深陷其中了。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四条岔道,灵香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担忧起来——这手法看着,像是极为古老的法阵,也不知龙七他们几个能否应对。 正当她忧心众人处境之时,却发觉怀中火灵珠更加的灼人了。灵香急忙将火灵珠取出一看,只见那本是橙红色的珠子,如今竟变得赤红,其灵气更是凌乱异常。 望着手上变得赤红灼人的珠子,灵香眉头一扬——那几人好说也是入了道的,想来应是能够应对,就算再是担心,现下他们也是早已着了术法了,急也无用。与其操心他们,倒不如先将水灵珠寻到再说。 只是这水灵珠到底应从哪条岔口去寻呢? 照着五行之论,眼前应会出现五条岔道才是,然而现下却是四条。古时曾有另一种说法,说是土生四象,为金为水,为木为火。如今一条道分成了四条,不正是应对着“四象合一”这一古论么? 灵香捏着下巴斟酌了片刻,忽的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砸了咂嘴,只听一阵碎铃声,便见她闪身进了第二个洞口。 除了灵根残缺外,她向来运道不差,不如就这样碰碰运气罢! 而就在灵香进去后不久,那原本是条岔道的四个洞口,竟慢慢合成了一条道。 …… 刘夏一路往前探着,他如今走的是极为小心。先前跟在陆英身后之时,正见着他脚下一道法阵闪过,人便忽的不见了踪影,如此看来,龙家这条密室当中,的确是有古怪的。 不必多想,自己现下定然也是在这密室的术法之中了! 刘夏谨慎无比,生怕自己会如陆英一般,踏上某个法阵,一面以剑点着地,一面全神贯注着。 倒非是他不担心陆英和其他众人,之时为今处境,只有先行脱困,才能再想办法救他们。 正当刘夏提防着脚下之时,便见前方传来一道光,看着好似是出口。他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向前奔去。而就在他踏出一步之时,一道法阵在他脚下悄无声息地晕开了,可刘夏却丝毫没有察觉。 就在刘夏踏出洞口的刹那,强光蓦然袭来,晃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回转心神,却发现有人正拍着他的脸呼唤着,声音听着急切万分: “儿啊!儿啊!可莫要睡啊!若是睡着了,可就再难起了哇!” 听得此言,刘夏先是一怔,尔后便觉周身寒冷无比,面上一阵麻木。他费力地睁开了双眼,眼前一个妇人正满面担忧地望着他,而这妇人,正是他的母亲! 咦?难道自己方才是在做梦?可刚才的梦是什么来着? 望着飘着雪花灰蒙蒙的天空,还有周遭晃眼的一片雪白,刘夏眼中满是迷茫。 方才的梦分明真实无比,自己却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似的。 看着面色惨白不住呆愣的刘夏,刘夫人哈着热气,将身上的外衣褪下,将刘夏裹了起来。 可便是这样,刘夏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麻木着,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儿啊,可坚持住了……”刘夫人哆嗦着说道:“你父亲定然会来救我们的!” 是了是了,他记起来了,他和母亲是被一群蛮子掳了去,如今被丢在了雪山之上的。 刘夏想要说话,可张嘴便被灌了一嘴的冷风,剩下的只有切齿的寒颤。刘夫人见状心痛不已,连忙又脱了一件衣物,将刘夏牢牢裹住,尔后紧紧地抱着他,以期刘夏能够暖和一些。 可一阵过后,刘夫人心神也迷茫起来,只是嘴上还不停地呼唤着:“儿啊!儿啊!”声如蚊蝇,仿佛呓语一般。 …… 前一刻还听见刘夏在说着话,下一刻便连他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陆英连忙回头看去,却只见着一片漆黑,哪还有半丝人影。 他心下大惊,立时便知道自己是中了术法了。可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着的道,竟是丝毫未曾察觉? 陆英蹙着眉头,如今他只得小心翼翼着。既然是中了术法,保不齐会有什么后招等着他。 正当他警惕着周围之时,忽闻前方传来阵阵惨叫声,听着撕心裂肺的。陆英大惊,难不成是灵香他们遇到了什么? 只是这周围漆黑无比,前无去处,后无来路,两旁又尽是山石墙壁,如何才能赶到他们身旁? 就在陆英焦急万分之时,忽听得一声钝响,随后身旁的石壁上竟打开了一道门。随着石门地打开,那惨叫声令人听着更为肝胆俱裂。陆英不疑有他,赶忙向门内踏入。 忽如其来的光亮令陆英难以适从,他连忙抬袖遮挡了片刻,随后睁眼,却见着自己竟是身处一片园子当中,而这园子,正是先前他们所逛的邵浲洆的府邸。 之时如今的府邸当中,却是一片惨然,尸横遍地,疮痍满目! 陆英无比惊骇,丝毫没有察觉半丝异常。他不断地翻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们,只希望还能有活口,只是一路下来,所有人俱是生气全无。 究竟是什么人,竟会下如此狠手,就连半大的孩子,居然也遭到了残害! 正当他东寻西觅之时,又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嘶吼。陆英赶忙向前奔去,却被眼前情形惊住了。 眼前一堆残骸碎肢不断蠕动着,将一个人的身体包裹在其中,只露着肩膀和一颗正在嘶嚎的头颅,而那个人,竟是…… 竟是邵浲洆! 只见邵浲洆眼中只剩下了眼白,口中不断哀嚎着,面上神情痛苦万分。而就在陆英怔住之时,那邵浲洆好似看到了他一般,包裹着他的肉块蓦的撕裂开来,一只血手猛然伸向陆英。 只听邵浲洆低吼着:“救我!救我!” 声音嘶哑,如同在浣阶上搓洗的衣物一般,听着便令人揪心入骨。 陆英见状,连忙伸手向前冲去,却在这时,一阵劲风袭来,一团黑雾打在了他和邵浲洆之间。 随着黑雾的散去,只见一人额间长角,浑身猩红,赤着上身立于二人之间,不是别人,正是惠悟! 而此时的惠悟,眼中狠厉万分,全然没有了他印象中的那份清澈! …… 赵无恙心中十分不安,自己分明是跟在刘夏后面,几乎是一起进的密室,身后还能听见龙七的声音,不过一个转身,便前后无人了。 如今在这漆黑无边的洞隧之中,赵无恙一时间六神无主,平日里向来都是同龙七他们一道而行,许多事情也是跟在他们身后做便可,还从未遇到此等独自一人的情况,这怎不叫他惊慌失措? 正当赵无恙不知所措之时,忽的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呼唤: “无恙……无恙……” 声音温婉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他最是熟悉不过了! “娘亲!” 赵无恙似是忘却了心中的恐惧,他连忙向前急奔而去,口中不断地回应着那一声声的呼唤: “娘亲……娘亲……”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蓦的张开了一道金色的法阵,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瞬间将他包裹住。一道强光过后,赵无恙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寂静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 辛夷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景象,他总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令他心中十分不安。而就在他凝神回忆着一些繁琐细节之时,突然有人扯着他的衣袖晃了起来。 “路哥哥,你就带宁儿去嘛~宁儿保证不乱跑的!”小女娃一面晃着他的袖摆,一面举着三根指头发着誓。 路哥哥?啊!是了!年关将近,母亲要带自己去镇上的铺子中查账去的。 辛夷面上一笑,那笑容仿佛暖阳一般,拉起小女娃的手温声说道:“宁儿乖,路哥哥这次是又正事去的,并非是去镇上玩耍,待下回庙会之时再带你去可好?” 小女娃听言蹙起了眉头“哼”了一声道:“不带就不带!再也不和你好了!”说完转身便跑了,那头上的小鬏一颤一颤的,看得辛夷心中欢喜极了。 就在辛夷摇着头叹了一口气时,一个小厮上前一礼,对辛夷说道:“夫人已在前院等着了,少主还是快些罢!” 辛夷闻言嗯了一声,随即转身便往外院去了。 看来这次得寻个新鲜的小玩意儿才能哄住归宁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龙纹门前机关地 龙七提着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当真不出他所料,这密室当中果然有蹊跷,好好一个大活人,还正说着话呢,一下便不见了踪影。可他却不明白了,这块大的一个活人,是怎的忽的一下消失不见的? 正当他谨小慎微地行着,心中如打闷葫芦之时,只见其脚下一道法阵泛着红光慢慢张开,在无边的黑暗中不断地扩张着,随后渐渐消隐散去。 龙七见状,骇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屏气凝神了许久。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那法阵好似就那般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全神贯注了良晌,在确定无事之后,龙七方才放松下来。可他刚一抬脚,那原本消散的法阵又蓦的张开,四周顿时一阵机关响动,尔后一根根油灯在其面前一一燃起。眼前立时便出现一道台阶蜿蜒而下,在油灯火苗的摇曳中,显得极为诡异。 这次第,仿佛是在邀他深入一般,如此古怪,看来前路定没什么好事!可如今除了继续前行,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龙七蹙眉抿嘴,满面肃穆,顺着台阶一路走着,不过片刻,脚下便踏上了一块平地,只是前方却是昏暗一片,并不似方才的石阶小道一般燃着油灯。 正当龙七凝神望去之时,面前却登时火光大亮,原来前方是一条铺满方砖的长廊,而长廊的尽头是两扇石门,可以隐约看到上面刻有龙纹,门的两旁还各自立着两根盘龙石柱。 自家祖先当真是趣味独特啊!好好的密室,偏生做的如墓室一般,真是奇哉怪哉。 只是这长廊方方正正的,无论地上还是左右墙面,皆是由方砖砌成,全然不似先前的隧道。 看着便诡谲无比,其中定有文章! 不过如今的处境,却由不得他退缩的,除了前行,半丝法子也没有。 龙七紧握着剑柄踏入长廊,屏气凝视,随时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不过这长廊都走了一半了,却是安静异常,只听得到一些细碎的、好似烛火爆裂的声音。 正当他以为廊中并无危险之时,却感觉自己脚下一沉,尔后便听到一阵机关声响动。龙七低头看去,竟是脚下的一块方砖被踩得陷了下去。 这下可令他慌了神了,按照话本中所讲,这定是机关陷阱,说不得四周便会弹出暗箭飞刀之类! 龙七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却依旧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就怪了,难不成是这密室经年无人问津,所以不过是砖石松动了而已? 他抻着脖子竖着耳朵,做贼一般抬起了步子,便是这时,只听头顶一阵响动,抬头望去,只见顶上烛火闪亮,怪道是这长廊之中光亮如昼。只是这烛火不知为何,却是一直在往下沉。 再仔细看去,龙七立时大吃一惊,那一直下沉的,哪是什么烛火,竟是一根根火箭!而那些火箭如暴雨一般倾盆而下,眼见着便要砸下来了! 龙七赶忙拔出龙渊剑,一面躲闪着,一面将一些无法躲过的火箭斩断弹开。可就在他一路躲闪之时,脚下却又忽的一沉,竟然又是一块方砖机关! 只听墙上传来一声声“咔嗒”声,那本是方砖的墙面如同胡蜂窝一般开了许多小洞,一根根细针自洞中疾射而出。 龙七运诀,周身迸发着灵气,虽将火箭弹开,可那些细针却能够划破灵气。见此情形,他连忙翻转身形,一面保持着灵气之盾,一面挥剑将那些细针弹开。但这些细针太过密集,不一会便受了伤。 可便是伤处再痛,龙七也丝毫不敢停歇,只因这墙中飞针好似无穷一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在他一个落定之时,脚下方砖竟又是一个深陷——居然还有陷阱! 龙七无法停歇,立时便自那块砖上弹开,只因墙上的小洞中还在不断地飞射出细针。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石柱上的龙雕的龙眼忽的亮了起来,那张开的龙嘴中不断地飞射出短匕利刃。 那些利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齐齐想着龙七所在的方向飞来,龙七应付火箭细针已是极为费力,如今又添飞刃,哪里还有招架之力。 一把把短匕利刃泛着寒光飞旋着瞄向龙七,龙七这厢亦是心焦,可奈何自己实在无法再空出心力应对,眼见着便要被扎成一个刺猬。 便是这弹指之际,龙七不知怎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完全不受自己左右,几个翻转腾挪间,不仅躲过了飞来的利刃,还纵身一跃到了尽头的龙纹石门前。 他心中甚是不解,刚一站定,便赶忙抬眼望去,只见长廊入口,灵香正捻指端坐,而她身前,竟立着一张纸人,纸人身上还有一道红色符咒。 龙七立时明白过来,他往身后一抓,正抓到一张黄符,是傀儡符! 原来方才是灵香救了他! 幸亏灵香及时出现,否则自己定然是一命呜呼了! 灵香细汗涔涔,若非她及时赶到,这龙七想必便要见他们龙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一看便是机关重重之地,你就怎的这般想不开要往里走呢?”灵香一面说着,一面收起了地上的符人。 龙七闻言,挠了挠头一阵讪笑,他自然是知晓其中有机关的,只是除了前行,哪还有其他法子?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辛夷等人应是皆中了这密室当中的术法,为何灵香却能安然无恙? 望着还在不停运作的机关,龙七心中满是疑问,而灵香却不紧不慢,在长廊入口处不停地摸索着,不一会便摸到一块松动的石块,随即当机立断用力一拧。 这厢石块方一拧动,便见长廊的机关立时停了下来,龙七见状诧异不已,便是这时,那铺在地上的方砖猛然向两面收起,将一片狼藉尽数漏向地底。 龙七这才看见,那地底竟满是齿轮链条,看来整座山洞皆是布满了机关。 正当龙七叹为观止之时,那分开的方砖随着地底齿轮的滚动,再次合了起来,而灵香现下正优哉游哉地向他走来。 眼见着灵香便要踩到方才自己踩过的陷阱之上,龙七大声疾呼,可那声“小心”刚一出口,便见灵香自那块方砖上安然踏过,而方砖却是丝毫动静也没有。 灵香已然近到身前,可龙七却是依旧瞠目结舌状。灵香一个用力,在他身上拔下了两根细针,他才回转心神,却并非呼痛,而是张口问道:“为何这机关阵法对你不起作用?” 灵香白了他一眼:“方才我分明关掉了机关,你不是也看到了么?至于阵法,想来是因着我身上的明朝铃,所以对我不起作用罢。竹杖老头儿曾说,这铃铛可是个宝贝呢!”说着又自龙七身上拔下两根细针。 龙七这才感觉到痛,一面嘶着气,一面痛呼出声,忙道灵香轻些。一想起那个竹杖老头儿,龙七便一阵头疼,便是连身上的伤,仿佛也更痛了。 那个老头儿,当真是不好相与的! 灵香一番利落的手法,总算将龙七身上的伤处理了一番,可两人却在石门前犯起难来——这石门与开始的龙纹钉门不同,除了门上的两块龙纹,却四处也不见其他类似机关的物件,又将如何将它打开呢? 两人面面相觑,俱是不知如何是好…… …… 辛夷一路笑着来到了前院,身后小厮面上全无表情,好似见怪不怪似的。路夫人方一见到他,面上尽是好奇之色。 “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竟这般开心?” 辛夷闻言,一改面上笑意,又恢复了往常严肃的神情。路夫人见状,忙望向他身后的小厮,眼神相询。而小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上前一礼道:“方才归宁小姐怪罪少主不带她一同去镇上,与少主发了好一通脾气。” 路夫人立时明白过来,能让自家儿子笑成这般的,想来也就是归宁的事情了。而辛夷在听了小厮的回话后,面上一红,侧过头假意呵斥着莫要多嘴,掩饰着自己的羞意。 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这等事情还会害臊,路夫人心中明白,满面揶揄地吩咐着快些出门,替辛夷解了围。而见路夫人这般,辛夷面上反倒更红了。 三人出府门之时,恰遇上了自外头回来的路家家主。路家家主是个啰嗦的性子,两厢一番问候行礼过后,对路夫人可是好一番嘱托,仿佛生怕她此去会遇上什么危险似的。 这下反倒是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是到了镇上,眼神也是不住地躲闪着。只是辛夷现下心思却并不在此,而是心中不断地想着其他。 方才与父亲见面之时,他总觉得父亲身边哪里有些不寻常,就如同先前在府中之时一般。可无论如何回忆,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辛夷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这时,便听到铺子的掌柜同路夫人说道:“今年南淮龙家送了一对宝玉如意,夫人您看,是如今带回山中,还是等过两日同其他货物一同送去?” 龙家……龙家! 接下来的话,辛夷并未听进多少,心中直萦绕着一句话:“当年导致路家满门被灭,便是因为……” 便是因为什么?为何会说路家满门被灭?他路家如今不一直好好的么?谁人又能破解路家山中的机关法阵?! 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他是从哪听来的?! 辛夷只觉头痛欲裂,他捂着头夺门而出,身后路夫人却好似什么也没察觉一般,依旧与掌柜的说着话。 他一路慌不择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许是因着头痛,周遭景象莫名地模糊不清,就如同他的混乱的思绪一般。 龙家……龙家……为何提到龙家会让他这般难受?这句话到底是从谁的口中听到的…… “当年导致路家满门被灭,便是因为程诺的背叛!” 程诺……程姨父! …… 辛夷被龙七带出了屋子,他英眉紧锁,面上神情严峻:“方才龙笙前辈所言可是当真?” 龙七被问得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毕竟这种事情,确实是令人难以接受的,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等事情过于久远,说不得是笙叔没有打探清楚呢……” 辛夷闻言,低头不语,良久之后方才瓮声道:“我回路家堡之时,分明是见到了路姨父的尸首的,若是因着他的背叛,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 “既然人已作古,又是久远之事,你再做追究,又能如何?难道你真想知道其中真相不成?”龙七说着望向辛夷,眼中平静无比。 按说龙七也是经历过家族覆灭的,如今却能够这般淡然,这令辛夷不禁想到了鹿角双刃刀灵的话:“路家家主,汝当牢记,逝者已逝,无需根究。从善从德,为仁为义,恪守族规,铲妖除恶。” 是啊,程姨夫已然是个死人,就算路家是因着他才遭受灭顶之灾,他也算是为此付出了代价。许是受了刀灵的庇佑,如今归宁前尘尽忘,化名麦冬,他该是好好保护她才是,若是因为追究了这件事而让她受到伤害,那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麦冬可是无辜的! …… 麦冬…… 对啊!自己现在早已不是路星移了,就如同归宁不再是归宁一般,他现在是辛夷! 辛夷猛然间心神澄明,眼前一道清辉闪过,周遭景象蓦然间龟裂破碎,零散落下。 …… 灵香龙七在石门前犯难起来,这门上除了龙纹,便是门环门栓也没有,周遭又是平整的墙面,如何才能进得门后? “说起来,我身上有明朝铃庇佑,所以不会陷入迷幻阵法,那你又是为何能够安然无恙至此?”灵香忽的想起这事,连忙问向龙七,“难道你先前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龙七闻言倒是记起来了,先前他倒是踩中了一道法阵,但是并无什么怪事发生,要非说是怪事的话,便眼前忽的出现了这些。 如此想着,他便将这事说了出来,灵香闻言蹙眉沉吟了起来:想来辛夷他们之所以不见踪影,便是被这密室当中的迷魂法阵带去了其他地方。只是龙七既然也踩中了法阵,却为何安然无恙? “你说那法阵红光一闪,那辛夷不见之时,你可见到了什么法阵的灵光?” “那倒没有,”龙七说着,伸手比划了起来,“我踩中的那道法阵可张开了许久方才消散,而辛夷却是忽的不见了踪影的,根本没有灵光一闪。” 听得此言,灵香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的抬眼看向了龙七。 莫非……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昧因果何曾脱 “你便这般笃定,那孩子会助你踏入神道?”封芜山的山神一面笑呵呵地说着,一面抚摸着一旁一只大鸟的羽毛,仔细看去,那只大鸟的模样,分明就和先前山神顶着的那颗苍鸮头颅一样。 听了山神所问,小白也不答话,只自顾自地喝着茶水。他在这尘间逗留了多年,真是许久不曾喝到这等灵力充盈的仙茶了。 见小白不答他言,那封芜山的老山神也不见恼,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那只苍鸮的羽毛,而那只苍鸮仿佛极为受用一般,只眯着眼享受着,不时还会“咕”一声,看着舒服极了。 良久之后,苍鸮忽的睁开了眼,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老山神,只听老山神开口说了句“去!”,它便振翅而起,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老山神一直盯着那苍鸮,直到天边再也没有它的踪影,方才转过身来看向小白,皓白的长眉虽遮住的他的双眸,却不知为何,依然能感受到其中好似能够洞穿他人一般的目光。 “小老儿方才一算,那几个娃娃如今应是聚在了一起,想来正陷入危难之中。先前还见你紧张那小娃儿,怎的如今反倒这般从容?” 听得此言,小白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樽,揉捏着指间说道:“你不是早便算到了他们还会回来么,既是能掐会算,又何必再多此一问?”说着起身望向那只苍鸮飞去的东南方向,却不再多言。 而老山神听言,仿佛是心事被人撞破了一般,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呵呵笑道:“我不过是盘古大神的区区一个眷属而已,也并非事事都能算到的不是……” 小白闻言一笑,却不曾回过头去,依旧看着东南方,那里便是南淮的方向。 依着前些日子在元清派对赵无恙的观察,虽说那孩子还不够强大,却也不断地进步着,即便是遇上什么危险,也无须多做担忧。如今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夫人的事情,不如离开他一些时日,也好令他重新整理一番思绪。 望着沉默不语的小白,老山神直啧啧叹着无趣,摇着头坐了下去。这时小白却忽的转过身来望向他,眼中虽说平静无波,可山神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想来你便是觉得无趣,才会将云梦之地的秘方,偷偷揣给荼蘼小仙的吧!说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是你才是。不知那龙家的小子知晓这件事后,又当如何对付你。” 小白极为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便坐回了木椅上,端着茶盏再不言语了。 老山神闻言,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虽说那回天丹的单方是他自瑶姬仙子处偷来的,可他也只不过想研究一下,并非是他故意想要给荼蘼的不是?那小丫头厉害着呢,三两下便从自己手中将单方骗了去。他如今还诉苦无门呢,生怕瑶姬仙子知道此事,所以才会自云梦泽中逃出来的。 这和瑶姬仙子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让她知晓了,还不得剐了他这身老皮? 如今这回天单方不知被那荼蘼小仙置于何处,若是能够寻到,对瑶姬仙子有所交代,倒也有机会回云梦之地了。那可是神仙的乐土啊!哪像这世间,如今到处充斥着邪佞之气,便是这般待着,他都极为不舒坦了。 老山神苦着脸端着仙茶吸溜了一口,只是不知为何,这仙茶喝起来,却是钻腮般的苦…… …… 赵府之中一如往常的安静祥和,赵无恙懒洋洋地坐在廊下晒着太阳,而一旁的乔氏夫人正绣着一方帕子。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在乔氏夫人的身上斑驳着,可那面容处,却始终不会被老槐树的阴影遮住,仿佛那道光就是长在她的面上似的。 赵无恙睁眼看向自己的母亲,忽的觉得日子就这般过下去,当真也是不错的,恬静闲暇。再望向一旁的老槐树,好似一位老者一般,只静静地守着他们。 可是一直默默守护他们的,却并非是老槐树…… 赵无恙暗自叹了口气,眼中水汽弥漫,却不做声,只默默地在躺椅上摇着…… 若这一切是真的该是多好…… 刚一踏入这虚幻之地时,他也迷茫了许久,沉溺在身旁母亲的关爱之中,可是他明白,这一切并非是真的。 他开始有些嫌弃自己了,为何自己能够不受幻象所控,为何自己能够如此清醒冷静,为何眼前的母亲是这般的虚幻缥缈…… 赵无恙这才体会到,最是清醒的人呐,其实最是痛苦,因为许多时候,他能够洞悉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正当他心中百味陈杂之时,只听到一阵铃声响起,那铃声清脆无比,他的心仿佛也随着这一声声叮铃声沉静了下来。 便是这时,一直黑猫跳上了赵无恙的腿上,一番抓挠后,转着圈儿找了个舒服的方向,背对着他便趴了下去。 这场景好生熟悉,记得小时候,他与母亲常在院中这般,母亲一面做着自己的事情,一面与他讲着一些有趣的故事,神怪志异,修仙说道。 再后来大些的时候,仍是在这个院中,母亲也依旧做着她的事情,只不过不再与他说古,倒是时常会考究他的功课。 考问完了后,他与母亲便这般坐在院中,晒着暖阳,岁月静好。每每这时,阿金便会如此跳到他的身上,同他们一道沐浴日辉。 望着腿上的阿金黑亮的被毛,赵无恙一阵失神,不自觉地抬手便要向他摸去。便是这时,阿金忽的回头看向赵无恙,那金色的眼睛,便是在这幻境之中,也仿佛能够看透他的心一般。 赵无恙望着熟悉的眼眸,一时间迷茫起来,而盯着他的阿金却忽的说起话来: “无恙!莫要沉迷,守住本心!现下还不是歇息的时候!” 这……这…… 这难道是真的阿金?! 可诧异过后,再一望去,阿金竟又趴了下去,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赵无恙怔愣了片刻,忽的站起身来,唬得阿金跳出丈远,临走还不忘埋怨似的盯着他喵呜了两声,全然没有方才的神气模样。而他的动作,也似乎吓到了一旁专心绣着帕子的乔氏夫人,她连忙问着发生了什么,眼中尽是关切。 望着这副熟悉的面容,赵无恙心中挣扎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流着泪说道:“你终究只是我心中的一份执念而已,若是我沉迷于此,便永远无法向前看去,也永远无法长大,永远无法成为从小您所教导的应该成为的那种人。” 听了赵无恙所说,乔氏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得春风满面,笑得温情脉脉。她将方才绣的帕子自绣绷上取了下来,将其交到了赵无恙的手上。赵无恙低头望去,只见那帕子上绣着的,既非鸳鸯,也非花卉,而是一只振翅将起的大雁。 “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必听从别人,这一切,全由你自己做主。” 乔氏夫人将赵无恙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脑袋,似是极为不舍一般,便是赵无恙,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的了。 良久之后,乔氏夫人一把将赵无恙推开,轻声道了句:“去吧!” 忽的院中景象如水波一般荡漾开去。望着渐渐模糊的乔氏夫人的面容,赵无恙这才回转心神,他连忙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母亲,却使得面前景象更加地模糊了,他心下一急,不禁大呼出声: “娘亲!” 可话音刚落,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在这片黑暗中,赵无恙仿佛睡着了一般…… …… “为何不救我……为何不救我……” 似是埋怨,又好似诅咒,邵浲洆凄厉的哭嚎不断萦绕在陆英的耳畔。可哪是他不愿救他,只是如今惠悟站在他的面前,叫他如何出手搭救? 而惠悟却好似并不急着杀他一般,只冷眼看着陆英,不言不语。陆英不知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只屏气凝神提防着。 可提防了许久,依旧不见惠悟出手。除了伸着胳膊不断哀嚎的邵浲洆外,两人就这般胶着着,仿佛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陆英终是听不下去了,邵浲洆的哀嚎令他心中焦躁万分,他连忙对惠悟开口道:“毕竟曾是同门,何必赶尽杀绝?” 听得此言,惠悟盯着陆英冷笑道:“同门?我将他看做同门,可他不过是将我看做奴才而已。不过是出身显贵了些,又有哪里更加高人一等了?” 陆英不知如何作答,惠悟说的,实在是不无道理,可如今这世道就是这般模样,谁又能颠覆它呢?所以他才会上山求道的啊!只是…… “你也不必这般惺惺作态,”惠悟接着说道:“如你这般,也不过是个冷眼旁观作壁上观的帮凶罢了,与他又有何差?作甚摆出如此模样,令人作呕!” 此话说得更是令陆英无以反驳。宗门之时,邵浲洆的所作所为,他确实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曾做过,便是一句公道话,也没有说出来过。只是…… 只是惠悟这般言论,他为何会有种在哪听过的感觉? 正当陆英蹙眉沉思之时,惠悟却忽的出手,那魔化的利爪裹挟着黑雾朝着陆英的面门袭来。陆英一惊,拔剑相抵,可惠悟却是邪魅一笑,在将要近身之时,化作了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 陆英诧异万分,他不知惠悟到底是何用意,莫不是引去身形,以图攻其不备? 正当他不解之时,随着黑雾的散去,两条臂膊蓦的将其紧紧抱住,正是方才不断嘶嚎的邵浲洆。陆英无法动弹,只听得耳边邵浲洆的头颅怪声道:“既然你不救我,那便同我一道化身成魔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团肉块竟渐渐将陆英揉了进去,还发出好似炸油皮的声响,看着甚是恶心。 陆英被禁锢着无法动弹,不一会便被残肢肉块彻底地吸收了去,只剩下一片袍角还耷拉在外面。可奇怪的是,被这肉块吸收了后,虽说无法感觉到四肢百骸,但思绪却是异常清晰,仿佛还是他自己一般。 只是这份难得清醒的思绪,如今却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脱离。而就在这时,一道道声音不断地碰撞着他的这份清醒。 “你是帮凶!一丘之貉!” “为何不救我,救救我!” “冠冕堂皇,惺惺作态!” “我好痛苦!我不想死!” …… 陆英的神识不断地被冲击着,他想呼号出声,可耳边听到的,却是邵浲洆的嚎哭声,凄厉惨然,骇人听闻。 一声声哀嚎责怨,令陆英有些恍惚,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非自己明哲保身,若非自己视而不见,便不会发生这许多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同门相杀的惨剧。 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 陆英渐渐沉沦,开始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邵浲洆还是自己了。便是这时,忽的一道光亮自远处而来,他虽没有躯壳,却能清晰地看到,也能明确地感受到这道光亮带来的暖意。 “人无完人,七情常态不可免。故修道者,需正心正德,弃糟粕,纳精粹。人为善,则以善待之;人为恶,则仁义不可为……” 这是自己破境之时耳畔回响的声音,如今想想,竟是出自灵香之口!陆英忽的记起灵香临下山前同他说过的猛虎弱兔论。 诚然,放虎归山则兔危,然则任由弱兔生生不息,则山林危。山林危,上中生灵俱危矣! 因果亦然。当日自己种下的旁观之因,如今得此噬体之果,不过是一场因果循环而已,又有何惧?如今邵浲洆落得这副田地,全然是因着往日之因,才得此恶果。现下惠悟结他人果而自因,终将会在将来再结果。 思及此,陆英神识顿时清明起来,便是先前失去知觉的身体,也能够重新感觉到了。他只觉丹田处原本甚为虚渺的自己,如今也能感受得更为真切了。 此番幻境,不想竟令陆英破了筑基二境! 而就在他破境的瞬间,充斥在耳边的嘈杂声顿时安静了下来,四周再次归于沉寂。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画龙点睛不见夏 龙纹石门前,灵香盯着龙七,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她实在有些不明白,既然辛夷他们都中了术法,为何龙七却能安然无恙。 龙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灵香虽说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如今四下里也是无人,那也不能这般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怪令人不好意思的。可转念一想,既然他二人都互通了心意,莫说是看着对方,便是互相拉着手,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如此想着,龙七顿时坦然,伸手便向灵香拉去,可灵香却忽的伸手入怀,将那块蟠龙宝玉取了出来。 先前第一道门上还有机关,稍加摸索便能寻到。如今只两道光秃秃的石门,便是门缝也严丝合缝的,根本没有任何能够切入之处。而门口了两个盘龙石柱她也仔细探查过了,不过是飞刀的发射口,根本没有任何的机关在其中。 联想到龙七踩中法阵却不曾陷入阵术之中,反倒是出现了机关入口,莫非是因着龙七是龙家的血脉,所以才会这样? 这般说来,若是想要打开这两扇石门,定然也是龙七才行了。 望着与蟠龙玉上相似的龙纹,灵香一时间有些不知所以。她走到门前伸手拂向门上的龙纹,这龙纹与先前的钉门的龙纹又有不同,倒是与玉上的蟠龙完全一致,皆是盘曲着的,只是玉上的蟠龙是睁着眼的,而石门上的虽是睁眼,可眼睛却是空白。 莫非…… 龙七心中郁闷至极,一只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方才自己好不容易铆足了劲要去牵灵香的手,却不想这小丫头这般煞风景,竟只是专注着眼前的石门,实在是有些太不通风月了。 正当龙七郁结难解之时,灵香忽的将他拽到了身旁。龙七不解万分,这小丫头忽冷忽热的,是想闹哪样? 而灵香却一把拉起了龙七的手按向了石门上龙纹的眼睛处,可等了一会,两道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这便令她不解了,既然先前洞中法阵能够识得龙家血脉,为何这龙纹却不行?四下望去,能够做文章的,也就只剩下这个龙纹了。 龙七忽的被牵了手,心下先是一怔,回过神后心下又是一喜,这灵香也并非是油盐不进嘛,可当灵香将他的手按向龙纹之时又是一愣。这一波三折下去,龙七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他还是高看了她了,这分明就是情窦未开的小丫头,还能指望什么? 算了算了,这样也好,省着以后被别人骗了去,到时他找谁说理去? 如今也只能这般宽慰自己,龙七心中才能好过些…… 这厢龙七还在长吁短叹,灵香却是思绪混乱,眼下情形,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了,龙家之人可当真古怪,好好的密室,非要弄得如墓室一般,其中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值得这般藏着掖着? 要不怎说心有灵犀呢,在这件事上,灵香倒是和龙七想到一块去了。 灵香着实有些恼了,眼见着出路就在眼前,却束手无策,怎叫她心中不烦躁?可眼下她又着实找不到,到底哪里才是玄机所在。 外头的钉头红门上,虽说是蟠龙纹,却非全然盘曲着的,与玉上有所不同。而这道门上却是和蟠龙玉的龙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眼睛处没有雕刻。 眼睛……眼睛! 灵香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记得那两扇红门之上的龙纹,也是眼睛中有的玄机,当灵香将蟠龙玉放入龙头雕内后,那两条龙纹的眼睛便睁开了。莫非那时便早已提示,这石门的机关是眼睛? 灵香抓起地上先前为龙七处理伤口的细布,仔细地擦拭着石门上龙纹的眼睛,便是这时,两扇石门竟松动起来,尘土自门顶落下。 龙七赶忙将灵香扯过,挥袖扫着落灰。但令人泄气的是,这两扇石门不过是松动了一下而已,却并未打开。 虽是如此,却也说明了这石门的机关所在,便是蟠龙纹的眼睛。只不过是擦拭了一下,为何会触动机关呢?方才她可是摸索了半天,也没见着机关有所动静。 灵香万分不解地看向手中细布,却发现细布上的血迹竟淡了许多,这倒有些奇怪了,照理说这血迹一干,应是色泽更深才是,怎的就变淡了呢?再往石门上看去,只见门上龙纹的眼睛处,竟泛起微弱红光。 龙家的先祖倒是颇有雅趣,这机关竟是画龙点睛! 只不过,想来得是龙家血脉的血方能将其打开。 思及此,灵香赶忙拽起龙七的胳膊,扯开了裹着他伤口的细布。龙七一阵吃痛,那伤口想来定是被扯裂开了,还未揭开的细布之上都渗出了血。龙七万分不解,灵香性子虽有些怪,却不是个折腾人的,怎的会这般对他? 而灵香却趁着龙七臂上渗血之际,抹了些他的血点在门上蟠龙纹的眼睛处。便是这时,只见那蟠龙纹眼睛变得血红,随后便听一声声轰隆声。 石门,打开了! 可龙七灵香却并为来得及多做高兴,只因辛夷陆英赵无恙三人竟倒在门后的一块空地之上! 二人赶忙上前查看,灵香一番探脉之后,方才放心下来。这三人想来是经历了一番心力抗衡,所以才会变得虚弱,歇息会便能醒转。可见龙家密室当中,确是有蹊跷的,只是为何不见刘夏半夏两人?难不成…… …… 半夏一路探下去,本是极为逼仄的隧道,便是她一人前行,也极是费力。可走着走着,竟忽的豁然开朗起来。只是不知为何,隧道尽头竟是高耸的城墙,城墙下是一排排军帐,更有军士看护其中。那些个军士,虽身着盔甲,手拿枪戟,面相看着却是有些萎靡。 看来多半是吃了败仗,所以军中士气很是低迷,这可是行军打仗的大忌啊!不过这些将士看着像是守城的一方,城门既还安在,又为何这般垂头丧气? 而这时,半夏也被守卫军士发现了,虽说他们士气不佳,可职责所在,连忙上前将其围了起来,喝问着她是从何而来。 半夏本想指着身后如实告知,可回头望去,却并无来时的洞口。这下她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可面上却未表露半分。 “我本是云游仙人,只因观此处乌云蔽日,故才按下云头前来一探,不想竟是误入了军营之中。”瞎话嘛,谁人不会?毕竟自己也算是方外之士了,这些个尘间士兵还不好糊弄? 半夏手上本就身着法衣,还拿着八卦盘,一番话又说得摇头晃脑,看着神神叨叨的,倒是令兵士们信了三分。只是如今战事吃紧,前线又不甚顺利,众将士也不敢松懈。 于是半夏就这样被押入了军帐之中。不过令半夏惊讶的是,那座上的将军,看着竟是十分面善,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押着半夏的兵士禀报了情况,座上的将领非但不见怒,反倒面上大喜,忙至半夏面前,对着她便是一礼。 见此情形,不仅兵士诧异,便是半夏,也忙不迭地闪身躲过。虽说她对从军之人并无好感,可这毕竟是名统领三军的将帅,哪能这般心安理得地承其大礼? “将军这时作甚?可莫要折煞贫道。”半夏连忙抱拳回礼问道。 那将军见状,忙屏退左右,随后伸手邀座,方才开口说道:“仙人有所不知,不才刘显,奉天朝皇帝之命,在此临冬边境戍边。可……” 话未说完,刘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半夏听着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临东城?那不是东西边境的一座城么?便是这么一会功夫,她便走了半个天朝上国?还有这个将军,竟和刘夏一个姓?怎会如此之巧? 半夏正沉吟着,便听刘将军又开口道:“那蛮人不知从哪找了个巫觋。每每对战之时,总会见他带着个面具,在战场上布阵施法,可着实令我军吃了不少苦头。而且……” “而且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竟将我妻儿掳了去,如今正要挟我大开城门投降与他!可怜我那小儿子,才不过三岁,便被他拉上战场,看那些刀光血影……”话音刚落,刘将军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到此处,半夏顿时觉得,那巫觋着实有些卑鄙了。战场本是男人争斗之事,偏生的非要拿女人和孩子来做要挟,着实是太可恨了。 可自己方才不过是随口乱说的,既然那巫觋有能耐指点战术,她一个不过炼气的小修士,又能做什么呢? 正当半夏心中七上八下之时,便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帐来,哭叫道:“将军将军,那图呼尔汗与那怪面巫觋正将夫人和少爷架在外头,在那叫嚣着让您快些投降……” 刘显将军闻言大怒,一掌拍下,生生将一旁的案几给拍了个四分五裂。他大声向来人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哪还有半丝军人的样子!”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夏见那来报的小将士不过少年模样,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盔甲,红着眼憋着哭声,看着可怜兮兮的。她顿时义愤填膺,只道是战争害人匪浅,可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将军勿慌,且听我一言。既然那什么玩意的这般卑鄙,不如先领我上城墙探探虚实。若是贫道能够破解那巫觋的阵法,定助将军一臂之力。” 愤愤不平下,一番话倒是说得铿锵有力。可半夏心中却着实打鼓,但如今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却是难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只希望到时候这劳什子盘子能给她些面子。 而刘将军那厢听了,大喜过望,连忙邀着半夏出了帐子。 半夏跟着刘将军上了城墙,向外望去,果如刘将军在帐中时所说,那蛮军阵势不仅古怪得很,四周还莫名弥漫着许多雾气,一看便是使了什么术法的。只是她方才入道不久,又不似灵香见多识广,着实不知那是什么,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破解。 望着皱着眉头的半夏,刘将军心中顿时一沉。在他看来,世外之人大多是处事不惊面不改色的,而半夏一脸凝重的神情,令他觉得此役怕是胜利无望了。可怜他发妻小子还在那敌营之中,此番看来,只能对不住他们了。 待他全了对天朝的忠义,再去与她母子二人共赴黄泉罢! 如此一想,刘将军当即登上垛口,单膝跪下,气沉丹田,面色沉痛,使了十二分的气力,冲着敌营喊道: “吾妻阿蒻,主持中馈,相夫教子,绵延子嗣,为我刘家诞下三子一女。显深受其恩,爱之敬之。如今蒻身陷敌营,敌将以此要挟,然身为天子之臣,食君俸禄必当为君分忧。吾万不可做出那等卖国之事。如此只得委屈了爱妻,望吾妻谅之。待吾冲出困境,解君之忧,必将追随。望蒻且在黄泉路上等显一等,定不会令你独身淌过那忘川之水!” 一番话下来字字铿锵,刘将军却是涕泪纵横,可周遭反而一改先前颓废之势,士气空前,各个神采飞扬,气势如虹。 将军这般觉悟,若是自己拖了后腿,岂不是对不住他?莫说是作为一个军人,便是身为堂堂七尺的男儿,哪能连这等气节都没有? 这厢刘将军一番话虽说鼓舞了士气,却用尽了身上气力,被人扶着下了城墙的垛口。而一旁的半夏却眉眼舒展开来。 先前她是看不出敌军的术法,八卦盘也丝毫没有提示,可不知怎的,在刘将军说完先前那番话后,手中的盘子竟闪了起来。 按照卦象来看,这迷雾无非是五行术法,虽说自己不似灵香那般善于五行之道,但若以战阵破解,想来当能一举击溃敌军。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先向刘将军问清之前对战细节才是。半夏也不多作啰嗦,单刀直入地向刘将军问着前几回对战的情形,果不出她所料,便是水雾遮蔽刘家军视线,导致他们无法辨认敌军方位,甚至会伤及自己人。 而那些层深入迷雾中的将士们,居然皆中了毒!只是这毒奇怪得紧,虽会令他们腹痛如绞,却并不会令人穿肠烂肚,只是须得修养好些时日,放才能缓解。 听得此言,半夏眉头轻皱。虽说入门时曾看了一些时日的祝由之术的书,可毕竟不曾多做修习,再者听刘将军这般阐述,祝由之术多半是解不了的,还应是药术方得以解。 早知如此,便该多向灵香讨教讨教药理了…… 半夏叹着气,一旁的刘将军看了,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莫不是这蛮族巫觋的阵术当真没有破解之法?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雾散飞雪入山去 “既然这三人都在,为何却不见刘夏和那丫头?”龙七大惑,忙问向灵香。 灵香也是百思不解,难不成是二人深陷密室法阵不得脱身?正皱着眉头想着如何搭救,却听龙七“咦”了一声。 “这地上的纹路,好似画着什么。”龙七拂着赵无恙身旁的石砖说道。 灵香闻言定睛望去,只见赵无恙身下确实有着刻纹,再看向辛夷陆英二人,亦是如他那般,而自己脚下的石砖也是暗刻着些许沟壑。 此时环顾着四周方才发现,如今几人所在,竟是一块圆形空地,而砖砖相连间,正是一道法阵。 辛夷三人,亦是身在一个小圈当中,身下所处之地,不知刻着什么,只在边缘处透着些许繁复纹路。 灵香见状,连忙支使着龙七将三人挪开。待龙七将三人安置妥当,转身却见灵香满面惊慌。他连忙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原本三人身下,竟是刻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这些东西,看着好似图腾一类,只是似形非形,极难辨别。 龙七实在不知灵香在惊讶什么,忙上前扯了扯她:“如何?是发现了什么?” 经由龙七这般一扯,灵香方才自震惊中缓过神来,蹙着眉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这些是四方之神,这种古阵,我也只是在书中看过。据说此阵比照天上星宿,可摄心魄,能穿古今。只是这种阵法失传已久,倒不想竟能在此处遇到。” 对于阵法,龙七知之甚少,不过听灵香所言,似是极为厉害,只是这究竟有何不妥?这般想着,他便问了出来,而灵香在听后却是好一阵沉默,眉间打着结,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 “若是摄了心魄倒还好说,无非是诸如幻境之法,解开心结,便能破解,可若是穿梭古今,怕是……” “怕是如何?” 灵香遇事想来不动声色,她心中自是有一番城府,如今这般模样,看着像是失了把握,如此看来,怕是极为棘手的。 龙七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英眉紧锁,却难得耐心地等着灵香开口,而灵香却也不过沉吟片刻,叹着气说道: “过去之事便已过去,既已发生,便无法改变。可若是他们去了过去,改变了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那……” 听得此言,龙七心中大惊。若真是如此,即便是一些微小变化,说不得也会使如今的格局荡然无存。 那他和灵香…… 龙七看向灵香,神色惴惴。灵香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摇头道: “你莫要担心,便是他二人改变了什么,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只是若真是做了什么改变了过去,他二人怕是再难回来了。” 龙七不解:“此话怎讲?” “方才我便说了,过去之事,既已发生,便无法改变。换言之,若是他二人身处过去,那他们如今的处境便是他们的现今,若是改变了先前所发生的,往后种种,便会由着当时的因果,脱离现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许再也回不来了?”龙七骇然,心中百感,却是无计可施。 而灵香却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仔细地看着地上的图腾。 看来先前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密室当中运用的确是四象合一的古法,而如今的四方之神,亦合四象。 辛夷身下是南方神朱雀,谓之火象;赵无恙则是西方神白虎,谓之金象;陆英是东方神青龙,谓之木象。如今这三人皆算安然,想来应是中了摄魄之法。 灵香回头望着先前空着的玄武图腾,心中总觉有些不安。北方神玄武谓之水象,所谓逝者如斯,莫不是这二人便这般巧地落入其中了? 那可真真是麻烦了! 灵香一时间一筹莫展——这看不见摸不到、只可意会之事,于她来说,也是束手无策。好在半夏手上的八卦盘不是寻常之物,但愿它能引导她与刘夏安然…… …… 望着面如死灰的刘将军,半夏轻笑着安慰道:“将军何必如此,敌军战阵倒非是无法破解,大可不必忧心。” 那厢刘将军闻言,本是晦暗的双目,登时有了些许生气:“仙长既是能够破解,为何面上这般神色?” 半夏这才不好意思道:“贫道有个小师姑,极是擅长岐黄之术。先前听闻将军说将士们俱有中毒症状,我便在懊悔,自己平日里为何不多多同那小师姑讨教讨教。” 刘将军听言,面色才有所缓和,既然仙人能够破解,那便是帮了大忙了。 “仙长无需担忧,那些个中毒的兵卒,如今已然好了大半,并无性命之忧。” 半夏赧然一笑:“将军且听贫道将话说完。虽说这战阵邪雾能够破解,却是需要一些将士打头阵。” “贫道略通符箓之术,届时令将士们携符入阵,便可驱散那些雾气。但符箓乃是储灵之物,若是灵气耗尽,便会使得那些先头的将领们深陷其中。倘如撤离不及,说不得又会再次中那术法。” “说来惭愧,贫道虽入了道门,但修为并不高深,身上灵力有限,并不能将符箓分发给每个人,所以……” 刘将军虽说不通道法,却也略知其中一二。想他夫人生那小子之时难产,危难之际幸遇一老道出手相救,方才保得母子平安。那时那老道可是费了极大的心力,事后歇息了好久方才缓过精气神。 一旁副将闻言思忖片刻,抱拳上前:“既是如此,不若令司马郎将率人作急先锋,先将那邪雾驱散,尔后队伍跟上,速战速决?” 刘将军闻言眉头紧锁,他素来是个爱兵之人。虽说此法甚好,可谁人不是父母所生,谁人又没有妻儿老小,若是那般,无异于令那些个将士羊入虎口,说不得便是有去无回的。 见刘将军犹豫,半夏知其心中所虑,忙开口道:“布兵排阵,将军大可与众军士慢慢商议,不急于一时定论。眼下还有一事,须得将军相助才可。”半夏说着,两手一摊:“既是要破解敌军术法,便要有黄纸朱砂,而我身上却是没有的。” 刘将军闻言,立时便明白了,忙吩咐了下去,令人人全城搜集这两个物件,不过却只寻到了了。 念符着实耗费了半夏不少灵力,不过好在秦溪城时灵香曾给了她一颗聚灵丹,服下之后一番静坐,倒也恢复了七八。 刘将军和一众将领商议着,不若以畜力代替人力,着马匹带着半夏的黄符入阵,在其身后绑上爆竹,如此便能避免了将士们以身涉险,还能起到威慑作用。 听了此计,半夏只觉甚好,届时自己只要催动符力便可,也无需顾忌其他了,倒也是两全之策。 …… 图呼尔汗正于帐中宴饮,他实在是高兴极了。自从这大巫觋来后,局势便逆转开来。临冬城本是固若金汤,如今却变得仿佛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那刘老匹夫再是勇猛又当如何,困了几日,不也无计可施,竟还在城墙说出那等话,怕是自己也觉得心中无望了。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几日后坐在城中,享受着那天朝的美食,坐拥着城中的财富一般。 正当他无限得意之时,却有人忽的跌跌撞撞闯入帐中。 “大汗!大事不妙!现下不知哪来的风,大巫觋布下的雾阵正朝着营中飘来!” 图呼尔汗正端着马酒一阵豪饮,蓦的听得此言,呛得他登时猛咳起来。 “你……你说什么?!”他不顾嗓中酸辣,拍案而起,大呼出声。 来人见状,哆嗦了一下,尔后磕磕巴巴地复述着,听得图呼尔汗怔愣了半晌。 那迷雾是大巫觋亲自布下的迷阵,这些日子也不是没刮过风,可从未将其吹散过。便是日照当空,也是安然不移,如今又怎会被风倒吹回来? 正当图呼尔汗惊疑之时,帐外又闯进一人,那人急呼道:“大汗!远处传来阵阵铁蹄声,怕是那刘显攻过来了!” 听得此言,图呼尔汗登时便一阵腿软。虽说因着大巫觋才将临冬城困了许久,可在那之前,他可从未自刘显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那可是名强将啊! 图呼尔汗扶着小案大呼着:“快去请大巫觋!” 可后来之人却回道:“方才着人去请大巫觋了,但大巫觋帐中却是空的,遍寻了整个军营,也未曾寻到他人……” 什么! 图呼尔汗踉踉跄跄奔出军帐,见着的是滚滚而来的浓雾,如同雷云一般势不可挡,而伴随着不断逼近的浓雾,便是方才兵士所说的阵阵铁蹄声。 难不成天神也不愿帮他么! 正当图呼尔汗愁容满面之时,不知怎的,雾中竟传来炸裂之声,如雷轰鸣,震耳发聩。还未待仔细听清,便见一阵阵火光接踵而至。 那厢怪风裹挟着浓雾硝烟,噼噼啪啪,仿若炼狱。虽说图呼尔汗见惯了战场的惨烈,可许是见了巫觋的本事,早已依赖其手段,如今见术法被破,心中竟莫名地害怕起来。 莫不是刘显那老匹夫也寻到了能人不成!? 他连忙大呼着着退兵,蛮族兵士见自家大汗这般,自然也是士气全无,连忙趁着雾气还未临头,收拾着护着图呼尔汗往后退去。 …… 朱砂黄符不够,半夏还以为风来符的作用不会持续多久,却不想阴差阳错下,倒令那绑在马尾的爆竹撞了个巧。 这浓雾倒是如沼雾一般,竟能被点燃,一阵火光冲天后,那些个雾气居然再未聚拢,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刘将军那厢见了亦是大喜过望,连忙下令,派兵前往,意欲与那蛮族血战一场。可没想到的是,将士们都杀到了营中,却连半个人影都不曾见到,那营中更是混乱一团,空空如也。 收到前方来报之时,刘将军喜忧参半。喜得是被围城多日,总算解了困顿;忧的是他的发妻和那小子,如今却是不知所踪。 他连忙寻至半夏处,道出心中忧虑。半夏原是也不知如何是好,可就在这时,她腰间的八卦盘竟忽的亮了起来。 半夏的修为,自然是不懂得推演始终的,便是自家师父,也只会掐指略算而已,不过好在自从得了这八卦盘后,洞慧真人便开始教习她辨识卦面。 依着卦面所示,倒是个小吉卦,想来将军的夫人公子应是性命无忧,不过却是要吃些苦头的。 半夏这般与刘将军说了,后者稍稍地舒了口气。只要性命无碍,那便是上苍庇佑了,待到将二人寻回后,自己定然是会好好补偿她们母子的。 只是眼下…… 仿佛是感知到了刘将军心中所忧一般,八卦盘盘面卦象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乾艮。 见此情形,半夏甚是不解,先前在监司府上,这盘面还能指代方位,也不过是一处在闪而已,如今这情形,倒是不曾见过。 乾为西北,艮为东北,难不成那母子二人如今是分开的?可若是东北方,便是天朝国境了。 正当半夏百思难解之时,一人疾行入帐:“将军!那图呼尔汗往雪山退去了!” 听得此言,半夏恍然大悟,原来这八卦盘所示并非方位,而是告知那母子二人身在何处——艮为山乾为天,意为山上! 那母子二人如今在雪山之上! 不待半夏开口告知刘将军,八卦盘面坎巽二卦又亮起光芒。 见此情形,半夏大惊:巽为风坎为水。方才说那什么汗退去了雪山,那山上如今定是飘雪时刻,若真如此,她母子二人处境岂不极为凶险? 思及此,半夏连忙让刘将军带兵往雪山上寻人,“人命关天时不我待!”半夏话刚一说完,递上了一张黄符,便匆匆出了帐子。 见半夏这般,刘将军捏着黄符出神了片刻,尔后连忙与副将交代了两句,便也赶忙追了出去,可外头那还看得到她的人影,一时间倒令刘将军不知该往哪处去寻。 怔愣了片刻,刘将军拍着大腿,复又回到账内——既然仙人说自家夫人和小子在雪山之上,那便带人漫山去寻吧!若是遇上了图呼尔汗部落的人,也好将他们一举拿下!省着将来成为后患。 可那雪山绵延,她们母子二人又能在哪座山头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琴音不绝梦方醒 方才的冷风还不过刮了几阵,不知怎的,却忽的狂暴起来,吹得好不容易落定的雪花飞卷着,伴随着落雪砸在刘夏脸上,如刀子割肉一般生疼。 若是在平日里,见这般鹅毛大雪,自己定是会开心得跳起来,可现如今却着实没了那个心情。他与母亲二人已在这冰天雪地中待了不知多久,那一双手脚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了,麻木得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而他连眼皮子都有些抬不动了。 方才耳边还能隐约听到母亲的低吟,如今却只剩狂风的呼啸声了。 母亲将大氅外袍都给了自己,又抱着他抵挡着寒风,现下定是冻得晕了过去。一想到这,刘夏心中焦灼无比,可自己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思绪飘忽着,却又无法昏去,只清楚地感受着彻骨的寒冷。 仿佛是一种执念一般,刘夏心中笃定着定然会有人来救他和母亲,可自己却又不知为何会这么想,只是坚定不移地期待着……期待着…… 期待着?他在期待什么?是在期待父亲么?可记得兄长说过,临冬如今遭受围困,父亲又如何能够脱身相救? 一个三岁的孩子,又哪能知晓这般多的事情,但似乎是寒冷冻结了刘夏的思绪,令他并未对此多做深究。即便是这样,刘夏内心依旧毫不动摇,他便是知道,自己和母亲定然能够获救! 就在刘夏的盼望中,远处的一片苍茫中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一身天青蓝,仿佛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由远而近。 刘夏费力地瞥眼望去,在这呼啸的冷风中,他仿佛能听到这个身影踏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如同那一身天青色一般,令他心中宁静安然。 那道身影愈走愈近,疾风吹过,吹得她衣衫翻飞,仿若仙人,可她的步伐却是沉稳坚定,似乎不受朔风半丝影响一般。 如天一般的青蓝,令刘夏目不能移,即便先下连睁眼也极是费力了,可他依旧斜着眼盯着一片渺茫中唯一的颜色,固执地不愿错开。 他想开口说话,想大声呼喊,想告诉母亲有人来了,可他就是无法张口。那灌口的凌冽,使得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出声。上下两齿如同被这寒风冻结了一般,死死地咬着。而他又不敢撤力,生怕自己一个松懈,便再也无法醒来。 …… 半夏循着卦象一路寻找,一面走一面腹诽着:这劳什子盘子,莫不是在耍着她玩呢吧,她都进山多久了,山头爬了三四座,愣是连半个影子也没见到。那什么汗的,便是逃命,也当是在平地上,又怎会爬山? 可她也就是这般抱怨着,却不曾歇息。这盘子虽说可恶,但是从未错过的。如今那母子二人定如卦面所示,被弃在雪山的哪处。 虽说一路下来,风雪倒是不大,可若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也是会没命的。卦象再好,也得事在人为,方才能不留憾不是。 正当半夏如此想着,那八卦盘仿佛是通晓了她的心意似的,忽的又闪了起来。她费力地拿起一看,居然是只闪起一道光亮。 与监司府时一般,是方位指示! 半夏见状,心中大喜,忙循着八卦盘所示,加急了步子。而盘面所显方位,正是一座高山,如今那山上正飘着鹅毛大雪。 她本以为,虽说自己修为不甚高深,但好歹也是有些功夫了。修行之时,师傅的惟象峰每日也要爬上几个来回的,早便习惯了山中崎岖,却不想爬了没多久,那山上的雪风蓦的狂暴起来,令她一时间难以迈开脚步,而她更是觉得吃力得紧。 凌冽的寒风就好似在阻挠她一般,每每迈开一步,便会吹上一吹,半夏不得不捻指掐诀,以术法抵御,免得自己被这疾风吹开去。 就在她灵力将要耗尽,以为自己快要顶不住时,忽见不远处一丝墨绿,在四下一片银白中尤显突兀。只是不知怎的,山风竟忽的猛烈起来,吹得落雪飘散,仿若飞雾,一时间竟是难以看得清前路。 半夏见状,犹豫了片刻,手上一个捻指点在了左眼上,顿时眼角便出现了一块红点,艳丽异常,好似朱砂。 她这是打开了左眼的灵视! 灵视是在昏暗的情况下,将灵力透过眼眸发散出去,若是碰到阻挠,便会返回,以此来探清周围的情况。灵视一开,眼睛便会更加的灵敏。可现下却是漫山银白,便是常人,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也会失明的,更不用说再打开灵视了。 半夏只觉一阵刺目,不一会便开始流起了眼泪,可便是打开灵视的那一瞬,她便看清了那片被雪覆盖只露一角的墨绿下,一只眼睛微睁着,正盯着自己看来。 是个孩子! 低头向八卦盘看去,在周遭一片雪白的映衬下,上面的荧光倒是不甚明晰,不过半夏却能清晰感受到,那盘上的荧光闪烁得更加急迫了。 看来这个孩子便是她一直寻找的刘将军的孩子了吧! 如此想着,半夏捻起手诀,口中默念着避风法,虽说效力不大,却稍稍能够在这强风之下行走了。饶是这样,她还是费了许多力气,方才到达。 她不敢多做停顿,连忙将覆在那片墨绿上积雪扫开,可眼前却令她大为诧异——一个女子身上仅着中衣,抱着一个裹着大氅外袍的孩子,而那个女子,竟然是…… 竟然是刘夏的母亲! 虽说看着年轻了许多,可半夏却极为肯定,她便是先前在沧州刺史府上见着的刘夫人! 刘夫人为何会在此?她怀中的孩子又是谁? 半夏惊疑不定,却也不过一瞬,便连忙探向二人脉息。在确定两人还活着之后,又自怀中取出两张黄纸,抄起判官笔,捻指画了个温火符,附在了二人身上,只是…… 只是不知怎的,那八卦盘却依旧闪个不停,仿佛是在催促她快些往山上去似的。 这下便有些为难她了,眼下刘夫人和这个孩子还在这寒风之中,她又如何能放下他们?可八卦盘却绝不会无中生有,前方定是有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犹豫再三,半夏叹了口气,自怀中又取出一张符箓,附在了刘夫人怀中孩子的衣服内,那是一张子母符的母符。 “刘家军半盏茶后便会寻到你们。”好在先前有先见之明,给了刘将军一张子符。 话一说完,转身便循着八卦盘的指示,艰难地往山上去了。 行了没多久,就在半夏以为八卦盘是不是在耍着自己时,却见身旁有一处山洞,在这漫天飞雪中,居然没有被封住,着实是奇怪得紧。她低头看向盘符,却见上面的荧光居然慢慢淡了下去。 难道是要她进入洞中? 虽心下疑惑,却立时钻了进去。只是片刻之后,却令她瞠目结舌——洞中深处,刘夏正被一块冰晶封在其中! …… 那个女子走前说的话,刘夏听得一清二楚,她说刘家军便要寻来了,他和母亲就要得救了,只是…… 只是身上为何会如此冷,刺骨一般,难受至极。 刘夏想动一动身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他心中疑惑不已,按说那女子给了自己符箓后,应是暖和了才是,为何还是那么冷? 咦? 他为何会知道那符箓会令他暖和?如今自己身处雪山,寒风料峭,自然是冷的,为何自己会觉得应该暖和起来? 刘夏这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按说这般寒冷,自己早该昏过去了才是,为何自己始终都是清醒的? 他不断地思考着哪里出了岔子,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琴声,顿时令他心神澄明。 不对,这是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自己应该是在龙七家的密室当中才是,而这一切定然是密室中的术法,是幻术! 思及此,刘夏猛然睁开眼睛,却见着一片天青色,而这片天青色正拿着毛笔在自己周围画着什么,定睛望去…… 居然是半夏! 望着半夏眼角一点红色,刘夏心中忽的想起了一个身影,难道是…… 就在这时,洞中忽的张开一道青色法阵,顿时光芒乍破。 洞口的寒风还在呼啸着,而洞中却只剩一片黑暗…… …… 已是过去了许久,却依旧不见玄武阵中有任何反应,灵香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心中不断地思考着对策,如何才能将这二人救回来。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忽的记起,自己身上可也是有个宝贝的,论起古来,也不比这四方神阵差到哪去。 龙七正担忧着刘夏二人,抬眼便见灵香一个捻指,随即便自乾坤袋中取出一物,不是别的,正是上元节灯会时赢来的囚牛琴。 他不禁疑惑,难道灵香是要在此弹奏曲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这份闲心? 且见灵香取了囚牛琴,便端坐了下来,将琴置于膝上后,便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龙七实在好奇不已,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灵香睨了他一眼,咂了咂嘴:“我是在想,以什么曲子来扰乱这古阵的术法。辛夷三人既已安然,便不必多做考虑了,只需想个能够克制北方神的调子便可。” 龙七闻言,嘴角微抽,英眉不经意地皱起——他可是充分领略过灵香的乐技,实在是令人…… 令人难以恭维啊! 先前灵香得了这把琴后,便自琅嬛阁寻了好些个琴谱,成日里在闲云居弹奏,却弹得曲无曲样,调不成调的,令他与辛夷忍冬三人苦不堪言。最后还是三人商议着,不断地寻着修行之事,时不时地假意问询,扰得她没了练下去的心思,方才得了几月安宁。 如今见着灵香这般一本正经抚手的样子,龙七实在是不知道当不当告诉她实情——以她的琴技,莫说是救转刘夏二人,不令其更陷危难,便是帮了大忙了…… 正当龙七思忖着如何开口阻止时,灵香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个拍手,面上神情愉悦不已。 听得灵香的巴掌声,龙七回神望去。本想阻止她,却在看到她满面机灵后,一时间怔住了——灵香这副模样,当真是灵动不已,看得他胸中一窒,心口犹如打鼓。 就在龙七再次出神之时,便见灵香伸手拨向琴弦,曲调铿锵仿若尘间过年杀猪宰羊时的动静一般,顿时令龙七回转心思。 即便是他努力地捂着耳朵,可琴声犹如夏夜的蚊蝇,连绵不绝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在这般魔音贯耳下,龙七大声地叫着灵香,可灵香却好似对自己的琴技极为满意一般,一脸沉醉地拨动着琴弦,飞舞的指间灵气迸射,在四象法阵中不停地回旋着,与那贯耳的琴声一起,久久不能散去。 许是受这甚为耳熟的曲风影响,辛夷竟醒转过来。他猛地一睁眼,却是愣在那一动不动,仿佛还沉浸在先前的幻象中,眸中一片混沌。 可不一会,在绕耳不绝的弦音中,辛夷渐渐回转心神。不必抬眼便能知道这灼耳声调出自谁手,他不禁暗自叹息——灵香这小丫头擅五行之法。可这音律只能,可当真堪忧啊,偏生的她还如同山鸡舞镜,极为自我陶醉!真是…… 元清派的长老们也没这般洋洋自得的,怎的就将她教养成这般模样…… 辛夷揉按着太阳穴,无奈地起身,正当这时,一旁的陆英也睁开了眼,只是他眼中澄明,倒不似受了幻阵影响,反倒是多了几分错愕。见辛夷起身,他连忙以目相询,却只得了辛夷一阵无奈地摇头。 赵无恙亦是清醒着,只是他面上却有些迷茫。 方才所经历的,在他看来,反倒是有几分真的在其中,若非他知晓自己不会受惑于幻象,兴许便要当真了。 身上仿佛还有方才幻境中母亲的味道,赵无恙眉头紧锁,摩挲着手指,就好像手上刚才真的接过了一张帕子似的。 他当真是分不清了,若是幻象,母亲又怎会将他推开?可若是真的,自己又为何会身处此地? 还有那时的阿金…… 在一旁灵香的琴声这般肆虐下,赵无恙思绪混乱,沉浸其中困惑不已。如今他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幻境,哪一个是真实的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却感到肩上一沉。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曲定音水灵珠 赵无恙满心迷惘,他不知自己当如何认知如今的身处之地,又有一旁灵香琴声的荼毒,体内灵气竟有暴乱之势。 辛夷方一起身,便感受到了赵无恙的不寻常,转眼望去,只见他周身竟散发着混沌之气,看着似是有走火入魔之势。 他深知幻象对心神伤害之大,也知晓赵无恙心伤为何,若是不能解开心结,怕是将来少不得会入了穷巷,现下便是这般。 观如今之势,刘夏半夏二人还不知去向,虽不知灵香究竟为何要如此,但想来也是因着他二人之故,而那室中已然现了灵光,若要她停下,说不得便会前功尽弃。 龙七陆英二人的修为还不足以助人脱困,而他二人,一个全神贯注地看着灵香,另一个则是运灵打坐,看着像是刚破了境。 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帮无恙一把了! 虽说自己对于道法上不如灵香,可好歹也是武修结丹境的修为,若是以灵气干预,想来也是能够助无恙脱险的。 辛夷左右一琢磨,便运灵于掌,向赵无恙的肩上拍去,却不想他身上的混沌之气是霸道得很,竟令他生出刺骨之痛,尤以手上痛感更甚。 方一接近,辛夷便察觉倒一股阻力,仿佛是赵无恙在拒绝他。见此情形,辛夷眉头深锁,尔后一个捻指,化掌为指,令灵气集中在指间,向赵无恙伸去。待到近了他的身,辛夷又连忙伸开手掌拍向赵无恙。 赵无恙本是心神不定思绪凌乱,却忽地一阵清凉之意灌注全身,随后便感到了肩上一沉。他木然地抬眼看去,正见着辛夷虽是蹙眉,面上却尽是担忧的样子。 望着辛夷关切的目光,赵无恙呆愣了片刻,眼中渐渐亮了起来,脑海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曾与他说过的话,正是先前幻境中的院子。 …… “恙儿,你可知人一世不过短短万日而已,若沉湎过去不能自拔,便只能虚度光阴。若是遇着难以脱离的困苦,倒不妨看看四周。”乔夫人捏着针在鬓间磨了磨。 “看了四周又能如何?”小无恙正逗弄着阿金,听得乔夫人忽然开口,便抬头问道。 “四周啊?唔~”乔夫人沉吟片刻道:“无恙还没有交过朋友呢!将来闯荡尘世,身边总归会遇到对你好的人,那些人啊,便是你再次启程的引路之人。他们会对你好,会为你着想,却又不计得失,这样的人,便是你的朋友。” 听得此言,赵无恙再次低下头逗弄起了阿金,它总是懒洋洋的,令他忍不住想要戳它,可任凭自己如何逗弄,阿金却始终躺着不动,真是个懒猫! “恙儿不需要朋友,恙儿有爹娘就好了,爹娘是世上最好的。” 乔夫人莞尔一笑,放下手上的针线,走到小无恙身前,将他一把抱了起来:“爹娘自然是对你最好的,因为你是爹娘的孩子,是不可割舍的血脉。可将来那些对你好的,却本是与你毫无干系的。他们对你好,所求无他,只因情谊。若是遇到这样的人,恙儿可要切记,定要好好珍惜他们……” …… 赵无恙本是混黄的眼睛再次黑白分明,他回忆着入门元清后的点滴:备受诟病时刘夏的挺身而出;演武遇魔时辛夷的倾身相互;历练危难时龙七的神兵天降。 从几人投身道门一起修行,到历经危难互相扶持,还有身患微恙的诸般照拂,此中结下的情谊早已不是“朋友”二字能够简单概括的。 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像手足一样。 他没有兄弟,但想来也定是如此吧! 眼中的彷徨渐渐散去,赵无恙身上的混沌之气也开始消隐。 他忽的意识到了,母亲除了一直教导自己要节高身正外,便是提前灌输了能够解开他这一生会遇到的心结法子。母亲自己身子不好,却依旧为自己着想着,若自己总是这般萎靡不振,又怎么对得起母亲的用心良苦? 赵无恙自然是不知乔氏夫人的本事的,但古人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一生顺遂呢? 可人这一生,聚散离别总归是人之常情,更会遇到诸般坎坷,若是一味消沉,岂非白来人间一遭? 乔氏夫人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更是早便预知到了他会遇到的事情,故才放他上山受苦磨炼罢!但身为母亲,终归是放心不下的,因此求了阿金护他周全。 她也想为母而刚,奈何自身难以遂愿,只能潜移默化,将赵无恙教养成一个内心坚强的人。 见着赵无恙身上气息主见平和消退,辛夷这才放下担忧收了灵力,满目和煦地望着眼前尚未褪去孩子模样的赵无恙:这孩子虽未经多少风雨,却是他们四人中内心最为坚韧的,又是个纯良至极的心性。 灵香说的一点不错,将来的他,定是不可限量。 这厢赵无恙回转心神,才将灵香的十指乱弹听得真切,他心下不禁好奇,浮沧长老难不成是在驱鬼?怎的将琴弹得这般神厌鬼憎的? 看到赵无恙询问的眼神,辛夷无奈一笑,只一个抬手,示意他耐心看下去。 灵香做事向来有她的打算,虽说弹奏得犹如鬼哭狼嚎,但成效还是显而易见的——漫屋的灵气,一丝一缕纠缠着,不断地飘向屋中一角,聚集回旋,仿佛其中将要有什么要显现出来。 许是在闲云居听惯了,此时辛夷面上竟是十分平静,见他如此,赵无恙也只好耐着性子看向灵香。 他还不过是锻体修为,目之所及,并不能将灵力看得真切,不过因着其天星灵根的优势,恰能感受到面前的压抑。 正当龙七蹙着眉头想着灵香何时能够结束时,只见她一个扫弦便停了下来,面上尽是满足之意,闭目昂首,好似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龙七实在不知灵香这股子自信从何而来。犹记得自己的母亲可是极善音律的,每每闲暇时刻,总会和父亲二人一琴一箫。虽说现下记不清楚了,但印象中却是听得甚是悦耳舒坦,哪会如这般刺耳难耐…… 正当他出神之时,却在瞥了一眼灵香的琴后愣住了。 犹记得上元灯会时,这把琴琴额处的囚牛小雕是面朝岳山闭目而卧的,怎的现下却是背着琴弦昂首而坐? 难道是他记错了? 龙七疑惑着眨了眨眼,正想再看个仔细,却见灵香袍袖一挥,将囚牛琴收了起来。 “果然如我所料,看着倒是颇有成效。”灵香望着回旋在玄武暗纹上的灵气,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龙七闻言大为不解,忙问何意,只见灵香莞尔一笑道:“先前便说了,这北方神玄武乃是水象,而圣人曾言逝者如斯,我便猜着半夏刘夏二人可是着了这玄武阵的道了,现下看来,果不其然!” “我思前想后,既然是古神之阵,那我便以上古法器破之。方才我奏以一曲《高山流水》,或五行或灵法,皆能与之抗衡。” 看着灵香得意的模样,龙七实在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虽说自己不善音律,可《高山流水》他是听说过的。此曲乃是古曲,却听闻世人皆言此曲其高巍巍如山,又汤汤若水。 可方才灵香弹奏的,哪有半丝山水韵味?怕是伯牙子期听了,定会掀了盖板破口大骂她四六不通的。 说话间,本是环绕回旋的灵气骤然聚集,顷刻间汇聚一点,众人仔细望去,竟是一颗珠子飘在半空。 只见那珠子不过雀卵大小,浑圆光润,色如海天,一眼望去,犹如观海,或平静安宁,或波涛澎湃,煞是怪异。 而就在众人出神之际,灵香忽感胸口炙热,她连忙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正是与眼前那珠子大小相同的火灵珠。 火灵珠泛着红光,仿若一颗熊熊火球,可奇怪的是,灵香却丝毫不觉烫手,只有一丝温热包围掌间。 便是此时,火灵珠蓦的飘离,围绕着蓝色珠子上下飘动,仿若一只求偶飞凤。就在火灵珠旋绕片刻,那蓝色的珠子竟也与之飞旋起来。 两颗珠子一红一蓝相互缠绕,旋转间像极了阴阳两极。 见此情形,灵香顿时明白了,为何同为古神四象法阵,偏水象的玄武法阵这般麻烦,论起修为来,刘夏与陆英可没差多少啊! 什么“逝者如斯”,竟是不过臆测而已,究其根本,必然是因为这颗珠子!想来这便是传闻中的—— 水灵珠! 思及此,灵香心下不禁万分得意。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敢情自己为救半夏二人,却瞎猫碰上死耗子,将这水灵珠给迫了出来,倒是麦芒掉进了针眼里,巧得很呐! 灵香一个捻指,朝着火水两颗灵珠一招,便将二珠收入怀中。 就在这时,玄武阵上忽然灵气迸射,凌厉异常,众人连忙抬手相抵,灵香赶忙捻出波澜不惊诀,以盾相护住众人。 灵气不断冲击着波澜不惊诀的法盾,一时间令灵香有些力不从心,那护住众人的法盾上更是有了破裂之相。 到底是古方四神之力,威力确是不容小觑的! 若是波澜不惊诀的法盾破裂,他们几人怕是要受到不小的伤害了! 一时间灵香也有些失了分寸,就在这时,她忽觉身后一股灵力灌入,回头看去,竟是陆英在为自己输送灵力,她这才发现,陆英竟已是筑基二境了! 能在这等困境下破境,陆英果然天资卓越。 可即便是这样,灵香的法盾上依旧裂开了不小的裂痕,众人见状,连忙捻指为其助力。 好在猛烈的灵气不过片刻便停了下来,而玄武阵上,一道灵光闪过,半夏刘夏二人忽然出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方一着地,半夏好一阵呼痛,心下叨咕不断:方才她分明还在画着符阵,怎的一下便到了这个地方? 众人见到二人出现,连忙上前,只是奇怪的是,半夏神志清明,而刘夏却是昏迷不醒,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灵香赶忙上前探了探刘夏的脉息,倒是与先前辛夷他们无二,想来是受了四方法阵的影响,只是不知为何,他身上竟冰冷异常。 她赶忙将刘夏的袖子撸起,随后大惊,只见刘夏臂膀上竟是多处青紫,有些地方还有红肿水泡。 这分明就是冻伤! 照理来说,法阵之中应是对心神有所冲击,为何刘夏会变得这般? 可容不得灵香多做思考,只见她急急伸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一颗丹药,捏开刘夏的嘴为其服下,尔后又自怀中取了水灵珠出来。 只是方一取出,却犹豫了一下,龙七见她这般,忙问着怎么了。 灵香抬眼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又兀自看起了手中水灵珠。 刘夏如今冻伤严重,上上之策便是以温凉之水先行缓解,尔后再以温热之法暖其全身。 想她自五师兄手上讨来火灵珠,也是用了许久方才运用自如的,如今水灵珠方才到手不久,她并无十足把握将其运用啊! 可眼下并无其他法子了!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刘夏身上的伤若不及时处理,日后定会后患无穷的!同为上古灵宝的五行珠,想来用法应是差不多的吧! 一番琢磨后,灵香将水灵珠放入刘夏怀中,尔后一手将其捂住,一手捻起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不知她这是要作甚,可龙七却是明白的。先前跟着灵香出门,曾见她用这法子救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贪玩落入河中,亏得当时二人经过,将其救上了岸。但当时这孩子气息已弱,灵香便是用此手法将其救转。 龙七示意众人噤声,以免扰到灵香。可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四象法阵的石屋忽的一阵震动,尔后几人只觉自己失了沉稳,一下子被抛了起来。 石屋门口的景色不断变化着,这间屋子竟在急速下沉! 见此情形,灵香赶忙大呼出声,吩咐着众人运起灵法护住周身,她亦是以波澜不惊诀将自己和刘夏包裹了起来。 可还不待众人运起灵力,石屋竟渐渐缓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九天谪龙守龙冢 石屋陡然下落,灵香呼喊间捻起波澜不惊诀,但众人尚未回神,慌乱间也未听得真切,饶是修为最高的辛夷,也因失了稳重一时半会无法运功。 不过好在片刻之后,石屋下落之势渐缓,一行几人这才安然落下。 半夏自始至终都迷糊着,经历此番惊吓,更是半晌回神不得,呆愣着坐着,心中还想着自己是如何自冰窟到达此处一事。 不过灵香现下急于为刘夏疗伤,一时间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于她。 方一安稳,便重复先前的动作,捻指掐诀,闭目念灵。 只见她指间灵光一闪,随后一股股水流自她另一只手指间流出,只是这些水却不曾滩落于地,而是将刘夏包裹了起来。 此番情形倒是极为怪异,更怪的是,即便被这水膜包裹,可刘夏身上衣物却好似滴水未沾,看着竟是干爽无比,胸腹起伏与寻常无异。 灵香见状,心下不禁惊叹,这水灵珠之力果然不同凡响。 感叹之余,灵香也不敢就此松懈,待手中水灵珠灵气渐稳,忙开口叮嘱众人,切勿掉以轻心。 她也不过是多了一嘴而已,众人自然是知道的,之前的经历早便能说明了这龙家密室的厉害之处,哪还敢轻视小觑。 见几人严阵以待的模样,灵香稍稍放松下来,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便看向辛夷。辛夷倒是与她有了默契,竟也看向了她,尔后微微颔首,灵香这才低下头专心为刘夏疗伤。 倒非是她瞧不起龙七几人,只是在场众人中,唯辛夷修为最高,倘若真发生了什么,能够仰仗的,也就只有他了。 但愿是她杞人忧天,可这心中惴惴之感尤甚,令她难以安心。 石屋片刻后便落停,但四周却是封闭着的,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忽的身后石墙大开,其中却是一片乌黑。 龙七几人握着兵器严阵以待,而这时却忽的一阵笑声传来,随即四周烛火通明。 “多少年了!总算有活人下来了!” 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可在这种情形下,听起来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龙七辛夷陆英三人面面相觑,却丝毫没有放下防备,紧握着兵器,半步也不曾挪动。赵无恙则是一面照看着半夏,一面警惕着石门外。 “哎哟哎哟,竟是一群小毛娃娃,还等什么,快快进来!”此话说得极是迫切,仿佛是饿极了一般。 三人依旧不敢动弹,只是将灵香几人护在身后,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正当众人全神贯注之时,门边忽的探出一颗蛇头,尔后慢慢爬至门口,直颈而立,望着石屋中的众人。 只见此蛇生得怪异,通体莹白,身长数尺,尖头墨眸,不时地吐着蛇信,那蛇信子竟也是乌黑。 按说一条白蛇本无稀奇,只是这白蛇虽身长却极细,而蛇头又硕大于其身,令人看了,无不担忧那细弱的蛇身能否承其重。 更怪的是,此蛇蛇尾与其他蛇有所不同,竟长有细须,看着倒像是…… 龙! 龙七三人虽讶异,却不敢松懈,而此时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噫!老夫看守此处多年,竟是头一回见着进来这般多的人,实在是罕见罕见。” 这下三人更是诧异,眼前只此一怪蛇,而那人却好似在他们面前说话一般。 “何人在我龙家密室装神弄鬼,还不快速速现身!”龙七大吼。 良久之后,却听那声音说道:“如你所见,老夫不就在你们面前么?” 听得此言,龙七三人面面相觑,尔后竟忍不住大笑出口——眼前这蛇看着虽然奇怪了些,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这等苍老之声联系起来,着实有些不贴切啊! 见众人如此,那蛇扭动着身子,一下子窜到了龙七身上,将他紧紧缠绕住,半丝也动弹不得。 别看那蛇蛇身纤细,力气却是大得惊人。 辛夷见状,心下大惊,这蛇动作之快,他竟丝毫未曾察觉,看来并非眼前这般容易对付的。 正当辛夷刘夏要出手之时,却听那苍老之声再次响起:“老夫可曾是天神,不过是犯了些小错误,才被贬谪至此。你这小娃娃,竟敢如此不敬,实在是该教训教训。” 只见他头骨渐宽,蛇口大张,仿佛是要将龙七吞下。 而这时灵香却忽的开口:“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常啸于九天,腾云吐雾,布雨散风,是为古神。然龙中蛇形者为螭,倒也算是龙种,却并非阁下这般模样。” 刘夏身上冻伤已然痊愈,灵香收起术法,起身而立:“然《海蜃天香》有言:若龙有过于天者,则夺其爪,剔其鳞,去其角,贬于聚阴之地,戴罪修行。而此龙又得名为……” “虬褫。” 听得此言,白蛇松开了龙七,扭动着爬行至灵香身前,上下打量了许久,尔后吐着黑信道:“倒是没想到,一个女娃娃小小年纪,竟也能知晓这些,倒是有些本事。” 话语刚落,只见龙七举剑而起,剑身赤红,朝着白蛇奋力劈下。 剑刃打在地上发出一阵钝响,然而那白蛇却是安然无恙,竟还缠绕在七星龙渊之上,丝毫不受剑刃灵气影响。 “哦?七星龙渊啊!看来你是龙家子孙。好个不肖子孙,竟连老祖宗也敢劈杀,着实不孝!” 听得此言,众人不禁大惊。 老祖宗? 莫非这条蛇是龙家先祖? 龙家先祖居然是一条蛇? 就在众人讶异不已之时,只听半夏呆头呆脑地说道:“呵!原来龙七是个蛇妖怪!” 这话说得倒是甚为有趣,惹得灵香噗嗤一笑,龙七本想回头反驳,却在看到灵香笑容之时,一时痴住了。 这一举动,白蛇倒是看得真切。他轻咳了一声,吐着信子道:“这倒是老夫还是天龙时的事情了,一次下凡经历,才有了龙家后世子孙。说起来这把剑,还是老夫龙骨所制。” 怪道是七星龙渊对这长蛇没有作用,原来是这样。 “那你……你真是龙家先人?”龙七问道,面上尽是不信。 长蛇闻言,扭曲着游下七星龙渊,埋怨道:“没大没小!要叫老祖宗!说起来,非瑜那小子哪去了?怎的是你们这群奶娃娃进了此处?” 听它这么一问,龙七眼睛瞬间暗淡——龙非瑜,那是父亲是名字。 见龙七如此,灵香心中明了,忙开口道:“倒非是我多嘴,不过晚辈心中有一疑虑,还请前辈赐教。”说着也不等长蛇回话,继续接口道:“既是古神天龙,想来本事非凡,究竟是什么样的过错,才会令您受到如此惩罚。” 龙本至阳,却被贬至极阴之地,想来是过错不小啊! 长蛇闻言,身子一缩,尔后吐着信子,幽幽开口道:“小女娃娃可真是会揭人伤疤啊!不过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老夫名唤婺及,本是高皇天内九天仙灵之师座下弟子。” 当年天崩大灾,女娲大神不忍生灵受难,便炼造五色神石补天。天妃真神闻讯,着鹜及于神石铸就之日,驾雷车以助女娲扶摇天漏。 而鹜及彼时因贪杯琼酿,误了时辰,是以天妃大神亲临,化应龙真身服驾,助女娲大神得以填天漏之缺,又助其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通阴阳除逆气,万灵方使得安居。 “此番确是老夫之过,事后天妃真神便下令,将老夫贬下凡尘,受灾悔过,再不得踏足高皇天。”鹜及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赵无恙闻言好奇万分,他记得《山海异闻录》有言,古时天漏之灾,是因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所致,如此说来,那不周山便是天柱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柱之说? 这时灵香接口道:“便说是何等大错,以致前辈遭罪如此,原是这般,倒也怨不得他人。” 若是古时女娲大神没能将天漏补缺,哪还有他们的如今。 鹜及闻言一笑道:“小娃娃倒是会顾左右而言,老夫方才可是问非瑜那小子,你却将话头岔到老夫身上,真真是调皮。” 灵香面上一滞,担忧地望向龙七,而龙七这时却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将龙家当年遭难一事和盘托出。 听了龙七所说,鹜及叹了口气道:“倒是没想到会有这等劫难,想来也是天定,只是可惜了非瑜那孩子,资质本是极为不错的。” 鹜及说着,窜到了龙七肩上道:“如此说来,你是非瑜的小儿子?我倒是曾听他说过,却是从未见过。如今龙家只剩你一人,那你便是龙家家主了,既如地宫密室,可曾带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龙七莫名不已,灵香亦是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忙伸手入怀:“前辈所言信物,可是这蟠龙玉?” 鹜及没想到,龙家信物竟会在灵香手上,忙窜绕至她手臂之上细细查看起来。 “此物是老夫神力所化,只有龙家之人才能携有,为何会在你身上?” 听得此言,龙七灵香俱是面上一红,却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鹜及见状,忽的双眼红光一闪,尔后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嘶嘶,听着有些怪异。 紫微那老家伙,好好的帝君不做,竟学那柴道煌做起了红线,偏生的手艺没人好,这红绳结可当真系得难看。 鹜及笑过之后,扭动着身躯游出石屋:“尔等现下来此,所为何事啊?” 灵香来龙家的目的,本就是为着水灵珠一事,如今水灵珠已然到手,倒还真的没有其他事了,不过…… 她抬头看向龙七,只见龙七犹豫片刻,方才回口答道:“为了剑诀。” …… “老祖宗当真不与我等一同出去?”龙七一面走,一面问道。 鹜及重重一叹:“你祖宗我毕竟是犯了过错的,自是要在此地死过,若没有天妃真神的宽恕,怎能擅自离开?” 灵香闻言,面上亦是不忍:“您是太古之时便到了此处吧,如今也过去几千年了,罚也罚过了,总不好一直这么耗着不是?” 见她如此,鹜及嘶声笑道:“方才还调侃老夫,如今反倒心疼起来了?” “自然是心疼的。”灵香理所当然道:“谁人无过,总不能因为一时过失,便一棒子将人打死不是,连个机会都不给人留。” “哟哟哟!”鹜及笑道:“小丫头倒是心善。无妨,老夫于此处多年,早便习惯了,如今守着自家地宫,倒也算是自在,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可……”灵香刚要开口,却忽的停住。 她自然是担忧的,传闻许多虬褫,因受不得常年之苦,继而自毁双目,舍弃心性化身为蛟,为祸一方。 若沦落为蛟螭,便是万劫不复,再无回旋了! 鹜及似是看出了灵香担忧,笑着安慰道:“老夫与那等平庸之辈不同,心中还是有身而为龙的自持,且老夫可是祖龙座下弟子,哪是那等恶蛟之流可比的?” “再者说了,”鹜及说着,忽的密室大亮犹如白昼,只见墙壁之上,竟坐立着一排排石碑。 此处还真是龙家的墓冢! “老夫有这些后世子孙作陪,又怎会堕落?” 虽说是墓冢,可众人却丝毫未觉寒意,只是心生肃穆,巍然之情油然。 龙七灵香犹豫着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辛夷却制止道:“既然前辈有心于此,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想来前辈有自己的算计,必然不会有事的。” 这老鹿家的小子,倒是不错。 鹜及想着,随后立起蛇颈开口道:“此去之路甚是艰难,尔等若非要前行,须得小心谨慎。彼此之间相互信任,定能度过万难之险。” 众人闻言,忙点头应下。待众人俱踏入石屋,鹜及长尾一点,只听石门“轰隆”关闭,尔后众人再次感到一阵失重。 石屋再次下沉! 而石屋之外,待再也听不到轰隆声后,鹜及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有缘无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该给非瑜那小子立块碑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见天日忆瑶依 刘夏伤势痊愈了七八,已然可以站立,只是他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总盯着半夏看个不停。 半夏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直躲在灵香身旁不敢言语,心中直犯嘀咕:这厮莫不是被冻傻了,为何总盯着自己不放。 灵香也是奇怪,难道先前为刘夏疗伤之时,那水灵珠的纯灵之水进了他脑子不成,怎的变得这般怪异? 她费解万分,忙小声凑到半夏耳边问道:“你可是哪里得罪他了?” 半夏深觉无辜,低声答道:“他天天觉得我得罪他了,你问的是哪次?” 笑话!自己可是费了好大的劲要救他的,谁知道那阵法会忽然失效,搞得自己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龙七见了也不禁奇怪,与辛夷耳语道:“刘夏这小子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这两人同入了玄武阵,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 辛夷却只是笑而不语。 依着他的经历来看,每个人必定是在阵中发生了什么,而偏巧的他二人入了一个法阵,要说没有什么才叫奇怪。 其实说来也不然,辛夷、刘夏、赵无恙、陆英四人是中了四象阵的法力,可半夏却是自己走进去的。 灵香曾说半夏的八卦盘大有来历,实际上那是西伯文王曾用过的八卦盘。 世人皆知“文王拘而演周易”,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具体来历。相传上古时期,先有伏羲大帝创先天,尔后神农创连山,再有轩辕造归藏。文王将这三者结合整理,得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自此有了卦辞和爻辞,人称《周易》。 历史久远众说纷纭,也有说文王周易源自河图洛书,但究其根本,终不出阴阳八卦。 是以,半夏的八卦盘又名文王八卦。 可莫要小看了这小小的盘子,此盘不仅能够推演始终,更能趋吉避祸,布阵行术,驱鬼拔魔,丝毫不逊于成騋一众选的兵器,便是元清派创教祖师无为老祖,也曾用过一段时日。所以当时一众长老见着这小小八卦盘时,着实惊讶了一番。 再说回先前龙家密室,那四人皆是中了四象阵的法阵而消失不见的,然而半夏脚下却从未出现过法阵,她是经由八卦盘的引导,自己走入了玄武阵中。 虽说不知这文王八卦到底意欲何为,但想来因果天定,它也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 石屋终在渐缓了片刻之后停了下来,众人稍待,便见玄武图腾处的一道门打开了,外头竟是龙家内院。 想来先前龙家家主便是如此入的密室,真是想不到,亏得一众人费了这般老大劲儿。 “这里是龙家?”赵无恙在身后石门关上后出声问道。 那石门倒是隐蔽,一关上后,四周藤蔓便爬了上来,竟是半丝也看不出此处有机关,怪不得先前探寻龙家之时,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到。 听他这么一问,半夏有些不解:“龙家怎么了?先前我们不也在龙家么……” 话还未说完,她却忽的停了下来——既然是在龙家,那说不得还会遇到惠悟,先前便是因为不敌于他,才以神行符遁走,误入的龙家密室。 那密室当中遮天蔽日,众人又身陷四象阵,根本无从知晓时辰,如今瞅着日头西斜,似乎是过了挺久的时间…… 也不知惠悟他是否破解了反曲阵…… 一行七人急急朝着先前的庭院疾本而来,可那院中莫说惠悟了,便是半丝魔物的影子也没有。 “难道他破解了反曲阵?”龙七疑惑不已,按说惠悟离开元清之时,修为也不过与他现在这般,而莫说现在的自己了,便是辛夷也未必能破解灵香的法阵,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灵香也大为不解,且不说自己对于阵法的掌握如何,便是就反曲阵的特性来说,也是极难自内部破解的,除非…… 除非他还有帮手! 如此一想,她连忙蹲下查看地上阵术的痕迹,果然如她所想。 “大家且小心些!”灵香忽然开口:“还有其他人!” 听得此言,众人顿时警惕起来,辛夷一个捻指六感大开,探寻着宅子的每个角落。然而宅中除了他们几个,便再无他人。 “想来是已经走了。”辛夷收起术法说道。 “嗯……”半夏也在一旁附和:“八卦盘上倒是个小吉卦,想来应无大碍。” 如此,众人方才放下防备。 陆英上前,朝着众人合指一个道礼:“既然这样,那在下便就此别过了。此事也算是明白了始终,对朝廷也能有个交代。且此事还需报于师傅知晓,我便不多做耽搁了。” 毕竟惠悟也曾出身于太上宗,估摸着烈阳真人还要有所安排。 如此想着,灵香亦是一个合指回礼道:“既如此,便不留师兄叙旧了,此去路远,望师兄一路安然。”说着一个躬身:“代我向二位真人问安。” 陆英连忙回以躬身,众人亦是相互道别。 龙府门前,望着远去的陆英,龙七一时间有些感慨。想他先前想要拜入太上宗时,若非因着陆英出事,想必也不会遇见灵香。而凉城一事,也不过是过了短短数月而已,谁曾想自己竟已是元清派的弟子了。且几月之内,竟在灵香的教导下,已是筑基修为。 当真是岁月如梭啊! 咦?凉城?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若是见到灵香姑娘,请告诉她一句话:悬丝回天难再回,痴人说梦一场空。” 啊!是柳瑶依! 龙七猛地一拍脑袋,唬得众人连忙看向他,灵香更是蹙眉不止:这龙七,莫不是自家墓冢走了一遭,闷坏了脑子不成? 见众人望向自己,龙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到底是受人之托,忙拉着灵香将先前凉城再遇柳瑶依之事说了出来。 听到一旁赵无恙的附和,灵香眉头锁得更紧了:柳瑶依不过狐妖而已,便是修为再高,又怎会知晓悬丝术和回天丹?那可是母亲的术法与丹药。而她所说的痴人说梦,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此中谜团不是去一次云梦泽便能解决的…… 既然这样,不如在去云梦泽之前,再去会会这个柳瑶依,想来她与母亲应是有过一段渊源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更月下话前尘 灵香实在难以下手叩门,她委实没想到,答应带一行人来凉城,却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如今一行六人大大咧咧地杵在静微书斋门前,叫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按着她的想法,便是遣龙七这四个大男子先去梧桐客栈打尖安歇,自己与半夏上门拜访便好,可谁知龙七竟是厚着脸皮,嬉笑着非要同行而来。 这么多人,岂不是给徒增麻烦? 灵香抬着手犹豫了许久,依旧没有叩门,思虑片刻,便想再与龙七说道说道,可方一转身,便见龙七上前问道:“怎的?是有什么顾虑么?要不我帮你敲?” 说着便要抬手敲门,灵香赶忙一把将他按了下来。 可不是顾虑么!你这厮怎生这般厚脸皮! 被灵香拽着手臂,龙七心中简直如爆竹一般,只是面上不显,还冲着她挑了挑眉头。 见他这副嘴脸,灵香顿时便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刚要喝骂,身后便有人叫住了她。 “灵香姑娘?” 这声音有些耳熟,是庄韦庄夫子。 柳瑶依倒是没想到,再别龙七没过多久,居然这么快便见到了灵香,看来他是将话传到了。 灵香怒视了一眼龙七,尔后回头尴尬一笑:“先生、夫人,好久不见……” …… “哈哈哈哈……” 厅上庄先生笑声爽朗,倒是出乎了灵香意料。在她印象中,庄先生可是极为斯文的,又是一介文弱书生,哪会笑得这般中气十足。 可转念一想,毕竟柳瑶依捏碎妖丹救回了他,若还是从前那个病恹恹的样子,便着实有些不争气了。 不过最让她意外的还是柳瑶依。 先前柳瑶依妖丹已碎,竟在短短数月便能再次修得人身。虽说自己曾为其服下聚灵丹,可成效也万不会这般卓越。 她定然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夫! 俗语有云利令智昏,如此看来,也可说成情令狐狂啊! 灵香思绪还在飘散,便听庄韦说道:“灵香姑娘可莫要这般客气。于我们夫妻二人而言,灵香姑娘可是救命恩人,莫说是来六人,便是再来十个,也是招待得的。况且龙七辛夷二位少侠也曾与我二人有恩,大可不必这般客气。” 原先是不知龙七几人途径凉城一事,现下才知道他为何这般毫不客气了。 “庄先生多礼了,该是我等好生谢谢先生才是。无恙体弱,幸有先生夫人出手相助。” 龙七说罢,辛夷赵无恙便同他起身,一齐向庄韦行了一道礼。庄韦见状,忙起身回了一礼,口中直道客气客气。 便是这时,柳瑶依端着茶盏,自内堂走出,笑着打趣起来:“你们也算是方外之士,怎的还学得他那股子酸儒气了。” 一面说着,一面逐次为众人上了茶,不过灵香却是最后一个,奉茶之时还敲了敲茶托。 按着辈分来说,客茶应是最先上给灵香才是,如此上茶,着实有些失了礼数。庄先生是个读书人,柳瑶依虽说是狐妖,好歹也同他相处了许多时日了,应是不会不懂这些规矩的。 可柳瑶依偏就这样做了,而庄先生却好似并不生气,只告了罪嗔了她一句,便继续同龙七几人说起笑来,一副谈笑风生模样,丝毫不在意一般。 众人只想着,兴许是人家恩爱,为免难堪,纷纷跟着附和起来,而灵香却眼神一闪,端起茶盏吹了吹,茶的热气,氤氲了她的面色。 因着只是夫妻二人外加一个扫院老翁居住,庄先生便寻了人,将本还算大的院落起了几个院墙盘了出去,也算是一份收入。 所以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倒是一时间住不下了——如今只剩下一间客房了。 龙七想着,既然如此,几人便去梧桐客栈打个尖,省着给人添了麻烦,柳瑶依却提议,让四个男子住在原本是讲堂的屋中。 那是个围着木廊的屋子,又铺着厚厚的席子,倒是可以用来睡觉,可若是待客,便有些失礼了。 不过灵香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只说着几个男子皆是练武之身皮糙肉厚无妨,又说庄夫人待客热情不好拒绝,或说如此便能省下一笔钱财云云,总之便是敲定了。 辛夷几人倒是可有可无,龙七却在一旁腹诽:你灵香何时缺过银钱…… 可既然定了,自然是得千恩万谢地住下。 入夜许久,龙七却丝毫没有睡意,倒非是和衣而睡让他不舒服了,只是心中总觉灵香今日奇怪得紧,却又不知到底怪在哪里。扭头看去,一旁辛夷虽说闭了双目,可观其起伏,便知道他也没有睡着。 “你可是也觉得灵香今日有些不寻常?”龙七枕着双手问道。 “哪里不寻常?”辛夷回着话,却依旧闭目。 他自然是知道灵香今日行为有些怪异,却不似龙七这般担心,只是着实有些好奇。 龙七知晓辛夷也有所察觉,只是不说而已,便暗自白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想事情了。 一开始灵香觉得众人来庄先生处会麻烦别人,这便是今日最大的奇怪之处,自认识灵香开始,从见过她会有觉得麻烦别人的时候。既是觉得一行人麻烦了别人,为何后来还会应下庄夫人的挽留? 还有最怪的便是庄夫人上茶之事。 灵香不是个拘泥世俗规矩的,便是奉茶顺序错了,她也必不会生气。可先前龙七却特意留心看了她一眼,虽说当时灵香假意喝茶遮了半面,但她的眼神却和往日有所不同。 再一想先前柳瑶依拓他转告灵香的话,龙七总觉得此中蹊跷万分。 正当龙七百思不解时,却忽的听到一阵脚步声,虽说刻意放轻了步子,但还是能听得真切。 便是这时,龙七刘夏同时坐起身子靠向门边。 刘夏居然也没有睡,想来他也是觉察到了灵香怪异之处。 “是灵香姑娘和半夏的屋子……” 龙七点了点头,虽是黑夜,两人的眼睛却亮得骇人。 两个屋子相距极近,稍稍会些功夫的,也能察觉得到,更莫要说几人身有修为了。 “听起来该是灵香,她腿脚受过伤,又不擅轻功之法。”龙七异常笃定。 只是这三更半夜她一个人悄悄摸摸的,是要去作甚?难道是那柳瑶依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使了术法将她骗了去? 想到先前柳瑶依所为,再一想今日灵香的反常,龙七连忙拿起身旁的龙渊,悄悄地拉开格子门追了出去。 刘夏本也是要起身跟去的,却被躺着的辛夷拽住了衣衫:“此处安然,不必担心。” 寥寥数语,却依旧是闭着眼说的。见他这般,刘夏思虑了片刻便躺了回去。 “皓月当空河汉璨然,门便这么开着吧。” …… 三更时分,灵香见一旁半夏已然熟睡,便小心翼翼地起身,穿戴整齐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往后院行去。到了后院,正见着柳瑶依等在那里。 “夫人邀我来此,是要告诉在下什么?”灵香也不客气,走到柳瑶依身旁,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我二人属实不该这般生疏的。”柳瑶依却不答她言,转身看向灵香。 这话到让灵香有些不明白了,虽说自己曾救过她,可两人也算不上是熟识,不过萍水一场,何况柳瑶依还曾想过要杀了自己。 她可做不到与一个曾经想要杀死自己的狐妖推心置腹。 柳瑶依将灵香神情尽收眼底,不过她却毫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此看来,你还真是极为聪慧的,不过是几个动作,你便能猜到。” 午间上茶之时,柳瑶依故意将她放在最后,便是想引起她注意;众人皆是茉莉银针,唯她碧潭飘雪,就是让她独自前来;奉茶之时以指腹敲了茶托三下,则是暗示他三更时分;奉完茶后,她却不将托盘放下,而是一直背在身后立于屋中,正是说的后院。 灵香眉心一动,不过她却不答话,静待下言。 柳瑶依如此说,自然也不是为了夸赞灵香,而是真心实意地如此认为。 “就像……”柳瑶依顿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就像荼蘼一样。” 忽的一阵风来,穿过院中矮丛,吹起瑶依柔发,拂过灵香面颊。只是这阵风却并未在灵香脸上留下什么,她依旧是一副淡然面孔。 “你在试探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柳瑶依莞尔一笑:“我没有试探,而是确信。” “嗯……”灵香秀额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皓月洒下一片寂静,连风也停了下来,二人就这么站着,各怀心思,谁也不曾打破这份静谧,初夏的院落如画一般。 良久之后灵香才抬起头,看着柳瑶依的眼睛开口道:“悬丝回天难再回,痴人说梦一场空。为何会这么说?” 柳瑶依听言却沉默了,只是自怀中取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灵香。 灵香倒是好奇了,接过了荷包打开,其中竟只是一个纸团和一片折纸。她将折纸取出拆开一看,顿时双目圆睁,失了沉稳。 一个捻指急急自乾坤袋中取出了荼蘼留下的那本医书,自其中找到那张回天丹的残方与方才拆开的折纸对在了一起。 竟是同一手笔! 不会错的!是她一直寻找的回天丹单方的另一半!就连那修改的墨痕也是严丝合缝! 如此说来,荷包中的…… 灵香赶忙将荷包中的物件倒了出来,可那哪是什么纸团,分明是一张符纸包着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莫非这是?! 她震惊非常,正要伸手打开,柳瑶依却忽的出声喝止: “切勿解开符封!” 听得柳瑶依的呼声,灵香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将符封纸团和单方一齐放回了荷包,又似是不放心似的,在荷包之上施了个符阵。 “我现出原形之时,并非是神志全无。你以续命丹救我性命,我便猜了个七八。后来看到你与龙七出城之时的玩闹,自你神情当中看到了几分荼蘼的影子,便笃定了你是荼蘼的孩子。”柳瑶依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篱笆走了几步。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皓彩怎可比婵娟 据灵香所知,自己母亲定居元清前是个游仙。所谓游仙,便是闲散云游,四海为家,恣意逍遥的修道者,脾性最是超然豁达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令母亲灰心至此?当年她炼制了三颗回天丹,那一颗回天丹用在了谁的身上? 她百思难解,思虑间便念叨了出来。听到她的自言自语,柳瑶依叹息着向夜空看去。 “对于这个,我也知之甚少,荼蘼也不曾与我多言。” 当年荼蘼仙子寻到柳瑶依时,仅仅说了回天丹并非良药,便再无多言,只嘱咐着好生保管,若是将来她的后人寻来,便将此物交托与她便可。 并非良药? 灵香心中惊疑万分,不过一想到那单方上注解的悬丝术,便知晓其中定有蹊跷。 看来若想解开其中谜团,还得去云梦泽寻找答案。 一思及此,灵香倒是放下了防备,便向柳瑶依随口问道:“我母亲能将回天丹交付与你,必是极信任你的,便说明你二人关系匪浅,想来你也是心地善良的,可为何先前会做出那等害人之事?” 柳瑶依闻言低下了头:“当时相公命悬一线……” 原来那时庄韦命不久矣,柳瑶依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忽有一日,有个不知什么来头的白衣人寻到她,并告知了她那个法子,说能够保庄韦性命。 她当时已是心灰意冷,忽的有了救命稻草,自然也未多想,在那白衣人再三笃定不会伤人性命后,她便那般做了。 可待她察觉那法子并非良方后,却早已为时已晚,但她已经尝到了甜头,便是会万劫不复,也那般继续做了下去,只要能够救自己的相公。 再后来倒也幸亏了灵香他们阻止了她,才使得她没有泥潭深陷。 所以虽说修为尽废,可柳瑶依却并不恨灵香,相反的,她极是感激灵香。 呵!可不是没伤人性命么,却一个个成了活死人。 听得柳瑶依的叙述,灵香低头沉思了起来。 那白衣人定是白无常。 她先前倒是并未有所怀疑,直到元清派演武之时见过了白无常,才想明白,为何当时一筹莫展之时,总会得到帮助,想来是他早便计划好了的,只是不知他到底在算计什么。 正当灵香沉思之时,柳瑶依却忽地喝了一声:“什么人!” 灵香立时警醒,顺着柳瑶依的目光看去,那月亮门拐角处闪过一抹熟悉的颜色,是元清派内门弟子的衣服。 “哈哈哈……”龙七干笑着挠着头走出。“居然被发现了,庄夫人还真是……真是……”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圆过去,虽说面上并不见丝毫难堪神色,却在看到灵香一个蹙眉后,便努力地想着如何弥补。 “今晚月色可真美啊!不过相比夫人,却逊色了不少啊……” 见他如此,灵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向柳瑶依遮掩道:“龙七不是外人,夫人不必惊慌。” 听到灵香这么说,龙七双眼顿时一亮:灵香没有当他是外人! 见他神色如此,柳瑶依顿时明白过来二人的关系,毕竟她也是过来之人。 “龙七少侠谬赞了,”柳瑶依笑道:“虽说入了夏,可夜间还是有些寒凉,可我看少侠与灵香姑娘似是有话要说,那我便不耽搁二位了。”说着盈盈一礼往正屋走去。 虽说方才龙七神色如常,可看到柳瑶依临走前别有意味审视的眼神,再一想到现下是二人单独相处,却令他有些不自在了。 他有这么明显么? 灵香刚要说些什么,龙七却忽地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不是,我没有偷听,我只是……我什么都没听到……” 见他忽然局促的样子,灵香反倒笑了:“我知道,你以为我中了柳瑶依的术法,她想加害于我,所以,是特意来救我的。” 听她这么说,龙七不禁松了一口气,灵香还是懂她的。可在看到灵香的笑容后,他却又失了神——清冷的月光,洒在灵香脸上,衬得她面色更加白皙,那对弯弯的眼睛中,仿佛盛满了整座星河。 龙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他砸了咂嘴,却觉得咽喉更加的不舒服了,再看向灵香的嘴唇,如熟透的樱桃一般,水润无比。 想来定是极为解渴的。 就在龙七不自觉地向灵香靠近之时,却听灵香说道:“陪我坐一会吧。” 龙七一个回神,只觉自己龌龊不堪,暗地里啐了自己一口,便应了一声,见灵香已经坐在了一旁的大石上,他便也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般背靠着背,倒是谁也没有言语。龙七不知道灵香在想什么,只是他却不敢胡思乱想,唯怕自己再生歹念,只绷着背端坐着,看着倒好似是在学堂听先生说教一般。 正当龙七努力令自己不胡思乱想之时,却听到身后灵香说道:“小的时候,我对母亲其实是有过怨恨的,只是后来,怨恨久了,心里便麻木了。直到方才听了柳瑶依所说,才有些理解她。” “玲珑不是谁都会认可,她这般对我寄予厚望,想来当时定然是有苦衷的。” “我曾拼命修行,想要摆脱命运,现在想想,其实是在和她赌气吧……我还真是有些……”只听到灵香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识好歹……” 龙七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灵香,而灵香说完这些,便再也没有开口。 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灵香的声音,方想回头看她,却忽觉背上一沉,灵香竟倚在了他的身上。 “我虽不知你怨恨她什么,”龙七斟酌出声:“但她是你的母亲,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 “是啊……”灵香轻声应着,嘴角微扬,低沉的震动自龙七背上传来,就好似朦胧记忆中的拍打,令她感到十分安心舒适,她不禁倚得更沉了。 龙七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抚身后那片柔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口口声声说喜欢灵香,却对她知之甚少,反倒是灵香对自己了如指掌,还总是处处为自己着想。 以前龙七还觉得奇怪,为何她一个姑娘家,又是方外客,却会在尘间守着一门店面做起黄白生意,现在才明白了,现在想来是心中有苦,只能借陈杂纷扰来忘却。 再一想到清微峰只灵香一人,他觉得他必须得说些什么。 “你无需怨怼,过去或许清冷,但今后我会陪你,你若觉得不快,我便逗你开心,若是谁欺负了你,我便替你打回去,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寻常却深情地话语,没得到灵香半丝的回应,他不知灵香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他却是极为认真的。 龙七侧过身子想要问问灵香到底如何想,可灵香却险些倒在地上,龙七连忙转身将他抱住,才发现怀中的小人居然睡着了。 他好不容易才讲这些话说出口,可她竟然睡着了! 龙七有些气愤,可在看到怀中小人的睡容,面上的神情渐渐柔和了起来。 她是对他极为信任,才会在他背上安心入睡的。 “放心,今后一切都有我呢……” 微风又起,吹皱了一汪池水。 章节目录 番外二 剧场故事:借岁(上) 白无常摇着扇,听着后方辛夷禀报,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有趣有趣,她居然有两颗续命丹。”白无常语气玩味道。 自凉城一事后,他便觉得此中蹊跷万分。按说荼蘼仙子炼造了五颗续命丹后,便再不曾炼制此药。 当年尊上享有一颗,而后又给了元清派一颗,剩下三颗便被尘间三家除妖大族要了去。虽说后来为尊上夺了两颗,可迄今为止,仍有一颗不知去向。 先前辛夷向他禀报太上宗一事之时,他还以为那小丫头是乔家遗孤,故才多番布置,设了个局将她引去,却不想她竟在凉城又拿出了一颗续命丹。 莫不是荼蘼仙子当年不止炼成五颗? 又或是尊上有所隐瞒? 白无常忽的将折扇收起,双眉微皱,不过一瞬,又舒展开来。 想来并非如此。当年尊上曾与荼蘼仙子生活了些时日,荼蘼仙子对他很是信赖。而尊上又将回天丹一事告知于他,断不会在续命丹上有所保留。 如此看来,这个女娃娃倒是有些奇怪了。 有趣有趣,既然她是故阳城人,那想必与元清派脱不了干系了,不如…… 见白无常半晌不做回复,辛夷英眉蹙起,思虑片刻,开口说道:“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于使者。” 白无常闻言也不言语,只是手中折扇一打,自顾自的摇了起来。 辛夷见他如此,知他是在等自己报上,便沉声开口:“前些日子属下打探到,故阳东郊一处村子,有个婆子竟是一百四十岁的高龄,却是半点修为也没有。” 白无常听言,折扇一收,终于侧过了头,只是却未看向辛夷。 “一百四十岁?那倒是有些稀奇了。你的意思是?” “属下在想,莫非是用了续命丹,才令她这般长寿……”辛夷依旧低着头。 听得此言,白无常沉吟了片刻,转过了头去,又将扇子打开扇了起来。 又是续命丹?这续命丹难道成了闲心小食不成?多年寻它不得,一出现便是三个? 他对丹药倒是不甚了解,只是听闻有些丹药须得身负修为之人方能服用,只是这续命丹罕见异常,倒也不知常人能否享有。 故阳城?看来这个故阳城果然有古怪。 不过,既是事出有异,去看看倒也无妨,权当是消遣好了。 如此想着,便对辛夷说道:“听闻那小丫头是故阳城悠然居的,故阳城与九阙山太近,本座不便前去,你可替我打探打探,看看她到底是何来历。” 辛夷闻言应了一声,随即隐去了身形。白无常却在原地摇着扇子,片刻之后,只听一道折扇收起声,忽的一群灰雀扑棱着腾空,而白无常却不见了踪影。 …… “赏银一万两!!”麦冬惊呼,上面的内容却是只字未看。 灵香便知道,唯美食与银子能令麦冬松口。自己可是与她姐妹相争了十几年了,至今也不曾分出个高下, 虽说六师兄卜卦算着麦冬要年长自己一岁,但她就是不愿承认不是? 便是年尾年头还算岔着岁呢,究竟是何时生辰又算不明白,怎能让这小丫头占了自己便宜去? “是啊是啊!一万两呢!”灵香故作夸张道:“这一万两得买多少香酥鸡呀!哎呀!莫说是香酥鸡了,便是城中的喜来楼也能买下了吧!” “哎呀!这喜来楼可不止香酥鸡好吃啊!” 灵香一面说着,一面拿着告示到处挥舞着,而麦冬的眼睛仿佛长在了那张告示上似的,准确的说,是长在了“一万两”三个大字上。 见此情形,一旁收拾行李的龙七瞥眼看来,心中鄙夷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可真谓是一丘之貉。 正当灵香在院中逗弄麦冬之时,外堂门外进来一人,竟是一个小姑娘。只见她探头探脑往堂内看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一模样,正好被出来取东西的龙七看到,他看了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这女孩不像是附近的啊。 虽说龙七才来悠然居不久,可故阳城他也算是熟悉了七八。除了要替灵香挑灵脉泉水,她还总喜欢支使他去做一些跑腿儿小事。 什么店内甘草苍术茅根诸类常见药材缺乏要他去药民家收购,或是谁家药丸药剂炼制妥当叫他去送,再或是忽然想吃什么又懒得动弹令他采买等等。 这一来二去,故阳城中大小人物龙七也认识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城南闹市的几处铺子,更是令他印象深刻,每当他挑水回来时,总能听见附近的人说:“哟!这不是小灵香捡回来的那个弟子么?又被使唤去挑水了呀!” 每每这时,龙七也只能笑脸相和,只是心中却不断腹诽着:可恶的灵香,真不知她到底和别人说了什么,谁是她捡回来的了! 就在龙七想着是谁家的女娃娃瞎跑出来时,那女孩也正好看见了他,女孩面上一喜,提脚刚要踏入堂中,却又地缩了回去,躲在门后只露出扎着两个小鬏的半颗头,两眼怯生生地盯着龙七。 这倒令龙七好奇不已,他一面收拾着行李,一面笑着开口问道:“小妹妹可是来寻人的?这里是悠然居,你怕不是找错地方了。” 一听到龙七说是悠然居,女娃儿啊眼中竟露出喜色,只是还是缩在门口,小声问道:“你可是悠然居的掌柜?” 原来是找灵香的,只是这么小的女娃娃,找灵香所为何事?莫不是来求药的? 龙七刚要开口作答,灵香便自内院出来了。麦冬来了,她本想让龙七去买些吃食,一回头却没寻到他,便出来看看他在作甚,却正好瞧见了门口的女娃。 灵香眉头瞬间一皱,随后又恢复如常,她轻轻走到门前,蹲下身子对女孩说道:“小妹妹可是有事?外头日头大,不如进来坐下慢慢说可好?” 听得灵香所说,龙七心中奇怪:再过两日便是十月朝了,添衣都来不及了,怎的还说日头大?这灵香莫不是糊涂了吧。 那女娃娃见灵香一副慈眉善目模样,便大着胆子将整张脸露了出来,却并未踏入屋内,只是向灵香问道:“你可是悠然居的掌柜?” 见她如此,灵香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便是我了,你可是有什么事?进来与我说说。”说着起身相让,示意女孩进屋。 一听灵香这么说,女孩高兴极了,方要抬脚踏入,却又缩了回去。 见她如此,灵香笑了笑:“这屋内安然得很,并没有害人之物,小妹妹既然有事,想来也挺急的,快快进屋与我详细说说吧。” 见灵香侧身相请,小女娃犹豫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脚入屋。龙七见了心下更是好奇了,虽说还是半大点的女娃娃,可这胆量未免也太小了。 正当这时,他忽然问到一股香味,原来是灵香点上了盘香,闻着倒是有些沉香的味道,可又不太像。 灵香让小女娃随便坐,自己也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尔后便开始问了起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娃本是在环顾屋内陈设,听到灵香所问,便糯糯答道:“我没有名字,爹娘都叫我桃妞儿。” 灵香点了点头,想来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年岁还小,所以家里还没给起名。 麦冬在院中等了许久,也不见灵香回来,于是便到外堂来寻,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安息香味,想也没想张口便问:“这个时候点什么安魂香的?” 可待她看到桃妞儿后先是一愣,随后惊疑道:“咦?这小妹妹来作甚?” 灵香瞥了一眼麦冬,尔后看向了桃妞儿:“那桃妞儿是哪的人啊?” 许是因着安魂香的原因,桃妞此时倒是放松了下来,她搓着身上的衣裙开口道:“我是城东云落村的。常听长辈说悠然居的掌柜厉害得很,所以……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灵香闻言与麦冬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也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那桃妞儿遇着什么麻烦事了?” 听到灵香这么问,桃妞儿放下手上衣摆,又搓起了手指:“我们……我们村子里有妖怪,请掌柜姐姐救救我们吧!” 听她这么一说,灵香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方才回来之时,可从未听说哪里有妖怪啊。 灵香看向麦冬,麦冬也是一脸茫然。她在门中之时,可从未听说附近有妖怪作乱,再说了,便是城郊的村落,那也是受元清派庇护的,是哪个妖怪这般不长眼,居然会在元清派的地盘上撒野? 见麦冬神色如此,灵香便知她也不知道,便向桃妞儿问道:“桃妞儿怎知村中有妖怪作祟?” 灵香如此一问,桃妞儿一时也答不上来,还以为灵香不相信她,便忽的激动起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跪在地上说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人!村里都死了好几个人了!掌柜姐姐快帮帮我们村子吧!” 见她这样,灵香赶忙说道:“桃妞儿莫要激动,我相信你,快快起来。” 不过令龙七好奇的是,灵香嘴上虽这么说,却没有上前扶起桃妞儿,这有些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 “我便去云落村走一趟好了,若是真有妖怪,姐姐便帮你收了它!” 听到灵香这么说,桃妞儿高兴极了,忙冲着灵香磕起了头。灵香见状连忙说道:“桃妞儿可莫要这样,不然姐姐便不去咯。你快些起来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便去。” 桃妞儿闻言连忙起身,极是听话地起身一蹲,随后一蹦一跳地出了悠然居。 见桃妞儿走后,龙七忙问道:“你相信这小娃说的?” 灵香闻言起身,冲麦冬使了个眼神,后者便急急起身往后院去了。 “为何不信,稚子无忌。她这般焦急,又说村中死了人的,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可能并非是妖物作祟。” “那……那万一是妖怪呢……”龙七忽的想到了凉城一事,心中不免担忧起来,灵香这一去,万一又像那次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不行!他也得去! 于是在他死缠烂打下,灵香还是无奈地带上了他,和麦冬三人一起往云落村行去。 临近村口,只见几个孩子正在溪边玩耍,倒像是村子里的,只见他们吆喝着欢呼着在溪边蹦跶着,极是开心的样子。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遇见妖怪的样子啊,否则家里人又怎会让孩子们来水边玩呢? 麦冬心中疑惑不解,看向灵香,灵香也是不明白,她摇了摇头,便想上前询问。 正当这时,其中一个孩子忽的哭嚎了起来,三人连忙上前,只见其中一个孩子落在水中,脸色煞白,隐约见他脑后有一丝血线飘散而出。 灵香见状,连忙将龙七推入水中:“快救孩子!” 龙七虽然心有不爽,却也知人命关天,何况还是个孩子,也顾不得溪水寒凉,连忙将那水中的孩子捞上岸。 灵香麦冬立即上前,麦冬查看着孩子头上的伤,而灵香则是探着孩子的脉息,可奇怪的是,孩子头上连个油皮都不曾破掉,却是气若游丝,眼见着便要不行了。 “是溺水!”麦冬翻过孩子的眼皮,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后惊呼道。 龙七不禁奇怪,方才还见这孩子蹦跶呢,怎的一瞬便掉到水里了?再说这水也不深啊,便是掉进去站起来,也不到这孩子的肚脐,怎会被淹着呢?再说了,就算是落了水起不来,这才多大会功夫,怎的便溺水了? “看来这村子果然有古怪……”灵香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入河,舀了一捧水,握着拳放在了孩子的胸口上,尔后闭上双眼捻指掐诀。 只见她掐诀的手指灵光一闪,随后一股股水流自她另一只手指间流出,化成一个水膜包裹着这个孩子。 灵香口中念念有词,龙七不知她这是在作甚,不过片刻之后,只见这孩子口鼻中钻出一股黑水,如墨一般,没多久,他面色居然渐渐红润起来。 随后灵香收起指诀,那水膜便一下破开落在了地上,只有那一股黑水化成了黑气飘散开去。 “这是?”龙七很是不解。 不过灵香却很好奇:“你看得到?” 这话问得奇怪,他当然看得到了,如此明显,灵香是什么意思? 而这时麦冬却蹙眉沉声道:“是死气,有人在要这孩子的命……” 龙七闻言大惊,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要一个孩子的命,这未免也太丧尽天良了! 正当这时,远处跑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妇人还哭喊着:“狗娃我的儿啊!” 原来是方才几个孩子吓到了,跑到了村中寻了大人过来,而为首的便是那溺水的孩子的母亲。 章节目录 番外二 剧场故事:借岁(中) 一袭白衣隐在暗处,扇着手中折扇,面上神情不屑:“哼,我当是什么,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这等伎俩也看不出来,那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不过没想到竟又遇到了他们,倒是缘分。 白无常折扇一打,随后一瞬间便隐去身形消失不见了。 长婶儿一家见孩子没事,又听闻是灵香三人救了他,便千恩万谢地要将他们请回家中,准备好生招待一番。麦冬本想回绝,灵香暗中扯了她一把,她立时便明白了过来,赶忙改口,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长婶儿做了一桌席面,虽说不算多丰盛,却盛满了朴素乡民的真挚热情,一家人席间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弄得麦冬浑身不自在,倒是灵香一副坦然模样。 几盏浊酒过后,狗娃一家人便与灵香三人攀谈起来,对于灵香能将狗娃救转一事,长伯很是好奇,据隔壁二牛来说,狗娃看着像是死了一样,这两个女子面容姣好,怎会有这么大的本是,莫非是仙女儿下凡? 灵香二人听言一笑,只说自己不过路过,可麦冬终究是不常出门的,耐不住一家人百般吹捧,便将来历说了出来。 一听闻麦冬是元清派的修士,长伯一家人既是高兴,又是敬畏的,连连起身相拜。高兴的是世外修士驾临,还救了自家孩子,那简直是天大的恩惠;敬畏的是传言中的修士多是脾气古怪的,其身怀绝技,犹如神灵一般。 在他们看来,麦冬便已是天外之人了。 这一番跪拜,令麦冬瞬间怔住了,她可从未遇到过这阵仗,一时间倒有些无所适从。 见此情形,灵香眼珠一转,朝着龙七一个眼神过去,龙七立时会意,忙将一家人拉起,嘴上说道:“长伯长婶可莫要这样,说起来我们也是晚辈,哪能让长辈这般对待。再说我师姐救人,也不是为了施惠于人,而是我们作为修行之人该做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您二位看,师姐她都不好意思了,您二位再这么谢下去,她该不好意思了。” 长婶家的大儿子宽哥儿觉得龙七所言有理,又见麦冬一脸窘迫,便也跟着劝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老两个口劝住,许是为了转移二老的注意力,宽哥儿便向麦冬问道:“不知仙子来这乡下之地有何要事?” 灵香还不知如何开口,如此一问,倒是正中下怀,她看了一眼麦冬,后者心领神会,假意斟酌片刻方才开口问道:“虽说有些唐突,但贫道想问问,此处进来可有怪事发生?” “怪事?”宽哥儿一脸茫然:“我们村子虽说不甚富饶,却也算是祥和安乐,不知仙子所谓的怪事是指……” 见他如此,灵香便知村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长伯长婶神色慌张,未免引起恐慌,便开口道:“伯伯婶婶莫要误会,师兄师姐是来陪我采药的,只是看村中阴气重,故才有此一问,若是没有发生什么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阳气重?这么说来…… 长伯长婶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福婶才开口:“怕是村中近来白事多的缘故吧……” 长伯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近来许多人都没了,都是村里的乡民,前一日邻里之间还有说有笑的,一晚上便阴阳两隔了。” 白事多?看来桃妞儿并没瞎说,村里是死了不少人的,只是…… “那村中去世的都是些什么人?”灵香心中忽觉不安。 见灵香突然激动,长婶长伯一时间怔住了,宽哥儿倒是想回答,却不明灵香所言何意:“仙子是想问什么?” 麦冬拉扯了一下灵香,灵香方觉自己失态,忙柔和道:“既是因着天寒,我便猜测,村中去世之人,可是些上了年纪的?” “这……”长伯长婶对视了一眼,尔后福婶答道:“天可怜见,若是些年岁大的,那便是喜丧了。死掉的大多是一些壮年之人,也有一些孩子……” 说到这里,长婶一家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按说天渐冷了,当是那些个上了岁数的人熬不住才是,反观现在,却死掉的都是些年轻人。 “怪道是村长老爷要去请福神奶奶为村里人赐福,想来他也是觉得有些蹊跷。”宽哥皱着眉头说道。 福神奶奶?那是谁?神仙?赐福? 见灵香三人一脸疑惑,宽哥儿连忙解释了一下。原来他口中的福神奶奶是村中最长寿的长辈,据说得了福神老爷的眷顾,所以活了很久了,虽说不知她到底高寿几许,但自打他记事起便常常见到福神奶奶。 福伯告诉灵香,这个福神奶奶在他小时候便已是高龄了,到如今偌大的年纪依旧精神矍铄,村里人都说她是被福神老爷赐福了的。 听了二人所言,灵香麦冬对视了一眼,两人暗自合灵。 “这福神奶奶怕是有古怪,我在故阳城中这么许久,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麦冬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若是有修为的,倒也还算是正常,可这种地方会有方外之人?” 灵香摇了摇头,看来得去会会这个福神奶奶了。 龙七不知灵香麦冬两人是怎么了,分明没有开口,他却能清楚听到二人说的话,难道是出现了幻觉不成? 正当三人各怀心思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钟声,屋中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出门相看,只见村中老小皆自屋内出来,往村东口去了。 灵香见状看向宽哥儿,想要问他这是何意,宽哥儿却已经走出院子打听了起来,一会功夫便回来说道:“福神奶奶又快不行了,村长正召大家去呢!” 长伯一家连忙回屋,片刻之后皆是披着麻衣出来,灵香见状心下奇怪,忙问这是要作甚。长婶一面替狗娃整理着麻布帽子,一面回答道:“我们这村子都是一个姓的,没有外村人,福神奶奶是村里的老祖宗了,是大家的长辈,所以得为她披麻戴孝。” “仙子不是本村中人,若是不嫌弃,便在我家稍作歇息,没得污了仙子仙长的仙气。”长婶说着,拉起狗娃同长伯宽哥一起往村东口奔去。 “这个福神奶奶定有古怪。”望着远去的一家人,灵香脱口说道。 章节目录 番外二 剧场故事:借岁(下) “这个福神奶奶定有古怪。”灵香蹙着眉头,眼中映着灯火。 龙七闻言大为不解:“古怪?哪里古怪了?”不都说是附身赐福了么,活得久些岂不正常?难不成灵香还不信这世上有神仙?她可是个修道之士。 而麦冬沉吟了片刻颔首应道:“确是怪了些。” 听到麦冬应和,龙七更为不解了,挠着头不知所以,一脸茫然地看向二人:这俩小丫头打什么哑谜呢? 见龙七迷糊模样,灵香不禁觉得,这大男孩儿属实有些好笑,不过她却顿了一会强忍着笑意道:“按着《仙家本纪》中的说法,所谓福神,便是玉清境的紫微大帝,即是上元节赐福的那个天官。而一般乡下所谓的福神,其实就是土地公公,不具有令人长寿的天权。” “所以呢?”龙七一脸莫名:“怪在哪了?怎就不能是天官赐福了?” “拐了去了。”麦冬眼中尽是鄙夷,心中直道灵香在哪捡了个夯货回来。 “且不问那所谓的福神奶奶是不是得了天官赐福,便当是真的,又怎会三番五次不行了呢?” 龙七听言更不明白了,麦冬怎就知道那老太太三番五次不行了呢?好好的这不是在咒人家么? 正当龙七疑惑之时,忽的记起方才宽哥儿说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 “福神奶奶又快不行了,村长正召大家去呢!” 见龙七一脸了然,灵香这才开口:“没错,若真是天官赐福,又怎会令偌大年级的老人死去活来的?简直不是在赐福,而是……” “而是折磨……”麦冬柳眉紧锁,扭头看向长婶一家去的方向,她实在猜不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事。 “既然这样,倒不如去打探打探,龙七你在这等着,免得露出了马脚。” 待龙七反应过来时,灵香麦冬两人早已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他不禁心中抱怨灵香,不过却依言留在了门口——凉城一事历历在目,他自然是明白这种事情相对而言,两个小丫头要比他知道的多,若他跟去,说不得会拖了后腿。 可这心中怎的就如此不是个滋味呢! …… 一个老人躺在床上,鬓发银雪,面容枯槁,虽胸口起伏平稳,可看着却好似奄奄一息。而她的床下则跪着许多人,为首的便是云落村的村长。 村长见老人睁着眼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忙上前凑到她耳边问道:“奶奶可是在找谁?大家伙都在呢。” 原来这个人便是宽哥儿口中的福神奶奶,只见她费力地扭过头,向跪着一地的人看去,正见着伏地哭泣的长婶一家,而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狗娃时,浊目猛地一睁,脸上的褶子颤动不已,似是极为不可思议。 村长不知这个福神奶奶忽的如此激动是想作甚,只哭喊着:“奶奶要见谁便与孙儿说罢,孙儿替您寻来。” 福神奶奶却是激动了一会便平息了下来,良久之后颤抖着抬了抬手,口中呢喃着。村长不知她在说什么,便将耳朵凑了上去仔细听着。 待村长听了许久才明白福神奶奶的意思,点了点头,搓了一把眼泪对屋内众人说道:“奶奶心疼小辈的,叫各家媳妇带着孩子回去歇着,奶奶不过是有些累了,不打紧。” 众人听在耳里,直道福神奶奶慈爱,却是一个也不曾动弹,一个个哀哭不止。村长见状,红着眼眶呵斥道:“奶奶还好好的,一个个哭嚎什么,还不快听奶奶的话,带着娃娃们回去!” 见村长如此,各家媳妇连忙带着孩子们磕了磕头,随后起身领着孩子出了屋子回家去了。 而此时灵香麦冬两人正贴着匿灵符捻着隐形诀,在屋中拐角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老人。令二人惊讶的是,床上的老人虽还活着,周身却充斥着亡人的气息,就好像…… 就好像是刚打完仗的战场一般,充满着死亡! …… 长婶带着狗娃到家之时,灵香三人正坐在屋中,见娘俩回来,便急忙上前询问着可有大碍,而长婶却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老太太看着挺受罪的,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先前也是有过的,看着便要不行了,结果第二天却又活蹦乱跳的,说不得这次也是这样。”长婶说着又是一叹:“老太太兴许自己也知道,又是个心疼孩子的慈祥人,便叫各家媳妇领孩子回家,怕吓着孩子。” 听得此言,灵香麦冬对视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而龙七却一脸莫名,不知道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当龙七费解之时,便听长婶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仙子仙长们歇息了吧。” 灵香闻言一笑,挽起长婶的胳膊道:“婶婶且听我一言,虽说狗娃现已无碍,可毕竟今日遭了一劫,不如让他随我们一起睡,也好为他定惊安魂,日后也好安稳些。” 一听灵香这么说,长婶简直是巴不得的,在她看来,这可是仙家赐福给她家狗娃,说不得以后她家狗娃也能像福神奶奶一般长寿呢! 哪个母亲不望着自己的孩子好呢?长婶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 …… 麦冬哄着狗娃入睡,而灵香则在等下画着符箓,每画好一张,在其中放上一颗铜板,将符纸叠成五楞,再用自长婶那讨来的红线将其绑了起来,还结着一个奇怪的结。 龙七不知道灵香到底在做什么?他本来已被长婶安排着睡下了,可灵香却忽的闯进他屋中将他薅了起来。 他可是只穿着中衣,这女人心中难道一点子男女大防都没有么? 正当龙七腹诽着,灵香叫着他,递给了他一把做好的五楞符纸:“你且随麦冬去每家每户,将这物件悄悄放在每家人枕头下面,尤其是小孩子。切记莫要让人发现!” 龙七不知道灵香想要干嘛,哪有大晚上的去别人家的,他一身功夫倒是不怕被发现,可终究有些不磊落。 而麦冬这时已将狗娃哄睡着了,她悄悄将他放平稳,走到灵香身边接过了一把符纸对龙七道:“这可是在救人性命,若不这么做,不出明日,定然会有人丧命。” 听得麦冬所言,又见灵香一脸严肃,龙七倒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她递来的另一把符纸,与麦冬一道出了屋子。 无关麦冬解释,他自然是相信灵香的,只是心中有些别扭,他为什么会如此信她。 屋外没了动静,此时灵香来到狗娃床前,看着眼前的熟睡的孩子,她轻声说道:“放心吧狗娃,姐姐一定会护你周全。”说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颗回梦丹塞入了狗娃的口中,一个抬手助狗娃咽了下去。 灵香看着一脸平淡,可没人知道她此时早已是怒火中烧。先前在那福神奶奶屋中之时,那老太太的眼神令她十分的不舒服,若是没猜错的话…… 若是没猜错的话,她今天还会来找狗娃的! 贪生怕死也就算了,居然连孩子也不放过,简直可恶至极! …… 狗娃独自一人在河边玩着,他不停地捡着石子儿往水里扔。 哥哥打水漂厉害极了,可他总是学不会,那石子儿丢出去便沉下去了,不像哥哥,有时候甚至能飘到对岸。 他也想像哥哥那样,到时候就能在村里面其他孩子面前炫耀,显得倍儿有面子。 正当狗娃丢着石子儿时,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看去,竟是福神奶奶。只见她着杖,背着个包裹,正在不远处朝他招着手。 狗娃忙将石子儿丢下跑到老人面前:“老祖宗这是要去哪?” 老人慈爱地望着狗娃,咳了两声:“老祖宗要出去一趟,可是忘了带钱了,狗娃能不能借给老祖宗一些?” “可是我没钱啊……” 只见老人指了指狗娃的胸口:“你仔细找找找看,那不是钱么?” 狗娃忽觉胸口一沉,伸手入怀,竟摸到了一串硬东西,他扯出一看,竟是一串铜板,看着有六七十个的样子。 咦?自己何时这么有钱了? 正当狗娃挠着头不明所以之时,老人开口说道:“喏,这不是钱么?能不能借给老祖宗呀?” “既是老祖宗要的,自然是要给的,老祖宗要出门,便都给老祖宗了吧!”虽说心中疑惑,但爹娘说过,一定要做个孝顺的孩子。 狗娃伸出稚嫩的小手,将一串铜板递了出去,老人笑着便要接过,可刚要碰到铜板,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绿色身影,忽然冒出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了狗娃的手上,一把将铜板揣回了狗娃怀中。 “这钱以后还要给狗娃娶媳妇儿呢,老祖宗既然要钱,不如我来给吧!” 竟是灵香! “灵香姐姐!” 灵香蹲在狗娃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脸笑着说道:“姐姐比狗娃有钱,姐姐借钱给老祖宗好不好?” 狗娃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灵香,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姐姐呢! 见狗娃如此可爱,灵香又捏了捏他的小脸,尔后说道:“长婶做了好吃的正寻你呢,小心回去晚了,便都被宽哥儿吃了!” 一听说有好吃的,狗娃双眼一亮,灵香见状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着痕迹地往他怀里塞了一张五楞黄符。 “快去吧!” 狗娃得命,跑着跳着往村子奔去,不过一会便不见了踪影,这时灵香才看向老人,只见老人满面阴鸷,全然没了方才慈祥模样。 “哪来的小丫头,居然坏我好事!” 灵香淡然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你并无血缘,你想从我这抢走岁寿,怕是行不通吧!” 老人一脸狠厉,盯着灵香看了许久,尔后身子竟渐渐消失不见了。 …… 龙七回来之时,正见着灵香闭目打坐。这还是龙七第一次见灵香这样安静,这么看起来,倒是个秀气得紧。 他靠近灵香仔细看着,渐渐觉得,灵香不只是秀气,简直好看极了,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香味,这香味令他有些沉迷。 正当这时,灵香忽的睁开了眼,唬得龙七连忙后退了几步,只觉自己面热不已。 他在干什么!这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龙七假意抚着胸口安抚着自己,口中埋怨道:“叫了你半晌也不应声,还以为你怎么了,你倒好,居然还吓唬我,真是……真是……” 灵香一脸莫名,她刚从狗娃梦境出来,又怎知龙七会回来得那么快? “都放下了?”灵香问道。 “那是!我是谁!”龙七好似一脸骄傲,他方才与麦冬比试,一人半个村子,看谁先将物件放好,果然还是自己厉害些。 正当这时麦冬也进了屋子,她见灵香盘腿而坐,眉头一皱:“不等我回来便入梦,无人护法左右岂不危险?” 危险?她又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龙七猛地回头看向灵香,后者却淡然一笑:“无妨。” 正当龙七想要开口询问之时,忽的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铃声,其声空灵,很是怪异。 灵香麦冬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两人凑到窗口开了个缝往外看去,龙七也是好奇,于是也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院外一道白色身影,正举着哭丧棒,往村东口去,而他身旁,似是还有一人。 他忽觉浑身没由来地一阵寒意,身上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上下牙不住地打着寒颤。灵香见状,连忙在他口中塞了一张符纸,捻指掐诀,念念有词间,龙七才觉得好受一些。 “是黑白无常,”灵香眉头紧皱,对麦冬说道:“你看着龙七,他方才沾了鬼气,可莫要被他们勾了魂去。我去会会他们。” 麦冬点了点头:“小心一些!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龙七迷糊不已,却能清晰听到灵香的呻吟,他深觉外面危险,可浑身无力难以动弹。他想阻止灵香,于是用尽全力抬起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香出了门。 灵香…… 灵香…… …… 福神奶奶院外,一道道锁链如蛇一般游走着,伸向她的屋内,而锁链始端,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生死有命,莫贪莫念,黄泉路长,速速前来!” 锁链叮铃作响,不一会便锁着一个老人自屋内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村中人口中说的福神奶奶,而这时屋中正传来一阵阵哭嚎之声。 “可她便是贪了,当是如何?”黑白无常正要锁魂而去,灵香忽的闪身而出开口说道。 黑无常怒目而睁瞪着灵香:“哪来的小道,竟敢阻挠!”说着便抖起了手中黑色的哭丧棒,那棒上的铃铛玲玲作响。 而这时白无常却将手中白色哭丧棒一横,拦住了黑无常:“莫急莫急,你且带她上路,我有话与这小道说。” 黑无常看了一眼灵香,尔后哼了一声,便带着老人顺着来时路回去了。而白无常却满面笑容看着灵香。 灵香一直以为黑白无常是长舌的地府勾魂使者,却不想眼前的白无常竟是一副翩翩模样。 “正巧,我也有事不明,要向七爷讨教了。” 灵香如此无礼,白无常也不恼,只兀自开口道:“我知你要问什么,人死灯灭,魂魄便要回地府清算,可那人并不在。不过,你所求之事,或许你身边那个男人可以帮到你。” 听得此言,灵香倒是惊讶了一番,不过转念一想,到底是地府大神,能看穿自己定是容易,只是…… “那婆子作恶多端夺人寿元,便这么不疼不痒的带走了?” 白无常面上一笑,轻声说道:“你这般不依不饶,是在替谁打抱不平?难不成地府是吃素的?她所做的,终究会在阎罗殿上审上一审的。” “审了又如何?那些枉死的人当如何?那些……那些……”灵香有些气愤,怎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个婆子? 正当灵香怒不可遏之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掌柜姐姐。” 居然是桃妞,只见白无常朝她招了招手,她便跑了过去。 “掌柜姐姐,谢谢你抓住了村里的妖怪。”桃妞笑得一脸灿然。 灵香闻言眼眶一热,不知如何开口,而白无常却说道:“地府早便知晓此处异常,却苦于那人的腌臜手段,无法将其带走,所以我才故意将这孩子留在这里,并告诉了她你的事情。想来你自一开始便知晓她并非生人,所以才会点上安魂香的吧。” “你既是方外,若将来得道,地府也会承你情的。” 白无常说罢,长袖一挥,掩着桃妞走了,而不远处,黑无常正在那等他,身旁是锁着链子的福神奶奶。 …… 灵香不知道又打着什么鬼主意,竟要他去参加元清派入门大会。一回到悠然居,便要他收拾行李去九阙山,只说那里现在收徒,叫他快些去,还给了他一块墨玉牌子和一张符咒。 难不成她是要做甩手掌柜了么? 龙七本是不愿,灵香居然使唤着麦冬将他丢了出来,他一路腹诽着两人,却是毫无办法。 算了算了,先应付应付,再回去便是,到时候便说人家不要他,这不又能住回悠然居了? 一想到此,龙七得意极了,一路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往元清派奔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整装待发向封芜 龙七怎么也没想到,灵香居然要去封芜山,那地方可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回忆,尤其是那个看上去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老山神。 “你要去那作甚?” 灵香见龙七这副反应,着实有些不明就里。云梦泽一事,她是自母亲手记中看到的,百般探寻,方才得知昆吾派与其有莫大干系。可先前去昆吾派时,玄怀那老头儿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知晓云梦泽入口在哪。 赤琰子师兄倒是知道水镜入口,但他现下多半已将麦冬带回了元清派,总不能自己还得回去寻他带路不是,说不得自己方才踏入九阙山,就被六师兄抓住了。 好在赤琰子临行前告诉了灵香一些事情,倒也能帮上忙。 …… “此去一路,说不得姽婳那魔女还会寻事,师兄可要多加小心。”灵香一面说着,一面替赤琰子整理着行囊。 赤琰子倒是身无长物,可灵香却有些不放心,竟替他在外采买了几身衣物。毕竟是自己母亲唯一的弟子,自灵香知晓赤琰子身份之后,在她心里,赤琰子与元清派的几位师兄一样,都是她的亲人了。况且也不单单是这一点,主要是灵香实在看不下去了。 自她认识赤琰子以来,就没见他换过行头,即便是后来一身褴褛去了元清派,后来竟也是将那破烂衣服缝补了穿上。 好歹赤琰子也是认识城主刺史的人,便再是方外之士,也没有如此乱头粗服的不是? 赤琰子新袍加身,正在榻上调息打坐,虽没有应和,却是在认真听着。他愈发觉得灵香像自己的师傅了,虽说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但心里其实是念着别人的。 罢了罢了,虽不想她冒险,但想来便是隐瞒着,总有一日她也会寻到办法,倒不如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让她能够少走些弯路。 “既然你要去云梦仙境,也有了蓬莱玉枝,那你可知晓水镜在何处么?” 灵香手上一顿,也不过是一瞬,便接着拾掇起来。 “诚如师兄所说,母亲将她去云梦泽的所有事情,都写在了她的手记当中,可唯独水镜在哪,却是只字未提。” 来时的路上,灵香之所以会问赤琰子,便是猜他会知道,却没想到被赤琰子岔开了话头,后来到了医馆,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虽说一瞬,可赤琰子却将灵香那一顿看在了眼里。 这灵香,居然算计与他,如此拐弯抹角的性子,倒是和师傅一模一样。 赤琰子叹了口气,尔后又闭上了双目:“师傅却是带我去了水镜,可那里位置隐秘,且有神力护持,我便是告诉了你,你也未必能寻到。如今我还得护送麦冬回元清,即便有心领你去,也是分身乏术。” 灵香默不作声,将行囊打了个结放在了小几上,尔后坐了下来,静待赤琰子下文。 “不过,你若能寻到一人,那他定能将你安然带去水镜的。不过那人却是有些古怪的,当年也就师傅降住了他。” “师兄果然是有法子的,”灵香撑着腮,双目笑成了两轮新月:“是何人有如此本事?” 一想到那人,赤琰子竟笑了起来:“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神。他本是云梦泽的神仙,因为得罪了人,怕受人刁难,便随着师傅出来了,如今倒是自封一山之神,躲在山里极少出来。” …… 一山之神? 龙七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涌上不详之感:“赤琰子那老头儿说的一山之神,莫不是封芜山的山神?” 这次倒是换成灵香惊讶了,听龙七的语气,似是认识啊。 “认识认识……”龙七咬牙切齿道:“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见龙七如此,灵香更是不明白了,忙看向辛夷,却看到他满眼的揶揄。 辛夷见灵香看过来,便将在封芜山遇鲛人泺离的事说了出来,便是将龙七扒得一丝不挂的事也没落下。 龙七先是气恼着山神没有反应过来,待回神之后,上前便要打辛夷。 听了辛夷所说,灵香倒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直叹着世间缘分竟能如此微妙。不过更令她惊讶的却是辛夷。 按着她对辛夷的了解,那可是个万年冰山的人,何曾有过这种嬉笑玩闹的时候,居然还会一面躲闪,一面逗弄龙七。 正当灵香诧异不止,柳瑶依自屋外而来,将她为灵香准备的干粮送了过来。 自她将事情说与灵香后,倒是有些牵挂灵香了,只担心她这一路不会顺遂,诸般事情皆替她想了又想。 灵香谢过了柳瑶依,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说道:“夫人既是与我母亲相熟,那便是灵香的家人了,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柳瑶依听言斟酌了片刻,方才说道:“你袖中应有我辈之流吧,只是如今正遇破境,故才不省人事,若你带着它去云梦仙境,怕是会有危险……” 没想到柳瑶依竟能察觉这个,灵香揣在袖子里的,不是别的,正是阿道。阿道随灵香修行至今,如今正悟入妖道,现下正如冬眠一般。 “夫人且放宽心,”灵香笑着安抚道:“我也是有意要带着它去往云梦泽的,听闻那里在云中君的治理下,还保留着远古之态,灵气十分充裕。虽说我原本想将它调教成灵兽,却不想它竟是个有灵根的,如今也算是我的弟子了,将它带入水镜,于它来说,也是一种机遇。” 听到灵香一番解释,柳瑶依并未放下心来,依旧担心道:“妖本多黠,你且得留神,可莫要被它骗了去。” 灵香闻言一笑,抚着袖中一团温热:“夫人好意,灵香知道了。不过,就如我母亲信任你一样,我也是极信任它的。人有善恶,妖亦如此。” 一听灵香这么说,柳瑶依顿时一怔,许多年前,也有人与她说过这句话。 …… “人有善恶,妖亦如此,不问来由,不问去处,生灵万物,唯心而已。” …… 柳瑶依莞尔一笑,看着灵香心中默道:“荼蘼,你的女儿与你真是一模一样,如此无邪,如此善良……” 如此美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封芜山中议丹方 “哎呀哎呀!娃娃们来了!”老山神一面兴奋地怪叫着,一面自怀中扯出一块破布开始收拾起来。 阿金全然不搭理跑来跑去的老山神,任凭他将自己屋子搅得翻天覆地,依旧安座在藤椅上饮茶,就连老山神将桌上茶壶和他手中茶盏一把夺过放在破布上,他也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眉角一扬,眼中尽是戏谑。 “来了又能如何,难道你就能笃定,灵香能将那药方交付与你?” 老山神手上动作一滞,眼睛骨碌一转,随后丢下手上物件,一把坐在了地上。 是啊,这还真不好说!荼蘼小仙古灵精怪得很,最是不按常理,那小丫头既是她的女儿,说不得和她一样难缠,别再药方还没到手,再把自己折进去的。 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解决一下。 …… 封芜山依旧郁郁葱葱,与龙七上回来时并无大差,唯一不同的是,山上不再如上回那般遮天蔽日阴风鬼影。一道道日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着山石小路,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到底是云梦泽出来的神仙,竟将封芜山养得这般灵气,居然能长出许多稀罕药草,想来山下那封芜村也是受了这老山神的庇佑,否则也不会如此富饶。 灵香一路欣赏着林中景色,时不时地蹲下采挖着,看上去心情愉悦极了,竟还哼起了小调。 相对于灵香的轻松,龙七可不一样,一想起老山神,他牙根便隐隐作痒。 上回那老东西一声不吭地便出手伤人,亏得他醒得及时,否则小无恙就被他打死了。而且那老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很是可恨。 “老神仙嘛,自然是脾气古怪了些,见惯了斗转星移,成日里无所事事,寻些开心也是正常,何必放在心上呢?没准人家都把你忘掉了。”灵香一面将采挖好的药草纳入乾坤袋中,一面劝解着龙七。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朗朗笑声:“没想到小娃娃竟是如此善解人意。” 伴随着一阵劲风,老山神蓦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阿金,不过两人站在一起,若是忽视了老山神那容貌,还以为是阿金带着个小娃娃。 龙七一见老山神出现,立时便要拔剑,却被灵香按住,老山神见状调侃道:“小娃娃怎的还是这般戾气,老夫好歹也是个神仙,你不敬着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打杀,真是太不像话了。”说完捋着胡子,似是极为肯定,又似是埋怨地重复道:“嗯!不像话!” 看着一本正经的老山神,灵香只觉得他甚是好玩,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一旁的龙七却是气得七窍生烟,拔剑便要砍向那老顽童,亏得身后辛夷赵无恙按住了他,才没有让他跳出去。 见辛夷赵无恙安抚着狂躁的龙七,灵香这才上前行了一个道礼,看了一眼阿金,尔后对山神笑道:“我还正想着上哪找仙上,还以为会费些手段呢,没想到仙上倒寻了上来。” “哦?小娃娃寻老夫有事?”老山神捋着胡子假意辞严道:“那不如上老夫那坐坐,老夫那可是有上好的灵茶,咱们边喝边聊。” 灵香闻言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刚落,老山神袍袖一挥,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龙七见状大惊,连忙挣脱辛夷赵无恙二人上前四处查看,顿时间心慌意乱,忙抓着阿金的衣袖问道:“那老家伙要把灵香怎样?” 阿金则是一脸淡然,食指轻轻一弹,便将龙七弹开丈远,只见他抖了抖被龙七抓皱了的袖子平静道:“不过是嫌你们太吵,换了个地方说事而已,想来片刻便会回来了。” …… 一阵天旋地转后,灵香便身在了老山神的屋中。见她平稳立地,抖着衣袍一脸淡定模样,倒是令老山神惊讶了一番:这丫头小小年纪,修为也不高,竟能在他遁地术中这般从容,看来是不容小觑的啊。 他自然是不知道,灵香虽修为浅薄,但对于遁地之术还是颇有经验的。从小到大,守诚的遁地之术她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早便习以为常了。 见老山神屋中凌乱,地上一块破布上还堆着许多物件,灵香不禁调侃道:“仙上这是要往哪逃难去?” 山神闻言老脸一红,不过好在面上胡须茂密,遮住了半张脸,他轻咳了一声道:“小丫头莫要取消老夫。”说着一个招手,只听破布中上的那堆物件一阵作响,随后从里面飞出了一个茶壶和两个茶盏。 那茶壶飘荡着将两个同样飘着的茶盏倒满了茶水,尔后茶盏便飞到两人面前。灵香接过茶盏轻抿一口,顿时唇齿盈香。 “好茶好茶!”她由衷地赞叹道。 老山神本是想显摆一下,却没想到灵香竟是丝毫不为所动,看上去依旧很是从容,这令老山神心中有些打鼓:这丫头看着是个油盐不进的,保不齐会比荼蘼还要难对付。 就在老山神想着应对之法时,灵香极响地吸溜了一口茶,尔后将茶盏轻轻放下,抠起了指甲。 “仙上特意将我带至此,不知是有何事不便于他人道?” 老山神一个激灵,这对策还没想出来,不成想反倒被这小丫头将了一军。 见老山神支吾了半天,灵香笑了笑,只觉得这老神仙有些可爱。 算了算了,不逗他玩了。 “既然仙上还不知从何说起,那便先说说晚辈的事情吧。”灵香说着又端起了茶盏,那盏中的茶水不知何时竟已倒满。 “我便开门见山地说吧,此次前来,是想要仙上带晚辈去云梦仙境。” “什么?!你要我带你去?”老山神惊得胡子都飞了起来。这真是,若是让云中君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成不成!”老山神摆着手:“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能带你……” 可他话还没说完,双眼却随着灵香的手来回晃动了起来,而灵香的手中捏着的是一张龟甲,正是荼蘼自他手上诓走的丹方! 灵香来回晃荡着手,似是一个没拿住,那龟甲便拖了手。 老山神大为骇然,忙伸手想要接住,可那龟甲却被灵香一个反手,又重新握在了手中,一面抛接着,一面得意地看向他。 “明人不说暗话,仙上想要的正是这东西吧?” 这…… 这…… 这丫头,怎的如此恶劣!比起荼蘼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你你!你可知这是何物,竟敢这般玩闹!”老山神气得指着灵香便叫嚷开了。 灵香笑着将抛出的龟甲稳稳地接在手中:“自然是回天丹的单方。” 没错,那正是荼蘼仙子最初得手的那个古象文的单方。 “用这个做交易,仙上以为如何?”灵香笑得一脸狡黠。 这娃娃还真是…… 太恶劣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水镜前不请自来 龙七正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面上神情时而担忧,时而不耐,或是不时地看向灵香方才消失的地方,或是看着阿金欲言又止。 倒非是他怕了阿金,只是因着他与赵无恙关系匪浅,所以不好将气氛搞得太过紧迫。 正龙七焦急万分之时,一阵尘土扬起,是灵香和老山神回来了。只见那老山神背着一个奇怪的行囊,面上神情颓丧,如同是斗输了的公鸡一般。反观灵香,倒是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眉飞色舞樱口含笑。 龙七赶忙上前拽着灵香,左看右看,生怕她那里受伤,还不住地问着她有没有被欺负。 老山神见状,不禁冲着二人撇了一嘴嘟囔道:“这小丫头片子厉害着呢,谁人能伤他分毫,他不欺负人便不错的了。” 虽是嘟囔,可在场之人却刚好听得清楚,众人听言皆是神情不一。 辛夷无奈一笑,而赵无恙则是点头相应,两人似乎对此极为赞同;刘夏神情淡然,似乎心不在此,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夏面露惊讶,心中只道灵香厉害,连老神仙都能赢过,心中对她更是钦佩;而阿金神色自若,仿佛事情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不过龙七却是面露怒色,在确定了灵香无碍之后,上前拽起老山神的衣服,举起拳头便要打他,幸亏辛夷赵无恙拽住了他,那拳头方才没有落下。 老神仙轻而易举地挣脱开,躲在了灵香身后。掸了掸被龙七扯皱了的破烂衣襟,故意一副长辈语气说道:“年轻人不要如此暴戾,要心态平和……” 他似是故意一般,一句话简直火上浇油,龙七听言更是气愤难耐,若非辛夷赵无恙奋力阻止,他便将七星龙渊给拔了出来。 辛夷一面劝阻着龙七,一面笑得很是无奈,真不知这老神仙为何要如此刺激龙七,莫不是就是单单觉得好玩不成? 见龙七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老神仙似终于找到了平衡,很是满意地捋着胡子,转头对灵香说道:“方才可是说好了的,老夫带你们去水镜,若你进入云梦泽后被云中君发现了,可莫要将我抖落出来!” 灵香狡黠一笑,拍了拍腰间乾坤袋,一脸肯定:“那是自然,我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既是约法三章,自然是会做到的。再说我都已道途发誓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说修道之人大多言出必行,可老山神就是不放心。这丫头可是荼蘼的女儿,心思和她一样百转千回的,谁知道她会如何算计于他?他可是被荼蘼算计怕了的。 老山神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灵香,转念又想:既然这小丫头都这般说了,想来定会言出必行的——修道之士绝不会拿道途胡闹,他们可极是看重这个的。 思及此,老山神砸了咂嘴:“既然如此,老夫便信你一回。”说完便招呼着众人向自己靠拢。龙七自然是信不过老山神的,只当他又要使什么怀着,拉着灵香不让靠近。 灵香看着龙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再三说着绝不会出岔子,龙七这才将信将疑地与灵香一起考过去,却是始终拽着她没有松开。 待龙七灵香方一靠近,只听老山神如唱戏一般,高喝了一声:“走!”众人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回过神来,便身在了一片林子当中。 方一落脚,便是一阵手忙脚乱。在场之人,除了灵香阿金两人镇定自若外,辛夷虽是站着的,却皱着眉头,显然是觉得很不舒服。而赵无恙刘夏半夏三人则是坐倒在地,一看便是第一次经历遁地之术,赵无恙更是觉得胃中翻滚,险些便要吐了出来。 龙七虽说面色微白,却是立着不曾倒下,这倒令老山神很是惊讶。 老山神自然不知道,龙七随守诚曾经历过两次遁地之术,混沌之感方一袭来,便记起了先前被灵香谴去古竹林那次的经历,早早地便做好了落脚的准备了。 众人还在安抚着身心的不适感,只听老山神说道:“这,便是水镜,云梦泽的入口!” 顺着老山神指的方向看去,透过几颗老树,那不远处竟是一处水潭,只是这水潭看着有些奇怪,林中分明有风吹过,可潭水却是平静无波,仿若一面银镜。正当灵香想靠近些看个仔细时,老山神却一把拽住了她:“我可将你带到了,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灵香一记白眼过去,一个捻指自乾坤袋中取出了回天丹方的龟甲,向老山神递去。 老山神结果龟甲,在确认无误后便大笑起来:“终于回到老夫手上了,这下可与瑶姬仙子交代了!”话音刚落,只见他化成了一道光,伴随着响彻树林的笑声,如流星一般飞入了水潭当中。 眼见着老山神钻入了水潭,可水面却没泛起一丝波纹,依旧平静无波。这令灵香心中更是好奇了,她看向阿金,以图自他口中得到些讯息,可阿金却只是双手抱胸,回以一个耸肩。 虽说阿金修行了许多年,却是常年游走于尘世,对于云梦泽的水镜,倒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见阿金指望不上,灵香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上前一探究竟了。 辛夷还在拍着赵无恙的背,刘夏方将半夏扶起,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见灵香独自一人走到了潭边。生怕那水潭危险,众人连忙跟了上去,却在看清了水潭模样后惊住了。 那水潭根本无法看到水底,其中漆黑一片,连周围的景色也没有倒映其中。 灵香伸手下去,却没有一丝水的感觉,可手确实是深入下去了。待她双手一捧,却是手中空空什么都没有捧出来。 她不禁眉头紧锁,自乾坤袋中取出了蓬莱枝,正当灵香思考着如何用它之时,只听一阵笑声传来,尔后打林中走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龙七小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来人摇着折扇,笑着与龙七打起了招呼。 龙七转头看去,来人不是别人,竟是他在凉城忘忧酒馆结识的魏无常,而他的身后,竟绑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者不善汹汹意 “说是水镜,可这真是水么……”灵香伸出手探入如墨一般的潭中摸了许久,却是一点水的感觉也没有,可她确实是将手深入其中了呀! 灵香百思不解,她试着捧一捧水出来,可抬手一看,掌心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蓬莱枝的原因? 如此想着,灵香一个捻指,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根枯枝,又自怀中将水灵珠取了出来。可就算这样,她也着实不知该做些什么。 母亲手记中只写了入水镜需要什么,但没明说底要如何做,如今自己倒是将这两样东西弄到手了,却在现实面前束手无策。 见灵香蹲在湖边不知所措的模样,龙七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看来,灵香做事向来都是胸有成竹的,从未见过她如此手足无措过。他走到灵香身旁与她蹲在了一起,盯着她紧皱的眉头柔声道:“或许是缺了什么,又或是遗漏了什么细节。你不必如此慌张,时候还早,慢慢想办法便是,我在这陪着你。” 听着龙七安慰的话语,灵香心中一暖,忽的意识到一件事:龙七虽说还有些孩子气,却不知何时开始,竟变得稳重了许多,更是懂得照顾别人心意了,再不似初识时候那般莽撞冒失。 灵香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最一开始,她可没想过与龙七之间会产生异样心思,而是真如教导弟子一般,慢慢地培养着他。可后来发现,与他相处久了,有时候竟会生出依赖之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在自己受伤之时,他为自己做了一把奇怪的椅子,还是上元节那日河边的胡言乱语? 或者是凉城时候在他醉酒之时便开始了? 一时间灵香的心思有些飘散,她看着龙七,目若秋水,明眸墨瞳,连一旁的深潭都逊色了许多。 龙七不知灵香为何会这样看着自己,可他觉得,她那双眼睛,着实是好看极了。龙七觉得仿佛有一口真气滞留在自己的胸口之中,一时四处乱窜东奔西撞,一时又好像顶着喉头随时都要跑出来一般。 望着灵香眼中深邃,龙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便要向前倾下,可不知为何,神识却告诫着自己不可孟浪,于是便有了他前后乱晃的模样。 正当龙七心思飘忽不定之时,忽的传来一阵笑声。两人顿时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身后。只见幽暗的林中蓦地走出了一道白色身影,而他的身后,还绑着一个女人。 “魏……魏常老哥……”龙七诧异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他。 不!准确地说,龙七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会再遇到他。当初与他结识,也不过是因着凉城怪事而刻意接近,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已。 “龙七小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魏常折扇一打,面露笑意,惬意地摇起折扇,与龙七招呼道。 而龙七惊讶神情不过一闪而过,听到魏常叫着自己,立时便要起身回礼,却被一旁的灵香拉扯住了衣袍。他身子一顿,以为灵香是蹲久了,需要自己扶起来。可方一扭头,却见灵香神色凝重,眉头皱得比方才更加的厉害了。 他十分不明白,灵香这时怎的了,照理说她在凉城衙门时,曾与魏常也有过一面之缘,现下却为何会紧张成这个样子?而且…… 而且不只是灵香,便是辛夷赵无恙刘夏半夏四人,也是握着兵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而辛夷似乎还在浑身颤抖着。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难怪龙七会觉得莫名其妙,他在元清派二次演武之时,因着受伤严重昏死过去,事后也没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而他那时更是将心思都放在了灵香身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屡犯元清,谋划了二次演武惨状,又将犯人惠悟带走的,人称白面修罗的白无常——魔君座下第一谋士! 刘夏三人之所以会如此紧张,是因为他们都曾见过他。乾元长老修为那般高深,都将他无可奈何,便是掌教真人也不曾伤他分毫,可见此人厉害至极。 而辛夷的颤抖,则是因为白无常身后绑着的,是他的母亲! “哎呀呀,枉本座在你小时候教你习武,又费尽心思地传你术法,不曾想如今你居然会背叛本座,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白无常摇着折扇笑着,手上使力,将麻绳一扯,路夫人顿时一个踉跄,趴到在了他的脚下。 白无常一脚踩在了路夫人的背上,面带笑意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本座杀了她?”说着脚上使力,在路夫人的背上不停地扭转着。 “除非……”白无常拖着调子,将折扇收起,指着灵香道:“除非你现在杀了这些人,将那女人活捉过来,我便放过你母亲。” 路夫人吃痛,先是一个闷哼,尔后抬头看向辛夷,因着口中塞着粗布无法言语,只能红着眼努力地摇着头,示意辛夷切莫顾她。 母亲眼中悲痛,犹如一根根钢针,深深是刺痛了辛夷的心。他眼中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白无常,虽双手紧握着腰间双刀,却还是不住地颤抖着。只听“呛”地一声,他终于还是将鹿角双刃拔了出来,神情决绝,戾气横生。 不过眨眼之间,林中竟已是飞沙走石。见此情景,龙七顿时记起,这不是在歧州城外时辛夷用过的那一招么! 龙七心中顿感不妙,而灵香更是将“不好”二字大呼出口。这一招的厉害他二人可是见识过的,连灵香的法盾都抵抗不了,便是那一次,两人被他一招重伤,若非赤琰子及时赶到,怕是便命丧黄泉了! 难道辛夷真的要听言杀了他们么?! 龙七连忙将七星龙渊拔出,英眉深锁双目圆睁,急急运起灵力,准备迎击辛夷。而就在这时,却听灵香大声喝道:“快!快阻止他!快让他住手!” 他自然是知道要阻止他的,可几人当中,辛夷修为最高,众人可是深知他的厉害,便是一起联手,却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就在龙七思索着对策之时,只见辛夷身子一动,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齐心协力惹敌怒 “快!快阻止他!快让他住手!”灵香大声呼喊着,面上神情慌张。 说时迟那时快,灵香话音刚落,刘夏立时将早已聚起的灵力迸发而出,纵身冲向辛夷,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辛夷的术法。可就在他将要拦下辛夷的瞬间,辛夷一个闪身,霎时便踪影全无。 刘夏扑了个空,环望四周,意图看清辛夷,可四周除了飞沙走石,根本看不清其他。龙七一见辛夷不见了踪迹,立刻拔剑而出,紧紧护在灵香身边。 就在这时,却听灵香大喝道:“快阻止他!他要攻击白无常!” 龙七闻言大惊,忙向白无常的方向仔细看去,果然在一片迷茫中看到了辛夷的身影,而他正急速地冲向白无常。 众人顿时明白了,辛夷这是要以命相抵,他根本就无法在众人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更是从未想过要伤害大家! 他是要舍弃自己! 面对疾冲而来的辛夷,白无常面色如常,丝毫未见慌张,他冷笑着一声:“雕虫小技!”尔后一挥手中折扇,一阵劲风,片刻便将辛夷的术法驱散,而另一只手,仅凭两指,竟轻松夹住了辛夷的双刀。 一只手夹住两把刀,且神色从容,如此便能看出他的修为高深。 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赵无恙却并无退缩之意,他运起灵法,一个捻指划向手中软剑,剑身瞬间发出蓝色荧光,尔后提气便向白无常刺去。 是拔魔清晖!乾元师兄竟将这等高深的术法教授与他,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就在灵香诧异间,赵无恙便已到了白无常身前。只见白无常眉头一皱,一个抬手,以折扇的缝隙将赵无恙的剑夹住,尔后轻转扇身,竟将赵无恙甩了出去!刘夏见状,连忙伸手接住了赵无恙。 “虽说无恙功力有限,可如此看来,那白无常很是忌惮他的剑。”灵香回神后对龙七道:“你莫要管我,快去帮帮他们。” 龙七面露难色看向灵香,灵香知他是不放心自己,便赶忙说道:“他是要我活口,却要你们的命,若是将他激怒,后果不堪设想。孰轻孰重,这还分不清么?!” 听得灵香所言,龙七犹豫了一下,在听了灵香接口了一声“去呀!”终于是举剑冲了上去。 而灵香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快些解开这深潭水镜之谜,方能令众人逃出生天。她的心思飞速旋转着,努力地自记忆中搜罗着细枝末节。 昆吾派时玄怀真人曾说,纯灵之水可令蓬莱玉枝再次鲜活起来,还意有所指地盯了一眼她的蟠龙玉,显然他是知道水灵珠一事的,想来多年以前便是老昆吾掌教将水灵珠托付给了龙家的。 但即便知道了这些,又如何以水灵珠来滋养这根枯枝呢?虽说自己确实是擅长御水之术,可也得需要个容器才行啊? 等等!容器? 先前自己以术法为刘夏疗伤之时,用的是水灵珠的力量,那时候水膜根本没有将刘夏的衣衫打湿,且治疗过后,那些水膜也并未滩在地上,而是又回到了水灵珠当中。 灵香再将手伸入水潭,试着捧了一下,手上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若有所思,尔后忽的双目圆睁,似是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这样? 就在灵香思考着如何进入水镜之时,龙七几人已与白无常过了好几招,可不管怎样,白无常皆是不动如山,只挥手间便能将几人轻易打退,仿佛是在逗着他们玩一般。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诚如灵香所言,白无常似乎很是忌惮赵无恙的剑,每每龙七辛夷刘夏三人刀剑近身之时,他都是以手相抵,唯有赵无恙的剑,他却总是用扇子接下剑招。虽说看着轻松,但不难看出,他是在顾及赵无恙的术法。 龙七辛夷刘夏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时便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只见辛夷一个捻指,顿时又是一次飞沙走石。 见辛夷如此故技重施,白无常只是一个冷笑,折扇一打便要将术法挥散。可便是这时,沙尘中扑来了两个身影,龙七刘夏两人一个举剑劈砍,一个扶剑相刺,双双迫近了白无常的面门。 电光火石之际,只见白无常折扇一挥,接住了两人的汹汹来势。 “哼!倒是动了些心思,可惜,还是太弱了!” 正当白无常冷笑着嘲讽几人时,只听龙七大呼了一声:“无恙!”便见沙尘中,一道青光疾飞而来。 白无常正想以扇相抵,可不知为何,却是无法动弹,低头看去,自己拿扇子的手正被一根根柳条紧紧缠住,而柳条的开端,竟是刘夏手上的剑。 这便是化形剑,刘夏在玄苍洞中选出的兵器! 白无常没想到,这几个毛头小子居然还会留一手,可赵无恙的剑已是近在眼前! 只见白无常眉头一皱,尔后一个抬手,将龙七刘夏两人双双打飞,而另一只紧紧地捏住了赵无恙的剑。 龙七刘夏一个回旋,稳住身形落在了地上,术法散去,尘埃落定,众人这才看到,白无常捏着赵无恙剑的手,正冒着黑雾滋滋作响,而他的手竟变成了利爪! 而就在几人与白无常缠斗之时,半夏也没有闲着。她灵香依旧蹲在古怪的潭边琢磨着什么,便知她定是想以破解水镜之谜来帮着众人脱困。 她是深知灵香处事的,断不会如面上这般部分轻重。 既然大家都在努力,那自己也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 半夏望了一眼白无常脚下的路夫人,眼睛一转,立时便有了主意。只见她自怀中取出一张匿灵符贴在了身上,趁着辛夷施法之时,悄悄的潜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腰间的八卦盘不知为何,竟闪个不停。半夏扶起八卦盘一看,面上顿时大惊——那盘面之上,竟是凶卦! 望着近在眼前的路夫人,半夏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搭救,可是一瞬间又记起了灵香所说—— “我素来坚信,尽人事听天命,这人事还不曾做尽,便因这镜花水月之事而畏手畏脚,那便只能一事无成。” 算了算了,都已到了面前,顾不上那么多了! …… 白无常爪上一个使力,竟将赵无恙的软剑捏了个粉碎! “哼!虽说是拔魔清晖,可终究修为不高,也只能是这个程度了。”话音刚落,举爪便要抓向赵无恙。 可一爪过去,却抓了个空。隐在暗处的辛夷本想趁着机会救走自己的母亲,却在看到半夏所为后便没有动弹,准备伺机杀了白无常。而就在白无常举爪的瞬间,他立时冲向前去,一把将赵无恙扛起,飞身躲开了那一击。 白无常见辛夷救了赵无恙,冷笑了一声,便想脚上使力,要以路夫人相要挟,却发现自己脚下空空哪还有什么路夫人。 抬眼望去,只见刘夏身后,半夏正为路夫人解起了绳索。 见此情形,白无常顿时怒了,只见他周身魔气迸发,白衣撕裂,身形竟开始变化起来! “不好!是魔相!”辛夷大惊。 便是这时,却听得灵香高喝了一声:“快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时鸣春涧中落枝 这潭中分明便是有着什么,可伸手下去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如此看来,应是云中君将这潭水藏到了别的地方。 灵香望着手中水灵珠,沉思了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往水灵珠中凝聚灵力。 算了,横竖现在也没有法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既然云中君将潭水藏了起来,那便再将这地方填满便是! 在灵香一番灵力催动下,水灵珠顿时泛起莹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停间,不一会竟有水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流入了深潭之中。 果真如灵香所料,自水灵珠中倾泻而出的水,竟能留在潭中。这时她才发现,这深潭并非全是空的,就在纯灵之水聚集的潭底,竟有一块石座,而这个石座随着纯灵之水的灌入,正慢慢地浮了上来。 待到灌注了半潭水后,便能看得清楚石座当中的东西了——居然是一个花坛。 如此便显而易见了,定是要将蓬莱玉枝栽入其中,只是自己如今无法施展踏云步,如何才能到达石座?难不成还得游过去? 灵香忘了一眼身后,沙尘中龙七刘夏正与白无常胶着,而刘夏已然将隐藏手段使了出来,看来是尽了全力了,而半夏却在趁着白无常分身乏术之刻搭救路夫人。 只是那个路夫人着实是一件麻烦事啊! 灵香盯着路夫人看了半晌,便是这时,路夫人忽的抬眼看向了灵香,两人便这般对视了片刻,灵香方才转过头来,心下嘀咕着:“这眼神看着似是对我颇有怨恨,想来路夫人是将路家被灭一事,怪罪在了母亲身上了。” 等等,即便如此,她又怎知自己是谁? 灵香狐疑地回头又看了一眼路夫人,而路夫人直到被救,也没有再看过来。 罢了罢了,当务之急是先要脱困,其他事情待入了云梦泽后再说罢! 水潭已然满了,灵香再伸手进去,已是能感到水的触感了,捧了一捧水,其中竟充满了灵气。水潭中央的石座也飘了上来,只是与她相距甚远。 灵香再次回望了一眼,正看到白无常的利爪将赵无恙的剑捏了个粉碎,眼见着利爪便要抓向赵无恙,幸亏辛夷及时现身将他救了过来。 算了,现下已是火烧眉毛,也顾不上其他了。 只见灵香足下运灵,一个纵身使出了踏云步,就在离地的瞬间,脚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待她落在潭中的石座上后,登时感到脚踝处好似碎裂了一般。 可此时根本由不得灵香多想,她已然听到了白无常的怒吼。灵香强忍着剧痛,匍匐地爬到石座中央,这才看到石座围起的花坛中,竟是如昆吾派时见到的蓬莱枯树根部一样。坛中既非土壤,也非砂石,看着如冰一般,伸手进去,那触感却好似五谷铺子中的米堆一般。 “不好!是魔相!” 只听辛夷一声高喝,灵香也顾不得其他了,径直将蓬莱枝刺入了花坛中,头也不回地大声喊道:“快过来!” 自己虽道运欠佳,可从小到大总是逢赌必赢。虽说不知这么做到底有用没用,可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听得灵香一声大喝,众人立时看了过去,水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便是要现出魔相的白无常,居然也愣在了当下。 只见石座当中,一颗树正快速地成长着,树干如玉,莹莹翠翠。而不一会,这棵树便开始抽芽,冒出的叶子竟如琉璃一般。待到叶子挂满了树枝后,枝节上便开始长出了花骨朵,一笼一笼,好似彩灯。 待到最后一朵花盛开,周围的水竟忽的亮了起来,潭中不再是漆黑一片,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天空。 现下已快入夜,而湖中的天空却是湛蓝,空中还飘散着丝丝云絮,一群群长相怪异的飞禽在云中穿梭翱翔。 这便是…… 云梦仙境! 龙七呆愣了片刻,忽的回过神来,心中顿感不妙。他看向湖中石座,只见蓬莱玉树下,灵香正瘫在石座之上。 虽说此番景象如画一般,可见灵香眉头紧锁,龙七便知道她定是又用了轻功。此时龙七又是心痛,又是自责,也顾不得其他,忙呼喊着一个纵身便往灵香身边飞去。 可这时,却见灵香一个捻指,潭中顿时蹿出一个水手,一把将龙七牢牢抓住,尔后拖进了水中。 “莫要管我!快些入水!否则便来不及了!”灵香大喊道。 水潭四周竟已开始结冰! 辛夷刘夏最先反应过来,只见辛夷拉着赵无恙,与刘夏一同来到半夏身边,拽起她与路夫人便要跳入水中。 “想跑?没那么容易!” 就在众人纵身一跃之时,白无常一个飞身窜起,电光火石间,一道黄符飞来,径直打在了他的面门上。 是灵香的破魔符! 灵香一将破魔符甩出,便滚下了石座落入潭中。就在灵香落水的瞬间,潭中的纯灵之水瞬间冻结,整个水潭在蓬莱玉树光辉的照耀下,竟形成了一个法阵。 可这时,白无常却不慌不忙地将面上的符箓揭开,身形一变恢复了人形,他的身后,一个人自黑暗中慢慢走出,不是别人,正是惠悟。 “使者分明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拿下,为何还非要演这出戏?”惠悟不解地问道。 只见白无常折扇一开,惬意地扇了起来:“怎么?本座如何做,还需要告诉你么?” 惠悟闻言立时跪了下来,口中直道不敢。见他这样,白无常却不做搭理,只是自顾自地摇着扇子。 当年荼蘼仙子便是在云梦仙境练就的回天丹,如今尚有一颗不知所踪,想来应是留在了云梦仙境。虽说放走了这群毛头小子,可他们若是有命回来,届时…… 白无常手上运力,滋滋作响间,灵香的破魔符顿时化成了纸灰,飘散着往地上落着,恰逢一阵林风吹来,灰屑随风而起,如墨蝶一般飞舞开去。 浮沧长老,本座便要看看,你这区区筑基修为,能在云梦泽活到什么时候! 一丝冷笑浮现在白无常的嘴角,他阴冷地望了一眼泛着灵光的蓬莱玉树,尔后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惠悟见状,也朝着水镜看了一眼,尔后便起身随着白无常一道隐去了身影。 就在两人消失之后,阿金自暗中走出,轻而易举地踏入了蓬莱玉枝的法阵当中。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消失的地方,随后竟与老山神一般,化成了一道光窜入了结了冰的深潭之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灵龙洞中再相遇 忽如其来的窒息,令龙七一时间怔住了,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拖入了水镜当中。 这水镜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平静,在被灵香术法拽入水中之后,龙七便陷入了一阵旋涡当中。他不知自己在这旋涡中挣扎了多久,只记得浑身变得好冷,后来便没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沦中的龙七忽的记起了,蓬莱玉树下灵香深锁的眉头,他猛然惊醒。 “灵香!”龙七大喊着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竟在一个山洞之中。他正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疼痛,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竟裹着细布,而身下则是厚厚的一层干草。 洞穴?干草?他莫不是被熊瞎子叼进窝里当做了储备粮了吧! 龙七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现下伤势这样,可未必能打得过熊瞎子啊! 等等……忽如其来的窒息,令龙七一时间怔住了,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拖入了水镜当中。 这水镜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平静,在被灵香术法拽入水中之后,龙七便陷入了一阵旋涡当中。他不知自己在这旋涡中挣扎了多久,只记得浑身变得好冷,后来便没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沦中的龙七梦到了蓬莱玉树,还有熟悉啊深锁眉头的灵香,他猛然间惊醒过来。 “灵香!”龙七大喊着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山洞之中。他正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疼痛,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竟裹着细布,而身下则是厚厚的一层干草。 洞穴?干草?他莫不是被熊瞎子叼进窝里当做了储备粮了吧! 龙七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现下伤势这样,可未必能打得过熊瞎子啊! 等等…… 熊瞎子还会给人包扎么?他这一身伤又是哪来的?龙七检查了一下周身,发现腿脚手臂俱在,不禁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成废人…… 见自己四肢健全,龙七又思索了起来:犹记得当时与白无常打斗时,可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呀? 是了是了!还有白无常! 灵香将自己拽到了水里,那其他人呢?记得落水之时可是听到了灵香喊着让大家快些跳入水中的。既然如此,那他现下便该是在云梦泽了?其他人呢? 正当龙七冥思苦想之时,忽闻洞口传来了动静,他赶忙躺下假装没醒。 不一会,一个娇小的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便是这时,龙七忽的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干草上。 “哎呀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手!疼死我了!” 那人惊叫着开口,龙七这才听出来,被他压制的人居然是灵香。他赶忙放开手将她扶了起来。 “哎哟哟,真真是,我好心好意替你疗伤,你可倒好,居然恩将仇报,真是真是!” 龙七仔细地查看着灵香,看她是否那里受了伤,尤其是那双腿,却发现灵香竟是毫发无损。听着灵香的絮叨,龙七心中顿时放下心来,他一把将灵香搂在了怀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龙七猛然一抱,倒是令灵香怔住了,几个眨眼间方才回过神来,一面轻拍着龙七的背,一面安慰道:“我哪都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不快快躺下,身上还有伤呢,动作这么大,小心伤口崩裂了,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包扎好的。” 许是放下了防备,方才还不觉得,经由灵香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身上疼痛难忍。龙七一面“哎哟”着,一面卸下了身上的力道。 “你看你看,我便说吧,怎的这般冒失,这下好了,定是伤口又裂开了。”灵香抱怨着扶着龙七躺了下来,果不其然,胸口几块细布上竟渗出了血丝。 于是灵香又是一番忙活,边将渗了血的细布扯开重新上了药止了血,再给包扎好,边唠叨着龙七的鲁莽大意。 而龙七身上虽有些痛,但听着灵香的嘟囔,却好似很是享受一般,面上始终傻笑着。 再次将龙七包扎好后,躺在干草上的龙七才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为何我身上会有伤?” 灵香看了一眼龙七,满脸的莫名其妙:“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一身伤是哪来的?” 被灵香如此一问,再一看她浑身完好无损,龙七顿时也糊涂了,为何自己会弄得遍体鳞伤?不就是落入了水中么? “你是在哪找到我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灵香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收拾着瓶瓶罐罐,“我就在水边找到了你,并没见着其他人。” 这就怪了,就这么一个水潭,还能分散开?再说了,他们几个入水镜与自己也没相隔多久,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龙七百思不解,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妙,赶忙坐起了身子。 “龙渊呢?”龙七四下摸索着,“我的剑呢?” 见龙七一副紧张模样,灵香赶忙将他按了回去,尔后一个捻指,指间竟冒出一团火苗,她将火苗弹到一旁不远处说道:“你的剑不好好的在那呢么?可别乱动弹了,再让伤口崩开就不好了,好生歇着吧。” 顺着火苗的方向看去,见七星龙渊正横放在洞中的一个角落,龙七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其他人到底去了哪里? 正当龙七疑惑不已,灵香柔声开口:“你且先好好养伤,待身子痊愈了,再去寻其他人也不迟。我这药啊,厉害着呢,十二个时辰内保证能让你好个七八,可你若总如此大起大落的,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灵香说着,起身便要往外走去,龙七见状连忙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自然是去弄些吃食了,难不成还要在这干坐着?” 只见灵香自暗处拿出了一把小弓挎在了身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弓? 龙七不禁疑惑起来,灵香还会射术?他怎么从未见过?再说寻些吃食,难道不能使用术法之类的么?在他看来,灵香可是极擅术法的,且她一言不合便会使些稀奇古怪的术法,悠然居时可没少被她折腾。 尔后龙七转念又想,许是因着云梦泽不同于外界,所以灵香才会用些其他的法子吧…… 如此想着,龙七便不再多虑了,身子开始放松,竟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闻得一阵肉香传来,龙七登时便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四周依旧和先前一般昏暗,看来灵香是还没有回来。 可这股子香味从何而来? 龙七一个捻指使出灵视之法,发现周围除了自己的剑外,什么也没有。他不禁蹙起了眉头,拿起剑摸索着便往洞外走去。 这山洞颇为深邃,走了许久方才见到一些光亮,且肉香味更加浓郁了,想来是快到洞口了。再行数十步,那光亮便刺眼起来,龙七赶忙收起灵视之法,这才看到,灵香正在洞口处烤着什么。 灵香也听见了动静,笑着招呼着龙七,待到龙七近前,她指着洞外笑道:“你看,这便是云梦泽!” 熊瞎子还会给人包扎么?他这一身伤又是哪来的?龙七检查了一下周身,发现腿脚还在,不禁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成废人…… 见自己四肢健全,龙七又思索了起来:犹记得当时与白无常打斗时,可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呀? 是了是了!还有白无常! 灵香将自己拽到了水里,那其他人呢?记得落水当时可听到了灵香喊着让大家快些跳入水中的。既然如此,那这个地方便是云梦泽了?那其他人呢? 正当龙七冥思苦想之时,忽闻洞口传来了动静,他赶忙躺下假装没醒。 不一会,一个娇小的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便是这时,龙七一个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干草上。 “哎呀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手!疼死我了!” 那人惊叫着开口,居然是个女子,龙七这才发现,被他压制的人居然是灵香。他赶忙放开手将灵香扶了起来。 “哎哟哟,真真是,我好心好意替你疗伤,你可倒好,居然恩将仇报,真是真是!” 龙七仔细地查看着灵香,看她是否那里受了伤,尤其是那双腿,却发现灵香竟是毫发无损。听着灵香的絮叨,龙七心中顿时放下心来,他一把将灵香搂在了怀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龙七猛然一抱,倒是令灵香怔住了,几个眨眼间方才回过神来,一面轻拍着龙七的背,一面安慰道:“我那都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不快快躺下,身上还有伤呢,动作这么大,小心伤口崩裂了,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包扎好的。” 许是放下了防备,方才还不觉得,经由灵香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身上疼痛难忍。龙七一面“哎哟”着,一面卸下了身上的力道。 “你看你看,我便说吧,怎的这般冒失,这下好了,定是伤口又裂开了。”灵香抱怨着扶着龙七躺了下来,果不其然,胸口几块细布上竟渗出了血丝。 于是灵香又是一番忙活,边将渗了血的细布扯开重新上了药止了血,再给包扎好,边唠叨着龙七的鲁莽大意。 而龙七身上虽有些痛,听着灵香的嘟囔,却好似很是享受一般,面上始终傻笑着。 再次将龙七包扎好后,躺在干草上的龙七才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为何我身上会有伤?” 灵香看了一眼龙七,满脸的莫名其妙:“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一身伤是哪来的?” 被灵香如此一问,再一看她浑身完好无损,龙七顿时也糊涂了,为何自己会弄得遍体鳞伤?不就是落入了水中么? “你是在哪找到我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灵香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收拾着瓶瓶罐罐,“我就在水边找到了你,并没见着其他人。” 这就怪了,就这么一个水潭,难不成还能分散开?再说了,他们几个入水镜与自己也没相隔多久,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龙七百思不解,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妙,赶忙坐起了身子。 “七星龙渊呢?”龙七四下摸索起来,“我的剑呢?” 见龙七一副紧张模样,灵香赶忙将他按了回去,尔后一个捻指,指间竟冒出一团火苗,她指着一旁不远处说道:“你的剑不好好的在那呢么?可别乱动弹了,再让伤口崩开就不好了,好生歇着吧。” 顺着灵香指的方向看去,见七星龙渊正横放在洞中的一个角落,龙七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其他人到底去了哪里? 正当龙七疑惑不已,灵香柔声开口:“你且先好好养伤,待身子痊愈了,再去寻其他人也不迟。我这药啊,厉害着呢,十二个时辰内保证能让你好个七八,可你若总如此大起大落的,那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灵香说着,起身便要往外走去,龙七见状连忙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自然是去弄些吃食了,难不成还要在这干坐着?” 只见灵香自暗处拿出了一把小弓挎在了身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弓? 龙七不禁疑惑起来,灵香还会射术?他怎么从未见过?再说寻些吃食,难道不能使用术法之类的么?在他看来,灵香可是极擅术法的,且她一言不合便会使些稀奇古怪的术法,悠然居时可没少被她整。 尔后龙七转念又想,许是因着云梦泽不同于外界,所以灵香才会用些其他的法子吧…… 如此想着,龙七便不再多虑了,身子开始放松,竟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龙七只闻得一阵肉香,登时便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四周依旧和先前一般昏暗,看来灵香是还没有回来。 可这股子香味从何而来? 龙七一个捻指使出灵视之法,发现周围出了自己的剑外,什么也没有。他不禁蹙起了眉头,拿起剑摸索着便往洞外走去。 这山洞颇为深邃,走了许久方才见到一些光亮,且肉香味更加浓郁了,想来是快到洞口了。再行数十步,那光亮便刺眼起来,龙七赶忙收起灵视之法,这才看到,灵香正在洞口处烤着什么。 灵香也听见了动静,笑着招呼着龙七,待到龙七近前,她指着洞外笑道:“你看,这便是云梦泽!”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疑窦丛生难辨别 “你瞧,这便是云梦大泽!”见龙七自洞内出来,灵香指着洞外说道。 龙七顺着灵香指的方向看去,顿时震撼于眼前景致。他们二人所处的,不过是一个山丘而已,并非是什么高山。而放眼望过去,除了一片朦胧外,便是一望无际的水泽。仔细听去,仿佛还能听到阵阵水流声。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不过筑基一境的修为,也能感受到周围浓郁的灵气,若是在此处修行一些时日,定能够修为大增。 不过龙七却没被这浓郁的灵气冲昏头脑,虽说他很是想早日修道有成,也好报灭门之仇,可他却牢记灵香曾说过的话。 灵香曾说,欲速则不达,云梦大泽有多厉害,便有多危险。此处是云中君掌管的上古泽国,其中不乏神怪之流,光怪陆离更是屡见不鲜,若是沉湎于此,保不齐便会形神俱灭。 龙七低头沉思了片刻,方才回头看了一眼灵香。他总觉得灵香哪里奇怪,可在看到她笑意盈盈的一张脸,便又觉得与往常并无二致。 难道是他多虑了? 正当龙七心中迷惑不已,却听灵香说道:“此处危险甚多,若是你不将身子养好,万一寻找其他人时遇到了危险,到时候我可未必能顾得上你。” 灵香一面说着,一面用匕首将烤好的肉切开递给了龙七。 龙七狐疑地接过,盯着手中肉块看了许久也不曾下口,见他如此,灵香忙问他怎么了。 龙七犹豫了片刻,方才问道:“你不是……” 可话才刚出口,便听得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龙七立时警觉起来,忙将剑抽出,贴着洞壁躲着,将灵香护在身后。 脚步声愈来愈近,听着已是到了洞口。便是这时,龙七猛然将剑横出,只听“叮”的一声,他的剑居然被来人挡下了,而挡下这一剑的的,竟是鹿角双刃。 来的不是别人,竟是辛夷,他身后跟着的,是他的母亲路夫人。 辛夷本是一身杀气,待看到是龙七后,方才收敛气息。龙七也是诧异,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出去找,便被辛夷先行找到了。 可为何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原来一开始几人是在一起的,可落水之后却没料到水下竟是旋涡,众人不敌湍急之势,一个没拉住便分开了。 辛夷入了水不多久便昏了过去,好在路夫人找到了他,他便想着寻一处妥当的地方先将路夫人安置了,再去找其他人,不成想竟在这里遇到了龙七二人。 龙七正听着辛夷道着原委,却不想灵香与路夫人寒暄了几句后,竟聊了起来,看着好似极为熟稔的样子,路夫人居然还吃起了灵香递给龙七的那块肉。 两人如此,辛夷倒觉得怪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不是个会与人亲近的性子,可为何会与灵香如此亲昵,说起来两人也算是头一回见面。 见辛夷杵在洞口,路夫人笑着招呼道:“儿啊!快来,灵香姑娘这手艺着实不错,快过来尝尝。” 辛夷听言正要答应,却被龙七拉住了衣摆。只见龙七给了他一个眼神,尔后对正与灵香聊得热火的路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此处极为安稳,有灵香在,她也能护你周全。我有些担心无恙他们,便与辛夷先去找找,你且宽心在这等上一等,不时我二人便回来。” 话音刚落,不待路夫人说什么,便拉起辛夷往外头去了。 辛夷不知龙七是怎么了,他还不曾嘱咐母亲两句,便被拉了出来。自己素来知道龙七是个急性子的,却不是个没有礼数的,方才那样着实有些怪异。 直到两人到了山下之时,龙七方才沉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辛夷隐约中也有所察觉,却并未明说。 龙七见他如此,笑着捶了他一拳:“当我认识你多久了,你面上那细微神情,我可是看得真切。” “你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 听得龙七如此肯定,辛夷低头沉思了片刻,方才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原来自路夫人寻到他之后,他便觉得有些不妥了。 在他印象中,路夫人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冷淡,并不会与人过分亲近。而方才一路走来,母亲却极为絮叨,总是在说个不停,似乎很是想与自己套近乎一般。且方才与灵香见面,也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听得辛夷所言,龙七道出了心中疑虑:灵香从不吃荤食,并且自认识灵香以来,从未见她用过什么兵刃,可先前灵香居然背着小弓出去了,方才居然还用匕首割肉。 但眼前那人分明就是灵香。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是没有头绪,难不成这云梦泽会令女子变得怪异不成? 就在龙七辛夷离开不久,本是聊得火热的路夫人与灵香两人,竟忽的打了起来。路夫人一掌落下,直取灵香天灵盖,可灵香却身形矫捷,一个翻转便轻松躲了过去,而路夫人那一掌,竟将灵香坐着的石头劈了个粉碎。 路夫人见一掌不成,便再次出手,可不管她如何出招,灵香都能轻松躲过。 “夫人这是要试晚辈的身法?那不如出去比划比划,此处缩手缩脚,夫人又如何能施展得开?”灵香说着,一个翻身再次躲过了路夫人的一个扫踢。 听得此言,路夫人这才收手,皱着眉头问道:“居然能躲开我的招数,你不是那死丫头!”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灵香闻言却是一笑:“夫人说的哪的话,同是披着别人的皮,何必大哥笑二哥呢?” 路夫人闻言大惊:“居然能看破我?你究竟是谁?” 灵香嘻嘻一笑,随处找了块洞石坐了下来:“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杀的并不是我。或者说……” “你还没有杀我的能耐。” 见灵香如此,路夫人顿时冒起了冷汗,方才几招看来,自己连这丫头的衣衫都不曾碰到,看来确实不是她的对手,若非她没有杀意,自己怕是早就没命了。 不过听她言下之意…… “方才你说你也是披着别人的皮,这么说来,这小丫头被你杀了?” “灵香”闻言狡黠一笑:“夫人说呢?你又是如何披上身上这张皮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无恙林中遇灵香 灵香,若她不是你,那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 赵无恙在这一片泽地中已经寻摸了许久。他着实有些不知所措,四下里除了沼泽,便是水雾。一路行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稍一不留神便会踏错,而一旦踏错,便会深陷其中。 可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呢? 其实赵无恙刚刚醒来之时,是在一处高地,可到处不见龙七几人,他便自己寻了出来,却不知怎的走入了一片沼泽之中,如今竟还在这片沼泽中迷了路。 这下好了,周遭皆是一望无际的水泽,来处无归,去向不明。 瞧着是水泽,却是半个活物也不曾见到,看着着实骇人。四下里静得出奇,除了赵无恙的脚步声,便再难听到其他声音,偶尔水中冒出一个水泡,还惊得他顿时骨寒毛竖的。 灵香给他的《山海异闻录》中提到过一些有关云梦泽的事情,大约是说此处危险重重,奇兽珍怪遍地。如今他已无傍身的兵器,若是遇上个什么怪物的,那可真是只能四处逃窜了。 正当赵无恙战战兢兢地探着脚下时,忽见前方水雾似是淡了许多,不过其中黑影重重,看着似乎很是阴森。 犹豫了许久,赵无恙方才决心上前一探究竟,好在前方不过是一片森林,倒是令他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不再四处是水了! 不过即便如此,赵无恙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处是云梦大泽,说不得这森林要比沼泽更加危险呢? 赵无恙无法修习踏云步,不过轻功还是稍稍会些的,只见他足下点水,几下便到了岸边。方一站定,他赶忙寻到一棵树旁坐了下来,平复着心中的恐惧。 眼前的森林看着颇为古老,林中树木参天,许多树皆是根遒干壮,环抱不得,倒是与山河图中有些像,一看便知是许多年了的。 林中似乎有风,赵无恙坐着便能听到其中沙沙作响之声。他歇息了片刻,便起身往里走去,想着说不定会在此处遇着龙七他们。 虽说方一进入林子时有些暗无天日,可走着走着竟有光照了进来,树下一片片的斑驳,还能听到些许鸟鸣,倒是有一副仙境的模样了,再不似方才水泽之地,四下寂静无声,就好像进入了鬼域一般。 此番景象令赵无恙放松了下来,竟有了赏玩的兴致,倒是将寻找龙七几人的事情抛诸脑后。 可就在赵无恙惬意地四下观望之时,忽的一道道水刃自远处飞来,虽无凌厉之势,但打在树上的水刃俱结成了冰,有些还长出了冰锥,阵阵寒气清晰可见。 赵无恙立时警觉起来,眼见着一道水刃迎面飞来,一个翻身躲过后,便藏在了一颗古树后面。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始怪起了自己的疏忽。 此处到底是云梦泽,平和不过是表象,哪会如此安然? 不过这术法虽看着骇人,却并无半丝杀气,似乎只是想警觉来人,若真是要致人死地,那些个树木早便拦腰折断了。 转念间赵无恙便想明白了,他立时高声说道:“不知前方是哪位仙长,晚辈与朋友走散了,路过此地只是在寻人而已,并无半丝恶意,若是打扰了仙人修行,那晚辈绕道便是。” 话一说完,赵无恙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仙长不答我话,我便当仙长听到了,只是还请仙长示下,晚辈可否自此路通过?” 可半晌过去了,前方依旧毫无动静。就在赵无恙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了谁人的法阵之时,却听得一阵苍老声音传来: “来者何人?姓甚名谁?洞府何在?” 终于等到了回应,赵无恙连忙自树后走出,对着前方行了一礼道:“晚辈赵无恙,故阳元清派弟子。晚辈并非是云梦之人,只是因缘际会下才落入的水镜。” “黄口小儿竟敢撒谎!水镜早便被云中君做法匿了起来,你又如何能入得了云梦泽!” “呃……这……” 赵无恙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一来是灵香并不曾与他说过这些,所以他自然是不清楚她是如何做到的。再一个便是,总不能将灵香抖落出来吧,如今众人四离五散,谁又知若是云梦泽的人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对她发难? 就在赵无恙纠结万分,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前方那道苍老的声音忽的喝道:“快说!” 突如其来的吼叫领赵无恙顿时一个激灵,他连忙对着前方又是一礼:“非是晚辈不肯说,只是晚辈确实不知怎么落入此处的。” 赵无恙躬身一礼并未起身,只等着前方老者回应,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老者再次开口,反倒是听到一阵女子的嬉笑声,只是听着有些无力,倒是令赵无恙有些奇怪。 那女子笑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尔后所说却令赵无恙目瞪口呆。 “小无恙可真是学坏了呢,居然也会骗人了,真是该打该打!”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好像是…… 是灵香! 就在赵无恙瞠目结舌,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听错之时,便听那女子又说道:“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过来?”似是生怕赵无恙会跑了一般,说完又催促了两声:”快点快点!到姐姐这来!” 赵无恙木讷地往前走去,果然再无术法打过来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前方竟还有其他的术法:丛生的荆棘和游走的树藤。 不过这些荆棘树藤仿佛是知道赵无恙似的,凡他所经之地,皆会让道与他,这不禁令他想起了二次演武时荫虞峰的经历。 赵无恙走了许久,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被人耍弄了的时候,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灵香,只是…… 只是灵香如今的模样,看着着实有些凄惨。 灵香面色苍白,衣衫脏乱,正倚在一颗老树下,全然不似平日里见到的神气模样。 赵无恙见状,连忙跑上前去,他不知灵香是不是伤在哪了,她身上虽看着脏乱,却并无血迹。 “你……你这是怎么了?” 见赵无恙一脸慌张,灵香却咧开嘴笑了起来:“小无恙长大了,也会关心人了。”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脚。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耍弄他! 赵无恙心中登时便有些生气,他连忙掀开灵香的裙摆和内衬,目之所见触目惊心——灵香鞋袜全无,脚上还有伤口,而她的脚踝,竟是一片红肿,有些肌肤居然还在渗血!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唤东唤西不见外 阿金自认性子寡淡,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沦落成一个凡尘女子呼来喝去的苦力,这灵香的面皮着实也有些腼颜天壤…… …… 赵无恙心中很是生气,灵香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耍弄于他。可一见着灵香这副虚弱的模样,却是半丝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 甚至还有些心疼。 他知道灵香双腿为何会这样。先前灵香在闲云居受伤后便留下了后患,诸如踏云步之类的功法自那以后再也无法施展,便是轻功也不行。 虽说自己不知道灵香是用了什么法子入的云梦泽,可在被辛夷拖下水时,他也看到了湖中的石座,那处与岸边可隔了不止一星半点,轻功必然是无法到达的,定是她施展了踏云步,否则当时她也不会瘫坐在树下。 在他看来,灵香一直是那种日日都很神气的女子,哪会如现在这般憔悴。 赵无恙见灵香伤重至此,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似麦冬那般深谙岐黄之术,也不是修为高深到能够为人祛病除翳。如此一想,自己还真是有些没用。母亲的病他没有法子治好,就连面对灵香的伤也是束手无策。 见赵无恙神色暗淡,灵香顿时记起了龙七曾与她说过,赵无恙已经知晓了阿葎的事情。此事终究是他心中的一个结,若是不能开解,说不得将来会变成他的心魔。只是如今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着实没有心力再去引导他。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看着这孩子沉湎于此。 如此想着,灵香轻声一笑,开口问道:“你是自哪里寻到这的?” 赵无恙还在沉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会方才抬头问着灵香说了什么,在听了灵香又问了一遍后,方才答道:“我也不知是从哪来的,此处方位难以辨别,自醒来后不见你们,我便一直顺着一个方向走便走过来了。” 见赵无恙能够答她所问,灵香暗自松了一口气,只道小无恙果真还是单纯得很。 “那你一路下来,走过那些路?可遇到了什么危险?” 赵无恙便一五一十将他如何一路走来的过程与灵香说了:“倒是没有遇着什么危险,只是那一片沼泽看着着实有些骇人……”一想到先前的情形,他依旧心有余悸。 而灵香听了赵无恙所说却沉吟起来,虽说自己对云梦泽也知之甚少,可此处断不会安然成这个样子,便是她还遇上了怪事了呢,赵无恙这一路上,又怎会一片安宁?除非…… 转念间灵香便明白了所有,心中直道救星来了,只听她对着周遭喊道:“既然跟来了,便快些现身吧,何必躲躲藏藏,没看见这有伤员么?” 灵香忽然如此,倒令赵无恙糊涂了。这浮沧小长老莫不是伤重出现了幻觉,自己分明就是一路独行,若真有人跟着,那片沼泽如此开阔,自己又怎会没有发现? “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将阿道唤醒,他家奶奶的本事你可是见识过的,虽说修为不高,对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 于是阿金便不得不现身在了二人面前,只是不成想,灵香叫他出来不为别的,居然是让自己一路背着她。 虽说灵香如今看着确实有些可怜,可他堂堂西山猫灵,向来只有趴在别人背上的份,何时被人骑在背上过? 背上的灵香还在指东指西使唤着他,而阿金面上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木然地听她差遣,却是毫无办法。 总不能和一个人族的小丫头一般见识不是?那也着实太掉面子了! 于是乎,林光斑驳间,一个身长八尺的男人,背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身旁还跟着一个刚及他肩的少年,此情此景,仿若画卷。 赵无恙没想到,阿金居然也跟来了云梦泽,不过他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在云梦泽中一路安然,对此心中很是感激。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灵香自己分明就擅医道,为何不为自己疗愈? 听得赵无恙如此问,灵香不禁叹了口气,这事还真是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她的乾坤袋现下不在身边,所以根本就无药可用。 乾坤袋是灵香傍身之物,从未见她自身上取下来过,为何会不在身边?难道是入水镜之时丢失了? 其实不然。 在赵无恙满脸诚挚地追问下,灵香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终日打雁,却不想一日叫雁啄了眼……” 云梦泽中多奇兽,就是这么巧被灵香遇着个正着。那怪物名唤讹兽,其状若菟,擅窥人心,长于变化。虽心地善良,然而却是个鬼话连篇的,常常言东而西,言恶而善。 灵香的乾坤袋,便是被那讹兽骗了去了,一想到这,灵香就觉得脚上的伤更加地疼了。想她堂堂元清派一门长老,向来只有她讹别人的东西,还从未有过被人讹诈的。 听了灵香抱怨,阿金不禁笑了起来,原来灵香还是有对手的,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只是未到时候而已。 可赵无恙却是担心得很,乾坤袋既然如此重要,现下却被人骗走了,这偌大的云梦泽里,能上哪去讨还? 灵香闻言一笑:“不妨事不妨事,一来那乾坤袋是个灵宝,若想使用便需要口诀,它便是拿到手也用不得。二来许是因为云梦泽灵气充盈,阿道现已入了妖道,就在那讹兽将乾坤袋诓走之时,他便追了去。兔子再狡猾,还能厉害过黄鼠狼不成?” 听了灵香所言,赵无恙终是舒了一口气,可阿金却变得面色黑沉。 敢情方才这小丫头是骗他的,那小黄鼠狼压根就不在她身边,她居然用这种卑劣手段诓骗与他,简直恶劣至极!要他说什么讹兽不讹兽的,再是能言善道,怕也不及灵香一丝半点。 不过就算如此,灵香腿上的伤确实也不宜多做耽搁,若是拖久了,说不得一双腿便要废了。 虽说自己不应掺和凡尘之事,可夫人临终前倒也说过,将来他能得以飞升,少不得要感谢灵香。 算了算了,权当是提前报恩与她罢!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如雾谜团重重叠 龙七辛夷寻了很久,也未寻着其他人。云梦泽中四处水雾弥漫,二人也不敢走出太远,生怕走远了,便找不到回来的路。眼下着实寻不到刘夏他们,两人便商议着回山洞去。 可就在两人快到了洞口之时,路夫人却忽的跑了出来。只见她衣衫破损,神色慌张,一看到辛夷,便赶忙冲上前来。 “星移!那丫头……那丫头要杀了为娘!” 辛夷连忙伸手扶着路夫人,听言眉心一皱,龙七亦是肃然,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可路夫人的样子却不似作假,难道其中有什么误会? 龙七冲着辛夷一个点头,便往前走了两步,却被洞口的景象惊住了。这洞口明显便有打斗的痕迹,到处都是碎石,还有一些爪痕,却唯独不见灵香的身影。 若真如路夫人所言,洞中有碎石倒还好说,可这爪痕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个灵香真是什么东西冒充的?可若是假的灵香,又为何会救他?而且她人如今又在哪里? 龙七大惑不解,只觉这其中谜团甚多,他走出山洞,见路夫人心神已平静下来,便上前问道:“夫人是自洞中出来的,又说灵香要杀了你,可她为何要加害于你?” 路夫人闻言似是极为害怕一般,哆嗦着答道:“我也不知为何,两人本是说的好好的,突然有个小孩儿寻了来,与她说了两句,她便对我动起了手。” 小孩儿?龙七更是迷惑了,据他所知,灵香是第一次来云梦泽,又怎会认识什么小孩儿? “那如今他们在哪呢?”龙七接着问道。 如此一问,倒是将路夫人问得一愣:“怎么?她不在里面?方才还在洞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凶神恶煞? 听得路夫人所言,辛夷更加不解了。若说灵香凶,倒真是有些稀奇。闲云居修行之时,他与灵香相处过后,对于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了几分了解。按着灵香的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大多都是喜笑颜开的,便是上回为昆吾派那小姑娘驱魔,也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实在想不到灵香凶起来会是怎样。 而龙七听言,却是另一种想法。要说灵香凶起来,还真是凶,可若说她凶神恶煞,便有些夸张了,除非她不是真的灵香,或者…… 或者路夫人在说假…… 龙七瞥了一眼辛夷,辛夷立时会意,便问向路夫人:“母亲方才说来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长了什么模样?” 不问不要紧,一问起那孩子,路夫人却浑身抖了起来:“那……那孩子像个妖怪,看着一副孩童面孔,耳朵却长在脑袋上,还……还有一条长尾巴!” 长着尾巴的孩子?那可不就是个妖怪么?难道那个“灵香”真是假的? 既然这样,那灵香到底在哪? 龙七心中登时焦虑起来,而辛夷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路夫人。 …… 灵香三人于林中走了许久,却始终不曾走出这片林子,赵无恙心下怀疑,莫不是灵香指错了方向,否则这林子怎会走个没完没了呢?而且也该过了好些时辰了,可天却丝毫没有暗下来的意思。 “这林子怎的还走不到头?”赵无恙瞥了一眼灵香,抹了抹额间的汗珠,以掌作扇扇了起来。 先前走的那片沼泽尚有几分寒意,却没想到这遮天蔽日的林子里居然会这般的热。 赵无恙的言下之意,灵香自然是察觉了,她如同驾马一般拽了拽阿金的衣衫,笑着让他停下来歇息一下。 阿金自然是不需要歇息的,灵香却笑道:“你步子迈得那么大,小无恙都有些跟不上了,紧赶慢赶的,瞧他都累得满头大汗了。” 听了灵香所言,阿金扭头看了一眼赵无恙,果真是如她所说,便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将灵香轻轻放了下来。 不过灵香的样子,着实有些令人担忧,虽说她没有如赵无恙那般赶路,却也是满头细汗,只见她面色苍白,看来脚上的伤着实不轻。 可眼前林子一望无边,她到底是要去哪? 见灵香这副模样,赵无恙心中也很焦急,他连忙说道:“我一点都不累,你脚上有伤,还是快些走,寻乾坤袋要紧。” 灵香闻言一笑:“便是再急,怕是也很难寻到,倒不如好生歇息歇息。” 若是水灵珠在身上就好了,可不知为何,将深潭注满之后,水灵珠便消失不见了,看来那整个潭水便是水灵珠本身了。 灵香叹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身后的石头上:“云梦大泽不分东西没有冬夏,无论朝哪里走,终还是会走回原来的地方,所以我便随便选了个方向,总归是会遇到讹兽的。” 听得灵香所言,赵无恙顿时双目圆睁。只要是能立住的地方,不就有四面八方么?又怎会有不分东西之说? 见他满面惊讶,灵香只觉甚是好玩,心中立时生出捉弄之意,可一旁的阿金清了一嗓子,她才没有作弄赵无恙。 阿金心中也是奇怪,这小丫头自己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有心思寻别人乐子,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所说的不分东西,便是没有日升日落,准确的说,云梦泽这里根本就没有日月。” “没有日月?”赵无恙更加迷惑了,抬手接起透过林叶的光问道:“那这?” 灵香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很久以前的云梦大泽是在我们那里的一个地方……” 相传上古之时大江大河本是一体,那时洪水滔天,人无立居之地,禹帝治水之时,以息壤堙之,故才有了九州大地。当时息壤不断生长,虽将大江大河分离,可不断生长的土壤却将一片水地围在了当中,那便是后来的云梦泽。 当时息壤所围之处,灵气聚集,云中君便应灵而生。也是由于云梦泽灵气充盈,所以吸引了众多神仙灵兽前往。 可年复一年,息壤不断地延伸成长,云梦泽之地便越来小,云中君为了其中生灵,便以一己之力,将水泽搬入云间,尔后藏入了水镜当中。 既是入了水镜,又何来的日月?若没有日月,诸般生灵又如何能安然? “于是云中君便将天光罩了来,留在了水镜之中,才有了你手上的光。”灵香说着砸了咂嘴,对于这些,她其实也不过是自荼蘼的手记中看到的,而荼蘼却是将这段来历涂涂改改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 不过灵香倒是觉得可以当做故事讲讲,而赵无恙也是听得有滋有味。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小巧玲珑长尾兔 灵香一路奔跑着,她丝毫不敢停下。 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个小妖怪,居然能如此厉害,竟会没完没了地追她。 自然这个“灵香”并非是真正的灵香,而是讹兽所化。 众人落入水镜之后,最先被讹兽遇到的,其实是灵香。那讹兽一眼便看上了灵香的乾坤袋,顿时便想纳为己有。 前文便说,这乾坤袋可不是凡物,曾为元清创教真人无为老祖所有,后传给了传功长老澄心真人,再后来则被灵香抢了去。 虽说如此,可乾坤袋的来历却鲜少有人知晓。 然而讹兽是上古灵兽,众人只知她能窥人心擅变幻,却不知她极喜收藏,且她所藏皆非凡品。 不过,那些物件大多都是她骗来的,便是西王母她也曾诓骗过,所骗之物,则是西王母的两颗凤凰卵,至今已在讹兽的洞府中安然存放了几千年。 当然,她虽收集了诸多宝物,可许多也就被她那么放着,更过分的是,有的物件也不过是她心血来潮而骗到手的。 既是喜爱收藏,自然对各种宝物多有研究。从古至今,不管是哪路仙家的、妖邪的宝物,她都能如数家珍。 就如同灵香的乾坤袋,那来历可非同一般。这乾坤袋本是接引圣人之物,上古封神之时,讹兽便对其觊觎许久,只是后来不知流落到了何处,随着云中君将云梦泽隐匿,对于乾坤袋,她也就只好不了了之。 虽说被灵香以明朝铃和各种小饰件遮掩了,可她便是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她心心恋恋了许久的乾坤袋。 讹兽虽心地善良,可终究抵不过心中贪念。这次好不容易遇见了乾坤袋,于是她便变化成了一个老仙人的模样出现在了灵香面前,以疗伤为由,令灵香将乾坤袋取了下来。 一见着灵香将乾坤袋取下,讹兽便趁其不备,瞬间将乾坤袋顺走,解开变化便跑开了。 灵香也没有料到,看着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居然是只上古灵兽,亏得自己还在母亲的手记中还看到了讹兽的标注,上以朱砂着重强调了要多多留心。 看来荼蘼当年入水镜也遇到过讹兽。 不过好在便是那时,阿道自沉睡中醒了过来,竟化成了一个孩童模样,虽说还无法完全变化,但也是极为不易了。 阿道方一醒过来,见灵香那副模样,还以为她受了欺负,又闻见了讹兽的气味,登时便追了出去,想着替灵香出气。 于是乎便有了现在这样的情形——讹兽在前面飞奔,而追在她的身后的,是一个身上未着寸屡的小娃娃。 要说讹兽也算是修行了上千年了,可她始终心思不正,成日里便想着骗东偏西,以至于现在修为也不过堪堪。 但许是行骗多了总被人追,那一双腿脚功夫可谓极致。当她化为原形之时,飞奔起来足下生风,便是上好的汗血宝马也愧不可及。 可好死不死地却遇着了个小黄皮子。 黄皮子嘛,最是护短了,假使你欺负了他的人,便是天涯海角,他也得追上。 就如同现在这般。 先前一次,讹兽本来以为甩脱了阿道,便在一处水边歇息,却恰巧遇到了躺在水边的龙七。 龙七落入水镜之后,不久便出现在了一条河流当中,可谁知竟是在瀑布边上。龙七就这样被水冲下,落入了潭中,所以身上才会有伤。 也不知他在疾落的瀑布中翻滚了多久才飘到了水边,讹兽正低头饮水,龙七便飘到了她的面前。 起初讹兽也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个人之后,便将他捞上了岸,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见并没有什么她能看得上的物件,于是便将他拖到了洞中疗伤。 说是拖,那可真是拖。龙七的伤本是不甚严重,可一路拖来,竟给拖得满身是伤。 讹兽在云梦大泽中早已千年,一看龙七便知他是水镜外的人,于是便化作了同为水镜外的灵香为其医治,倒也算是误打误撞。 可她却没料到,龙七走了没多久,那小黄皮子居然找上了门,还能一眼看出她不是那灵香,在洞中就与她打了起来。 别看小黄皮子个头小,不成想却极是狠厉,又抓又咬的,身形竟还极为灵活,无论如何闪避,他都能及时反应,几回合下来便败下了阵,只能仓皇而逃。 不过以这人类之身跑起来相当不便,方才跑得急,一时间倒是忘了解开变化。 一阵青雾冒出,一只白色的兔子便自雾中窜了出来,只是这兔子与寻常见到的兔子有些不同,它拖着很长的尾巴,身上还有一个袋子叮铃作响,正是灵香的乾坤袋。 如此就便利了许多,讹兽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愈发的远了,她不禁心下嗤道:“哼!小崽子,老娘跑路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一世呢。” 跑着跑着便到了一处森林,这森林名曰黑木,自有云梦泽便有了这森林。讹兽对此极为熟悉,上一回她也是在这林中甩脱的阿道。 “叮铃铃……叮铃铃……” 讹兽加快了步子,一个高跳便窜入了林中,随后只听得一阵树叶灌木的窸窣声,便再无踪影了。 阿道一路追,一路喊着:“蟊贼别跑!”可奈何自己脚力不济,着实追不上那只窜来窜去的兔子,更别说它时不时地还会来个急转。眼见着白色身影一闪,便再也看不到了。 按说黄皮子追兔子也是常事,常常一抓一个准,可阿道却没想到这兔子竟能跑那么快,若非自己有了修为后嗅觉更加灵敏,怕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的。 不过把兔子追丢了,还丢了两回,这事儿可不能与别人提及,丢了奶奶的脸不说,万一被兄弟几个知道了,还不得将他笑话死? 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阿道要追上讹兽的心,只见他伏下了身子,仔细地辨别着周围的气味。 咦?这气息!难道前面是…… 讹兽见甩脱了阿道,顿时便放下心来,正当她有些得意之时,不知怎的,身子竟忽然动弹不得,低头看去,自己竟飘在了半空。 “哼!最后你还是落入了我手中!” 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讹兽抬眼看去,正见着一片斑驳中,一个少年跟在一个身高约八尺的黑衣男人身边,而那个男人身后则背着一个青衣女子。此时这个女子正捻着手诀,虽面色苍白,却满面笑意。 这…… 这下糟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再见讹兽乾坤还 一段故事讲完,又歇息了片刻,阿金便提醒灵香该启程了。他不是个话多的,可灵香都已是如此情况,他不得不开口。真是有些搞不懂搞,她到底是因着什么所以才如此漫不经心。 其实也怨不得灵香,自小她便习惯了凡是做最坏的打算,只要不抱希望,总归会有些惊喜发生的。 就如同她本以为自己是残灵根,所以无法修行,结果现在不也将术法使得得心应手? 于是三人便又开始赶路,也不知走了多久,阿金却忽的停了下来,腾出一只手拦住了正往前走的赵无恙。 赵无恙很是不解,既然灵香伤重急需救治,为何还要停下?正疑惑间,便听前方传来一阵窸窣声,转眼望去,只见灌木丛一阵抖动。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赵无恙立时警觉起来,习惯性地便要伸手拔剑,却记起自己的剑早已粉碎。他心下大惊,若是真来个什么怪物,如今自己就只能赤手空拳与其搏杀。可自己拳脚功夫并不好,万一来的是个厉害的,怕是难以对付了! 他转头望了一眼灵香,犹豫了片刻,方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捻起手诀,屏气凝神。 正当这时,却见灵香抬起环着阿金脖子的手也捻起了手诀,只是不同的是,她却不似赵无恙那般神色肃穆,反而面带笑意。 灵香之所以会如此,便是因为她隐约见听到了些许细碎的铃声,这铃声她极为熟悉,分明就是乾坤袋上的明朝铃。 如此看来,来者该是讹兽无疑了。 倒不是灵香不相信阿道,只是母亲在手记中交代过有关讹兽的一些事情,以灵香对于讹兽的了解,阿道断是无法将其抓住的。 狡兔还三窟呢,别说这兔子还活了上千年,便是成了精的狐狸,怕也不是她的对手,更莫要说才刚入妖道的阿道。 阿道的道行虽是浅了些,不过按着自然来说,驱逐一只兔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这兔子千百年间一直不务正业。 窸窣声愈发的近了,赵无恙全神贯注地盯着不断接近的晃动的灌木丛,准备着施展术法。 忽的,一只硕大的兔子忽地蹿了出来,赵无恙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兔子,一时间失了神,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便是这时,只听身旁一声高喝“起!”那兔子周身便出现了一道道水痕,而它竟于半空中浮了起来。 赵无恙不知如何描述眼前情形,且先不论兔子大小,眼前这只兔子竟还穿着一身衣衫,面上是兔子,却如女子一般梳着发辫,两只兔耳自发间冒出,如今正耷拉着,而它的眼中好似很是不可思议。 就在赵无恙满面惊讶之时,只听一旁灵香开口道:“哼!最后你还是落入了我手中!” 赵无恙扭头看向灵香,只见她满面笑意,他便更加迷惑了。 “怎么样?乾坤袋好用么?” 好用个鬼!老娘弄了半晌也没有打开! 讹兽方自惊讶中回神,听得灵香如此问,便在心中骂了起来。她虽然知晓乾坤袋并非凡物,却没想到其中还有玄机,看着不过是个袋子而已,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 听了灵香如此问,赵无恙立时便明白了过来,眼前这只似兔非兔似人非人的怪物,便是抢走了她乾坤袋的讹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讹兽居然是个母的。 一个女骗子骗走了一个女泼皮的东西,这事情怎的越想越令人发笑呢! 赵无恙正努力强忍着笑意,便听一旁灵香令她将讹兽身上的乾坤袋取下。听了灵香吩咐,他这才看到,讹兽腰间挂着的,正是灵香素日里挎在身上的荷包。他赶忙上前便要取下,而这时讹兽却忽然开了口,倒是唬了他一跳。 “小兔崽子!你敢动老娘的东西,老娘便咬断你的喉咙!”说着竟挣扎了起来,可奈何灵香术法牢固,无论她如何反抗也挣脱不得。 “嗯?你的东西?”灵香讥笑道:“便是你身上这身衣裙,怕也是不知自哪处诓来的,居然还敢说是你的东西,当真是不给你点子教训,你便不知太阳是打哪里落下的了。” 话音刚落,只见灵香指间手诀一阵变化,讹兽身上的水印便又多了几条,如绳子一般,将她缠了个牢靠。 而就在这时,只见灵香自怀中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珠子,正是她自昭冥真人处讨来的火灵珠。 “听闻讹兽的肉很是美味,虽说吃了之后便再无真言,但我平日里也极少说真话,倒也不妨事。不如把你烤了吃了,正好如今我有伤在身,权当是给我补补了,你说怎样?” 讹兽一眼便认出了灵香手中的火灵珠,那可不同于三昧真火之流,火灵珠中的火可是纯灵之火,莫说烤她了,怕是将自己刚放在了火上,她怕是便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 “你……你……”讹兽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来是惊讶灵香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宝物,二来则是害怕灵香真的以火灵珠之火烧她。 看着灵香苍白的面庞,斑驳的林光一时间令讹兽觉得有些恍惚,这副面容她似乎在哪见过,思虑良久忽的叫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尔后又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不对!你不是荼蘼!” 看来她所料不错,母亲当年果真也遇到过讹兽。过灵香却不答她言,只催促着赵无恙将乾坤袋取下。 赵无恙还在诧异灵香要烤了一只会说话的兔子,灵香叫了几声他才回神。 许是性命受到了威胁,他这次上前,讹兽倒很是安分,一动也不动,任凭他将乾坤袋取了下来。 乾坤袋方一到手,阿金便将灵香放了下来,赵无恙递上乾坤袋之时赶忙问道:“你当真要烤了她?” 这话问得灵香险些笑了出来,望着一脸诚挚的赵无恙,灵香心中直叹着,这孩子怎的这般心思单纯…… “是啊!小无恙要不要来上一口?” 赵无恙闻言瞪大了双眼,他以为灵香不过是吓唬那兔子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这兔子既有了修为,便是通了情智的,如人一般无二,你……你吃了她,不就是……” 这厢赵无恙犹自担心,而讹兽本人看着倒很是轻松,仿佛灵香口中说的并非是她一般。 正当灵香想再多戏弄赵无恙时,却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呼道:“小贼!” 话音刚落,一个未着寸屡的娃娃蹦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阿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灵龙重逢飞醋生 龙七没想到,灵香她居然伤重至此,不过好在遇到了赵无恙,倒是令他稍稍放下心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灵香的身边居然真的有个小娃娃,而且他…… 他居然裹着灵香的外袍! 看着阿道得意的模样,龙七心中着实有些吃味:灵香的衣裳他都没有穿过,这小崽子居然就这样贴身穿着了。 不对!不是这样! 龙七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就是觉得如何也不是个滋味,可偏生阿道是个奶娃娃模样,叫他确实也无话可说。 总不能让他脱下吧,赵无恙可说了,他可是未着寸屡的! 罢了罢了!犯不着和一个奶娃娃一般见识了! 龙七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转头看向了被灵香术法绑着的讹兽。 原来她就是假扮灵香的妖怪,不过当初又为何会救他呢? “讹兽嘛,虽说口中从无实言,但到底是天地孕育的良善之辈。”灵香瞥了一眼端坐一旁的路夫人,一面说着,一面为自己上起了药膏。 对于路夫人,她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按着自己对白无常的了解,他这种人,会将路夫人送来,心中定是在算计着什么,否则以龙七几人的修为,几招之内便会被他杀了。 诚然,不排除白无常有显摆之意,只是会在他们到达水镜之时,特意将路夫人带来,以此要挟辛夷,这显然是早便预谋好了的。 白无常的目的绝不会如他口中所说,仅仅是要将自己带走这么简单,只是灵香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目的。 路夫人绝非善因啊! 灵香如此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很是自然地说着话。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白无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听了灵香所说,讹兽自鼻间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却没想声音刚落,脑袋就是一痛。 原来是阿道一巴掌打在了讹兽的脑后,只见他裹着宽松的衣袍,气势汹汹地冲讹兽吼道:“小小毛贼!不许对师傅无礼!” 灵香见状高兴极了,对于阿道的变化,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本以为这个贪吃贪睡的小黄皮子,便是入了妖道,也不过是同阿葎一般能够说人言而已,却没想到竟能变化成如此可爱的模样,着实是令她欢喜到了心坎儿里。 她连忙招呼着阿道过去,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捏着他粉嫩的小脸道:“真是师傅的好徒弟!干的漂亮!” 可没想到的是,阿道居然自灵香怀中挣脱开来,整理着不合身的袍子,对灵香正色道:“师傅自重,须知男女授受不亲!徒儿姑且也算个男的!” 见阿道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模样,众人皆笑了起来,而龙七却在心中暗道:就是!男女有别!说得好! 但便是这一瞬,龙七居然看见了阿道瞥了自己一眼,而阿道的眼中,居然流露出了…… 得意?挑衅? 龙七神情一滞,可待他再看去时,阿道却依旧只是在整理着身上的袍子而已。 这奶娃娃方才是在对自己显摆么?还是自己看错了? 不!他绝对没有看错!这小崽子就是在挑衅自己! 龙七顿时觉得这个阿道并不似看着这般单纯。他可是黄皮子变的!有几个黄皮子是善茬的? 黄皮子都不是好东西! 龙七恨恨地想着,他决定今后一定要让阿道离灵香远些,绝不能让他靠近灵香三步之内。 如此想着,他便不露痕迹地站在了阿道与灵香之间。 正当龙七下定决心之时,许是牵扯了伤口,灵香忽的吸了一口气,还不待龙七关心,阿道便已经蹿到了灵香身旁,极为担心地问道:“师傅可是伤口痛?要不要阿道帮你舔一下?我们黄皮子每次受伤之时,舔一舔伤口便会好多了。” 舔? 龙七顿时一惊,这还得了! 正当灵香宠溺地揉着阿道的小脸,嘴上说着不用之时,龙七连忙上前,提起阿道便将他放在了讹兽身边,一面拍着他的肩,一面说道: “阿道,你现在既已启智,便不能再留有野兽之时的习惯,这对你将来道途不好,切记切记!” 听了龙七所言,阿道很是不解,他看向灵香,懵懂地问道:“师傅,你不常说,不求尽善尽美,但求为所欲为么?为何我入了道便不能留有野兽行为?” 什么?不求尽善尽美,但求为所欲为?这居然是灵香说的? 龙七诧异非常,可转念一想,灵香素来所为,似乎很是符合这句话。 但也不是能如此教给别人不是? “咳咳!”龙七假意轻咳,掩饰着方才的停顿,“你怎能这么教孩子呢?这般教导,岂不是将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教坏了?”龙七一副好似阿道是他与灵香的孩子一般的语气责问着。 灵香听言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他师傅,自然是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了。素日里教你们不也是这般?这有什么?” 此话一出,龙七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灵香,还真是…… 为所欲为啊! “不过阿道……”灵香转而说道:“即便如此,也得分清黑白,要明晓有所为有所不为。世事纷杂,我引你入道,可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不求你会得道飞升,但也望你莫要为祸一方。” 灵香说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路夫人,竟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狠厉一闪而过,她不动声色地整理起了裙摆。 “如今刘夏半夏还不曾寻到,也不知他们是否遇到危险。半夏我倒是不甚担心,一是她身上有八卦盘指引,二则她也不是个会惹事的,想来应无大碍,可这刘夏嘛……” 刘夏的性子众所周知,为人过于耿直,万一遇到什么妖物,说不得便会与人打了起来。 辛夷思虑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与龙七出去寻找他二人,无恙则留下来保护你与母亲。” 对于路夫人,辛夷也以为有些不妥,所以便决定将赵无恙留下来,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总觉得如此这般,有些对不住她,于是便像路夫人说道:“母亲,灵香便辛苦您照料一二了。” 路夫人闻言一笑:“我儿便见外了,这姑娘既是你朋友,如今受了伤,为娘的照顾着本就应当,哪会有什么辛苦之言?” 龙七本是不愿离开灵香,尤其是他身边还有阿道这么个小鬼头,可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他看着阿道沉吟了片刻,尔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方才安心地起身离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假亦真来真亦假 令赵无恙没想到的是,灵香的乾坤袋,当真袋如其名,居然连小炉茶盏这些物件都能装进去,更别说灵香还自其中召出一套黄花梨的案几桌椅。 龙七走时,灵香便着他将自己背了出去,只说洞中太闷,要与路夫人一道去平坦处饮茶消遣。 于是便有了现如今灵香赵无恙路夫人三人,坐在坡顶闲聊的情形。 说是三人闲聊,其实也就灵香与路夫人在说话,而赵无恙此时正面露窘态,坐在灵香与路夫人之间。他实在不知道灵香为何如此安排,两人分明聊得很是投机,为何要将自己夹在中间? 当然,起码看起来是很投机的样子…… 本想叫着阿金一道,可谁知他只说了句要去拜会友人,便自顾自地走了。 友人?他一只猫,哪来那么多友人? 原本阿道是要一起来的,可龙七却以讹兽无人看管为由,硬是将他留在了洞中。 可怜赵无恙如今只能目不斜视假意品茶以作掩饰,而茶盏已端在他手中半晌了。 灵香好似并未看出赵无恙的难堪,正与路夫人聊得火热,却忽的岔开话头看向赵无恙。 “看来我这茶很是不错,竟能令无恙这般细品。一盏茶都品了许久,也不见续茶,更不见言语。” 言语?他能言语什么?这二人说话就如同打太极一般,尤其是灵香,心思百转千回的,自己怕方一开口,就被她算计了去。 虽说赵无恙心思单纯,可毕竟是皇亲贵胄,即便不曾在京都待过许久,可对于宫中诸般明争暗斗,也是自嬷嬷那从小听到大的。 灵香与路夫人看着说得亲热,可赵无恙却看得出来两人的貌合神离——灵香便也算了,可路夫人的笑,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假的。 “呃着……着实不错的……”赵无恙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得胡乱应付道:“这茶倒是令我想起了师傅,他老人家是极爱饮茶的。” 灵香听言对路夫人笑道:“夫人您瞧,我这师侄多孝顺,喝个茶都能想到我二师兄。说起来,我师兄最爱的便是玉露茶,他那的茶极是香醇。不似我这般,只有这等粗茶,倒是怠慢了夫人了。” 路夫人闻言赞许地看了一眼赵无恙:“是啊,是个孝顺孩子。”尔后又笑着回应道:“灵香姑娘这话说的,我倒是觉得这茶好喝得紧,清香甘甜,唇齿留香。” “是么?夫人既是喜爱,那便多喝些吧。”灵香说着,便让赵无恙为路夫人又添了一杯。 这厢路夫人刚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便听灵香又开口道:“说起孝顺,辛夷可真是当仁不让。随我修行之时,便常常会提起夫人呢,总说着定要将夫人救出。如今好了,夫人终是摆脱了白无常的禁锢,他的心思也算了了。” “是嘛,嗨!就是个傻孩子!”路夫人闻言,一面感叹着,一面端起了茶盏,盏中热气遮住了她的眼眸。 听路夫人如此说,灵香更是对辛夷赞赏不停:“怎么能是傻呢?自古便有灌口二郎劈山救母,辛夷赤子之心,当是值得称赞的啊!” “说起来辛夷的刀法好似便是路夫人亲自教与他的。他曾对我说过夫人的二三趣事,至今我还念念不忘呢,如今趁着夫人在场,不如亲自讲讲?” “哦?”路夫人很是好奇,“他还说了我的事情?都说了什么?” 灵香莞尔一笑道:“自然是夫人的英勇事迹了。辛夷曾与我说过一段,夫人单枪匹马,以一己之力端了贼窝一事,还将那贼王生擒送了官府,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路夫人闻言一怔,瞬间便又神色如常,尔后感叹道:“嗨!这种事情,都是那时年轻气盛而已,不足为提,是那孩子着实有些夸诞了。” 听得路夫人如此说,灵香却是不依了:“怎能说是不足为提呢?夫人能有此等胆识气魄,当是吾辈楷模。世间自古向来对女子多有苛刻,可谁说女子不如男?不过是那些个小气的男人们不想女子风头大过自己而已。说起来男人还真是小心眼得紧呢!” 灵香路夫人两人说着话,赵无恙却是惊得茶也忘了喝。这路夫人看着文弱端庄,怎会是缴了贼窝的女英雄?便说她有修为会武功这事,他也是万万不信的。 再说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辛夷大哥提起过这事? 听了灵香感叹,路夫人似乎并不苟同,可她也未多做解释,只微微一笑:“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为人妇,便得相夫教子,哪能那般不尊礼数。” 灵香闻言大为惊讶:“相夫教子?不对呀,我听辛夷说,路家弟子们习武之事,也是被路前辈全权交给了夫人的,难道是辛夷乱说的?” 听了灵香所问,路夫人又是一怔,尔后端起茶盏掩饰道:“不过是些入门的皮毛功夫而已,因着是浅显功夫,夫君又分身乏术,才会委托与我。” “哦~原来如此……”听了路夫人所言,灵香似是极为理解一般,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端起了茶盏再无言语。 此处虽是高地,可放眼望去,却水雾弥漫,可见之处大多也是一片泽地,显得尤为空旷寂静。而坡上三人却是各怀心思,却再未听到灵香与路夫人两人的声音,只听得茶盏搁置声。 三人陷入了一阵沉默,就在赵无恙以为两人再也不会开口了,可便是这时,却听灵香忽的又提起了茶。 “夫人当真觉得这茶喝着不错?” 路夫人笑着应道:“自是当然。” 而灵香闻言,面上却不见丝毫笑意,之时干笑着说道:“自然是不错的,再是不济,毕竟是上好的竹叶青不是?” 竹叶青怎么了?为何路夫人听到这个,面色会变得如此难看? 见路夫人神色有变,灵香却不做搭理,只接着说道:“说起来竹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有个老友极是喜爱竹子,尤其是那慈竹,便是随身的兵器,也是由慈竹所做。那兵器驱魔除妖甚是好用。只是方才煮茶之时,我一个不小心,将先前讨来的慈竹剑的竹叶落入了壶中,到不成想,竟能令茶变得如此香甜。” “夫人,您说呢?” 路夫人大惊失色,立时起身喝到:“你!你这小妖女,居然害我?” 赵无恙闻言大惊,亦是自座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灵香。 “噫!”灵香笑着说道:“夫人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夫人呢?难不成……” “难不成夫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灵香蓦的语气变得极为生冷,她定定地看着路夫人,便是这时,路夫人的脸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的脸居然…… 居然垮掉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讹言谎语骗真身 搜寻了一路,龙七辛夷二人依旧一无所获,便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更莫要说两个大活人了。 这一路寻来,辛夷心中甚是疑惑。此处灵力确实极为充盈,可自入水镜以来,除了一个讹兽,便再未见到其他活物。按着灵香所说,云梦大泽应是聚集了众多古神灵兽才是,可…… 可古神呢?灵兽呢? 辛夷大为不解,思来想去,愈发觉得蹊跷得紧,便想着其中是否另有玄机。正打算与龙七商议,一回头,却见龙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龙七也发觉了这一不妥之处? “我只是觉得奇怪,”龙七捏着下巴皱眉道:“灵香与我们方一见面,便要你我二人出来寻找刘夏半夏,简直太不寻常了。刘夏便是再性直,也是极有分寸的,断不会在云梦泽这等生疏之地招惹是非……” 辛夷闻言稍作沉思,只觉龙七言之有理:“确实如此,虽说心系二人没错,但现下她却不良于行,按着她的性子,当不会让好不容易重聚的几人再次分开才是,可她便是这么做了,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特意将我们支开一般,或是……将你支开……” 龙七辛夷对视了一眼,越想越觉得如此,可灵香为何要这样做? …… 路夫人面上皮肤不断垮掉,乍一看去,褶皱拉扯犹如塌了的发面一般,甚是骇人。 赵无恙已吓得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灵香竟会做出下毒之事。路夫人与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会对她下如此狠手? 不对!自己也是喝了那茶的!难道自己也会…… 赵无恙急忙揉搓起自己的脸,却发现并不像路夫人一般。 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相对赵无恙的神色慌张,灵香却淡定得很,在路夫人嘶声力竭地哀嚎、怒吼、咒骂下,她却依然安座饮茶,仿如事不关己,且她好似极力想要掩盖路夫人的嘶嚎一般,那吸溜茶水的声音别提多响了。 见灵香如此,赵无恙更是诧异不止,在他看来,灵香虽说彪悍了些,却总是为别人着想,她何时变得如此恶毒了? 就在赵无恙惊诧不已之时,只听路夫人身上传来一阵阵“啪啪”声,仿佛是绷紧的绳索扯断的声音一般,又好似沸腾的泥浆,混杂着一阵阵“咕嘟”声。 随着这一阵阵怪声,路夫人的皮囊竟如衣服一般褪下,如今站在二人面前的,居然是面目狰狞的姽婳! 赵无恙自然是不识得她,但现下他却明白,眼前之人定非善辈。 而这时,姽婳强忍着身上剧痛,恶狠狠地问向灵香:“你何时察觉的?” 灵香吸溜了一口茶,感受着口中香气,良久之后才砸了咂嘴道:“我自一开始便不相信你,准确的说,直到进入水镜之前,我便从来没有信任过辛夷。” 赵无恙闻言大为不解,为何灵香会不信任辛夷大哥?而这时灵香却接着说道: “辛夷曾将他母亲之事告知与我,我便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路夫人是他唯一的亲人,依着他的为人,若面临选择,他定然会选择路夫人。” “我曾不知一次地试探过他,也曾明里暗里诸般言明,只是没想到的是,即便被白无常要挟,他依然没有伤害我们。” “自此我才算真正的信任他了,既然他能做到如此,那我便不能辜负他。”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白无常会在我们入水镜前将路夫人带来,直到在黑木林见到了讹兽,我才明白,他要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让我将他的人带入水镜,而那个人就是你。” “你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只有你能够掩人耳目。对于路夫人,我绝不相信白无常会留她性命。白无常这人,能够尽其所用,才是他的做派,而活着的路夫人对他来说,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听了灵香所说,姽婳冷笑了几声:“倒是个明白的,不像那养不熟的狼崽子。” “当局者迷而已。”灵香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手却还在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啊!顺便说一句,方才我所说的有关路夫人的事情……”灵香说着,抬眼看向狰狞的姽婳,面上尽是笑意:“那全都是我瞎编乱造的,只是没想到你竟还会迟疑。枉你将路夫人的魂魄拘在皮囊之中,居然还能上当,真是……愚不可及!” 对于路夫人,灵香根本就知之甚少,即便说是辛夷告诉她,也必不会如此详细才是。可姽婳听后,因着无法自拘魂术中获悉,便信以为真了。现下听了灵香所言,本就狞恶的面目,变得愈发的凶狠起来。 “小妖女!你……你居然敢诓我!” 灵香却丝毫不惧,只嗤鼻一笑:“你都叫我妖女了,若是不骗,岂不是对不住这雅号?” 姽婳闻言便要扑向灵香,可奈何腹中剧痛,着实有些使不上力,即便将手化为魔爪,也不过是空扑腾了两下,便扶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赵无恙总算是彻底明白了灵香的用意,见姽婳欲对灵香不利,连忙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运起灵力一掌拍出,将姽婳拍出了丈远。 反观灵香,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所面对的并不是魔族似的。 倒非是灵香不惧,只是方才姽婳喝了慈竹叶煮过的茶,现下早便自顾不暇,哪还会对她有威胁。 再一个便是想试探赵无恙。 先前在黑木林遇讹兽之时,灵香曾瞥眼看到了赵无恙的手诀,若她没有记错,那应是步罡踏斗的手法。 这个乾元师兄,不仅教了赵无恙拔魔清晖,居然连步天罡都教给了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想想也是,赵无恙虽说修为低微,却是个天星灵根,说不得能够越境作法呢? 只是不知道他这步罡踏斗之术能够有多大的威力了。 正当灵香端着茶深思之时,只见赵无恙捻起手诀,双足马步稳扎,冲着姽婳喊道:“魔族之辈休得猖狂,你若再敢上前一步,便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本应是极有震慑力的话,可自赵无恙口中说出,怎就如此没有魄力呢…… 灵香不禁翻了个白眼:你给谁留情面呢!快怼她啊!弄死她! 而姽婳听了,面目狞毒,痛极反笑:“乳臭未干的小奶崽子,我倒要瞧瞧,就凭你这点子修为,能将老娘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先见之明步天罡 赵无恙正潜心研习拔魔清晖,只是功法过于玄妙,自己着实参悟不透。他有些不明白,这功法分明是师父那等修为方能施展的,可师父却为何要将其教给自己。且自己已将这功法练有月余了,至今也只能做到附灵于剑而已。 正当赵无恙百思难解之时,一袭长袍仙风道骨的乾元真人自月亮门拐了进来,见赵无恙坐在亭中盯着手中软剑出神,面上一笑,悄悄地走了过去。 “徒儿独坐此处,在思虑什么?” 乾元真人蓦的开口,唬了赵无恙一跳,见是自己师傅,赶忙起身行礼。 “徒儿在此领悟拔魔清晖,却一不留神想到了他处。” “哦?”乾元真人似是极有兴致一般,撩了一把道袍便坐了下来,“那是何事令你难以凝神,不妨与为师说道说道。” 赵无恙犹豫了片刻,方才斟酌开口:“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傅明示。” 乾元真人捋了捋长须,示意赵无恙接着说。 得到乾元真人示下,赵无恙拱手一礼道:“弟子修为不过炼气,师傅却将拔魔清晖这等高深功法教与弟子,这究竟是为何?” 听了赵无恙的疑惑,乾元真人只是眯着双目,却并未立时作答,捋了许久的长须,方才沉声道:“《诗经》有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修行问道,常会遇事一二,若不能做到居安思危,那道途必不会长久,无恙你说呢?” “可……”赵无恙听言大为不解,“往日里师父不是总教导弟子,修行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唯有循序渐进,方是恒久之道么……” 听着赵无恙稚嫩却故作老成的语气,乾元真人不禁朗口大笑了起来。见乾元真人抚须长笑,赵无恙很是迷茫: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成? 乾元真人笑了许久方才停下,而后满目和蔼地看着赵无恙,语重心长道:“无恙啊,叫尔等不可操之过急,是为了令尔等守住本心,戒骄戒躁。可教习你拔魔清晖,却并非是揠苗助长,而是有备无患。你可曾想过,若是哪日遇上了难事,若身无长技,又如何做到全身而退呢?” 赵无恙听言,沉吟了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乾元真人又是一阵高声大笑,对于这个弟子,他着实是满意非常。 “既然无恙觉得拔魔清晖很是晦涩,那不如为师教你一招其他的功法,你可愿意?” 赵无恙闻言便是一礼:“师父肯传授,徒儿哪有不愿的道理。” 乾元真人摆了摆手,捋着长须眯着眼说道:“此法乃是道术古法,名曰步天罡,是以自身灵力通过手诀和步罡踏斗而借星辰之力。今日将此法教授于你,便是为了令你于危难之时,能有自救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胡乱使用。若是一招不成,说不得会令你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听了乾元真人所说,赵无恙便不解了:“既是会更陷险境,又为何要使用此法呢?” “哎~”乾元真人摆了摆手,“所以说是万不得已,毕竟此术威力强大,可做你保命之法。此法虽对于修为要求不高,却是极为耗费灵力。若你灵力充盈,那此术倒是无伤大雅,可如今你修为浅薄灵力低微,若是用了此术,怕是会用尽一身灵力。你想,若是一击不成,你又如何再谋生法?” …… 赵无恙着实不想使出天罡步斗之术,可眼下自己却并无其他法子。在宗门修行之时,大半时日都用以研习拔魔清晖,对于其他术法却少有修习。若是他一人便罢了,可他身后还有不能动弹的灵香,能保护她的只有自己了。 再者说了,即便是施以其他术法,想来对姽婳也造不成什么伤害,毕竟方才那一掌自己是用了全力的。可观姽婳如今模样,除了因饮了灵香的茶水而面目狰狞外,并不见那一掌将她如何,反倒是令她更加嚣张了。 “我倒要瞧瞧,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奶崽子的这点子修为,能将老娘如何?”姽婳虽腹痛如绞,却依旧面目狞毒地讥笑着赵无恙。 见她如此,赵无恙便下定了决心。 赵无恙捻起手诀,马步稳扎,灵香眼神一动。 果然是步罡踏斗,乾元师兄还真是什么都敢教…… 步罡踏斗之法,灵力越是深厚者,其威力越是强大,而灵力的深厚,又与修行之人的修为有关。按着无恙的修为,若使用此法,先不论能否将姽婳击败,便是刚施展完,整个人怕是也灵力耗尽无法动弹了,不过…… 不过倒也难说,毕竟无恙是天星灵根,又身有万古苍穹,若真要说起来,也就他能施展此法了。 罢了罢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如此想着,灵香便吸溜了一口茶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一片迷茫水雾,仿佛眼下之事与她无关一般。 赵无恙一面感叹着乾元真人的先见之明,一面运灵于足间。 “天枢!天璇!”只听赵无恙高声唱着,而随着他每一声高唱,便能见到他足下灵光乍现。 方一唱完这两句,赵无恙又变幻了手诀,随后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再次高唱道:“天玑!天权!” 赵无恙每唱一声,脚下灵光便是一闪,而接下来他却迈开步子,不再以马步蹲立。 “玉衡!” “开阳!” “瑶光!” 赵无恙每一声唱诀皆用尽全力,仿佛将所有灵力都倾注于言灵之中。如此看来,这一通天罡步斗下来,他定是会灵力耗尽的。 灵香听着赵无恙的唱诀,斜眼瞥了他一眼,再看向远处的姽婳,只见她依旧满脸讥笑,心下不禁冷笑。 哼!祸到临头了,竟还不自知! 便是这时,只听赵无恙高声唱道:“洞明左辅,隐元右弼,号天辰之力,降除恶穹光!” 话音方落,四周顿时一暗,天上浮云四散,斗转星移,北斗尽现,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姽婳方觉不妙,忙冲着赵无恙吼道:“你做了什么!” 可为时已晚! 只见空中方格尽现,仿若棋盘,而棋盘之上,北斗九星光芒尤甚。姽婳话音刚落,九星星芒俱落,接二连三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凶相毕现恨意浓 果真如灵香所料,赵无恙能够使出天罡步斗之法,之时令她没想到的是,天罡步斗之术竟会如此壮观。 毕竟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步罡踏斗过,她无非是在琅嬛阁的藏书中看到过相关的功法而已。这套功法可修习之人并不多,除了前任掌教,并无人能够修得正法。 然而前任掌教早已过世多年,乾元真人的大弟子守愥倒是练过一段时日,却无法将天星之力借来。 说到底,还是得看修炼者的天赋,若能修习,便是上苍眷顾。 天眷之人啊!呵! 灵香自嘲一笑,尔后淡然地吸溜了一口热茶。 就天赋而言,赵无恙的确算得上是无可比拟。抛开天性灵根不说,能得万古苍穹青眼,便不难看出,他将来定是会前途无量。 只是如今赵无恙似是心有郁结,所以修为总部肩章,若是不能将心结解开,恐难再有所精进…… 瞥了一眼捻诀正立的赵无恙的背影,灵香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将脸埋在了茶盏的热气当中。 唉……罢了罢了,天不眷我,那我便助他人破天好了! 相比灵香的若无其事,赵无恙却大不一样。自步罡伊始,他便感到体内灵力翻腾,而就在手诀捻毕步罡踏定,翻腾不止的灵力便随着落星一起,不断自体内用处,犹如决口的河堤一般,不由自主,无法收止。 不过眨眼功夫,赵无恙却觉得好似换了几轮春秋一般,就在他以为自己便要死了的档口,星芒竟渐渐歇止。 随着最后一道星光落下,体内不可控力终于消失。赵无恙猛然倒地,不断地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如同干涸了许久、渴望一场大雨的河床一般,又好似久旱不雨而龟裂的土地,亟待灌溉。三魂七魄似乎不断剥离肉身,神识逐渐涣散消失。 他好难受!他真的好难受! 就在赵无恙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识海一片混沌之时,口中忽地传来一阵甘甜醇香,还听到一道清丽的女子声音说道: “喝吧!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听了这话,赵无恙连忙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此刻便是给他一碗毒药,想来他也定会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吧。 灵香一面将茶水喂给赵无恙,一面陷入了深思。 果真如她所料,无恙修为太过浅薄,根本不足以承受步罡踏斗的消耗,若非是自己在场,还不知他能不能缓过来。乾元师兄未免也太过胡闹了,怎么什么也敢教给他! 方才灵香已给赵无恙服下了一颗聚灵丹,云梦泽灵气充盈,现下只需静待丹药生效便可。 然而就在灵香给赵无恙喂食茶水之时,却听到一阵癫狂的笑声传来。灵香不禁蹙起了眉头——果然以小无恙的修为,还无法伤及姽婳那等魔将之阶的魔族。 姽婳笑得如同疯子,笑声凄厉诡异,空谷回响,极是骇人。尘埃落定,只见星辰之力落下之处,一个怪物匍匐在地。 那怪物其状若蝎,之时蝎尾处并非毒刺,而是一个操着一对利爪的女人,正是姽婳。 “终是现出了魔相!”灵香冷声道。 虽说小无恙修为不足以将姽婳如何,却能将她魔相逼出,倒也算是厉害的了,只是…… 只是如今自己身有不便,小无恙又不省人事,想要对付姽婳,怕是并不容易。不过好在先前姽婳饮了不少她的茶水,竹杖老头儿的慈竹叶也不是虚的,姽婳如今也应是动弹不得的。 可灵香却料错了,姽婳不但起了身,还蹒跚着朝她二人靠了过来。那蝎子口中涎水喷涌,舞动着两只大鳌,一张一合间“咔咔”作响,看着似是愤怒极了。 与威势十足的蝎子想必,姽婳则是披头散发,满面阴沉地死死盯着灵香。 姽婳确实没有想到,赵无恙那小子会有这等力量,竟能将她逼成这样,不过她不在乎,自始至终,她想要的,就只有灵香一人。 她想要灵香死!她要那个女人的女儿死! 望着愈迫愈近的姽婳,灵香这时才真的慌了起来。 慈竹是竹杖老人培育的,专门用来对付魔类的灵植,按说魔物只要沾上了,浑身便会受蚀骨之痛。而眼前姽婳癫狂模样,和那溢出眼角的仇恨,却令她心生畏惧…… 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会令她执着至此? 姽婳的步伐坚定而沉重,蝎脚间不断传来的“咔咔”声,如擂鼓一般打在灵香的心上。灵香此时此刻只觉眼前的女人可怕至极,她捻指掐诀,使出了诸般术法,可不知是她修为平庸,或是慌乱中使得术法失了准头,竟伤到姽婳分毫。 可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就在灵香慌乱之际,一个身影忽地立在了她的面前,居然是赵无恙! 赵无恙喘着粗气,将灵香挡在了身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灵香,在他看来,灵香素来都是一副玩乐人间的模样,何曾这般惊慌失措? 她……定是吓坏了…… 赵无恙依旧觉得浑身难受,可不知怎的,身子却逐渐恢复了气力,体内也慢慢积攒了灵力。他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惊恐失色的灵香,便明白了定然是灵香对他做了什么。 “你可是元清派的九长老,遇事怎能如此惊慌?”赵无恙冲着灵香一笑,旋即看向魔相毕露的姽婳,英眉深锁着。 虽说自己现下恢复了些气力,却不知身体能否再支撑自己施展一回步罡踏斗…… 可赵无恙并无丝毫犹豫,捻指掐诀,马步稳扎,口中念词,一气呵成。 见此情形,灵香终自惊惧中回过神来,忙拉住了赵无恙的袍摆。 虽说聚灵丹生效了,可赵无恙若强行步罡踏斗,只会遭到反噬,届时只怕性命不保! 可赵无恙却不过回头一笑,苍白的面上竟不见了往日的稚嫩,而是一脸决绝。 姽婳没想到赵无恙居然还能起身动弹,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既然他一心求死,自己何不成人之美?她可不在乎手上死几个人。 一想到这,姽婳觉得自己似乎更有气力了,步子也仿佛变得更加轻盈而不再踉跄。如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心思,她马上就能杀了那个人的女儿了,那个连名字都令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荼蘼!” 姽婳高吼着举起螯钳便砸了下来,而赵无恙也高呼着北斗之名,灵香拼尽全力拉扯着赵无恙。 一声巨响,碎木横飞,黄花梨的桌椅被砸了个粉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道尽涂穷鹡鸰鸣 龙七仔细查看着灵香,面上紧张不已,他也不知灵香是否受了伤,可当着赵无恙和阿道的面,也不敢过分逾矩。 灵香看着倒不似先前那般,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但她面上虽说着无碍之言,一面安抚着担忧不已的龙七,却又一面仔细听着赵无恙的脉息。 赵无恙步罡踏斗耗费了大量灵力,即便后来服下了聚灵丹,但究竟还是又强行步罡了一回。 其实赵无恙已然无碍了,灵香的丹药自然是不会出错的,可她就是很不放心,赵无恙那个决绝的眼神,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她从未想过会有谁为她去死,从未有过,可那时赵无恙分明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龙七剑眉深锁望着灵香,他未曾见过灵香如今日这般,将对别人的关心表露出来。倒不是说灵香不在乎别人,而是她总是会在嬉笑怒骂间不着痕迹地替人将事情打算好。 望着如此的灵香,龙七眼中一暗,回想方才时候,灵香当时的神情,是他不曾见过的,那满眼的惧怕,和深深的自责…… 若非自己与辛夷赶回来得及时,灵香与无恙怕是便丧命于那老妖婆手上了, 一想到这,龙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个姽婳,害死了他的家人,如今又要自他身边夺走灵香。亏她跑得快,若是再遇到,定要她万劫不复! 正当龙七出神之际,灵香已替赵无恙诊治完毕。赵无恙掸了掸衣袍,起身望向洞外,眼中尽是担忧。 “辛夷大哥他……” 话虽未说完,但众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龙七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想来路夫人现下正与他告别呢吧!” 灵香说着,握住了一旁龙七的手,而龙七亦是回握着,可眼神却望向了洞外——他也是很担心辛夷的。 “告别?”赵无恙大为不解,“什么告别?” 灵香叹了口气,想起了昆吾派的竹黄,那还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那便是姽婳的手段了,将人的魂魄拘在皮囊之中,如此便能知晓那副皮囊的所有事情,才好骗过别人。” 赵无恙听言,双眼圆睁。将人的皮囊剥下来本就已经残忍至极,还将人魂魄困在皮囊之中,这……这简直…… “惨无人道!”赵无恙皱着眉恨恨地说道。 灵香却笑了,只是笑容看着有些忧伤:“她本就是魔族,又何来的人道?”更惨的她还没有说呢! 若想将灵魂拘在皮囊之中,则必须得将人活剥了才行。这还是灵香后来自《魔人异话》上看到的。 不过灵香看着洞外的迷蒙,却没将这话说出来。赵无恙是个单纯的孩子,单纯且善良,以他这年纪,还是不要让他知晓如此黑暗的事情为好。 她实在无法忘记那个眼神,和那一抹笑意,还有…… 还有龙七。 自己虽说当时失了主张,却并非神志不清。 …… 姽婳高吼着举起螯钳便砸了下来,而赵无恙也高呼着北斗之名,灵香拼尽全力拉扯着赵无恙。 一声巨响,碎木横飞,黄花梨的桌椅被砸了个粉碎…… 然而也就只是桌椅而已,就在不远处,龙七抱着灵香,背对着姽婳,赵无恙则被辛夷一只手抗在了肩上,另一只手上端着放着茶壶茶盏的托盘。 “跑了一路,茶水可少不得。”辛夷说着,将赵无恙放了下来。 赵无恙这才自诧异中回神,见是辛夷,眼中顿时便蓄起了泪花。他以为这次已是绝路,自己也是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的。 见他如此,辛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托盘递了过去:“难为你了。” 赵无恙端过托盘,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 龙七也将灵香轻轻地放了下来,可是灵香却觉得龙七有些不同,她能感觉到龙七浑身戾气横生。 灵香抬眼看向龙七,可龙七却已经挥剑冲了出去。龙渊剑泛着红光,蒸腾着周遭的水汽,被龙七粗暴地挥斩着,每一招都狠厉异常。 姽婳在龙七凌厉的剑招下根本无力还手,只能以巨鳌抵挡。 虽说如此,龙七也并未能将她如何。姽婳即便是喝了灵香的茶,身子虚弱难以出招,可毕竟是魔将之阶,龙七不过筑基一境,实力悬殊间,也不过是在她身上添了几道浅薄的伤口而已。 但龙七却并未停下,他的剑招看着毫无章法,就像是胡乱挥砍一般。 不!他就是在胡乱挥砍!龙七根本没有将龙渊当成剑,而是像刀一般砍着! 看着龙七如此模样,灵香忽的记起了去年凉城之时,龙七也曾陷入如此情境,她连忙对辛夷说道:“快阻止他!否则便会走火入魔!” 辛夷自然看出了龙七的异常,但他一时半会却无法插手。龙七灵气混乱剑气肆意,若要阻止他,必须得寻到一个破绽才行,否则说不得自己也会牵连其中。 而就在这时,许是姽婳积攒足了力气,她一个转身,将自己暴露在龙七面前,尔后一爪接住了龙渊剑,另一个爪子裹挟着毒气便要袭向龙七的胸口。 电光火石之际,辛夷一个捻指,随后身影一闪来到了龙七身后,禁锢着将他向后拖去。 “龙七!镇静些!你吓着灵香了!” 一听到辛夷提到灵香,龙七这才回过神来,顿时便觉得浑身失了力道。便是这时,姽婳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 灵香望了一眼龙七,眼中尽是担忧。龙七不是第一次失了心智了,上回自己能够以清心符将他镇住,只是因为自己修为比他高而已,如今两人修为相当,若是再遇到,怕是再难镇住他了。 龙七会变成这样,与他自小经历有关,这是心伤,非一般药石能够治愈的。 灵香摩挲着龙七的手掌,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不再陷入那时的境况。他手中的茧子比以前厚了许多,想来是剑握得多了才会如此。 灵香又看了一眼赵无恙,便决定了一件事,正要开口之时,却见辛夷自外走了进来。 赵无恙本想安慰一番,走上前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见他一脸担忧,辛夷却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那笑容看着并没有多少伤感,而是一种释然。 “路夫人……送走了?”灵香开口问道。 辛夷点了点头,他的眼眶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的,不过他却没有接口,而是说了其他:“此处不宜久留,快些收拾收拾离开了吧!”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居安思危道之炁 “走便走了,将讹兽放了却是何故?”赵无恙很是不解。几人在云梦大泽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遇着个当地的,就算是个灵兽,起码也是个会说话的不是?多少总能为大家指个路吧。 龙七背上的灵香自然明白赵无恙心中所想,她笑了笑说道:“讹兽之言,十有八九是假话,剩下的一两成,也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而随意编造的。留她在,不仅不能为我们带路,反倒会徒增麻烦,不如将她放了。” 话音刚落,藏在灵香背上的阿道突然探出了头:“那她说我们再也无法离开云梦泽,也是骗人的咯?” 灵香笑了笑,伸手勾了勾阿道的小鼻子:“那阿道觉得呢?” 其实灵香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先前荼蘼仙子曾经来过,又安然地出了水镜,想来应是遇着什么契机。只是在她手记中并无只字片语的记载,所以灵香也不敢将话说全,只是反问着阿道。 阿道一手捏着下巴,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哼唧了几声才开口:“既然她从不吐真言,那想来便是诓骗于我,亏我还在洞中细细打算了,将来此处的日子该怎么个过法。” 对于背着灵香赶路这件事,龙七自然是千般愿意的,可他却没想到阿道居然也心安理得地爬到了他的背上,这让他不禁有些怄火。 但怄火也没有办法,别看阿道看着好似孩童模样,说起道理来可一套一套的。一说自己腿短不善奔走,又说龙七怕不是力气小连小孩子都背不动云云,惹得灵香嬉笑不已,龙七也是被说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但他总不能和一个小娃娃一般见识不是?虽然他不认为阿道会如外表一般。 龙七正暗自恼火着,赵无恙再次开口:“那不去找刘夏大哥和半夏师姐了么?” 提到这两人,灵香倒是没有过分担忧,不过她却理解了当初荼蘼仙子为何不将赤琰子一起带入水镜了——人多反而是件麻烦事。 现下几人能聚在一起,已是巧合,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云梦泽之大,古书便早有记载。如今他们所在之处,可是云中君将那一片泽地照搬过来的,若真是想找他们二人,一时半会怕不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不过一旁的辛夷却好似并不担忧,只是对赵无恙语气平静地说道:“刘夏这人虽说耿直,却不是个鲁莽的,遇事自有分寸,断不对出岔子。至于半夏,她向来谨小慎微,手上又有个厉害物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 灵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与其顾虑他们,倒不如操心一下你们自己。” 操心自己?自己如今好好的,有什么要操心的? 见赵无恙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灵香笑了笑:“好不容易能来云梦泽,如此充沛的灵气,你想便这样算了?” 这话说得赵无恙更是不解了。云梦泽灵气充裕,可又怎样?虽说有助于修炼,但修为哪是一时半会就能提升的? 天底下难不成还有坐享其成之事? 赵无恙不解地看向灵香,见她只笑不语,一时便讶异万分——莫非自己猜对了不成? “再者说了,”灵香随即话锋一转:“你们也不想再发生遇见白无常之流却束手无策的事情吧。” 虽说龙七听了心下不爽,却明白灵香所言确是正理。且他心中也是好奇不已,灵香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提升修为。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来听听。”龙七催促道。 …… 四人在黑木林入口停了下来,与其邻接的,正是先前赵无恙走了一路的沼泽地。 在听了灵香的讲解后,辛夷沉思了片刻道:“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道修之人有一套先天之炁一说,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没错。”灵香点了点头道:“武修之人大多修习后天之气,也就是所谓的气,不过其实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道家称之为炁。” “气?不还是气么?”龙七挠了挠头,他实在听不出有什么差别。 “自然是不一样的。”灵香解释道:“先天之炁中的炁是上旡下水,炁就如同一个人的灵根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准确的说,一个人的灵根是什么样子,就是由这个所谓的先天之炁决定的。” “炁介于阴阳之间,无所谓阴,无所谓阳。” 赵无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灵香所说,他大致明白:“只是既然炁是与生俱来的,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能修行?” 灵香颔首道:“话是如此,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得道的。所谓的寻道,我便想着,或许就是在寻找自我,而这自我,也许就是摸索先天之炁。” “那这炁能做什么?”龙七问道。 “修行之人若是能摸索出一丝半缕先天之炁,便能将其与后天之气融汇。筑基破境之时,一瞬间好似周遭自然更为清晰明了,却又不甚真切,那便是摸着了炁的门道。” 赵无恙并未踏入筑基,所以对于灵香所说的感觉并不清楚,不过他却稍稍懂得了一些,大约便是道法自然之理。 而龙七对于此却深有所感。 方一踏入炼气,他便觉着自己对周遭自然更为敏锐。而闲云居修行的那段时日,正是龙七破入筑基之时,有那么一瞬,他仿佛觉着体内丹田处似有似无的混沌之形,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却又不甚真切。 这与灵香所说的,的确很相似,若真是这样,想来便是所谓的炁了。 “其实所谓的炁,我也不甚了解,毕竟我自己……” 灵香并未把话说完,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奇怪,不过转念又想,她大约说的是自己的修为吧。 至少龙七是如此认为的。自认识灵香以来,她便一直是筑基三境,如今自己已是筑基一境,而她却依旧如此,平日里也不见其修行。 龙七望了一眼灵香,却并未自她面上看到沮丧之意,相反的,灵香眼中却是晶亮。 许是她志不在此吧。 如此想着,龙七便也释然了。 既然灵香不在意,他自然也不会介怀,不过修行还是必要的。 若是自己修为不足,又如何能护得她周全? 不过…… “既是如此,现下与我们说这先天之炁,又是为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洞天别具再相逢 半夏一路战战兢兢,算上方才遇到的,已是不下十头灵兽了。 尤其是刚刚躲过的那一头,简直可以说是硕大无朋,若非自己小心谨慎,说不得便要成了它的腹中之物了。 好在自己有八卦盘。 半夏从未如现在这般觉得文王八卦如此亲切,她一面感念着手中盘子的诸般好处,一面向盘面哈了口气,揪着袍袖小心擦拭了起来。 便是这时,文王八卦好似回应半夏一般,本是艮卦处闪烁着荧光,却忽的换到了坎卦处,且闪烁急促,似是在催着她一般。 见此情形,半夏自然是不敢多做耽搁,急急便按着文王八卦指示的方向去了。 绕过灌木,穿过荆棘,几番周折,终于来到一处山前。循山望去,一片茂密,郁郁葱葱。 这是一片山林,不过令半夏诧异的是,离了老远便能看到半山处的灵气。对此半夏也是吃惊异常——难道自己修为提升了不成? 于修为一事,半夏素来是可有可无的,她其实对此并不热衷。犹记得第一次演武之时,被问及为何修道,她的回答,也着实令那时的外门弟子们嘲笑的许久。 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半夏以为,她这一生,能够如此,便已知足,何必还要劳心劳力地过于追求?是她的终究会是她的,不是她的,求也求不来。 再说自己入得了道门,本也就是稀里糊涂的。 好在洞慧长老对于半夏的修行也不甚苛刻,不像对待其他师兄们一样,每每练到差不多的时候,也就随她去了。 兴许是知晓半夏的脾性,洞慧长老还特意赐号与她,号曰暮逸。 方一入门便能得赐号的,半夏也是头一人,不过这事也就自家的几个师兄知道,她也并不曾因此而宣扬。 可纵使如此,修为提升,还很是值得高兴的。 半夏不过炼气修为,对于灵气,也只是能察觉一丝半缕而已,并不能如现下这般能够看得清。 起先看到半山处的异样,半夏还不知是何物,直到靠近山脚感受过后,方才知道是灵气。 但她却错了。 并非是半夏修为有所提升,实则是半山处的洞中灵气着实密集,灵气不断溢出山洞,才会令她看得如此清晰。 至于这个洞中为何会如此,想来这也正是文王八卦指引她到此处的因由。 见手中八卦盘指示的方位正是那处洞穴,半夏再三确认后,便将文王八卦揣入腰中,足下运灵,不假思索地便往山上奔去。 方一到洞口,便有一阵清风自洞内吹来。那风拂过半夏的面颊,仿若轻纱一般柔和,令她只觉一阵舒适。 半夏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昏暗。一见如此,她便犹豫了。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云梦大泽中,若是在此处遇到危难,岂非叫天不应,叫地不鸣? 本是想着寻找灵香几人,可这云梦泽中实在怪异,没有日月辨认,根本无从知晓时辰,而自己分明就已经寻了许久,但这天依旧亮敞。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便提脚踏入了洞中——信八卦盘总归是不会错的,这一路可多亏了它呢! 初入洞中,还能勉强看得见路,稍一深入,便是五指不见。半夏捻诀聚灵,眼下一抹开启了灵视,才发现这洞中着实逼仄,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顺着洞隧行了不久,洞中竟渐生光亮,由迷糊渐而清晰,便是不用灵视也能看清了。而脚下竟有豁然之势。 半夏见状,急行向前,方拐入一处弯道,瞬间一片大亮刺目而来,幌得她一时无法适应,直以手背遮目,片刻之后,方才放开。 而眼前景致,却令她好一阵瞠目——碧草芳菲,花团锦簇,小桥流水,亭台轩宇。 这简直比师傅的道场还要精致! 难道就这会子功夫,自己便穿过了这道山? 半夏一面感叹着向前走着,一面诧异地环顾着四周,言语已然无法表达她心中所想。而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惊叹之时,却忽地听到一阵“窃窃私语”。 “是人!” “真的诶!又来了一个人!” “这人看着好好吃!” …… 说是窃窃私语,可这声音尖细,实在令半夏难以忽视。 等等!好吃?! 半夏忽的警惕起来,但四下里却连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她丝毫不敢松懈,一手捻诀,一手紧紧握着判官笔。 胶着了许久,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之时,只听一道道孩童的嬉闹声传来,四下的灌木一阵阵颤动,随即便成群结队地蹦出了一个个小灵兽,如潮水般纷纷涌向了半夏。 半夏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淹没在了一群小小的身体当中。而正当她出神之际,却忽觉面上一阵湿凉。 原是一只灵兽正舔舐着她的面庞,半夏登时便是一惊——难道这群小东西真是要吃了她不成? 那可不行!自己可还没活够呢! 半夏一阵艰难捻指,瞬间周身迸发出一道气流,将这些灵兽一一弹开,随后赶忙坐了起来。然而这些灵兽仿佛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似的,嬉笑着在草地上滚了又滚。 “这人果然好香!”是那只舔了她的小灵兽,它如同鞠球一般滚着,一面笑一面说着:“好香!好香!” 这话听得半夏好是毛骨悚然,可待她看清了这些小灵兽的样貌后,却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这些个小东西,还着实是…… 可爱得紧啊! 而其他小灵兽听言,一时间也不滚了,蹦跳着便要凑到半夏身上,一个个伸着舌头争相往她脸上蹦跶着,仿佛是要分食了她一般。 半夏此时心慌无比,她着实无法对这些小东西下手,可也不能就这么被吃了吧! 那死相,得多难看啊! 便是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小家伙,又在调皮了!” 小灵兽们闻言,笑着闹着自半夏身边散开,蹦跶着、滚动着,纷纷奔向她的身后。 半夏循声回头看去,来人一袭青衣道袍随风摆动,面目清朗,笑意盈盈,不是别人,正是…… “刘……刘夏!” 而刘夏闻声面上一滞,随后便是一阵惊喜。 “半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因缘冥冥水中月 先前半夏一时情急不曾留意,现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小灵兽说的“又”是何意,原来是指的刘夏。 只见那个如同一颗鞠球的灵兽,如今正蹦跶着跳到刘夏的面前,伸出一根肥大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又舔,神情似是极为满足一般,半夏见状登时便是一阵恶寒。 可刘夏却是笑着将那灵兽抱了起来,口中一本正经道:“人是不能吃的。” 这瞧着倒是有些滑稽了。 正当半夏觉得好笑之时,忽的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一声声高喝: “抱抱!抱抱!” 半夏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朝自己奔来,刘夏连连大喝道:“小心!” 可还不待她看清来人,自己便陷入一个毛茸茸的怀抱当中。 起初倒还觉得舒适,只是后来竟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仿佛是坠入了云里雾里一般。 一旁的刘夏扶额捂面,眼前抱着半夏的,是一个硕大的毛团,如今正在地上滚来滚去,还发出似是满足的呼噜声。 刘夏好一番折腾下,方才将半夏救出,扶着脚步虚浮的半夏,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一片哄闹中。 才歇息了没多久,半夏便耐不住好奇问了起来:“此处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那些灵兽又是怎么回事?……” 一口气问了一堆,刘夏一时间却不知自哪开始说起,不过他见半夏还是一如往日模样,只笑得桃花满面,水波盈眸。 问了半晌也不见回应,半夏便杵了刘夏一下,一脸埋怨道:“问你话呢,作甚傻笑。” 刘夏捂着微痛的肋下,轻咳着掩饰道:“你这拉拉杂杂问了一堆,叫我从何说起?”一面说着一面扶着还有些气急的半夏坐下来,方才斟酌开口。 “此处是瑶姬仙子的洞府……” “瑶姬仙子!”半夏听言,登时便惊得跳了起来,“她不是……她不是……” 刘夏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半夏的肩,点着头示意她坐下。半夏瞠目坐下后,眨了眨眼,压着嗓子小声问道:“书中说她不是应在姑瑶山么?怎的会在云梦泽?” 对于此事,刘夏也并不清楚,他甚至连姑瑶山是哪都不知道,但诚如他所说,此处确是瑶姬仙子的洞府。 刘夏跳入水镜之后,登时便是一阵混沌,不多久便没了知觉,醒来之后就已经身处此地了。他只记得,当时身边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以花叶给自己喂着水,可便是那么一瞬,便又昏了过去。 后来再次醒来,身边便围着那么一群小东西了。在那些小灵兽争先恐后的说明后,他才大致知晓了自己的处境。 一番讲述,听得半夏一时间无言以对,这分明就相当于一无所知啊! 罢了罢了!自己到现在也是稀里糊涂的,总不能怪他人不是。 “那……那瑶姬仙子,现今人在何处呢?”半夏转而问道。 “这……”刘夏眉头一皱:“据说是去了外面,却无从知晓做什么去了……” “既是如此,那便快些走吧。灵香几个如今不知去处,还是快些找到他们为妙。” 半夏说着便要起身,可一旁草丛却钻出了一个团子,抖了抖身子糯糯道:“仙子有言,令你们留在此处便可。”随即又有模有样故作高深道:“万千因缘,皆有定数。所寻所求,冥冥自来。” 见那雪白的团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半夏刘夏二人面面相觑。 …… 黑木林前,几人正盘膝而坐,依着灵香所言,冥思是摸寻炁最好的方式,只是此法需得投入十二分精力,一旦坐定,便会五感封闭,外界种种,皆不能察觉。 因此这个法子也是最为危险的,若是无可靠之人护法在侧,断不能运用此法。 龙七对于灵香自是百般信任,在听说掌握此法能够助他参悟龙家剑法后,便更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了。赵无恙亦是心思单纯,对于灵香的话也不疑有他,所以听了灵香所说之后,便依言禅坐封闭了五感。 诚然,灵香所言确实在理,辛夷对先天之炁也有所了解,深知此中厉害,若真能参悟一二,与现下相比,修为所提升的,绝非是一星半点。但他心中却总觉怪异,如今众人处境并非十分安然,灵香到底为何会挑在此时告知众人有关先天之炁一事? 虽说灵香素日里行事有些乖张,但绝非是个不分轻重之人,断然不会将众人安危视作儿戏。可此举却又着实令辛夷想不通了,倒非是辛夷不信任灵香,与其相处许久,他自是深知灵香为人,只是灵香此番所为,着实是有些欠妥了。 且不说姽婳如今虎视眈眈不知其身在何处,单单是如今云梦泽到处充斥着的诡异气息,也不得不令人再三提防。 灵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辛夷百思不解,虽与众人一样盘腿而坐,却始终不曾放松懈怠,时不时地撇向一旁闭目养神的灵香。 先前有了讹兽一事,如今灵香行事反常,他不得不提防着些。可正当他再一次看向灵香时,灵香却忽的睁眼看向了他。 只见灵香先是一笑,随即捻指掐诀,一番施展,在龙七赵无恙周身布下了几重法阵。 辛夷见状登时大惊,难道这个灵香也是假的?可就在这时,只见灵香将怀中阿道轻轻放下,居然自己走出了法阵。 “你究竟是谁!”辛夷握着腰间刀刃,一脸戒备。 他见过灵香脚上的伤势,绝非一时半刻可以愈合的,可眼前之人却好似从未受过伤一般,脚步稳健,丝毫不见蹒跚。 这一路下来,几人从未分开过,此人究竟是何时与灵香掉了包? 真正的灵香又在何处? 眼见着面前之人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辛夷额间已见细汗,可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云梦大泽乃是上古之地,其中卧虎藏龙不可估量,若眼前之人真不是灵香,却又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与之换下,其本事便可见一二,贸然动手,定无法取胜。 不过眼前之人却始终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更是不言不语,只盯着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辛夷心中从未有过这等压迫感,正要准备出手,可那人瞬间一个捻指,他便再也动弹不得。 便是这时,她抬起手又是一个捻指,随后指向了辛夷的胸口……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沟壑辗转共漫漫 辛夷不知如何应对,若是自己贸然出手,说不得会连累龙七二人,况且现下还不知灵香人在何处。 可那人一副不言不语模样,却让他倍感压力。辛夷浑身紧绷,犹如蓄势待发的箭一般。便是这时,只见那人面上一笑,他紧绷的那根弦瞬间绷断,拔刀便要挥去。 然而刀还未来得及出鞘,只见那人手诀翻转,刹那间竟令辛夷丝毫无法动弹! 眼见着那人一步步逼近,可辛夷如何也无法挣脱术法,背手握刀,如同一座石雕。 待那人近了身前,她又是一个捻指,尔后便指向了辛夷的胸口。辛夷顿感不妙,却无计可施,心中直道,难道自己今日便要交代在此了么! 就在这时,一张黄符自辛夷衣服中飞出,被那人一手接了过去。 “你这话我便不懂了,我不是灵香,难不成还能是怪物?” 居然真是灵香?可她此番却是何意?黄符又是何时被放在他怀中的? 辛夷将信将疑间,忽觉身子一松,禁锢之术居然被解开了,正当他百思不解之时,又听灵香说道: “你的心乱了。” 听得此言,辛夷先是一怔,看着灵香黑白分明平静无波的双眼,良久之后方才自嘲一笑:“分明是个小丫头,却事事都看得如此明了。” 灵香莞尔一笑,在一旁的树下坐了下来:“何事扰心,不妨讲与我听听,说不得还能为你筹谋一二。” 辛夷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馅,但显然灵香是早便看了出来了的,所以才故意露出破绽惹自己疑心的吧。 好一个洞若观火的女子。 辛夷摇了摇头,无奈地坐在了一旁:“你的脚……” “嗨呀,好歹我也是个门派的长老,没些个本事岂非浪得虚名?”灵香说着掸了掸裙摆,“虽说还没好利落,但也算无碍了,只是还不能赶急路而已。” 这话确实如此,灵香或许修为低微,但身为元清派长老,自是有一技之长——元清八位长老各司其职,每一位都有各自的看家本事。 灵香的丹药之术,便是荼蘼在世,怕也不过如此吧。 辛夷无奈地叹了口气…… …… “娘!孩儿不孝!”辛夷跪在路夫人的皮囊前痛哭着,双拳紧握,心中悔恨愤怒交杂。 他恨自己无法救出自己的母亲,他悔当初为何执意当夜返回谷中。 一双手轻轻拍打着辛夷的背,如同清风拂过,辛夷登时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路夫人和煦的面庞。 “娘!” “我儿莫哭,人生苦短,总有悲欢,生离死别皆是常态。娘终究会有如此一日,不过早晚而已。” 辛夷摇着头,他毕生的努力,便是要将路夫人救出,如今却眼见着路夫人如此,教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可路夫人似乎并不想让辛夷囿于悲欢离合,不过一瞬,便正色道:“儿啊,你的为人娘最是清楚,身边又有如此朋友,为娘的很是放心,但此番便是天人永隔,娘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不得不让你知晓……” …… “什么?真相原来是这样?!” 灵香听完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背叛幽麓路家的,居然是路家家主! 辛夷也是至今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可却是母亲亲口所说。 当年程姨夫知晓了路家主与魔族勾结,便将此事悄悄地告知了路夫人,路夫人方才会故意挑在那日携小辛夷出了山谷。 路夫人曾与程姨夫商议,本是要向元清派求救,但方一出了谷,谷中便已是火光冲天,那时早已为时已晚。 “据龙笙前辈所说,当年路家堡的机关法阵是程诺打开的,他为何要如此做?”灵香听言大为不解。 辛夷低着头一阵沉思,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路家堡地处幽谷,自身便如同一个酒壶,进出只有一道口。当时堡内魔物突现,若不将机关法阵关闭,那所有人便要被坑杀在谷中。” 灵香这才明白,怪不得当年麦冬能自机关遍布的谷中逃出,想来便是因为程姨夫此举吧! 这便麻烦了,如此说来,陆家家主可以说是龙路乔三家的仇人了,那辛夷他…… “他为何要如此做?”灵香实在无法猜出陆家家主这么做的缘由。 辛夷将鹿角双刃自腰间取下,红着眼眶瞪着手上的一长一短两把刀刃:“为了这两把刀……” 这两把刀是陆家家主的执念,他并没有被刀灵认可。 “可执鹿刃者,皆是有所背负,方可承其志,否则便会沉沦在刀刃的无尽妖魂中……” 辛夷忽的想将两把鹿刃丢出去,丢得远远的,可紧了紧却又松开了。若是将其丢弃,又怎能对得起程姨夫姨母,对得起路家上百口亡魂! 望着满面痛楚的辛夷,灵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设身处地去想,若是自己听闻了此事,怕是做不到他这般隐忍。 “麦冬……”灵香忽的开口道:“还有麦冬,她可是非你不可的,你也不算是孑然一身。” “正如你所说,承其志必要有所背负。既已背负,又何须嗟叹哀怨,与其如此,倒不如负重向前。” 说起麦冬,辛夷面色方才稍有舒展,一想到麦冬的笑,辛夷不自觉地也笑了起来。 “那就是个傻姑娘……” 是啊!他早已抛弃了自己的姓名,世间也没有了程归宁,如今的两人,不过是元清派的两个弟子而已,一个是辛夷,一个是麦冬。 灵香闻言也是一笑,看了看阵中坐定的两个少年:“是啊,还有那俩傻子。” “龙路乔三家已然作古,何必再纠结谁对谁错,对错再是分明,还不是徒增烦恼,既然如今岁月静好,何不让这份安宁继续下去。” 此事便就此揭过罢!仇恨这种东西,只会令悲惨无限扩散而已! 灵香仰起头看向天上,漫天白雾如梦似幻,她忽的觉得,灵根能不能修复,似乎也并不如此重要了。 多少年来自己一直追寻破解之法,其实也不过是一种执念而已,便是真能将灵根修复又能怎样?潜心修行超然世外? 灵香自认自己做不到如此,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禅坐的龙七,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 “如今我已是筑基,比你也算不差,你也不必懊恼将来我会超过你,大不了以后我护着你!” …… 一想起龙七破境那日得意的与自己说到这话,灵香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纵身红尘中,何必恼尘埃?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之时,林中却忽的传来一阵嘲讽。 “浮沧长老还真是好口舌,三言两语便将灭门仇恨化解,果然令人大开眼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烟波浩渺金风动 “浮沧长老还真是好口舌,三言两语便将灭门仇恨化解,果然令人大开眼界!” 话音刚落,灵香还未及反应,便被辛夷一把推开,尔后只听一声钝响,两人原本靠着的树上,赫然出现一把巨斧,深深凿入树干当中! 待到灵香看清,她登时警觉过来,方才若非辛夷反应迅敏,如今自己怕已是这把斧下的亡魂了! 不过翻身间,灵香便听出了来人是谁,却想不通他是如何入的水镜,如没记错,当时水镜应是冻结了才是。 难道说…… 方一站定,两人忙朝着斧子飞来处望去,只见一道身影自暗处显露出来,靠在树上,一脸狞笑看着二人:“邹城一别,也有些时日了,你们道貌岸然的模样,还是依旧令人作呕啊!” 是惠悟! 此时的惠悟,丝毫不掩邪气,额间魔角狰狞,面目阴毒,甚是嚣张。而他的手上,正抛接着一个物件,看着好似是块木牌。 是罗盘! 怪道是惠悟会在云梦泽中,想来是姽婳逃脱后将他召来的,这可是白无常用过的伎俩。只是灵香没想到的是,蓬莱玉枝的法阵,居然阻挡不了他的术法,如此说来,莫非白无常也到了云梦泽? 那可棘手了,倘若真是那样,便不得不防了…… 若只是自己和辛夷二人还好说,可现下龙七赵无恙还在禅坐,虽说先前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布下了法阵,可白无常若是真来了云梦泽,这等子的阵法,想来不费吹灰便能破解。 一思及此,灵香瞥向了辛夷,后者立时领会,捻指间隐去了身形气息,悄悄向惠悟身后绕去。 “这话我便不懂了,既是道貌,自当岸然,哪里有错?怕是看着作呕之人心中污秽吧,”灵香说着背起了手,悄悄掐起了法诀,“啊~倒是忘了,你早已非人,不过堕魔而已。” 这话说得嘲讽意味十足,听得惠悟登时火冒三丈,险些便要动手,刚抬起脚却又放了下来,只冷笑了两声道:“使者说得对,你这臭丫头无非嘴上功夫。” 见惠悟不为所动,灵香先是一怔,不过瞬间又神色如常,歪着头笑了起来:“这便有意思了,那无常又如何得知我的本事的?难道还时时跟着我不成?他也老大不小了,便是娶妻不得,也不能总跟在姑娘家身后巴头探脑不是?可真不怕人笑他为老不尊?啊~我忘了,他并非是人,成日里拿个扇子,也不过是西颦东效,画虎不成,竟还不自知,可悲可悲!” “哼!”惠悟冷哼道:“浮沧长老还真是厚颜无耻,也敢诟病使者,就凭你们,也配让使者放在心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听来,白无常并未入水镜,灵香顿时松了口气。她朝着暗处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四周疾风骤起,平地飞沙,本就阴森的树林变得愈发幽暗了。 忽的前方一道火光炸裂,尔后便是一声钝响,不多时昏暗褪去,可惠悟却安然不动,他的身侧是一只魔怪,那魔怪如今正与辛夷以斧相抵。 惠悟冷笑了一声,满目阴鸷地看向灵香:“浮沧长老年岁不大,倒是挺会狗眼看人低的,难不成当我是个瞎子?莫以为言语激怒便会令我分心。既知你善攻心计精通术法,我还能只身前来?” 话音刚落,黑暗的林中登时亮起阵阵幽光,仔细望去,竟是一双双眼睛! 执斧魔怪猛力一挥,便将辛夷击退丈远,令其身陷一众魔怪之中,而这时,惠悟指甲在罗盘上轻轻一划,只见罗盘泛起一阵幽光,幽光褪去后,他的周身竟又多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魔怪。 惠悟眉头一挑嘴角一扬:“给我上……”似是轻吟,又似叹息,却透出阵阵彻骨寒意。 刹那间阵阵嘶吼响彻林间,振聋发聩,那一双双幽蓝的眼睛,如同落星一般,纷纷涌向灵香和辛夷,还有禅坐的龙七与赵无恙。 见此情形,灵香心下焦急,虽说有法阵相护,但魔怪如此多,法阵怕是抵挡不了多久,两人如今五感俱无,若是法阵崩溃,可就没命了! 灵香指间一划,便将近身的两个魔物拦腰斩杀。虽说灵香不擅武道,却在修行之时自创了一套功法,名唤莲心剑意。 这莲心剑意看着毫不起眼,却是将灵气聚集于指间,再以刀刃的形式释放出来,色如莲瓣,状似细剑,由深及浅,故此得名。 不过灵香毕竟不擅于近身功夫,此功法也不过是她出其不意的保身手段,所以极少会使出,如今龙七赵无恙危难在前,她便不得保留了。 只见灵香捻指变幻,十步之内顿时张开一道法阵,莲瓣纷飞,清香四溢。正当魔怪被这等景象迷惑时,莲瓣落下处,竟幻化出窈窕之姿,恍若仙女踏莲,执剑飞舞间,阵中魔怪还未及回神,便俱是身首分离。 此番倒是出乎了惠悟意料,莫说是他,便是辛夷,也是心下一惊。素日里从未见过灵香动武,无非是炼丹制药,或是奇术怪招,却不想她竟还有这身手。 不过愈是厉害的招数,所消耗的灵力便愈多,辛夷再清楚不过了,灵香不过筑基三境,此法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辛夷心中很是焦急,奈何魔物众多,实在脱身不得。他早已使出了看家本事,一套飞影刀法急速劈砍着,但无论如何斩杀,魔怪依旧层出不穷。 果如辛夷所料,不多会,灵香脚下法阵的灵光便渐渐暗淡下来,幻化出的身影也变得若有若无,有些身影还未成型,便如飞沙一般消散开去。 灵香已是大汗淋漓,本想着以莲心剑意快速地将魔怪清理掉,再去保护龙七,却不想魔怪竟如此的多。她瞥了一眼惠悟,只见其手中的罗盘还在不停地泛着幽冷的光,而魔物也不断地自幽光中翻涌而出。 若不将罗盘破坏,便会没完没了了,可现下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辛夷想来一时也无法脱身,又如何能将其破坏? 阿道本是睡得安稳,一个翻身却忽觉毛骨悚然,他立时睁开眼,却见周身竟围着许多怪物,登时吓了一跳。 可是冷静下来却发现,这些怪物只能在四周不停撞击,却根本无法近身。阿道回头看去,身边只有龙七和赵无恙,却不见灵香的身影。他立时便明白了过来,这定然是灵香布下的法阵。 可灵香去哪了? 阿道猛力跳起张望着,正见着被魔怪环绕的灵香,更是看出灵香现下吃力异常,顿时焦灼万分,但自己也对付不了这些个怪物啊! 他连忙起身跑到龙七赵无恙身前,拽着二人的衣领,伸出小手在他们的脸上不停地拍打,企图将其唤醒。可无论那般,二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双目紧闭,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这…… 这可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恍世如梦梦如迷 世事如棋,命如蝼蚁,生无所欢,死亦不甘。 龙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早便孑然一身,但为了手刃仇家,即使苟且活着,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那副嚣张的面容,那张杀了自己至亲之后还讥笑不停的嘴脸,还有那晚的惨绝人寰,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可自己孤身一人,连活着都已是万苦千辛,更别说复仇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不知该怎么办,往日里那些个恶言冷语不断地在耳边回响,而小龙七却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又能去哪呢? 仿佛是应他所想,前方打开了一道门,光亮刺目而来,洒在他凌乱的头发,还有那一身褴褛之上。 小龙七木然地抬眼看去,眼中毫无波澜,如同这片光亮根本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黑暗一般,他依旧蜷缩着,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光亮。 似乎是得不到回应,那片光亮便再也没了耐心,不过维持了片刻,门便慢慢闭合了起来。 随着沉重的吱哑声,四周变得愈发地昏暗,洒在小龙七身上的那道光也愈发的窄细,渐渐地,变得只有他身子那般大小。 或许光亮越小,才越能汇聚。小龙七本是暗淡的双眸,随着那扇门的关闭,竟渐渐地亮了起来。望着眼前慢慢关合的门,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蓦的站起了身子,向着那道光冲了过去。 在黑暗中待得越久,越是会渴望光明。 小龙七伸出细小的胳膊向前挥动,瘦弱的身体不停地奔跑着,仿佛这样就能将那道光抓住似的。他张开嘴想要呼喊,却什么也喊不出口,只能不停地喘息,沉重而急促。 在他的身后是一道细长的影子,似乎是生怕自己被抛弃一般,随着一声声的喘息,也在奋力地追赶着。 就在那扇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小龙七终于赶上了,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扒住仅剩一丝缝隙的那扇门,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将它打开,可门缝中的光依旧愈发细弱。 小龙七面上终于出现了慌张,他眉头紧蹙,双眼惊恐,却依旧抿着嘴巴,生怕自己一个松懈,便再也无法看见光明了。 他不敢放弃,也不愿放弃! 可即便这样,这扇门还是自顾自地关合着,丝毫不受小龙七力道的影响,无情且淡然。 细弱的臂膊无论如何使力,依旧无法阻止,就在小龙七即将绝望之际,却忽的听见门缝里传来一阵阵呼唤: 龙七…… 龙七…… 小龙七不知道是谁在叫他的名字,只是觉得这声音好听得紧。而这一声声呼唤,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不遗余力地掰着那一丝门缝,面上手上青筋暴起,仰头高吼着,双眼含泪,却炯炯奕然。 也似乎是这份坚定的力量,本是将要消失的光,却在最后一点停住,尔后瞬间光芒四射。 门,开了! 毫无预兆,悄无声息,犹如时光片刻的停滞,又乍然的飞速。 光芒包裹着小龙七瘦弱的身影,身后影子清晰无比。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只闭着眼毅然地冲了进去,而他的身后,那道影子越来越淡,最终连轮廓也消失不见了。 再一睁眼,小龙七便发现自己身处一条街道,耳边也渐渐地听见了声响,叫卖声、吆喝声、讨价声不绝于耳。他满脸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努力回想着一切,却头绪全无。 这是哪里?为何如此亲切? 胸中的跳动似乎无限放大,便是在这便嘈杂声中也清晰可闻。小龙七知道自己在害怕,却又不知在怕些什么。 正当他愣神之际,旁人却议论开了。 “咦?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穿得如此破烂?” “莫不是逃难来的吧,城主治理有方,多少年可再未有过可怜人了。” “逃难?近来也不曾听说哪里有什么灾难了,况且左近还有元清派在,若是难民,当是早被发现了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于小龙七皆是好奇不已,却也只是口头争论,兴许是怕吓着他,并无人上前搭话。 便是这时,一只枯瘦皱巴的手拍了拍小龙七的肩膀说道:“小娃娃是打哪来啊?怎的如此落魄?” 声音苍老,却和善可亲,但小龙七本就心神不定,蓦一回头,正见着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庞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登时骇得大叫着,急急拨开人群跑开了,只留一群人面面相觑。 “嗨!沈婆子,你看你,吓着人孩子了吧!” 龙七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他撑着双膝大口喘着,汗水洒了一地,发梢黏在脸上,狼狈中透着张扬。 喘了许久,他才意识到,方才光顾着跑了,却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如今四下里悄无声息,使得胸口的撞击声更加的清晰可闻。 环顾四周,青石板路路无声,小桥流水水不鸣,如同时光静止。再一望去,远处巷路纵横,宽窄长短各有不同,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他在哪? 他该去哪? 仿佛是应了他心中所想,只听得一声声呼唤再次响起: “龙七……” “龙七……” 这次的声音与先前的不同,如此清晰,犹如就在身边,可四下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谁? 谁在叫他? 小龙七大声问着,稚嫩的嗓音透着些沙哑。 他总觉着这声音极是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但这声音却始终音绕耳畔,关切,急切,真切…… 仿佛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亦或是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小龙七焦急的四处找寻,却遍寻不得。 龙七……龙七…… 呼唤声时而轻柔,时而惶急,如此熟稔。 终于,他累了,他跑不动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颓然跪地,低着头捂着耳朵嘶吼: “你究竟是谁!” 便是这时,耳边的声音停了下来,四周只有“吱哑”声自一旁的屋子内传来,一声声,一下下,韵律一般,令他心生安宁。 循声望去,眼前的屋子与其他的不同,敞着大门,像是在邀请他一般,而屋中漆黑一片,唯有院中景色,透过中门,映入了小龙七的眼帘,他犹豫了片刻,便起身走了进去。 随着小龙七的进入,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屋外的牌匾上赫然写着—— 悠然居…… 章节目录 第223章 昨日已去逝流水 恍若隔世一梦,梦醒了,便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只眼前的景象如此清晰,清晰得仿佛唾手可得,却终究难以企及。 龙七再次陷入了黑暗,无论如何也走不出。他嘶喊着,狂奔着,可中庭之景却如蜃市一般漂浮在眼前。 每每以为自己下一步便能踏入,可顷刻间又变得缥缈虚无,即便自己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始终无法到达。 他渴望着眼前的景致,那份直击心底的安宁,令他无比贪恋。小龙七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只是觉得,一定要到达那里,否则便会失去一切。 可…… 怎样都是徒劳…… 焦躁……不安…… 诸般心虚糅杂,使得他的脚步也渐渐凌乱起来,不多时便踉跄着扑倒在地。 龙七伸出手挥动着,企图抓住眼前景象,却什么也也抓不住。他努力撑起身子,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他没有力气了! 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正当此刻,“吱哑”声戛然而止,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龙七内心绝望无比,他低着头哭喊着,声嘶力竭。 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切啊! 忽的,一阵水滴声传来,龙七惊骇抬头,面上泪痕犹在,可他却不复孩童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发辫张扬的少年人,仿佛一瞬间便长大了。 “嘀嗒……嘀嗒……” 水滴声有如天籁,竟在一瞬间平复了他心中的焦躁不安,而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为何修道?” 语调平淡,却如重锤,震击着龙七的内心。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院墙边的架子上,一张吊床安静地悬挂着,不摇不晃,院中鹅卵石路交错,四周环绕着矮篱围成的药田,其中两口大缸尤为显目。 身后之人似乎也不着急,只问了一声,便再未开口,静静地等着,如同静止。 “嘀嗒……嘀嗒……” 水滴声依旧不疾不徐,似乎也在等待着龙七的回答。 是啊,他为何要修道? 为了复仇? 的确,是因着复仇,他才苟且至今,却绝非因此而修道。 那……又是为何? 龙七怔愣着,他迷茫了,不知该怎样回答,只盯着前方,可眼中却是空洞,丝毫景象也未映出。 这时,一阵风吹过,轻柔和煦,将他额间的晦暗吹散了些许。 一阵雪白飘过,映入了他的眼帘,落在了他的发间。一片花瓣悠悠转转,随风飘过,在他唇间逗留了片刻,尔后又随风而去。 龙七双眼蓦的睁大,他抬手触碰唇间,这份柔软,清香甘甜。 他记得!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午后,他累得躺在了地上,一个小人儿戳着他的面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喜眉眼开地自鸣得意。 …… “哎~这就是你我不同了,你虽从小习武,但只是造就了外在之躯,算是煅体,可内里却是毫无建数。修仙入门便是炼气,要在极度乏力之时切身体会。所谓劳尽筋骨而后苦尽心志,即是你当前要做的。至于我嘛,唉~幸得天眷,未经炼筋通脉便得筑基之力……” …… 那种淡淡的清香,却会如老酒一般令他沉醉。 是灵香! “吱哑……吱哑……哗啦啦……” 架子上的吊床晃荡起来,发出阵阵声响,水滴声也变成了水流声,只有风还静静地吹着,吹起阵阵白瓣飞舞。 随着风起,龙七发间的花瓣摇曳了片刻,终是随风飘向了身后,而这时,身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为何修道?” 龙七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缓缓站起,头也不回,淡然答道:“修便修了,没有为何。” 身后传来轻声一笑,龙七回头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褴褛衣角,而那片衣角也不过是一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再无迹可寻。 再回头,龙七也是一笑,尔后稳步向前迈去,这一次,几步便走了进去。 身后已不再是黑暗,而是如常的人声鼎沸,院中事物依旧,同他初到悠然居时并无二致。龙七环望了四周景致,不停地回想着那时的事情。 那时的灵香,每日最爱的,便是躺在那条吊床上,一面惬意地晒着太阳,一面手执小食对着自己指手画脚;或是蹲在药田里,悉心呵护着她所谓的宝贝们;再不然,便是坐在中庭,一边看着自己累死累活给水缸注水,一边长吁短叹着门庭冷清没有生意上门。 龙七忽的意识到,虽说一开始灵香总会令他跳脚,但现下想来,却只剩笑意。 正当他不断回想着过往,里屋的门蓦的打开了,一个人自屋内走了出来。 “灵香!” 一见来人,龙七顿时激动起来,连忙上前一把搂住了她。那人先是一怔,尔后赶忙拍着龙七的背,示意他快些松开。 “你……你快……勒死我了……” 听得此言,龙七虽有不舍,却也不得不连忙松开了她,只是还拉着她的手想要诉说些什么,可…… 可就在拉住她的手的片刻,又忽的一把将其推了开去,下意识地便要往背后抽剑。 然而背上却什么也没有。 龙七不得已连连退后,蹙眉盯着来人:“你是何人!” “哦嚯?”那人扬了扬眉,倒是与灵香无二,她捏着下巴,嘴角含笑审视着龙七:“方才还对人又搂又抱的,现下又这般剑拔弩张,是何道理?” 龙七也不言语,只警惕地盯着来人,丝毫不敢松懈。那人见他如此,倒是心生奇怪。 “你为何笃定,我就不是那丫头了?” 龙七一脸戒备,又退了几步:“灵香可不是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姐,她的手没有那么细腻。” 原来问题出在这了,那人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随后叹了口气:“嗨呀,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失算失算。” 这语气姿态,分明就与灵香并无二致,却惹得龙七心生不悦。 “你究竟是谁!” 那人笑了笑,仿佛丝毫不在乎龙七的态度,只笑了笑走到了吊床旁,一个翻身便躺了上去,随手一招,变化出了一袋子小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面吃着一面晃荡着,好不惬意。 见她这样,龙七更是生气,她居然敢躺在灵香的吊床上,那吊床他可都没有用过!正要拔剑,却忽的记起,身后并无任何东西。 咦?他的剑呢? 见龙七这般,那人嚼着小食嗤笑了一声:“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真是可笑可笑。”尔后顿了片刻又道:“你就没觉着这院子哪里不同了么?” 章节目录 第224章 煞费苦心龙渊剑 不同?哪里不同? 田还是那三片田,缸还是那两口缸,便是脚下的小路缺的石头,依旧还是缺的那几块,哪里不同了? 定是这不知哪来的妖物想令他分神,才故意这么说的。龙七看着犹自逍遥地躺着的人重重一哼:“你这妖物!还不快快下来!” “妖物?”吊床上那人也是一哼:“你瞧你,急了吧?急死了也没用。若放以前,你怕是早便与我打了起来,可现如今身后却空无一物,也只能干瞪眼。” 龙七听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虽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可她所说确也属实。自己平日里对龙渊剑过于依赖,现下里遇着事情,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等等,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似是看出了龙七的心思,那人将袋中最后的小食悉数倒入口中,吧唧着拍了拍手,轻轻一跃跳了下来:“你就没想过,为何会身处此地?” 为何? 是啊,为何? 那人一笑,那灵动模样像极了灵香,只见她手上轻轻一挥,龙七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画面——灵香双手掐诀,正被一群魔怪团团围住,眼见着便要体力不支了,而辛夷那厢亦是分不开身,自己和赵无恙周围也围绕着一群怪物,阿道还在一旁不停地呼唤着自己。 是了!他记起来了,他是与灵香进了云梦泽,如今正探寻先天之炁! 一见灵香陷入险境,龙七登时便急了起来:“你要做甚!” 那人扬了扬眉:“与我何干,这可是你自己寻到此处的。” 龙七忽的记起灵香说过,寻炁则会五感封闭,除非将其找到,否则便无法醒转。 难道此处便是先天之炁所在? 可这人又是谁?莫非…… “你……是先天之炁?” 那人听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大笑起来:“你可真逗,先天之炁可是你自己的,又怎能扯到我的头上?” 龙七听言,不过沉思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不管你是谁,既然在这,想必是知道如何醒来的。” 不管怎样,灵香如今身处险境,他必须要去救她。 “我自然是知道的。”那人狡黠一笑,有模有样地背着手走了几步,尔后转头看向龙七:“你不也知道么?只要找到你的炁,自然便能醒过来了。” 龙七面上刚露喜色,一听到后半句,神情一滞。 敢情这家伙耍着他玩儿呢! 见龙七面露怒色,那人一个耸肩,似是在说与她无关一般:“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想要苏醒,只得靠你自己。” 龙七望着陷入险境的灵香,心中百感交集。都怪自己急于求成,偏要赶在这个时候探寻炁,若非如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那人似是看出了龙七所想,只笑了笑,便再次说道:“这院子,可是与往常有所不同啊!” 龙七正焦心于灵香,对于此人说了什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那人见他如此,忽的厉声一喝:“你若真想救她,那便快些寻到炁,否则也只能是干着急!” 听得此言,龙七这才回过神来,虽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但她所言极是,眼下也只有快些寻到自己的炁了! 只是他不禁好奇,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如此想着,龙七便问了出来,那人听言一笑:“我曾有过很多名字,但我现在的名字,叫龙渊。” …… 灵香灵气渐弱,周身的法阵也开始松动,四周堆积如山的魔怪的尸体散发着阵阵瘴气,令她逐渐心神恍惚。 就在这时,一只剩下半截身子的魔怪忽的跳起,手上尖刃泛着幽光,径直向灵香扑来,眼见着便要刺到她了。 这一切辛夷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他冲着灵香大呼着危险,可一切来得太快,灵香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已感受到了刺骨的危险。 电光火石之际,只听一声嗡鸣,如同龙啸,随即一道光闪过,那魔怪便被钉在了地上,只能徒劳地扭动着残躯。 是七星龙渊!它竟自己从刀鞘中飞了出来! 灵香以为龙七寻到了先天之炁,可回眼一看,他却依旧盘腿端坐。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灵香疑惑之时,只见龙渊剑陡然放出一阵剑气,将灵香周围的魔怪悉数斩杀,尔后又在她的周围升起了一圈火焰,令魔怪无法近身。 ……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那我便勉为其难的救她一救,毕竟她也算是故人之后。”龙渊双臂环胸得意道:“现在你可安心了?” 见灵香暂时脱险,龙七长舒了一口气,可这时又听龙渊说道:“你也别放心太早,我毕竟只是个剑灵,可用的灵力有限,这玄火阵能坚持多久还未可知,更何况还有个厉害的角儿在呢。依你现在的处境,也是束手无策。若你真想救他们,倒不如快些想想,该如何寻到自己的炁。” 说的简单,这等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哪是那么好找的。这院子他最是熟悉不过的了,四下里无非就这么些东西,上哪找去? 见龙七四下张望却不知所以的样子,龙渊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有些事物并非用眼去看,而是要用心。你既能放下了过往,心中便不该只有繁杂之事,沉下心来仔细想想,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话一说完,龙渊便化成了一股青烟,飘散着消失不见了。 龙七陷入了沉思。 方才龙渊一直在问院中的不同,可自己四下里仔细的看过了,分明就与往日无异,可她定是不会骗人的,这点毋庸置疑。 定是遗漏了什么! 可是什么呢? …… “沉下心来仔细想想,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 龙七回味着龙渊离开时说的话,过了一会,他便站起了身子。只见他环望了一眼四周,随后便闭上了双眼。 既然目之所及皆是寻常,那便不用眼看了。 “我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龙七默念着,努力地感受着四周的不同,这时一阵风吹来,他忽的听到了一阵沙沙响动。 他的面前,居然出现了一颗梨树! 只见那颗梨树矗立在吊床边上兀自盛开着,风一吹动,便有片片花瓣飘落,如雪一般。 这分明就是闲云居的那棵梨树啊! 龙七猛然睁眼,果不其然,墙边多了一颗老树,只是与方才在心中看到的不同,这棵树上光秃秃的,连个叶子也没有,枝干遒劲却干枯无比,如同死树。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先天之炁?这看着也太寒酸了些…… …… “可现如今身后却空无一物,也只能干瞪眼。” …… 龙七忽的记起,龙渊先前逼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依赖剑一事,又想起了闲云居的药田,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虽不知这棵树为何会在此,但现下所见到的,与方才心中所见大不相同,如此看来,龙渊一直在引导着自己。 她是要自己令这棵树盛开! 章节目录 第225章 落英纷飞沁人心 突如其来的龙渊剑,令灵香一时间愣住了,本是以为龙七寻到了先天之炁,还暗自高兴着那家伙的资质不错,没成想竟是龙渊剑自己的意志。 可转念之间,想着大约是剑灵,也不亏得她将其物归原主,还算是知恩图报。 见此情形,辛夷也放下了心,不过眼下确实有些被动,若不破坏惠悟手中的罗盘,没完没了的魔怪,便是累也把人累死了。 也只有将他手中罗盘破坏,龙七赵无恙二人才能安然。 依着辛夷的修为,自然是有脱身之计,可方才他若走脱,灵香便会危险了。不过,现下倒不失为一个时机。 只见辛夷一招飞影三式,将周身魔怪悉数斩杀,尔后又是一个捻指,瞬间变化成一团黑雾,往黑木林深处飘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惠悟本是被剑阵气得火冒三丈,一见辛夷逃走,随即仰面大笑起来:“终归只是使者的一条狗,如今不敌,也只能丢弃你们狼狈而逃。”说着又看向灵香:“当下只要对付了你这小小的浮沧长老,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倒要看看,这剑阵能坚持多久。” 灵香当然是相信辛夷的,若他真想逃,早便施展术法逃走了,便是十个惠悟也追不上的。路家的术法与武道,并不长于正面对敌,而是暗中功夫,想来他是隐匿了身形,正寻着时机呢。 如此也好,现下里有剑阵护着,自己也稍作休整,免得之后拖了后腿。这样想着,灵香自腰间取了一颗聚灵丹,破天荒地坐起了禅。 现如今,只能希望龙七无恙快些参悟了! …… 话说得容易,可龙七在清微峰修炼时,多是修习的引灵入器之法,也只是为了能将灵力送入龙渊剑中,但对于术法之流,还真是一窍不通。 倒非是灵香没有教授,只是一则是自己着实静不下心,二则当时灵香主要是在教习忍冬,而他与辛夷也不过是在一旁作陪而已。 依着灵香的说法,忍冬一来适合修习五行之道,二来他需要通晓极多的术法,才能够灵活运用随冬扇上符咒的组合。 一想到这,龙七不禁有些懊悔,当时若是狠下心来多学一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 龙七努力回想着那时灵香教习的术法,可对于那些个复杂的口诀手势,又总是记不真切,对着枯树比划了许久,却不见枯树有半丝反应。 正当他心烦气躁之时,忽的记起来,清微峰的药田,即便是过了整个寒冬,却依旧能够安然。据灵香所说,那全仰仗于寒阳的术法。那时候龙七曾因着寒露的几句话而心生醋意,特意去寻了寒阳,意图修习术法,寒阳曾说他是可以修习的。 …… “并非是我不愿教你,”寒阳说着,走过龙七身旁,自他身后书架之上取了一本《道论》,转而接着说道:“以你的资质,也确能修行此术。只是你可懂得驾驭体内灵气?” 龙七摇了摇头:“灵香倒是教了一些引灵之法,虽说多少可以运用,却有些不明就里。” 寒阳闻言笑了笑,似乎并不在乎龙七直呼灵香的名字:“你看,一来你不通运灵之道,二来你的身份,毕竟是浮沧长老的弟子,而我却只是掌教大弟子而已,实则不宜越俎代庖啊。” “不过,若是小师姑同意的话,只要你能通晓五行之道以及运灵之法,我倒是愿意倾囊相授。” “她自然是同意的,只是我每每修习术法,总是不得法门,所以她才直截了当地教习我引灵入器,配合了剑诀,也算有些成效。” “小师姑倒是化繁为简,直接将方式传授与你了,可即便如此,你也不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如此囫囵吞枣的接受了,岂不是违背了修行之道?” 寒阳说着看向龙七:“你可曾想过,倘若哪日真遇着危险,却又无法运剑,届时该当如何?” “这……”龙七一时间哑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对于他来说,龙渊剑就好像他的臂膀,又怎会用不了呢? 正当龙七疑惑之际,却又听寒阳说道:“如今你只能做到引灵入剑,顶多也只是借由剑将灵气打出,可你若能通晓运灵之道,且不说一些简单的术法,便是凌空御剑,也不在话下。” 听得此言,龙七眼中登时一亮。《缠龙剑诀》的后半段便有凌空飞剑的招式,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无法做到,如此看来,便是差在这里了。 “那该如何运灵呢?”龙七急急问道。 “这便要问你了,”寒阳说着,一个捻指,只见桌上的毛笔竟自己动了起来。 “运灵之法与引灵入器虽用法不同,但本质上皆是自我之道上的认知。你运转灵气之时,心中所想的,又是什么呢?” …… “心中所想……”龙七眉头紧锁,他本以为寒阳故意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自己,但现在想来,实则是在指点着他。 是啊,往日里自己只想着报仇,对于修行也急于求成,所以从来都没有静下心好好想过这些,如今想来,还是自己肤浅了。 龙七走到枯树面前,抚摸着粗糙的树皮。 老树啊老树,若你真是我的炁,那便回应我,我是不是不该对仇恨如此执念? 如此想着,龙七闭上了双眼,将灵气注入梨树,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灵气没有了平日里的暴戾之气,而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地,柔柔的。 一片芬芳飘摇着落在了龙七挺立的鼻间,清香传来,他赶忙睁开了眼。 便是这时,一阵风过,霎时间落英缤纷,如雪一般。 …… 灵香犹自坐着禅,虽说云梦泽灵气充盈,自己又服以聚灵丹,却还是收效甚微。 毕竟自己是残灵根,对于灵力的汇聚,多少还是有些吃力的,可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面专心地打着坐,一面仔细留意着惠悟的动静。 期间也有魔怪想要强行入阵,可龙渊剑阵的火却好似活着似的,火炎如同绳索,紧紧缠住地那些个魔怪,将他们焚烧殆尽。 可没过多久,剑阵的火焰开始慢慢变小,仿佛是灵力耗尽了一般。 见此情形,惠悟桀然一笑,待到火炎消失殆尽,只见他一个挥手,一群魔怪嘶吼着便向灵香扑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226章 横逆困穷接踵至 剑阵的火焰开始变小,可灵香却依旧打着坐,仿佛全然不在乎。 倒并非是她真不在乎,而是在想着对策,方才施展莲心剑阵,灵力早便所剩无多,如今若要强行施展,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况且她必须要寻着机会让惠悟露出破绽才行。 就在灵香想着该如何之时,龙渊剑阵的火炎却忽的消失了,仿佛是灵力耗尽了一般。只听得一阵嘶吼声,灵香猛然睁眼。 现如今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地了,灵香双手掐诀,本想着施展阵法,可魔怪群拥而上,速度极快,眼见着便要到了身前。 便是这时,只听得一阵嗡鸣,霎时间响彻,魔怪们纷纷跪地,捂着耳朵,看上去极为痛苦。 也正是此时,本是插在地上的七星龙渊,忽地腾空,尔后便见魔怪之间出现一道剑光,快似流星,恍若银蛇。 是凌空御剑! 龙渊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惨嚎,透过支离破碎间,只见龙七左手负立,右手捻指,袍摆翻飞,好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见此情形,惠悟登时面露狰狞,他手上猛然使力,而罗盘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怒气,本是泛着幽光,忽的变得更亮了,魔怪也变得更多。 “不过凡人之躯,又能坚持几何!” 便是这时,一阵飞沙走石,惠悟颈上瞬间架上了一把刀,他手中罗盘上的阵纹,亦是被一刀划开。 而架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以术法遁走的辛夷。 “你终于现身了,再晚些我可真就以为你跑了。”灵香站起了身,掸了掸衣裙笑道。 辛夷本是在暗中静待时机,方才剑阵消失,他便想要现身救灵香了,只是刚要动身,却发现龙七站了起来,故才没有动弹。若方才暴露了自己,想必也没有摧毁罗盘的机会。 不过他也知道灵香说的是玩笑话,所以只笑着摇头,却并未言语。 阵法已破,再无魔怪出现,而在龙七的剑招下,周围的魔怪不过片刻,便被宰杀干净。待到将龙渊剑回鞘,他便赶忙收起功法,奔向灵香身边,询问着她是否受伤,又前后检查了个遍,确认之后方才安心。 灵香倒是没想到,龙七此番探寻先天之炁,居然将修为提升至此,伸手探去,竟是与自己一样,已然筑基融合境了。 照着这般下去,将来怕是会被他比下去了呀!算了算了,看在他也算是救了自己的份儿上,暂时先不计较这些了。 不过龙七倒是好似还没发现这点,亦或是因着心境改变,看着倒是沉稳了不少。他向辛夷点了点头,后者立时心领神会,推着惠悟向二人靠近。 但龙七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将灵香护在身后,可后者似乎并不领情,一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好歹我也是一门长老,这般躲在弟子后面,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我一切安好,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倒是你,可有察觉哪里不一样?” 龙七搓着手臂一脸尴尬,不过却仔细审视了自己片刻:“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同,就是……” “就是?”灵香好奇不已,眨了眨眼盯着龙七。 而龙七这时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觉得脸上生痛,也不知是为何。” 方才急于救人不曾察觉,现下龙七倒是觉得脸上好似有些肿热,难道炁还会将脸充肿了不成? 阿道耳朵猛然一动,匆忙背过了身去,假装探究着赵无恙何时能够醒来。 这时惠悟冷哼道:“自诩名门正派,竟还会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真是不知羞耻。” 龙七闻言一时气不过,本想上前教训惠悟几拳,却被灵香一把拉住了。 只听灵香阴阳怪气道:“哟~这我便不明白了,古人有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我看来,说的就是‘对付什么样的人,便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怎么?兴你不入流地变为白无常的走狗,就不兴我们使这不见人的手段?再者说了,兵还不厌诈呢,何况是对付你这不人不魔的异类呢?” 这一通话说完,气得惠悟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而灵香却满面得意,一脸挑衅地看向惠悟—— 怎样?我就是能说会道,气死人还不用偿命,你能奈我何? 若非辛夷知道灵香如此说是为了维护自己,依着这语调神情,便是他听了,也着实觉得有些气人,不过好在她是自己人,如此听了,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 而灵香的一声“哟”刚吐出口,龙七便是一个激灵。这调调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两人刚刚相识,他便见识过了灵香的俐齿伶牙,但凡如此开口,定是会冒出好一通说辞,上能将天文比作粪土,下能将地理说成报应,这副口舌也不知是得了谁的真传。 可龙七并不知道的是,在他与灵香认识之前,元清派的掌教和几大长老对早便对此深有体会了,这其中尤以昭冥长老更为甚之。 正当三人各怀心思之时,林中却传来一阵笑声,只是这笑声听着,着实有些阴森。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野丫头,今日便将你杀了,我倒要看看那十殿之上的董泰山,可会耐下心思听你巧舌如簧。”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雾滚滚而来,竟是与辛夷方才所用如出一辙。 “不好!是姽婳!” 辛夷大叫出声,而惠悟趁此机会,推开辛夷反手一掌,尔后一个回身便挣脱开了辛夷的束缚。 惠悟退出丈远,便是这时,那团黑雾落在了他的身边,正是姽婳。 “小丫头片子,先前你算计老娘,现在便让你好好尝尝苦头!” 龙七辛夷两人紧握刀剑,正容亢色,紧紧盯着姽婳惠悟二人,而灵香却一脸轻松模样。 “哟~夫人这是觉得竹叶青的茶好喝,又来讨要的么?怪我怪我,还是将茶煮得淡了,否则也不会令夫人这般惦记不是?” 听得此言,姽婳登时气得柳眉剔竖,伸手便要向灵香扑来。 见此情形,龙七赶忙拔出龙渊,可就在这时,却忽的地动山摇起来,而伴随着天旋地转,身后也传来一声声嘶吼,如同炸雷,贯耳不绝! 章节目录 第227章 番外三 前尘一梦缚作名(上) (前言:此处剧情上接第一百九十一章,算是剧场二,与主线关联不大,如若不喜,还请自行略过。) “若是见到灵香姑娘,请告诉她一句话:悬丝回天难再回,痴人说梦一场空。” …… “她是这么说的……”龙七拍着脑袋,扭头对灵香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赵无恙捏着下巴,一副老成模样说道。 见他如此,辛夷揉了揉他的头发,嘴角一扬,随后对灵香点了点头,以示当时他也在场。 灵香见状,不禁蹙眉深思:这柳瑶依怎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听这意思,她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荼蘼啊荼蘼,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别人不知道的? 正当灵香沉吟之时,却听半夏开口问道:“此处风波也算是平息了,你们如今有何打算?” 她自然是很想与灵香一路同行,但刘夏自那密室中出来后,便有些不太对劲,可八卦盘现下竟又声息全无,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听得此言,刘夏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尔后又低下头不知思考什么了。灵香见他如此,更加笃定了在那玄武阵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我本是为了缅怀一下过去,看看老宅,倒是不想半道遇上了笙叔,知晓了剑谱的事。如今剑谱已然得手,一时半会还真不知要去哪好。”龙七挠着头说着看向了辛夷:“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在经历过近日的一些事情后,龙七倒是有些释然了。他本以为辛夷会同他一样,想要看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可辛夷却摇了摇头。 对于辛夷来说,过去的事情便已经过去了。在得知程姑父一事后,龙七的一番劝告便让他释怀了,青龙阵中的幻象,虽说有些扰乱了他的心神,可如今在他看来,纠结过去终究只能令他停滞不前。 人活一世,毕竟还是得向前看才是。想来玄苍洞中之时,刀灵的一番试探,便是在向他传达这些吧。 见辛夷摇头,龙七回身看向刘夏,却见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说刘夏平日里愣头愣脑的,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却极少会如今日这般。 一时间龙七不知要不要问他,犹豫了再三,还是扭过了头问向了赵无恙可有想去之处。 赵无恙以前最多也只是在年节之时,同父亲一道,去往京都的宫中参拜皇帝,何曾如现下一般出来过,自然是哪里都想去,却又不知道该去哪。 看着同样摇头的赵无恙,龙七一个挑眉,耸了耸肩看向了灵香,后者见状不禁叹了口气。 她是元清派的长老,按说比在场几人要高上一辈,着实不便掺和他们历练之事。况且她本想见过柳瑶依后,再独自一人前往云梦泽的。 可方才龙七那神情,就好似在说:你看你看,我们都是不知去哪的,要不你给出个主意吧! 你们几个人历练,关老娘屁事?老娘又不是你们的奶妈子! 但现下除了刘夏依旧低头不知思索着什么外,其他人俱是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不说个去处,便对不起他们似的。 “唉……”灵香再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能够相遇,想来也是天定。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没有去处,便随我去一趟凉城吧,说不得到时候便能有目标了……” 一行人并未按来时原路前行,而是由龙七带头,抄以小道。不过虽是小道,倒也不似先前往沧州时那般崎岖,令赵无恙松了好一口气——在见识了刘夏带路的本事,他可着实信不过龙七。 也正是想到这,赵无恙不禁看向刘夏,但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状,心中大惑不已,忙向辛夷询以缘由,可辛夷又哪里得知? “大约是四象阵中发生了什么,那阵可窥人心,想来是心身受创,一时难以平复罢。” 听得辛夷所言,赵无恙深以为然,他可是经历过的,自然知晓四象阵的厉害。思及此,赵无恙深深叹了口气,又摆出一副故作老成模样,惹得辛夷轻笑,再次揉了揉他的头。 约两日半,众人行至一处湖边,正要歇脚,却听半夏高呼出声,循声望去,她正与灵香正指着湖中惊叹不已。 众人好奇,遂望向湖中,只见着湖中一小岛,前后两座桥连在岸边,远远望去,宛如游龙。 尤其是那两座桥,状似龙骨,曲折蜿蜒,水桥相应,甚为壮观。 正当众人觉得不可思议之时,却发现岛上似有小镇,正巧天色将晚,半夏便提议,不如到镇上稍作歇脚。 灵香一反常态地应下了,全然不似先前那般急于赶路,倒是令其他人惊讶了一番。而辛夷这时却看到灵香面上似有犹豫,再往岛上看去,却看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循着河岸上了桥,自桥上看去,景致又有所不同,四周青翠环绕,水中游鱼惬意吞吐,蜉蝣成片,令人仿若置身世外。 待到了岛上,便能见到一个玉石门,“龙桥镇”三个字赫然瞩目。镇上景象更是奇特,远观看似清净,却不想镇上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半夏看得两眼发光,时不时便要向两旁摊位探上一探,像极了孩子。 倒不是她没有见识,只是这镇上的物什着实千奇,诸如会纸蝶惟妙惟肖凭空飞动,或是活蹦乱跳的虎偶娃娃栩栩如生,甚至还有自行上演的皮影如梦似幻。 按说修行之人,对于这些个戏法,当是见怪不怪才是,可令人称奇的,却是如此戏法,竟在街上比比皆是,而行人也都个个神色如常司空见惯。 这便不寻常了,便是灵香浸染尘世多年,也未曾听说过有如此卧虎藏龙之地。 正是这时,只听一道乐声传来,尔后便有人唱道:“素彤仙上尊驾,勿闻勿视,速速让道!” 唱音刚落,便见行人纷纷退至两旁,一脸虔诚,颔首抚胸,执以道礼,而本是喧嚣的街上,也忽的安静了下来,青天白日,落针可闻。 便是皇帝銮驾,想来也不过如此排场,这所谓的素彤仙上又是何方神圣? 再者说了,修行之人超然世外,断不会显摆,就如元清掌教上清真人,那般修为,可但凡有人上山求见,也是一副亲和模样,何曾如此过? 几人登时便愣在了当下,这时忽的一个力道,将他们逐一拉直一旁,回眼望去,居然是…… “成騋!” 确是多日未见的成騋,而他却赶忙让众人噤声,示意着跟上自己,便猫着身子钻入了一旁巷口中。 方一站定,龙七便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你怎的在这?” “这是我家,自然会在这了,”成騋一副理所当然状,“倒是没想到,不过打个酒而已,居然能遇上你们。”说着朝灵香行了个道礼。 几人这才发现,他手中正拎着几个酒坛,坛上红纸黑字,上书“百末旨”。 “百末旨?”灵香蹙起了眉头,“凉城的酒,近来可是要行祭礼?” 成騋闻言面上一滞,顿了片刻方才道:“此事说来话长,对了,师姑初来此地,想来还未曾寻到住处,不如就住到我家吧!” 观其神情似有顾虑,看来此中定有隐情。几人对视了一眼,便随着他去了。 不过几番折拐,便到了成騋口中的家,竟是镖局。望着铆钉大门和扁上“乘风镖局”四个大字,赵无恙与半夏不禁惊呼出声——这也着实太气派了。 可与之不同的是,一进门却是一派寂寥。稀稀落落的榴木,冷冷清清的庭院,四下里透露着死气沉沉。 灵香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却并未开口,反倒是成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局中镖师皆去走趟,家中也就剩师母、小姐和我三人而已,所以……” 怪道如此,原是这样,众人顿解。可就在成騋带着他们到各自的屋舍后,灵香却忽的开口:“家中可是有人生了病?” 此话一出,一旁半夏唬了一跳,灵香如此说,着实是有些失礼了,哪有上门做客却这样说主家的,这不是咒别人么。她就不明白了,这些话大可待成騋走后再说,却为何非要这时候问出口。 而成騋看着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杵在门口一动不动,而这时却又听灵香说道: “风水一门,本是洞慧师兄所长,若有他在,我自是不敢班门弄斧的,不过这事让我撞上了,便不得不问上一问了。镖局本是至阳之地,可你家却门庭寒凉,进门时又见乔木凋零,属实有些违和。” “况且镖局虽是尘间江湖之地,却也是循规蹈矩的,家中既有女眷,我与半夏又是女子,进了堂院,便应交由她们招待,然而却连住所这等地方还要由你这男子带领,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半夏闻言面上一惊,不过走路的功夫,灵香就将这些事看了个透? 成騋常听自己师傅说,莫要小看了浮沧长老,却不想她竟是如此洞若观火,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便被她这么看出来了。他于街上看到一行人时,着实是惊喜万分,可他自小从未开口求过人,一时间倒真不知如何开口了。 而灵香此时仿佛是在下定论一般接口道:“若我没有猜错,府上抱恙之人,应是方才你口中所说的师母吧。” …… 令灵香没想到的是,分明说家中还有一个小姐,可那师母病榻前却并无人侍奉在侧,一进门只闻得阵阵轻咳,听着凄凉无比。 她疑惑地望了一眼成騋,后者也不过只一阵苦笑,便将其引入了屋中。 一番探诊后,灵香却只能叹着气摇了摇头。虽说自己不擅医道,可成夫人已然病体膏肓,便是伏印师兄亲来,怕也不过是拖延些时日罢了,平白的还要多遭罪几日,反倒不值了。 “当真……没有法子了?”成騋一脸慌张,“若是用丹药呢?师姑丹术一绝,定是能够药到病除的吧?” 可灵香却再次摇了摇头:“夫人身无修为,又是积痨已久,受不得丹毒,强行服丹,无异于饮鸩。” 成騋尤不死心,拉着灵香还想再求她,这时成夫人却轻咳着说道:“阿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生死天定,莫要为难仙姑了。” “可是……可是……” 成騋自小跟在成夫人身边,成夫人将他视若己出,自己也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眼见着成夫人如此,叫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 而这时,成夫人又虚弱地问道:“还望仙姑如实告知,我还有多少时日?” 望着躺在床上神色平静的成夫人,灵香亦是一脸平静。虽说自己年岁不大,可下山也有些时日了,在悠然居那些年,生离死别之事也见得不少。 “怕是也就几近的事了。” 成騋闻言大惊,夫人虽说卧病在床,但看着要比往日好上许多,怎就是几近的事了? 成夫人却很是平静,只一声叹息:“如此,倒也算是解脱,只一事还放心不下,便是这乘风镖局了,你师父倾尽一生的心血,可丹若她……” …… “什么!”龙七惊呼:“都死了?!” 辛夷也蹙起了眉头:“所谓仙上,怕也只是一方妖物吧,否则也不会做出夺人性命之事。” 原来成夫人无人侍奉,究其原因,便是其女丹若被选做了圣女,如今正在素彤洞府之中。而府上之所以没有人,也并非全出去走趟。 有些镖师走镖回来得知自家小姐一事,便寻去了素彤仙人,可这一去,便再无音信。 “想来是凶多吉少啊……”刘夏皱着眉头说道:“肉眼凡胎,又怎敌得过有修为的妖物?” 成騋皱着眉叹了口气:“此事全赖我……” 原来成騋是成镖头夫妇当年走镖时捡到的弃婴,一直养在身边,后来又有了成小姐。成镖头夫妇从未把成騋当成外人,一直悉心教导,却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世。 后来成镖头走镖出了事故,成夫人得知后旧疾复发,自此便一病不起,那时成騋正于元清学艺,一大家子的重担便落在了成小姐一个人的身上。 成镖头还在人世之时,曾有意撮合成騋与成小姐,但成騋却拒绝了,直言道自己自始至终只将成小姐当做妹妹呵护,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云云。 手心手背皆是肉,成镖头自然不会强求,可成小姐却不如此认为,她可从未将成騋当做哥哥,并且早便心属与他。 成騋离家那日,成小姐哭着寻到了他,对其表明了心迹,但成騋心系修道,一番好言,可成小姐非是不听。 在元清派修行的那段时日,镇上冒出了个不知所谓的素彤仙人,扬言人人皆可修道。 开始自然是无人相信,可在她施展了一番玄术,又培养出了一批本是凡夫俗子,现如今却能你施展术法的人后,现下几乎整个龙桥镇的人都成了他的信徒。 家中横生变故,又遭到心上人的拒绝,成小姐属实颓靡了好一阵,在听说了素彤仙人的事情后,便深陷其中,无论别人如何劝告,却始终不愿回头。 如今倒好,竟被选做了圣女。 自这劳什子仙人创立了破晓神教,前后已经选了四个圣女了,每个圣女最终都莫名其妙的死去,且死状极其怪异,仿佛是被人吸干了血,浑身干瘪,又好似中了剧毒,通体发黑。 然而便是如此离奇的死法,可那些个信徒却始终坚信不移。 “怕是施展了极厉害的幻术吧……”成騋猜测道:“听人说,那素彤仙人是位极为漂亮的美人,其美色堪比天仙。” 幻术?美人? 龙七不禁想到了柳瑶依,于是脱口而出道:“再是美人,能美得过凉城的柳瑶依?那可真是酒美人美,更莫要说那幻术一绝……” 话未说完,却忽觉脊背一凉,这一阵恶寒令得他赶忙回头看去,却没发现任何不妥,可方才分明感受到了杀气,绝不会有假。 莫不是那素彤仙人施了什么术法,藏匿在这里? 龙七赶忙凑到辛夷耳边小声说着他的猜想,可辛夷却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一个扬眉看向了灵香。 顺着辛夷的眼光看去,龙七顿时心下一惊:对呀,他怎么能忘了呢?先前因着夸赞柳瑶依,可没少吃苦头啊! 只是灵香看上去,好像也没有生气…… 但为了缓解尴尬,他连忙改口道:“事有反常必为妖,不管怎样,还是有必要拜会拜会这个素彤仙人。”说着看向了灵香:“你说是不?” 龙七正得意于此番的顾而言他,却听得一声“哟~”字传来,音调婉转,曲折悠扬,令他登时打了一个激灵。 “人家可是生得国色天香,不像有的人,跟母老虎似的呢!嗨呀!也是,毕竟有的人该有的没有,且还蛮横无道,哪能比得过人家呢!否则也不会这般惦记着不是?” 灵香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一旁众人听了亦是一副丈二和尚模样,可龙七却是知道的,他不禁腹诽: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这女人怎的还如此记仇,真是小肚鸡肠。 龙七轻咳了两声,对着疑惑的众人正色道:“此事人命关天,依我看,还是趁早去探查一番方为上策。” 此话确实不假,可正当几人觉得该是如此之时,却见灵香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掏出了一把松籽儿,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地剥了起来。 “既是如此,那便去吧。”语气极其慵懒,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你……你不去?”龙七面露讶色。 “我为何要去?”灵香一副理所当然模样,“此次下山诸般所遇皆是尔等历练,我一堂堂门派长老,作何要参与你们的事情?”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愣住,可待回神后仔细一想,这话貌似也确实在理…… 章节目录 第228章 番外三 前尘一梦缚作名(中) 三更天的梆子刚打过,正是夜深人静时,镇上万籁俱寂,只偶尔能闻得三两犬吠,或是受了惊吓的猫叫,便再无其他声息。 可就是如此时刻,后山坟冢之地,却有两人正四处找寻着什么,脚步轻盈,神态自若,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灵香和辛夷。 灵香那一番话的确没错,作为门派弟子,历练之事确实不宜插手,可原本几人已准备动身,她却特意将自己留了下来,这件事辛夷一路上都没想明白。 灵香使唤着辛夷刨坟,可她自己居然还能在一旁嗑松籽儿,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坟地里回响着,听起来别提有多诡异了。 终于,辛夷忍不住了,他直起腰看向了灵香,刚要开口,灵香却抬手止住了他。 “之所以将你留下,还不是因着你修为最高,想留个后手。白日里成騋所说的圣女的死法很是令人在意,可这深更半夜的,你忍心叫我一弱女子独处坟地?” 说到底还不是要个苦力。 辛夷白了一眼,继续刨起了土,可就在这时,借由灯光却发现了不妥,本是红色的坟土,却越挖越黑,而那些黑色的,与其说是土,倒不如说是沙更为恰当。 他刚要伸手捏上一撮查看,却被灵香厉声喝止,只叮嘱着小心令他继续挖。 不过半刻,便挖出了一具尸体。灵香望着那尸体,不禁皱起了眉头。 早前成騋说的时候,便不难猜出圣女是中毒而亡,现在看来,可不止那么简单。 若是寻常中毒,那埋尸的土地断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再者便是这尸体,既是死去多时,却不见尸身腐败,且指甲变得锋利异常,双唇翻卷,牙齿外露。 “是尸变!”灵香大惊失色,她望着辛夷,后者心领神会,连忙找寻起了其他三个圣女的坟冢。 望着眼前的尸体,灵香却又不禁庆幸。幸好尸变须得百日,现下发现还来得及,若令其变成尸妖,龙桥镇怕是便要遭殃了。 看来那素彤并不简单啊,也不知母亲当年究竟教了她些什么。 …… 灵香正聚精会神地给成夫人扎针,成夫人却忽的开口笑道:“方才便觉得仙姑面善,一时半会却没想起是谁,现在再看,便记起来了。十多年前,我夫君得了重病,那时也来了一位仙姑,你这眉眼,看着倒与她有八分相似。” 仙姑?灵香心中疑惑,面上却并未表露半分。 “都是修行之人,向善为本,面容上有些相似也不足为怪的。” 听了灵香所说,成夫人摇了摇头:“那位仙姑可不一般,虽说是修行之人,却姿态非凡,且她极擅岐黄。我夫君本是命悬一线,她不过是一颗丹药,便将他自鬼门关拉了回来。” 丹药?莫非成镖头身有修为?或者…… 灵香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忙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画轴。 “夫人口中所说的仙姑,可是画中之人?”灵香说着,将画展开,竟是荼蘼仙子。 成夫人点了点头,灵香却不禁蹙起了眉头,她赶忙自腰间取出了荼蘼的手记,一顿翻找后,终在其中一页找到了一段: “历三十七,途径龙桥,栖于止观。偶见乘风灵星,遂前问。得知镖首成楠公,病月余,药石无医,状甚异。余观其面色阿沉,目下翳然,为失阳之相,以圆阳辅以杜仲枸杞,三日愈。 其间捕一蛇,白纹赤目,灵气逼人,为成公疾灶,灵智已开,尺得蛇形。余不忍埋没,遂以养灵助其化形,教以道义。然诸事缠身不得就留,恐其日后歧途而为祸一方,束以契灵,缚名素彤。” …… 成镖头之所以会得病,便是因着这素彤。彼时素彤已有妖性,却无法化形,想来是以妖术引得成镖头醉心与她。 然而人妖殊途,那成镖头倒是风花雪月了,哪曾知他心上人,却是想以他的阳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已。 母亲也真是敢用药,寻常之人本是不得服用圆阳丹,但辅以杜仲枸杞,便能中和其丹毒了,且杜仲枸杞皆有补阳功效,正好与成镖头对症。 望着眼前的尸体,灵香叹了口气,虽说不敬,但这尸体也只能以纯灵之火焚烧掉了,只是她有些担心,也不知龙七他们现在如何了…… 素彤的洞府之中,龙七几人兵分两路,他与赵无恙成騋一道,正遇着值守的信徒,虽说不过是寻常百姓,却异常缠人。 倒不是说这些信徒修为多高,几人本想将他们一掌拍晕,只是不知怎的,他们却始终清醒着,丝毫不受外力左右。 本就是寻常百姓下不得重手,又无法将其击晕,一时间倒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尤其是其中,居然还有乘风镖局的那些个镖师,他们仿佛是被梦魇了一般,无论成騋如何呼唤,他们却依旧执之以兵。 况且镖师本就身怀武功,应对起来更为麻烦。 就在赵无恙将要不敌,龙七快要没有耐心之时,成騋一把拦在了他俩身前,双手一转,将手中惊雷棍折成了两半。 这惊雷棍,便是成騋在玄苍洞寻得的神兵,棍如其名,挥动间如滚滚惊雷,震耳欲聋。 然而更为厉害的是,此棍可分为两节三节,当作为两节而用时,相互敲击间,便能解除迷幻之术。 在成騋的敲击下,那些个镖师百姓俱是醒过了神,只是还来不及多说些什么,便又昏了过去。 “你有这法子不早些试出来,害得我们白废了那么大的力气。”龙七收起龙渊埋怨道。 成騋却并未多做言语,只俯下身探了探昏倒的镖师和百姓,良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方才这阵仗,定会惊动了那素彤仙人,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寻至此处吧。” 听他如此一说,龙七这才记起,他们一行人可是悄悄潜进来的,成騋那一棍子下去,整个洞中轰隆隆的响,便是聋子也能感受到震颤了。 眼下还要应对将来的敌人,也不知刘夏他们二人可还安然。 半夏一路依着文王八卦的指示,倒也算是安然,可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平日里刘夏总是一副嫌弃她的面孔,近来却不知怎的,总是盯着自己看个没完,搞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她好生回忆了一番,自觉并未有任何得罪他的举动,可刘夏那直勾勾的眼神,却又叫她不甚确定,难不成他对自己图谋不轨? 就在半夏战战兢兢,一面小心着不露痕迹,一面提防着身后的刘夏时,刘夏却忽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入怀中。 这下可好,半夏登时惊得目如铜铃,四肢好一通乱蹬乱踹,口中呜呜不止。 而这时刘夏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别动!别被发现了。” 半夏这才看到,原来他们前方便是一个大厅,方才只将心思放在了身后,却忘了眼前。 石洞中能有如此一厅,倒也算是挺稀奇的,不过厅中也只是置放了一些简单的物件,便再无其他摆设,看着很是朴素。 半夏仔细地查看了半晌,并未发现什么,正要抬脚踏入,却再次被刘夏拦了下来。刘夏指了指厅中的暗处,半夏这才看到,暗处的石座上竟坐了一人。 那人面容隐在暗处瞧着并不真切,只能看到他一袭素衣,青丝如泻,倒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如今正撑着手,似是睡着了。 两人小心着不惊扰座上之人,身后却忽的传来一阵炸雷,整个石洞都震颤了起来。 正当半夏咕哝着龙七那冒失鬼又做了什么,座上之人竟动了起来。 只见那人青丝微动,面容依旧隐在暗处,可两只眼睛却泛着光,红得骇人,便是在阴暗中,也能清晰看清,令人心生寒意。 半夏刘夏二人大气也不敢喘,可座上之人似乎察觉到了二人的存在,招呼也不曾打,一个捻指,便是一道术法打了过来。 …… “其他三人与这女子一样,俱是如此。”辛夷急急寻了灵香说道。 听得辛夷所言,灵香立时皱起了眉头,见她如此,辛夷忙问着可是哪里不妥。 “传闻龙有许多种,也是上苍垂怜,给了诸多生灵修身成圣的机会,但唯有一种,便是天道也不准许的,那便是蛇了。” “蛇若想成龙,便要经历诸般坎坷,一千年化蟒,五百年成蚺,再而为蛟,最终才会脱身成龙。” “可每每变幻之时,皆会遭遇雷劫,若是无法躲过,便只能殒命,魂飞魄散。” 辛夷闻言眉头亦是深锁,他知晓人若想飞身成圣,最终会有历劫一说,却没想蛇竟会如此坎坷。 “可为何会如此?” 灵香叹了口气,面上似是有些怜悯:“你可还记得龙家墓冢中被贬为虬褫的龙家先祖?” 辛夷闻言点了点头,那老前辈可着实令人印象深刻啊,只是与这事又有何干? 见辛夷疑惑地看向自己,灵香又是轻声一叹:“我曾在《海蜃天香》中看过,只有有罪之人,才会轮回为蛇。是以如此,上苍对于蛇族,多是无多宽宥。” “然而有一种法子,却能令其躲过每道雷劫,便是堕身成虺,由虺化蛟,便可越过两道致命雷劫,风险也就小了很多。” “可若化身为虺,便是极致阴暗,其毒至厉,听闻便是天神,若被其咬中,也极难脱险的……” 望着一脸凝重的灵香,辛夷顿感不妙:“你是说……” 灵香偏过头看向了墓中已然尸变的女子,眉头始终深锁:“但愿是我杞人忧天。”随后自乾坤袋中取了一个小瓷瓶和一个纸包递给了辛夷。 “瓶中是避毒丹,纸中是雄黄散,你脚程快,赶紧寻了他们,希望还来得及。”说着又自怀中取了一张符纸,竟是子符。 可尸妖也非寻常之物,辛夷哪里放心她一人在此,正当灵香捻指之时,他却将其拦了下来:“方才有一个墓中的尸首,双眼已然睁开,想来变为尸妖也就这两日了,你一人可能对付得了?” 灵香却是一笑:“你当我这浮沧长老的名号是白来的么?”说着便催动起了子符。 …… 那术法来势凌厉,半夏躲闪不及,眼见着便要打在了身上。便是这时,一道猛力将其拉退,尔后只见她原本所站之处轰然炸裂。 刘夏惊得冷汗满额,若非自己拉扯及时,如今四分五裂的,怕就要是半夏这小丫头了。 还来不及令两人诧异,便听得那人开口说道:“哪来的鼠辈蟊贼,竟敢擅闯本座洞府?” 居然是个女子,刘夏半夏二人对视了一眼,如此说来,这人便是传闻中的素彤仙人了。 依着方才的术法来看,此人修为当是不浅,仅凭他二人之力,定然不是对手。 如此想着,刘夏拉起半夏便要走,可谁曾想身后竟被一群白布遮目的白衣之人团团围住。 “扰了本座清修,居然还想跑?” 话音刚落,便见那些个白衣之人挥舞着兵器群起而上。 刘夏半夏两人各自应战,却发现这些个白衣人似乎并没有多少功夫,应对起来很是容易,可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击败,每每将他们击退,他们竟还能再次爬起来,仿佛是天生不知疼痛似的。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苦战,便是这时,半夏躲过了一人之际,看到一个白衣人被白布遮住的眼睛,竟是与素彤仙人一个样子,只是他双目圆睁,连眨都不眨一下。 若没猜错,这些人之所以会如此,定是受了素彤仙人的掌控。 半夏一面躲着来人的袭击,一面悄悄地准备着火符,躲闪着靠近了刘夏,借由刘夏的身形隐藏起了自己的动作,待到刘夏闪身而过,便将手中火符抛向了素彤仙人。 然而素彤仙人不过轻轻一握,便接住了符咒,只听她手中滋滋作响,顷刻间符纸便化为了灰烬。 “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敢挑衅本座,不自量力!”说着一跃而起,直奔半夏而来。 半夏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影略过,身子便被白布缠了个结实,丝毫也动弹不得。 那素彤仙人睁着猩红的眼睛盯着半夏,半夏清楚地看到,那并非人类的眼睛,她眼中瞳孔,竟是薄如生宣。 刘夏见状,急急便要上前搭救,可奈何白衣人缠身走脱不得。 素彤仙人双眼泛着红光向着半夏越贴越近…… 章节目录 第229章 番外三 前尘一梦缚作名(下) 灵香聚精会神地借以火灵珠纯灵之火,焚烧着第三具尸身,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然而她的身后,正有个身影慢慢向她靠近。 那身影动作迟缓,看似笨重,却只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声响,若非仔细聆听,很容易被四周虫鸣遮掩了去,更何况灵香现下正全神贯注着。 待那身影近了身前,灵香才有所发觉,可此时却为时已晚,那身影一把掐住了她的肩膀,口中利齿如刃,泛着寒气,张嘴便朝着灵香颈间咬去。 竟是尸妖! …… 素彤仙人双眼赤红,泛着骇人的光,朝着半夏越贴越近。而半夏仿佛是被梦魇住了,竟也盯着素彤的眼睛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刘夏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可那些个白衣人着实难缠。 就在这时,只听得耳边一声炸响轰然而起,随后洞中便摇晃了起来,洞顶碎石不停掉落。 这声响,和先前听到的一样,只是比方才要近了许多,如同就在耳边。 也正是这一声炸雷,那些个白衣人纷纷倒在了地上。 刘夏见状,也顾不得深究,连忙一个纵身,举剑便朝着素彤仙人刺去。 然而还不待他近身,裹着半夏的白布竟渗出了点点墨迹,不过顷刻间,束缚在身的白布便尽数染成了黑色。 素彤仙人见此,急急往后退去,还不待她站稳,便见一道道墨刃自布内飞出,将那一身黑布扯了个粉碎。 刘夏见状,连忙躲闪着飞来的墨刃。待一切平息后,抬眼望去,只见半夏周身,竟飞绕着丝丝缕缕的墨痕,而她正掐着手诀,判官笔在她周身不停地描绘着,仿佛正在作画一般。 见此情形,刘夏咧嘴一笑,心中暗道:“倒是小瞧了这丫头,不成想她竟还有这等手段。” 半夏也是舒了一口气,亏得那一声炸雷,使得她清醒了过来,否则说不得便被摄去了神魄。 “也不知龙七他们在捣鼓什么……”半夏咕哝着,却不敢放松。 这素彤仙人的本事委实不小,方才都不曾看清她的动作,自己便被缠了个结实,还逼得她将保命的本事使了出来,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转念间,半夏便决定不再多做保留,随着她指间手诀翻转,判官笔立时便在她身前凌空一划,一道道墨滴飞出,化成一根根墨锥,齐齐向素彤飞去。 素彤见状,只冷声一笑,随后一个挥手,便见两道白布飞出,将袭来的墨锥尽数扫落。 刘夏不禁皱起了眉头,方才半夏的术法轻而易举便将素彤的布帛撕碎,可现下为何却丝毫不起作用。 半夏也很是疑惑,定睛望去,这才发现,那环绕在素彤身边的布帛与方才大不相同。 那布帛泛着五彩流光,仔细一看,竟能看到一道道纹路。 “呵,本事不大,法器倒是不错,竟迫得本座祭出了鳞蜕。” 怪道是身法敏捷,原来是个蛇妖。半夏恍然大悟,可还不待她多做他想,便见素彤一个翻手,一张张鳞片自布帛中飞出,利如刀刃,来势凶猛。 半夏眉头一皱:蛇身有鳞纹,却并无鳞片,这些鳞片又是从何而来? 这厢半夏还在思索着,不防一个力道将她拉至身后,尔后只听一阵“嗖嗖”风声,原是刘夏祭出了化生剑。 那剑化成道道柳条,如鞭一般,将飞来的鳞片尽数打落。可即便如此,两人也只有招架之力,根本就不是素彤的对手。 刘夏心知如此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让半夏先行离开,半夏自然是不会丢下他一人,两厢争执间,素彤却忽的不见了踪影。 两人连忙警觉,可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其踪影。 正是此时,一道布帛猛然缠在了半夏腰间,将其拽离,待刘夏反应过后,素彤已掐住了半夏。 “你若再敢妄动,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刘夏连忙摆着手,直道自己不动,可半夏却嚷嚷开了:“你傻呀,你不动她就放过我了?” 话音刚落,却是一个激灵,原来是素彤正舔着她的脖子。 “这皮囊看着不白,倒是蛮细腻的。既然你如此希望本座不放过你,那本座便却之不恭了。”说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尔后颌骨大开,露出了白森森的尖牙。 半夏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在素彤将要一口咬下之际,只听得一阵嗡鸣,一把大剑横飞而来。 她连忙放开半夏,一个闪身急急躲开,而来人正是龙七。 “还好还好……”半夏对着脖颈好一阵摸探,“小命还在……” 看着坐在原地唏嘘不已的半夏,龙七只觉滑稽,憋着笑将剑拔了出来。 “我便说是妖物,果不其然!”龙七抗起龙渊,杵着赶来的成騋说道。 成騋并不作答,只环顾了一圈,尔后冲着素彤问道:“你将小姐如何了?” 龙七白了他一眼:“你这么问,她上哪明白?”说着冲素彤喊道:“喂!圣女呢?” 素彤轻蔑一笑:“落入口中之食,岂能轻易丢掉?” 这话一出,成騋登时红了双眼,举棍便向素彤挥去。龙七一把没拦住,只摇着头叹了口气,无奈地投身进两人的战局中。 可两方实力悬殊,即便二人配合,也无法敌过素彤。 且不说两人修为如何,便是一来一往间,两人也不默契,不是龙七出剑早了,便是成騋挡在了他身前。 不消片刻,他二人便败下阵来,素彤不过是一个术法,便将两人击退。 素彤能有这等实力,龙七确是没有料到,只当她是一方小妖而已,却不想竟如此难缠。不过他也庆幸,亏得灵香没来,否则说不好便会危险了。 其实龙七不知道的是,灵香此番正是有意为之。 一来灵香觉得事出有异,圣女之死定不寻常;二来便是她感到龙七近来有些自满,这可是修行大忌,若不及时令止,日后必酿大患。 可灵香又非是那等说教之人,所以才会故意不理此事,让龙七在此中吸取到教训。 她看到龙桥镇时便觉此处有异,才痛快应下半夏所求,却不想这妖修为至此。 龙七这厢还在思索着如何应对,成騋却大吼着再次冲了上去,气得龙七直想骂娘。 通过方才一番对阵,明显可看出他们与素彤之间的差距,如今素彤之所以还同他们打,怕也只是将他们当成猎物,逗着他们玩呢吧! 灵香总说成騋是个稳重可靠的,现下看来,还不是个四体强健心眼全无的傻大个。 可有什么招呢,总不能眼见着他去送死不是? 龙七一面叹着气跟了上去,一面不停地思索着对策。 就在那两人与素彤缠斗之际,刘夏赶忙将半夏扶至一旁,查看着她可有受伤。可半夏也只是唏嘘了一阵,便将心思放在了缠斗的三人身上。 她面上若有所思,忽的好似记起了什么,在身上一阵摸索着,不时便翻出了一张褶皱的符纸。 刘夏仔细一看,这不是二次演武那时灵香给他的符纸么?先前还以为弄丢了,不想竟在半夏手上。 只是她又是何时拿去的? 半夏盯着手上符纸也不言语,心中却是忐忑。 她从未用过召神符,以她目前的修为,也不知能否成功,但就目前形式来看,若能借以神力,说不得会有转机。 刘夏属实不知半夏在想什么,还以为她被吓着了,正要开口安慰,却不防半夏猛然抬头,险些被她撞到了下巴。 半夏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夏,后者一脸莫名。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如此一想,半夏立时将召神符夹在指间,捻指掐诀,口中一阵念念有词。 就在刘夏疑惑着她想做什么之时,只见召神符上一道灵光环绕,尔后便被半夏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顷刻间灵光扩散,刘夏只觉一阵暖意灌注,还不及开口,便昏了过去。 但是…… 但是刘夏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跪坐着,半丝反应也没有。 果不其然,还是不行! 半夏一脸沮丧,正要将召神符撕下,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响,原是龙七二人撞在了身后的石柱上。 眼见着石柱裂开,半夏看着都觉得痛,心道亏得那两人能承受得住。 就在她将心思全放在三人身上之时,刘夏却自她身后悄无声息地露出头,捏着下巴仔细看了一阵才幽幽开口: “嘶~不得了哇!居然是虺,真是许久不曾遇到了呀!” 半夏唬了一跳,连忙退开丈远。 面前虽说是刘夏不假,但他万不会以这等语气说话的。 可她转念一想,莫不是召神符起了作用? 望着刘夏胸口泛着灵光的十八三印,半夏犹豫着问道:“阁下可是弟子方才请来的天神?” 刘夏听言捋了捋下巴,一脸得意道:“不想你小小年纪,竟能请得本星君降神。不错!本星君便是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毕月星官,想必……” 半夏大喜,还未待毕月乌说完,便急急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星君既已降临,那便请星君快快施展神通,收拾了那为祸的妖物吧!” 毕月乌面上得色未退,话却梗在了喉中。望着满面希冀的半夏,他两眼一转揶揄道:“这个……你看,那俩娃娃本事也不错,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取胜,就用不着本星君……” 如此所言,半夏哪里还不懂,只蔑视地白了毕月乌一眼:“你……怕不是打不过吧……” 毕月乌面上一滞,张着嘴半晌也说出个所以然。见他如此,半夏更是笃定了方才所说。 “什么星君天神的,也不过如此嘛!”半夏咕哝着转过身去,“还不如我家师傅呢!”尔后便再也没搭理身后的毕月乌。 话虽说得小声,毕月乌却听得真切,仿若一巴掌打在了脸上,神情尴尬不已。 想他虽为星君,却与四木禽星不同,不过是个司雨之职,哪里有捉妖之能。说起来,便是昴日星官来,也比他强上不知多少。 先前于天上得召,他还好一阵兴奋,想着许久不曾来世间,定要好好看看,却不想竟受到一个小丫头这般奚落,面子上委实有些挂不住了。 “咳咳……”毕月乌假作轻咳,“这收妖之事,本就是雷部二十四天君之职,本星君不过是文职天神,自然是不擅长的,不过却知晓如何克制于这孽畜。” 听得此言,半夏立时回过头去,满眼放光地看着毕月乌:“神君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毕月乌假意捋着胡子,才发现附身之人下巴很是光滑,于是只得挠了挠头,“这孽畜虽堕身成虺,但未脱蛇相,此时若以雄黄酒附之,必能削其修为。” 毕月乌语罢一脸得色,可半夏却犯了难。 雄黄酒?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弄雄黄酒去?再说了,坊间都说蛇怕雄黄,实则不过谣传而已,这雄黄酒又能有什么作用? 正想着,龙七成騋二人再次被击倒在地,这一回两人似乎伤得不轻,艰难支撑着,却始终未能起身。 “哎呀呀!”毕月乌怪叫道:“虺毒极阴,这俩娃娃怕是中了招了。” 许是素彤玩得腻了,不想再与二人纠缠下去。只见她袍袖一挥,登时抛出道道鳞片,密布如急雨,直直向二人打去。 半夏见状,也顾不得多想了,直冲了出去。可龙七成騋二人相距甚远,护得一人却顾不上另一人。 毒鳞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厅上忽的平地生风,狂卷着将鳞片打散开去。 “小丫头,本君可只能帮你到这了……”话音刚落,刘夏胸口的召神符便消散开去。 素彤眉头一皱,直道是将这两只小老鼠给忘了。 只见她腾地一跃,猛地朝半夏冲来。便是这时,一道水雾飞溅而起,浇得半夏浑身湿透,一股刺鼻味道随之而来。 “酒?”半夏闻着衣袖疑惑不已。 哪来的酒? 酒味顷刻间扩散,本是逼近的素彤急急捂面退开。这时,半夏身后有人开口道: “再三嘱咐着路上打些酒,原是做这用处。” 是辛夷! 半夏扭头看去,辛夷正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执着刀,恣意潇洒,宛如天神。 怔愣间,一个瓷瓶丢到了半夏手中。 “这是避毒丹,快与他二人服下,”又对成騋说道:“无恙已寻得了成家小姐。” 辛夷说着,拎起酒坛豪饮了一口,随后一把将其丢向素彤。 素彤急急闪身躲过,那一坛酒便“哐啷”一声碎在了地上。可还不待她站稳,便被一阵水雾淋了满身。 辛夷一面咂着嘴,仿佛是在心疼口中好酒,一面优哉游哉地自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尔后打开随手一扬。 粉尘登时骤起,却不见落下,反倒是像活了一般,纷纷向素彤飘去。 是灵香对雄黄粉施了术法。 “你……”半夏幽幽开口:“你方才……我身上……” 见辛夷一脸坦然,半夏满面错愕地打了个激灵,尔后嫌恶地将丹药一把塞进了龙七口中。 龙七好一阵咳,满面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连忙挣扎着离开了半夏。 素彤半天没将他怎样,倒是险些死在这小丫头手上…… “你……”龙七一面咳着,一面向辛夷问道:“你怎么来了?灵香呢?” 辛夷简短地说了缘由,龙七听后,心中担忧不止。 那她岂不是独自一人无人相护? 如此一想,也顾不得身上有伤,急急提剑风一般往外奔去。 “她……她……”半夏指着素彤,对狂奔而去的龙七支吾了半天,却根本来不及说出个所以然。 辛夷笑了笑:“如今她已没了毒性,又削了修为,对付起来并不难。” …… 灵香龙七回到乘风镖局时,素彤正被刘夏的化生剑困得结实,兀自在那挣扎,狼狈不已。 镖局中的镖师团团围住,一个个狠声厉气,直说着要将其杀掉为民除害,亏得辛夷几个在场,方才拦住。 先前他离开灵香时候,灵香可叮嘱过,定要活捉才行,又怎会让素彤死在这里? “咳!”灵香上前假意轻咳,“此妖修为高深,莫说是你们,便是我等,也拿他没招,你们又如何能杀得了她?” “难不成就此放过?”一位镖师登时便不乐意了,其他人亦是高声附和,不能饶其云云。 “那自是不能够。”灵香缓步上前,龙七赶忙护在她身前。 “她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必然是该受罚的。”说着自身后取出一卷画轴。 正要打开,却听素彤冷笑道:“我当是谁有那等能耐,居然能使得追灵术,没想却是个黄毛丫头。就凭你,也该耍小伎俩算计本座?” “啧!哎~”灵香装模作样地砸了咂嘴,“修行之人,怎能说是算计呢?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呵!好一个各凭本事,小小年纪也敢口出狂言!”素彤说着,双目红光一闪,身形大变。 “那本座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本事!”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乌云翻涌。众人大惊,连忙严阵以待,龙七更是将灵香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可反观灵香,却似乎并不慌张,只不紧不慢地摆弄着手中画轴,仿佛眼前情形事不关己一般。 就在素彤挣脱了化生剑的束缚,即将腾地而起时,灵香猛地将画轴打开,冲着素彤说道: “素彤!你看这是何人!” 即便是一片混乱中,灵香的声音也十分的清晰响亮,令人难以忽视。 而就在画卷打开的瞬间,周围竟渐渐平息了下来。 素彤痴痴地望着画轴,眼中含泪。 “荼蘼……” 灵香手中,正是先前被挂在伏印真人密室中的那轴画卷。 素彤喃喃着,仿佛是被灵香手中的画深深吸引住了。 就在这时,挂轴灵光一闪,其中好像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什么。 “素彤……素彤……” 如此熟悉,如此和煦,如此令她难以忘怀。 素彤似乎是被这一声声的呼唤勾住了心魄,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道光,一点点地向它靠近。 就在这时,画轴中伸出了一只手臂,素彤毫不犹豫地伸手搭了上去。 两手相触的刹那,金光大闪,不过瞬间,又消散开去。 待到众人睁开眼,院中再也没有了素彤的踪影…… 望着不紧不慢卷着画轴的灵香,龙七不由问道:“你居然有这等宝物,怎不早些拿出来呢?” 灵香一巴掌拍掉了龙七伸向画轴的手:“怎的?好让你知道后日日惦记着?” 龙七摸了摸手背一脸的谄媚,正要开口,却见赵无恙自内院奔了出来。 “成……成小姐疯了!” …… 此时的成丹若坐在满是碎瓷的地上,扯着头发,眼神空旷,口中低语,看着的确像疯了一般。 众镖师又是小姐,又是祖宗的,连忙上前想要将其扶起,可还未靠近,她便呼嚎着抓起地上的碎瓷向众人胡乱抛去,全然不顾着是否伤着自己。 一时间又是一片混乱,而在这片混乱中,成騋显得尤为镇静。 便是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屋内顿时落针可闻。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便撒着泼打着滚,做给谁看呢!?” 半夏一把揪起捂着脸呆坐在地上的成丹若吼道:“你是离了男人便活不下去了么?!” 在场之人俱是愣住了,就连灵香也没想到半夏会忽然出手。 “成夫人尚卧病在榻,偌大的家业百废待兴,你却只为了一个男人做下这等荒唐事,连累着一大家子关心你的人险些丢了性命,你又对得起谁?” “好不容易将你救出来了,你还这般要死要活模样,这脸是要是不要了?” “我若是你,或扯上三尺白绫,或往镇外河中一跳,干脆利落,也算是全了一心一意的面上功夫,岂不比你现在如同泼妇无赖一般模样强上百倍?” 半夏一连串地说着,成丹若听得呆若木鸡,怔愣了许久,方才大声地哭了出来。 而这时,半夏却又一把将其拥入怀中,不停拍打着她的背,似是在安慰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这招激将法用的好啊! 灵香嘴角一笑,使了个眼神,成騋立时明了,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 成夫人终是走了,成丹若虽难过不已,但经此一事,也懂事了许多。见她如此,成騋也松了好大一口气。 头七过后,一行人便要北上,往那封芜山去了。离开时,乘风镖局的人一路送到镇外,好一番千恩万谢,成丹若更是拉着半夏的手,一脸不舍地嘱咐着他们定要常来看看。 至此,龙桥镇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小剧场: 尸妖掐着灵香臂膀,眼见着一口便要咬了下去,便是这时,龙七飞身而至,一剑劈下,将那尸妖自头至尾斩成了两半。 “你看你看,若非我及时赶到,你这小命便要交代在这了。”龙七自认潇洒地挥了挥剑,一脸得意道。 “那可真是感谢少侠救命之恩呢!”灵香调笑道:“小女子还真是不胜感激,只可惜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了。” 语气极近轻佻,似乎很是不屑一顾。可龙七却似乎并未在意,只搓了搓鼻子,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也别来世了,猴年马月的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就这辈子吧!” 说着自怀中取了一根簪子,小心翼翼地插进了灵香发髻。 “嗯!甚好甚好!”龙七笑着,“比那素彤戴着好看多了!” 灵香这才收起术法转过身来,眼前的少年面容青涩,可看着她的双眼却晶亮有神。 “你居然从妖怪手上偷东西?” “啧!”龙七砸了咂嘴,面上略有不满,“修行之人,怎能说是偷呢?我可是正大光明地自她头上拔下来的!再说了,她戴着也不好看啊!” 望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龙七,灵香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少年人嘛,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也是正常,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如此想着,灵香便就地坐了下来。 “月色正好,陪我坐会吧!” 赏月?在这?乱坟岗里?这灵香也真是…… 够清奇的…… 虽如此想,龙七还是依言坐了下来。两人也不言语,只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良久之后,龙七忽觉肩上一沉,是灵香靠了上来。 “累了,让我歇会……” 龙七望着肩上的小脸,月光下显得尤为精致,他面上也不禁地柔和了起来。 两人便如此靠在一起,在坟地里坐了一晚,直到天边微白。 “天地恒长,道法自然,闲闻花落,浮生云烟。” 灵香忽的说起话来,龙七却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可转头看去时,她的手上竟无端多出了一个挂轴。 “唉……”灵香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走吧!去了却因果……” 章节目录 第230章 腹背临敌入僵局 “你所料不错,”姽婳倚在一旁的树上,摆弄起了自己的指甲,“云梦泽中确有古怪,难怪荼蘼那女人一进去,便能炼出灵丹。” 可一时间却无人应她,只林中鸟鸣起伏,很是诡异。 许久沉寂后,白无常自暗处走出,他折扇一打,悠哉悠哉地扇了起来。 “此事我自有主张,便不劳魅将费心。”白无常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仿佛林中身处有着什么似的,“只是魔尊面前,还得劳驾将军跑一趟了。” 姽婳听言,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是极为不满:“罢了罢了,那便先放过那个死丫头吧!” 话音刚落,一团黑雾便缠在了她的周身,不过片刻,黑雾散去,姽婳也不见了踪影。 待到姽婳走后,白无常才收回眼神,瞥了一眼瘫坐一旁狼狈不堪的惠悟,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地动山摇间,本是平静的沼泽水面变得如同灶间的沸水一般,裹挟着泥浆不停地翻涌着。 不多时,一个庞大的身躯自水中猛然窜出,那一连串的长啸震耳欲聋,众人不得不捂起耳朵,却依旧无法隔绝那一声声的嘶吼。 待到脚下震动停止,那个身躯也没有完全露出水面,不过吼声却停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面前的竟是一个蛇身的怪物,只是那个怪物,居然有…… 八颗头颅! 怪道是方才咆哮声高低不一,如同一群人在高喝。且那怪物的头颅,个个看着状似人头。 “这……这是什么怪物……”龙七惊呼出声,他丝毫没留意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兴许是耳力还没从方才那一声声嘶吼中缓过来,“怎的如此奇怪?居然有八颗头!” “不……不是八颗……”辛夷同样大声地抬手指着,“是九颗!” 龙七并没有听清辛夷说的什么,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眼前的怪物的确是有九个躯干,只是那第九个躯干上没有头颅,而是带着旧伤耷拉在远处,仿佛是很久之前被人斩了一般。 “是相柳。”灵香皱眉沉声道。 “什么?相柳?”龙七耳力似乎是恢复了些,却依旧扯着嗓子大声说话,他惊讶地反问道:“那个远古凶神相柳?” 没错,这便是灵香此行的目的。荼蘼所留单方中,其中有一味丹料就是相柳的毒牙。 《山海异闻录》中有相柳的描述,可灵香却没想到,相柳竟会如此巨大,且不说那一个埋在水中的蛇身,便是它分出的人身,也能占据掉一个山头。 如今前有相柳后有姽婳,腹背受敌,一时间倒是进退两难了。 相柳本是共工辅臣,在共工大神怒触不周山后,便四处为患,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后遭禹帝斩杀,并筑起万帝台镇压器血肉。 这些本都是书中所记,灵香自药方上看到相柳之牙时也是讶异不已,却不想这相柳竟真藏身与云梦泽之中。 看来书上的话,也不能全信啊! 而且奇怪的是,眼前的怪物虽看着凶狠骇人,可灵香却未感受到一丝敌意。 相柳不应是食人无数其毒无比的么? 从未见过这阵仗的惠悟,一时间也是愣住了,而姽婳毕竟是高位魔族,自是知晓相柳的,他连忙拉着惠悟便要逃离。 惠悟回过神后,转眼正看到不远处坐定的赵无恙,愤恨之情立时由心而生—— 便是这等所谓的富贵子弟,凭借着出身博得了诸般机遇,他们又何德何能? 在看到赵无恙时,他便想到了自己在太上宗的遭遇,想到了邵浲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方才那一瞬的想法,更是如同毒蔓一般,死死缠绕着惠悟,野蛮生长,挣脱不得。 惠悟终是按捺不住,一把甩开了扯着自己的姽婳,飞身而出,其面狰狞,目眦欲裂。只见他双足化成魔爪,裹挟着劲风魔瘴,毫无顾忌地冲向赵无恙。 “糟了!”灵香大呼不妙。 相柳的出现,破坏了她布下的法阵,方才躲闪震颤间,更是远离了赵无恙,现下若想搭救,根本就来不及了! 况且…… 况且面前还有个不明所以的相柳正虎视眈眈着,若是轻举妄动,不定会发生什么。 惠悟利爪几近,辛夷也顾不得其他,拔刀便要冲出去。 便是这时,赵无恙猛然睁眼,荧光满目,灵气盈身。 “拔魔清晖!”灵香大惊,莫不是经历了寻炁,赵无恙便能将拔魔之气运用至此了? 这可是上乘的拔魔清晖之力,就算是上清师兄,也是修炼了数十年,方才有所成的。 再者说了,难道乾元师兄便这般放心地将拔魔之术悉数教授给赵无恙了?这未免也有些太急进了吧? 正当灵香惊诧不已之时,赵无恙沉声一喝,周身登时释放出一股无形之气,将近身的惠悟震出丈远。 还未待惠悟站稳,只见赵无恙一掌拍地腾空而起,捻指掐诀凌空翻转,如一支离弦的箭,径直向惠悟飞去。待到他近了身前,化指为剑,直逼着惠悟面门。 看招式,倒是与灵香的莲心剑诀有些相似,可赵无恙指间灵气却更为纯粹。 那可是拔魔之力啊! 赵无恙指上初具剑形,与惠悟不过咫尺之隔,便是这时,一个身影闪过,瞬间便将惠悟带离。 是姽婳! 姽婳的本意,是想趁赵无恙不备,一招将其击杀。却不想就在她将要近身之时,赵无恙竟一个转眼瞥向了她,那眼中的杀气令她霎时间不寒而栗,只得转而救走惠悟。 可即便如此,惠悟头上的魔角还是被赵无恙削了下来! 这小子,绝不简单! 姽婳心中惊疑不定,可她也不想以身犯险,若非召回魔阵在惠悟手上,她可才懒得管他。 方一将惠悟救离,姽婳便一把自其怀中掏出了一个罗盘,指间在那罗盘之上飞速描画着,口中念叨着奇怪的咒文。 罗盘泛起了魔光,众人见状大惊—— 难道她又要召来魔物?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四面楚歌了! 龙七已然拔出龙渊,辛夷亦是严阵以待,可灵香却只是眉头轻皱。 她只是觉得奇怪,先前惠悟手中的罗盘是红木的,而姽婳现下所握的却是黑色的。 就在她思考间,那罗盘魔光大闪,不过刹那便归于平静。 而此时,姽婳与惠悟也不见了踪影。 章节目录 第231章 又见穹苍难意料 虽说姽婳和惠悟逃走了,但众人依旧不敢掉以轻性,毕竟眼前还有个凶神相柳。虽说它现下并无动作,但鬼知道它是因着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是刚睡醒还迷糊着。万一一个惹得它不高兴,老人脾气上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灵香三人小心翼翼之时,赵无恙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一个个敛声屏息畏手畏脚的,这是怎的了?” 果不其然! 灵香一个白眼飞了过去:“您可真会挑时候出现啊!” 方才灵香便觉得怪异,即便赵无恙寻着了先天之炁,修为也万不会增长至此,更莫要说其本就薄弱的身法忽的如此敏捷了,居然还能伤到惠悟。现下见他如此模样,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啧啧啧!”赵无恙砸着嘴,一副嚣张模样,“几日不见,你这小丫头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龙七辛夷二人何曾见过如此的赵无恙,两人俱是瞠目结舌。 这哪还是那个小迷糊啊? 尤其辛夷,更是难以接受,只瞪着眼不知所措。 没错,眼前的赵无恙确实并非本身,而是宿于其中的万古穹苍。 “总不能眼瞅着这小子死在这吧?毕竟老夫还没玩够呢!”万古穹苍说着,便开始挠起了后背,模样怪异极了。 不多时,只见他自身后拽出了一个小毛团,正是阿道。 方才震动间,赵无恙险被倒下的树木砸中,幸有阿道拼命相护,方才毫发无损,可也正是如此,阿道却受了重伤,连尾巴也断了半截,血淋淋的,煞是可怜。 灵香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相柳了,连忙上前心疼地抱过化为原形的小毛团子,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其还活着,方才松了一口气。 “放心,这小娃娃好得很呢!”万古穹苍抠着耳朵,浑不在意地说着。 可灵香却不依了:“什么叫‘好得很’?都成这副样子了,还能叫好?亏你能说得出口,真是没养过孩子,便不知个心肝肺。” 万古穹苍一听,登时便炸了锅。只见他双手叉腰两眼一瞪,冲着灵香便嚷嚷开了。 “说得好像你养过似的,再说了,你怎就知晓老夫没养过孩子?” 真是的,想他好歹也是个远古器灵,附身的宿主比她吃的盐粒子还多,还得时时防着那些个宿主哪天丢了小命。 和养孩子有什么两样? “无恙你……你都有孩子了?”龙七还兀自诧异着,忽然又听到万古穹苍如此说,直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灵香忍不住又是一个白眼。虽说先前玄苍洞外的事情不曾公知,可明眼人一看也知道眼前的赵无恙并非其人了,便是辛夷面上也不见了讶异,偏生的龙七还轴不过来,真真是…… 榆木脑袋——不开窍! 就在龙七纠结,灵香无奈,万古穹苍抓狂不已之时,一旁的辛夷却忽的开口:“毕竟这孩子是因着你而伤成这样,你却如此一副事不关己模样,难不成是想一推六二五?” 虽不知无恙怎的了,但观灵香态度,显然是知道个中缘由的,既是这样,便不必担忧无恙了。 如此想着,辛夷便捏着下巴,沉吟着脱口而出。而话音刚落,本是跳脚的上古穹苍猛然间安静了下来。 见他如此,灵香不禁在心中暗自叫好,直赞着辛夷干得漂亮!还趁热打铁道: “哎哟哟!谁说不是呢!保不齐是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才故作如此的呢?嗨呀!总说自己如何如何,我看不过是空有个响亮的名声,却只是个花架子而已,所以才会如此推脱,真真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哟!” 那腔调拿捏的,令一旁的龙七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悠然居一般。 不过辛夷那一句确是一针见血,又经灵香一番煽风点火,上古穹苍面子上属实有些挂不住了。 “谁?谁说老子没本事的?”上古穹苍咋呼道:“不就是个小伤么?老夫翻手间便能令其复原!” 说着便将手覆在了阿道身上,尔后一个翻手,一道金光瞬间罩住了阿道,眨眼间他身上的伤便愈合了,便是断了的尾巴也长了出来。 还真是翻手的功夫啊! “哼!如何?”万古穹苍拍着手一脸得意。 看到阿道伤口愈合,灵香连忙又探了探还未苏醒的阿道,见其气息平稳,方才舒了一口气。 “既然前辈本事通天,那想必对付个区区相柳,定然也是不在话下的吧?”灵香将阿道揣入怀中转而说道。 “好家伙!”上古穹苍鼻中一哼,“敢情是在这等着老夫呢?可惜了可惜了,老夫才不会上你这个小滑头的当。老夫不问世事多年,自是不会插手凡尘诸事,你等既已身陷缘中,那便自求多福罢!” 话音刚落,赵无恙两眼一翻便要倒地,辛夷见状赶忙一把将其扶住。 “这老家伙!果然不靠谱!”灵香恨恨地啐了一口,却也无可奈何。 便是这时,相柳仿佛是察觉到了万古穹苍的消失,那八颗头颅竟齐齐仰面嘶嚎了起来,声震天地,如雷炸耳。 糟了!难不成先前这老家伙不发作,便是知道此处有得罪不得的人在?如今人走了,所以便要为难起来了? 灵香直呼不妙,辛夷亦是赶忙背起赵无恙,以备随时躲闪。 倒是龙七,却不似先前的慌张,面上极为镇静,手握着龙渊的剑柄,似乎随时打算与之一战。 他是疯了么?凡人之躯,怎可比拟上古凶神? 灵香杏目圆睁,连忙扯着龙七吼道:“你这是要作甚?难不成还想同它较量?” 怕是顷刻间便会被碾作肉泥了吧! 而龙七却很是平静地回问道:“既然知其为何物,那依你之见,现下又能躲到哪去?” 这倒是将灵香问住了。 没错,依着书中所说,相柳擅辛水,便是随便一个喷嚏,也没有他们活命的机会,更何况相柳如此的身形,随意压下来,也是无处可逃。与其想着跑,倒不如破釜沉舟,说不得还能死里逃生。 可…… 真能如此么? 灵香虽心中不安,却也觉得龙七所言甚是,只掐起了波澜不惊诀,以期能有所抵挡。 龙七眉头紧锁,正容亢色,一把拔出了七星龙渊,正要施展凌空飞剑,可就在这时,天边竟传来一声高喝。 “且慢且慢!剑下留情!”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抟云流光俏仙君 云雾缭绕处,阿金一脸镇静,仿佛是司空见惯了,只自顾自地走着,全然没有因四周缥缈云烟而迷失。 在行了不知多久,方才停了下来,冲着前方,单膝跪地,双手合礼。 “西山猫灵叩拜神君。” 可前方却并无人应和,只一片雾气弥漫,或翻滚,或积聚,不停变换着。而阿金似乎也不着急,只低头静待。 许久之后,才听得云中有声传来:“哟!这不是玄及么?怎想着到我这来了?莫不是东王公那老东西遣你来的?” 与其极近傲慢,声音也如同云雾般幽眇。 阿金略作颔首也不答话,只恭敬地跪着。这时,云间的声音再次传来。 “哎哟哟!几千年了,还未得道呢?”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惋惜,只是言语间极近轻佻之意:“太一那老鬼也真不是个东西,点化便点化了,偏要弄个什么八尾劫,想来你们族人也没剩几个在正道上了吧。” 阿金依旧没有作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罢了罢了,毕竟是你侍奉的主子,我也不为难你了,起了吧!” 听得此言,阿金伏身一拜,口中称谢,便起了身。方一站定,那云中之声却又阴阳怪气起来。x33 “你倒是能耐了,我躲得这般严实,你竟还能寻到。” 阿金闻言,立时躬身一礼:“小妖不敢诓瞒,此番能够寻到神君,全仰仗灵华仙子指点。” “什么?”云中声音猛然一提,似是不可置信,又像极为愤怒,只是那一片云骤然变幻,伴随着阵阵雷电,蓦的狂卷起来。 不多时,便见一人自那电闪雷鸣中奔出。只见那人锦帛缠身,流光四溢,环佩和鸣,宛如仙乐,云鬓高髻,肤如凝脂,精俏的鼻子下,一张吹火嘴,此时正是咬牙切齿,一出现便冲着阿金吼道: “瑶姬那死丫头又出卖我?她可真是,一日不同老子对着干,便一日不得安生!”说着怒视阿金,“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若是不肯认错,就休想老子回去!” 说着气呼呼地向后考靠去,而他身上的云帛仿佛活了一般,立时游动着将那人托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梦泽之主,云中君! 面对如此暴躁的云中锦,阿金也只是无奈哭笑,再次躬身一礼:“小妖此次前来,并非是东王公所令,而是受人之托,护一人周全。现如今他正身处云梦泽中。” 而云中君听言,也只是双目半睁,瞥了一眼阿金,以极近慵懒的语气打发道:“啊~你是说那几个小鬼,行了,知道了,回吧!” 阿金似乎早便料到云中君会是如此反应,只嘴角一扬,尔后慢声道:“那其中一人乃是荼蘼后人。” 听得此言,云中君连忙支起了身子:“荼蘼?那小丫头片子有后了?” 阿金也不多语,只身子一欠以示肯定。云中君见状,登时便站了起来,咧了咧嘴,神色蓦然变得阴险。 好啊好啊,先前你个小丫头耍弄老子,如今你后人落入老子地盘,还不任由老子捏圆搓扁?x33 …… 面对眼前庞然巨物的咆哮,灵香实在心里没底,但诚如龙七所说,逃是必然逃不脱的,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灵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执念会连累他人,她可从未想过有人会因她而亡,也绝不会做下这等违心之事。 若是可能,她宁可灵根就这样残缺着。 她后悔了! 可现下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剑拔弩张下,眼见着争斗一触即发,就在龙七拔剑而出之时,天边却忽的传来一声高喝: “且慢且慢,剑下留情!” 即便是在相柳一声声的嘶吼中,这声音也是清晰可闻,之时过于缥缈,一时倒是难辨雌雄。也正是这一声高呼,面前的相柳竟齐齐噤声。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云天之上,一片祥云翩然而来,七彩氤氲,霞光万丈。 谷/span待到祥云落下雾气散去,众人才看清来人,之时此人衣着甚是怪异,看着与岩洞笔画中的人物一般,而他的身后是…… “阿金!” 灵香惊呼出声。 先前听闻他去寻访故人时还觉得奇怪,他居然也会有故人,还是在云梦泽之中,现下看来还是她肤浅了。 可这是个什么不三不四的故人! 云中君虽说面上从容,可心下却嘀咕开了:荼蘼那丫头是调皮了些,但也张弛有度,还算是安分,她的后人可倒好,居然将相柳给引了出来。 自己可是费了多少心里才将他安然藏匿了这几千年的啊! 还有这把剑…… “咳!”云中君干咳了一声,示意阿金开口,可阿金却事不关己一般,只束手立着,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有意为难老子呢? 云中君心中不悦,可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得亲自开口:“尔等凡人,何故擅闯云梦扰我清净?” 嗯!拿捏得不错! 听得此言,灵香怎会不知来者何人,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阿金居然同此等上神有交。x33 不过灵香却并无胆怯之意,只安抚着紧握龙渊的龙七,而后上前行了一道礼。 “上神容禀,擅闯仙境,确是我等不对,可扰上神清净之罪,小道属实难以苟同。”灵香说着,抬手一指云中君身后,“怕是这妖物烦扰了神君罢?不若小道替神君斩了这妖物,以赎我等擅闯之罪。” 先前灵香还觉得怪异,为何早在上古时期便该死去的凶神会在云梦泽出现,现下看来,定是出自云中君的手笔。虽不知个中缘由,但想必也正是他,才护得相柳周全的。 龙七方一抽剑,云中君便现身制止,想来定是对七星龙渊也有所顾忌。 既如此,便不用害怕云中君了。 况且还有阿金在,至此他都未曾有所暗示,看来云中君也不是个难相与的了。 再者说了,相柳的存在,合不合天道,还真未可而知呢! 云中君没想到,看着最是平庸的小丫头,居然也敢明目张胆地要挟他。 不过这丫头眉眼间倒是有些似曾相识,看来她便是荼蘼后人了。 哼!小小年纪,居然也如此猖狂,真是龙子龙,凤子凤,鼠辈一窝会打洞。 云中君腹诽着,面上却端着不表,只顺着灵香话道:“罢了罢了,本神岂会同你们一般见识。” 可灵香却不愿就此罢休:“莫不是神君瞧不上小道?小道不才,虽修为低微,但手握神兵,定能还神君一份安宁!” 真是说笑,此番前来便是为着相柳毒牙,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若是就此放过,岂非白遭罪了一场? 方才还怕得悔不当初,现下却又算计了起来,人性啊! 管他呢! 灵香说着,杵了一把龙七。龙七这厢还在纠结面前之人是男是女,得了灵香示下,立时举剑捻指,作势便要施展飞剑。 而云中君听言,登时两眼一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 正要发作,却听林中传来一阵清脆铃音。 “怕是屏翳神君不舍得了罢!”(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回天因何悬丝术 “这家伙……是在哪见过吧?”龙七捏着下巴,一面问着,一面贴着九色鹿仔细探着,一面努力回想着,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觉得熟悉得紧。 半夏对其也同样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只能一面应着,一面同龙七一样,绕着九色鹿冥思苦想。 于是乎,龙七半夏二人便围着九色鹿不断细查,不时相互探讨一番,尔后又是盯着九色鹿不放,似乎是想自它身上看出些什么,看着滑稽极了。 而事主九色鹿却似乎异常淡定,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安静地卧着,看着高贵无比,丝毫不受两人影响。 辛夷刘夏二人则是被一群灵兽围着。 刘夏便也算了,毕竟他早便与那些个小灵兽熟识了,且他本就算是个好脾气的,总是面带笑意,看着倒也和谐。 可辛夷那方却有些违和了。 辛夷素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遇事也很少会有神情变动,说是的冷面罗刹也不足为怪。可不知怎的,那些个灵兽却对他很是欢喜,叽叽喳喳地围成一堆问这问那。 而辛夷似乎也并不反感,虽依旧面无表情,却对小灵兽们有问必答,甚是一些身形很小的灵兽,他也是极为小心地呵护着,生怕他们被踩压了去。 “倒是一群不错的朋友。” 灵香正望着几人笑着,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一旁瑶姬忽的开口,面上亦是满面和煦。 是啊,这一路上的经历,似乎也令灵香看清的许多事情。不管是龙七辛夷或是赵无恙,一开始她都是心存愧疚的,甚至对辛夷还有过不信任,可现下反倒是成了过命的交情。 除了元清派的师兄们,这还是第一次,可这种感觉似乎又和自己对师兄们的感情不太一样。 过去的时候,她总是觉得,人世一遭,短短万日,便是掰掰手指也过去了,何必对其他人有所牵绊,最终于人于己,也不过是徒留伤感。x33 是以如此,虽说自己也算是尘间半个老江湖了,却向来都是嬉笑人间,对谁人都没有过依赖,更没有过亲昵举止。 但现在,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她无法再如过往一般,因为有所依仗而无所顾忌,相反的,她有了牵挂,有了即便再是力不从心,也想留住的人。 她再也不想他们因为自己而落入绝境了。 “是啊!”灵香笑着叹了口气,“幸而有他们,便是有些东西求而不得,此生也无憾了。” 瑶姬仙子却摇了摇头:“身为凡人,‘此生无憾’这种话,可莫要再轻易说出口了。” 灵香很是不解:“此话怎讲?” “神也罢,仙也罢,长生福海,尚有执念,况以人哉?天不假年,人寿涸浅,虽韶华易逝,然川流不息,动辄无憾,岂非生趣全无?” “知足方能长乐呀!”灵香叹着气,她想到了先前的遭遇。 若非自己执念于自己的残灵根,一行人也不会遇到这些险些丢去性命的危险。 瑶姬仙子又微微摇了摇头:“凡言知足,无非行将就木,若是生来知足,哪还会受轮回之苦?身而为人,贪嗔痴恨爱恶欲,不可避免,也无需介怀,不过寻常而已。” “如此说来,仙子也有所求?”灵香不懂,瑶姬仙子既已悟道,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她又能求些什么呢? 可瑶姬却不答她,只转而说道:“你与荼蘼还真像。” 灵香知道,瑶姬仙子能这么说,定是与她母亲相识的,只是为何非要此时提起母亲? 正当灵香不解之时,却听瑶姬仙子再次开口:“你母亲一生寻求救世之法,却不想,所谓的救世,不过是虚妄之言。” 这点灵香倒是听自己师兄们说过,所以母亲才会游历人间,涉险云梦。可自己不过是为着找寻修复灵根之法,哪里同母亲像了? 灵香自认自己并无兼济天下之心,也不如母亲那般心怀苍生。 再者说了,虚妄之言又从何说起? “你灵根不明,唯可修习五行之法,然而你却只专水诀,便是冰阵与剑阵,也仅是点水之法,不过自保而已,却无伤人之力。” 水之玄术,若无通天修为,大多是无法伤人的,这一点修行之人皆知。是以如此,极少会有人修习,便是五行水灵根之人,也不过是以其为踏板而提升修为而已。 可这些事情,瑶姬仙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跟踪我?”灵香脱口而出,却忽觉如此太过失礼,忙起身相歉。 瑶姬仙子倒是并不在意,只摆了摆手。 其实灵香不知道的是,自他们一行人踏足云梦起,瑶姬仙子便知晓了。 先是救转了刘夏,又吩咐着云梦之妖设法将半夏引入了洞府,便是讹兽,也是她遣出去的。 而她却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想了解灵香。 果不出她所料,灵香与荼蘼一样,善良而坚忍。 “荼蘼所修习的,也尽是救人之法,从未施展过伤人之术。” 听得此言,灵香猛然怔住。 她不知瑶姬仙子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她所说,当年母亲对魔族之王施展的又是什么? 难道不是咒魇之术? 可寒阳是亲眼所见啊! “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未必为真。”瑶姬仙子也不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未多言,任由灵香怔愣着。 未必为真,那何以为真? 灵香陷入了沉思,她不断地回想着,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所谓的真相究竟是哪般。 等等,封芜山老山神曾说,回天丹方是出自瑶姬仙子之手,那…… 灵香抬头看向瑶姬,而瑶姬似乎知道灵香要问什么,还不待她开口,便兀自说道:“我从未说过那是起死回生之方,世间也不会有那等灵药,当初也只是荼蘼一厢情愿而已。” 怎么可能呢!? 虽说那时自己还小,可依稀记得,母亲确是以自己为祭施展了咒魇,尔后一番混沌之后,自己便又活了过来的。 不对,若是以此来看,母亲又怎会亡故? …… “悬丝回天难再回,痴人说梦一场空。” …… 灵香蓦的双眸震颤,片刻便泣不成声泪流满面。x33 她终于知晓那个丹方之上母亲所书的悬丝术是何意了! 怪道是自己分明是个残灵根,也并未刻苦修行,却能在七岁之时一跃筑基之阶,那是因为母亲将修为渡给了她! 若是没有修为,便无法服用回天丹,而回天丹的功效,不过是引命入体! 那是个以命换命之法!母亲将自己的性命换给了她! 母亲骗过了所有人!(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逝者已矣生者悲 屋外惨叫声接连不断,嘶嚎声不绝于耳,术法轰鸣声更是连绵不息。 寒阳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前一刻还是岁月静好,不过一瞬,整个宗门便成了无间炼狱,只一门之隔,却令他汗不敢出。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死死地护住怀中的孩童。 无论屋外如何的翻江倒海,孩童始终熟睡,仿佛世间纷扰同她都没有关系一般。 混乱之时,太师公将小灵香托付于他,他决不能令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胸口咚咚如擂鼓,可寒阳却努力的收敛着气息,仿佛生怕自己呼吸重了引来外头的魔物,又好似怕自己的恐惧惊扰到怀中的小人。 然而正当寒阳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房门之时,门却“砰”地猛然打开! 寒阳大惊,也顾不得自己还缩在角落,更顾不上是否会打搅到熟睡的灵香,尽管修为低微,却还是倾尽所学,诸般法术齐齐施展,向门口施放而去。x33 然而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来人不过挥手间便将那些个密集的术法轻而易举地破解。 就在如此混乱之时,门口之人忽的开口,立时令寒阳冷静了下来。 “寒阳!镇静些!是我!” 是荼蘼仙子。 “太……太师娘……”寒阳眼中泪花闪闪,哽咽着望向荼蘼。 荼蘼仙子见状心疼不已,眼前的少年也不过才七岁而已,却要经历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孩子,莫怕,一切就要结束了。”荼蘼仙子一面安慰着寒阳,一面伸手便要接过他怀中的灵香。 可寒阳却死死地抱着熟睡的小灵香,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荼蘼仙子很是无奈,他看得出寒阳眼中的恐惧,可那份恐惧中,却还有一丝执拗在其中。可现下存亡旦夕,也来不及同这孩子多做解释了! “若还想救元清,便将灵香给我!”荼蘼不得已大声吼道。 寒阳被吼得愣住了,印象中的太师母向来和声细语的,从不曾对人如此凶过。 望着满面焦急的荼蘼仙子,寒阳迟疑了,也愣住了。荼蘼却等不他回神,便是在寒阳犹豫的瞬间,一把将他怀中还在熟睡的灵香扯了过来。 被打搅了好梦的小灵香似乎很是不满,瘪了瘪嘴便要哭出来,荼蘼仙子看着心疼不已,却还是将灵香按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尔后荼蘼仙子一手指在小灵香的神庭穴处,面上犹豫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一般,闭上了眼抬起了另一只手捻指掐诀。 只见荼蘼仙子的两指灵光一闪,一道灵丝飘忽着牵扯而出,隔空寻摸了许久,方才相互联结。 那道灵丝如蚕如蛛,流光潺潺,似梦虚幻。寒阳不知道荼蘼仙子在做什么,只是灵香看着很是痛苦,小脸皱着,身子扭着,却无法挣脱。 “娘亲……”小灵香哭嚎着,“娘亲……难受……” 听着灵香的哭声,荼蘼心疼不已,可她还是闭着眼咬着牙,逼迫着自己不能停下来。 “太师娘!”寒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这个太师母到底在做什么,可灵香的哭嚎令他心焦如焚,他挣扎着起身想要阻止。 就在这时,灵丝中间如爆竹一般忽的爆开,炸裂的气流将荼蘼仙子和寒阳弹了开去,屋内霎时间一阵凌乱,碎瓷声碰撞声此起彼伏。 “我的儿!我的儿!”荼蘼仙子不顾额角血流如注,也顾不得地上尖锐的碎瓷,连忙起身爬向灵香,抱着小灵香哭嚎了起来! 望着满身血污涕泪纵横的荼蘼仙子,寒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见小灵香耷拉着一动不动的小脸,面上神情震惊不已。 他木然地走上前拉起那个软糯的小手,可那只手却再不似从前那般有力地回握他了。 太师母杀了灵香?! “太师母……”寒阳红着眼沙哑着开口:“灵香她……灵香她……” 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可灵香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却令他不得不信。 荼蘼仙子猛然回神,强忍着悲痛抹了抹被血糊住的眼角,强自镇定地说道: “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只见荼蘼仙子一指按向灵香百会,捻指掐诀,一道道灵气便自她指间灌注进灵香体内。 寒阳见状大惊不已,荼蘼仙子这是在将自身修为渡给灵香!可灵香已是…… 即便灵香还活着,以她小小年纪,哪能承受得住荼蘼仙子的修为? “太师母!”寒阳想要出声阻止,可荼蘼仙子却看着他摇了摇头,那满脸的泪与血令寒阳难以接口。 荼蘼仙子自然是知道灵香承受不住的,可若想救活她的孩子,只能如此了!只是…… 她的孩子啊!今后便无缘修行了啊! 荼蘼仙子心痛不已,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修行又能如何,日后怨她也好,恨她也罢,只要能令这孩子活过来,哪怕短短一世,也足够了! 不过片刻,荼蘼仙子便收回了指诀,又自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寒阳只来得及闻到一阵清香,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丹药便被塞进了小灵香的口中。 尔后荼蘼仙子一面捻诀催动着丹药在小灵香的体内运转,一面掐住了灵香的脉门,待到丹药与灵香融合后,荼蘼仙子又做起了繁复的手诀。 寒阳从未见过这等手法,却能看得一道七彩之光自荼蘼指间流入灵香体内,如清泉汩汩,潺潺不息。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一声嘶吼。 “不!” 寒阳回首看去,竟是掌教太师公。 只是现在的太师公披头散发,全然不见往日的风采,且寒阳总觉得,眼前的太师公给他的感觉要古怪得紧,却又一时半会说不上到底怪在哪里。 可那张脸分明还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元清掌教啊! 但不知为何,掌教真人始终无法近到身前,仿佛是一道无形之阵将他隔绝在外,任他如何呼喊敲打也无济于事。 就在寒阳不知所以之时,荼蘼仙子却忽的开口,只是那声音听着极是虚弱。 “寒阳……往后……定要替太师母好生照看灵香……” 话音刚落,荼蘼仙子便朝后仰面倒去,寒阳还未来得及回神,便被一阵劲风弹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这一撞,只撞得寒阳眼冒金星,好是一阵头晕目眩,待回过神后,屋内却只剩下他和小灵香两人了。 这时的灵香,面色红润,圆滚滚的肚皮上下起伏着,口中呜咽呓语不止,似是正做着一场噩梦。 而屋中却不见了掌教与荼蘼仙子的踪影,仿佛他们从未来过一般,只剩下一片狼藉,与此同时,屋外也平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那骇人的咆哮与凄惨的嘶嚎了。 一阵阵鸟雀的啼叫自屋外传来,叽叽喳喳的,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又好似宣告着劫难的结束。 …… 自与瑶姬仙子见过后,灵香虽不言语,龙七却能看出她的郁郁寡欢。 往日里的灵香,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不论表现得如何,却始终率真。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又或是拂面的春风。 可现在…… 望着独自坐在崖边落寞的身影,龙七只觉得她好像再也不会是哪个嬉笑怒骂放诞人性的灵香了。 “想什么呢?怎的闷闷不乐的?”龙七挨着灵香坐了下来。 灵香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不防龙七忽的出现,连忙假意搓了搓鼻子,掩饰着面上的泪水。 “只是在看云彩,云中君果真是不负盛名,竟能将无日无月的云梦置得如此精妙。” 龙七自然是看出了灵香在哭,那蝶翼版的眼睫上海泛着晶莹,可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便不说出来了。 他同灵香一道望着“天上”不断变幻着的七色云彩,心中却是一阵抽痛——他可从未见灵香流过泪。 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会令那个成日里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的灵香伤心至此? 龙七思虑了许久,终是想不到,他只一伸手搂住的灵香。 若是平日里,灵香定是会将龙七推开,叫嚣着打上去了,可如今她却由着龙七这般搂着,犹如一只温驯的兔子。 良久之后,灵香才开口。 “若是对你极为重要之人死去,而你又能救她,却得以你的性命作为交换,你会去救么?” 听得此言,龙七猛然扶起灵香,神色慌张地上下查看着灵香:“你怎么了?为何如此说?” 看着紧张不已的龙七,灵香连忙笑着安抚道:“我没事,只是作个比喻而已。” 龙七狐疑地看着灵香许久,见她一脸坦然,他才正色道:“我绝不会令你陷入那等危难,哪怕豁出性命,也定会好生护你周全。” 那眼中的坚定,令灵香动容。 良久之后,灵香又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靠在了龙七的肩上。 “你看,这一路上我们经历的那么多危险,所以我不过是有感而发,你大可不必如此。”灵香说着叹了口气。 “可若真是道了那一天,你可千万莫要做这种事情,毕竟……” “毕竟若是只留我一个人,与我相伴的,也只剩寂寥了……” 悲伤的永远不属于死者,而属于依旧活着的人…… 而听了灵香所说,龙七虽没有接话,却在心中暗下决心—— “我定不会令那种事情发生!” 定然不会!(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可尽信书中言 女子果真都是善变的,这是龙七刚刚得出的结论。 前一刻还愁眉苦脸,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便又再次喜笑颜开活蹦乱跳了。 倒不是说非要将烦心事挂在脸上,只是龙七见灵香心中难过,本想着表现一番,早早起了出去寻了些稀奇玩意儿,回来时却发现他竟眉飞色舞地同那些个小灵兽玩得开心,全然没有搭理他的心思。 虽说看到灵香能够放下,龙七也很是高兴,可不知怎的,总觉得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甚至有些莫名的火气…… 这不,龙七现下正沉闷地啃着采来的果子,一脸子的郁闷。那果子吃在嘴里倒是香甜多汁,但龙七却只觉得味同嚼蜡,可他拿灵香也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地将这一通窝火撒在果子上。 其实灵香这么个性子,也或许是习惯使然。虽说知道真相后很是伤心,但事已至此,又何必沉湎,发生过的便发生过了,再纠结也无事于补。与其沉沦过去,不如专注眼前。 人活着,总得是要往前看的。 云中君不知怎的,也驾临了瑶姬仙子的洞府。按说以他的性子,该是最不喜与人相处的才是。半夏一听说是那是云梦之主,唬得她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递扇捏肩的,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很是殷勤。 云中君倒是受之惬然,对半夏呼来喝去的,不是使唤她拿个这个,便是支使她去做些那个,全一副上位做派,就连说话声,也仿佛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似的。 啊!几千年了!几千年没被人侍奉过了!这感觉真是…… 太舒坦了! 辛夷与刘夏交流了一番灵香所说的先天之炁,但是两人却并未急着寻炁。非是他们不想提升修为,只是就现下境况而言,这法子并不很适用。运气好的,或许一时半会便能成功,若是运起不好,鬼都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提升修为,也不尽是这一个手段不是? 再者说了,纵使现在并没有危险,但依着他们对灵香的了解,如今看着好似浑不在意,但估摸着现下正绞尽脑汁地算计着如何取得所求之物。 并且赵无恙现在还未清醒,若是届时他二人再坐定寻炁,猴年马月的,都不知道外界到了什么时候了。 宗门给的期限可并没有多久,毕竟是了却尘心决定去留 x33的历练,而非是提升修为,何时为何事,也是需要仔细思量的。 一提起赵无恙,辛夷很是担忧。与他一道寻炁的龙七早已醒转,可赵无恙在惠悟一事后复又禅定,也不知何时能够醒来。 不过灵香对此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只言寻炁不仅得直面心结,还得直面自己云云,其中复杂,难以估量。在她看来,赵无恙小小年纪,本就心思单纯,况且涉世未深,面对心中迷惑而有所彷徨,也实属正常,便是等上一等也无可厚非,大可不必过于替他操心。 元清的那些个老古董尚有迷惘,何况是他呢? 且他的身边还有阿金陪着,上古穹苍也不会任由他陷入走火入魔之地,横竖赵无恙现下也禅定了,就是再急也无事于补,何必自扰,顺其自然便是。 然而出乎灵香意料的是,瑶姬仙子看着如此端庄之人,却与云中君很是不对付,没想到上神之间,居然也会同世间凡人一般吵架拌嘴。 虽然背地里不该说远古上神的坏话,可在灵香看来,云中君确实很像尘间的纨绔了。 不!不是像!他就是! 本来灵香以为,得道的神仙,应是极为持重的,可云中君看起来却很是放浪形骸,全然没有话本中说的老神仙的稳重,反倒与赵无恙体内的万古穹苍有得一拼。 莫不是老神仙们都是这样?记得封芜山的老山神好像也是如此的不正经。 怎么说呢?灵香倒是不反感神仙这样,她自己本也是个不拘一格性子。 谷/span虽她也常说书中所云并不可尽信,但毕竟从小到大见惯了书中所说,自始至终也是如此认为,故而一时半会间,属实难以接受。 不过自瑶姬仙子与云中君的吵嘴中倒是得知了一些事情。 原来上古之时,大洪泛滥,许多灵兽早已习惯泽流,后来禹帝治水,借以息壤疏流抟土,虽治理了大水,可息壤乃是神物,事后恣意生长再难控制。 如此一来,上原生土而水退,许多灵兽失了赖以生存之地,短短数年便绝迹了许多。 云中君见之心中不忍,然神力不足以维系云梦,于是乎寻了擅水之道的瑶姬仙子,合二人之力,将云梦搬离。 但这只是云中君将云梦泽封入水镜的理由之一。诚如上说,将云梦封入水镜是为了一众依水而生的生灵,这也是主要缘由,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着相柳。 古卷如何言相柳,就如史书如何言史一般,然书中所言,却无从可考,唯有抽丝剥茧,审思明辨下,方有所得论。 世人未曾亲身历史,故也只得以前人所书为据。就如灵香一直以为上神便应像话本里说的山峙渊渟神清骨秀,可观云中君,却是半分典则俊雅的仪态也没有。 所以,当灵香听了瑶姬仙子所说,才会如此的惊讶,直言道果然是不可尽信书中言。 据说当年共工颛顼相争,后败走不周,羞愤之下撞了天柱,引发滔天水祸,相柳便是其辅臣。 这是书中所言,但事实又是如何呢? 相柳虽力强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便是至今为止,神志也未曾开化,犹如孩童一般。而共工善言巧语,又是个阳奉阴违之人,摇唇鼓舌蛊惑了相柳为其所用,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后相柳为禹帝所擒,正要将其斩杀以正天道,亏得云中君及时赶到,方才将其救下。 然而相柳终究是做了错事,若不惩罚,委实无法向世人交代,故禹帝便斩了其九头之一,以示惩戒。 可相柳也确实是凶神,方一将那头颅斩下,喷薄而出的妖血便化作了辛水,既不可生谷,亦无法陉塞,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五帝台。 而云中君先前之所以开口阻止,不单单是因着阿金所求,更是因为龙七手中之物。 当年斩下相柳头颅的那把剑,便是七星龙渊。 再说后来禹帝惩戒了相柳,云中君便将它带入云梦,千年来施以净化,悉心教导,倒是温驯了许多,若非灵香几人将那些个魔物引入,想来它还安然睡于沼泽之下。 “什么?”听了瑶姬仙子所说,灵香一脸的不可思议,“那相柳心智如同孩童?” 一想到先前看到的相柳凶神恶煞的模样,灵香实在难以将它与孩童想到一起,可那相柳虽看着骇人,倒也确实不曾对他们几个下手。x33 不过更令灵香惊讶的,却是瑶姬仙子接下来说的。 “是啊,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被讹兽骗走毒牙不是?” “嘶!~”灵香一连吸了三口凉气,险些没缓过来,“讹兽居然骗得相柳的毒牙?!”(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立盹行眠枕自来 “嘶!~”听了瑶姬仙子所言,灵香一连吸了三口凉气,险些没缓过来,“讹兽居然骗得相柳的毒牙?!” 而瑶姬仙子看着却很是淡然,仿佛早便司空见惯了。 “不仅骗了,还骗了三颗。” “噫!~”灵香闻言,又是三声长舒,“居然还骗了三颗!” 那相柳是傻子么?便是心智再如孩童,也万没有将牙送给他人的吧?那……得多疼啊! 惊讶归惊讶,只是灵香始终不明白,既是远古凶神,为何云中君偏要将相柳留在云梦,还护了这么些年。 据她所知,上古时期的凶兽,多是为祸一方的恶徒,神战之时早该被大能灭杀了的。相柳一身是毒,留它在云梦,就不怕将整个大泽毁坏了去? 不过一想到先前看到的相柳,灵香倒是有些释然了。 那相柳看着骇人,然而眼神却很清澈,起码她看到的那颗头颅便是如此。 记得小时候元清师兄教自己面相术时曾以犬为例,凶犬眉骨扬而目露凶光,善犬眉心舒而目中澄莹,怯犬眉肌变而目转多白。 观目如观心,心无邪则目纯粹。 身世如何不由自主,若是有的选,谁人又愿生来便是祸害?x33 灵香以为,性虽本恶,然恶如白纸,书善则能善,画恶则更恶。 便如自己,虽谈不上善人,却从未作歹为非,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不外乎就是些小打小闹,顶多也只能算飞扬跋扈任性妄为。 也亏得有师兄们的悉心教导,否则说不得便会为祸一方。 但她还是悔啊,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灵香对自己的为人很是清楚,她自认自己不是个清醒的,若是利字当前,她可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抵挡得了诱惑。而讹兽又总是鬼话连篇,嘴里没有半分的实话,为免她蛊惑人心,便当机立断将她放了。 既然无法严于律己,那便从根源将祸事扼杀。 捶胸顿足间,灵香心中只想着,若是上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她定要将讹兽牢牢地拴在自己腰带上。 纵使知晓了回天丹的作用,灵香还是想试着将其炼制出来,一则是为了证明自己丹术之能;另一则是心存侥幸,万一她能炼出更好的丹药呢?就算做不到起死回生,可说不定能够修复灵根呢? 然而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云梦大泽广袤无垠,想要找到讹兽,无异于大海捞针。 要不…… 她也找相柳骗上一骗?反正都被骗过一次了,想来也不在乎再多她一次……x33 兴许是灵香太过长吁短叹,赵无恙竟在那一声声的唉声叹气中醒转了过来。看到守着自己的阿金,赵无恙只是轻轻一笑,便再无言语。 望着一言不发的赵无恙,阿金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同。 以前的赵无恙,仿佛是一只从未走出巢穴的小兽,满眼的好奇与迷惘,而现在却很是稳重,入眼星辰,深不可探。 看来是寻炁成功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阿金和不言不语的赵无恙,灵香忽的觉得,阿金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了,她有种预感,阿金得道之日当是为期不远了。 这一切,全看无恙了。 现下的无恙,经历了寻炁,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许多,若是哪一日替阿金解了劫,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得是个什么样的愿望? 西山猫灵,九尾成圣,八尾一劫,许人一愿,一愿一尾,如此往复。 说是劫难,灵香却觉得,这更像是一个诅咒。 罢了罢了,现下哪还有空闲担心别人,相柳毒牙还没到手,看云中君这样,也不像是愿帮自己的样子。 不对,若真是如此,那母亲是如何取得毒牙的? 要不怎的说无巧不成书呢,正当灵香愁眉不展,烦躁得来回踱步之时,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放走的讹兽。 “哐当当!” 也不知是什么物什被撞得掉了下来,滚动着发出阵阵刺耳声响。灵香讹兽两人相继坐在了地上,捂着痛处好一阵揉捏,待到抬头看到对方后,俱是愣在了当场。 众人闻声看来,只见两人好似中了邪似的,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一动不动,面上神情呆滞。许久之后,方才听得二人异口同声地大叫道: “啊!是你个老骗子!” “啊!是你个小泼皮!” 说起来,讹兽也是挺倒霉了,本是奉命前去找人,结果遇上了灵香这么个小无赖,半道上还将她丢了下来,害得她回来复命还得跑上老远不说,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想居然还能碰到她。 几千年了,这可是讹兽第二次感觉有人如此的讨厌,而第一次,则是十几年前,那个人就是荼蘼。 但凡到了讹兽手中之物,就没有再给出去过的,偏偏荼蘼就从她那明目张胆地拿走了,还拿走了不止一个物什。x33 一想到这事,讹兽便气得牙根子生痛。 这母女两都是一路货色!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当讹兽思绪飘忽,腹诽着灵香母女之时,却听灵香冲着龙七忽地大吼道:“抓住她!” 这一声吼,声响之大,即便是见识过灵香的传音符的龙七,也还是愣住了,更莫要说其他人了,那些个本在嬉闹的小灵兽们,登时便安静了下来,仿佛是被吓到了一般。 而相对于众人的反应,讹兽却是忽的惊醒,挣扎着跳了起来,头也不回便跑开了。 实际上,讹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也许是因着灵香那声吼声过大,也许是因着人多,反正她本能地就撒开腿跑了起来。 可她还没跑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听着身后“咣咣”响动,犹豫了许久方才满面沉痛地回过了头。而灵香手中此时正拿着一个酒壶,一脸得意的敲着。 “哐啷啷……哐啷啷……” 灵香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手中的锡壶,而那一声声敲击仿佛是敲在了讹兽的心口上,让讹兽胸口也跟着一下一下地绞痛着。 这可是方才回来之时,路过流了云仙人洞府,自他那好不容易“讨”来的。酒壶虽看着其貌不扬,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宝贝,只要将水灌入其中,不消片刻,就能变成玉酿琼浆。 “你跑呀,”灵香眯着眼笑道:“再两步便拐出去了,怎的不跑了呢?”说着拎着壶耳甩了起来。(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讹兽洞中赠毒牙 出人意料的是,相柳偌大的身形,他的牙齿却不过壮年男子手臂大小,居然还没有太上宗培元洞的石笋打…… 望着眼前看起来甚是寒酸的毒牙,灵香犹豫了许久,一来是实在难以相信这是相柳的牙,另一则是她觉得,讹兽该不会如此老实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接受了这件事。 既是瑶姬仙子有命,想来讹兽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讹兽给出的长牙,实际上确是自相柳那骗来的,只不过当时相柳年幼,所以才显得这牙如此的袖珍。 而且灵香还自瑶姬仙子口中得知,当年母亲所得的那颗牙,居然也是出自讹兽之手。 怪道是讹兽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恶狠狠的,原还有这层因由。 讹兽自然是不肯给的,却奈何上有瑶姬仙子之命,她可是万万不敢违逆的。 虽说云中君是云梦之主不假,但云梦泽大小珍兽却俱是由瑶姬仙子统管,若还想留在云梦,便不能开罪于她。 唉……寄人篱下啊! 况且讹兽还有把柄在瑶姬仙子手上,这便使得她更是不敢造次,只得对其惟命是从。 唉……持人以柄啊! 不过讹兽也没打算让灵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走的。 “是啊是啊~确是那傻大个的毒牙,现下我给了你,你可敢拿啊?” 听得讹兽所言,灵香倒是不解了。 “有何不敢?” 为首自一旁坐了下来,翘着腿剔着牙,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众所周知,那大傻子一身是毒,这牙自然也不例外,否则也做不得丹料不是?你们人族不常言‘是药三分毒’么?毒自何来?还不是自药料中来?” 这话确实不假,灵香深谙药理,当然知晓这些,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只自顾自地拿了起来。 灵香双手捧起掂了掂,看着不大的长牙,没想到还挺有分量。这可吓坏了一旁的龙七,他赶忙便要抢过毒牙,可灵香却一个捻指,便将那牙收入了腰间小袋中。 龙七连忙上前打量灵香,询问着她可有哪里不适,还恶狠狠地冲讹兽吼着:“若她中毒,我定不会放过你。” 讹兽却一脸无辜,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怪我咯?又不是我让她拿的。” 然而灵香却很是淡然,安抚了一番龙七,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碍,龙七才不放心地松开了她。 见灵香面上坦然,讹兽很是疑惑:“你……你不怕死?” “怕呀!自是怕的,可那又怎样呢?” 望着一脸笑意的灵香,讹兽一瞬间恍了神,她仿佛看到了荼蘼。 十几年前,荼蘼也是如此笑着对她这般说的。 …… “怕呀!自是怕的,可那又怎样呢?” “既是怕死,你还非要拿到这牙?”讹兽大为不解。 荼蘼又微微一笑,蹲下了身子,摸着讹兽的而说道:“生而为人,固有一死,这本就无可避免,不过早晚而已,怕又有什么用呢?” “人生来便是要死的,选不得出身,避不开死亡,这本就是自然道理,便是再怕,也无事于补,死之一事,迟早会来。” “既是不能自己之事,倒不如心怀畏惧,认真活着,虔诚地等着那一日的来临……” …… “哼!一点都不像!”讹兽回神后,将头扭过一旁哼道。 龙七不明白讹兽在说什么吗,却也并不在乎,连忙问灵香,为何明知那牙有毒,还非要去碰它。 灵香举起了三个指头:“原因有三。” “其一是若想练得回天,相柳之牙必不可少,便是有毒,我也必得拿到手才可。其二便是这讹兽之言必然为假,但凡出自她口,反着来定不会有错的。你想呀,若是这牙当真有毒,她到手后又是如何弄到这里的呢?” “至于最后嘛……” 灵香卖了个关子,引得讹兽也好奇地转过头来。 不得不说,灵香分析的那两点的确不错,没想到这小丫头看事竟能如此的通透。 “最后怎样?” 见讹兽忍不住问了出来,灵香笑了起来,那模样看着,像极了偷到东西的小狐狸。 书中有言,讹兽极具窥探之心,果不其然。 亏得自小常与麦冬下山听人说书,先生们的这一套学来,果真是没有坏处。 “你想知道?” 讹兽眉心一皱,鼻翼轻扇,她觉得灵香定是没怀好意,可自己确实是想知道…… “那……”灵香说着,自身后拿起一物,“这东西便归我了!” 讹兽抬眼看去,只见灵香手上我这的,竟是一颗蛋。那蛋足有人头大小,上还有繁复纹路,煞是好看。 “啊!”讹兽高声怪叫,“你果然不怀好意!” 那可是凤凰蛋呀!几千年前好不容易自西王母那“讨”来的! 要说讹兽也是胆大,居然敢骗西王母的东西,不然又为何会受制于瑶姬仙子呢? 她可不想一出云梦泽便被逮去昆仑之丘,那老虔婆可不是和好相与的…… 至于讹兽为何要骗西王母,倒也并非心血来潮。实际上,讹兽很是喜爱与人相处,但她生来就谎话连篇,久而久之便无人愿与她往来了。 有一日,不是哪的消息,说是凤凰壳可治谎症,讹兽听了,便寻去了昆仑,毕竟凤凰是西王母的坐骑。 凤凰蛋是到手了,却没有传闻中的功效,还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讹兽似乎对“三”情有独钟,当年亦是骗了三颗凤凰蛋,其中一颗在她带回不久后便破壳了。 可讹兽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凤凰居然如此能折腾,险些烧了她这洞府不说,还总是动不动便要吃要喝。 讹兽虽口无实言,却是个心善的,做不得抛弃幼鸟之事,所以只得尽心尽力地将其抚养长大。 又当爹又当娘的日子可不好过啊!凤凰壳没有用不说,居然还给人做起了奶妈子。 这些自然是云中君将云梦泽搬入水镜之前的事情了,那小凤凰早早地便飞往昆仑去了。 望着灵香手中的凤凰蛋,讹兽犹豫了许久:给了吧,毕竟是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不给吧,又怕这蛋那一日破了壳,自己又得遭罪一场。 罢了罢了!一个麻烦换个理由,也不算是亏了! “那……你若非要,便拿去吧!”讹兽假意忍痛道。 哼!若是那日小凤凰破了壳,看你这小丫头如何应对。 见灵香欢喜地将那颗蛋揣入腰间小袋,讹兽暗自幸灾乐祸。 “你既得了想要的,便快些说吧,莫要藏着掖着了!” “那还不简单,”灵香喜滋滋地说道:“便如毒蛇,毒在腮中而非牙也。若是牙上有毒,那相柳食咽之时,岂非也会中毒?” 噢!原来如此! 龙七恍然大悟,怪道是小时候家中伙房做蛇羹时,中奖舌头埋入地下,便是防着那口中毒囊啊! “哼!故弄玄虚!”讹兽睨了一眼灵香,将头扭向了一旁,高抬起下巴哼道:“竟还不如荼蘼有眼光,起码她还自我这拿走一本无上玄术,而你却只看上一颗蛋!” 无上玄术? 灵香大为疑惑,可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双眼一转开口道:“嗬!我元清派什么功法没有,还在乎你这一本两本上不得台面的?” 讹兽听言,立时便跳了起来:“上不得台面?呸!你懂个屁,凡间那些个俗法怎可比拟老娘那本功法,那可是滴天之术,可令……” 话说一半,讹兽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手瞥向灵香:“嘁!还想套老娘的话?门都没有!” 滴天之术?那是什么术法? 灵香自小便看尽琅嬛阁之书,若是有此功法,她定是该知晓的,而她自小便住在闲云居,更是不曾见过有这本书。 莫非是被那群老家伙藏起来了? 罢了罢了,待回了元清,再从长计议吧!(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来路亦是去时路 “看在你尽心尽力服侍的份上,本神君便赐你个恩典吧!”云中君眉角上扬,翘着腿向半夏伸出了手。 半夏不懂云中君这是何意,只茫然地将手中果盘递了上去。云中君见状咂了咂嘴,极是嫌弃地说道:“蠢货,老子是要你的法器!” 这使得半夏更为迷惑了,云中君要她的法器作甚?虽很不理解,但她还是老实地将八卦盘和判官笔呈了上去。 云中君勾了勾指头,八卦盘与判官笔便飞至他手中。他看着两件法器,口中“嗯嗯啧啧”了许久,方才伸手抚了上去。 只见那八卦盘与判官笔各自泛起一阵清光,尔后便被云中君丢还给了半夏。 半夏不知云中君做了什么,接过了两件法宝,仔细一看,八卦盘背面与判官笔笔斗处各多了一个奇怪的纹路。 判官笔笔斗处的小纹样像是一只小狮子,看着倒是蛮可爱的,而八卦盘背面的纹样却很是奇怪,圈环之间线路交错,其中还有看似奇怪的字样。 虽说半夏没有正儿八经的念过书,可好歹小时候也学过一些,这一看便不是人间的文字,倒像是…… 鬼画符? “呃……”半夏实在不知云中君到底做了什么,可也不敢问出来,憋了半天,只哼唧了一下。 云中君见状,却是有些不愉,只听得他语调一提,那声音仿佛是从鼻子里发出来似的:“怎么?你还嫌弃了不成?” 说实话,半夏确实有些嫌弃。判官笔还好说,多出个小狮子纹样倒也别有一番味道,可那八卦盘本是好好的,却被云中君弄成如此模样,当真是有些难看了。 不!是很难看! 不过她却不敢如实相应,连忙摇着头答道:“神君误会了,是弟子在揣摩其中玄妙,可弟子愚钝,实在不明白神君此番是何用意。” 这番话说的,倒是令云中君很是受用,他只摆了摆手,面上神情极是得意道:“既是赏赐,便不必介怀,到了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见云中君如此,半夏暗自舒了口气——还好掩饰过去了,她可惹不起这尊大神…… 正当半夏庆幸自己反应快时,身后却传来一阵不屑的嗤笑。 “嘁!我还以为是多大的恩典呢,不就是囚雨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来人正是瑶姬仙子。 别看瑶姬仙子对他们几个很是和气,但不知怎的就是与云中君不对付,两人每每遇到一起,总是要吵上几嘴。 她只是个凡人啊!两边都得罪不起啊!偏生的躲也躲不掉啊! 半夏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心中自我安慰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嗬!说得好像你给得了似的,”云中君吹了吹指甲,满脸的鄙夷,“再怎的说,老子也与太一神君……” “行了行了!”还不待云中君说完,瑶姬仙子便开口打断道:“就你与太一神君那点子破事,都叨叨了几千年了,逢人便夸,你说得不累,我听着还累呢!” “你!”云中君被气得登时自座上跳了起来,“你个臭丫头!我好歹也算你前辈,有你这么与前辈说话的么?没大没小!” “噫!”瑶姬仙子似是很不服气,“诚然你得道比我早,可现下又比我高到哪去?还不是得亲自上门求我?” 此言一出,云中君似乎有些理亏了,讪讪地坐回了椅子上,嘴上却不饶人。 “谁求你了?老子不过是给你个机会而已!” 灵香龙七回来时,正看到两人针尖麦芒,她也很不明白,怎的说两人也算做了许久的邻居了,何故每次见面总要吵上一吵? 瑶姬仙子也看到了灵香,长袖一甩,便不再搭理云中君了。而那厢云中君却很是自得,冲着半夏悄声说道:“看吧!自知理亏败了阵吧!” 半夏这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看向灵香的眼神中极近感激。 灵香见状很是想笑,倒还真是苦了半夏了,不过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只款款一礼:“小道见过屏翳上神,见过瑶姬仙子。” 见灵香这般做派,云中君赶忙轻咳着坐正了身子:“可是取了所求之物?” 灵香颔首称是,尔后接着说道:“既已得所求,此番目的便已达到,是我等回去的时候了,只是不知哪处可寻得归途,还要烦请神君指条明路。” 座上云中君沉声一笑:“归途?自是从何处来便从何处回了!” 谷/span话音刚落,指间一挥,众人还未曾反应,便见云中君身后锦帛飘来,顷刻间化作一阵阵浓云,将众人包裹在其中。 赵无恙刘夏还在与小灵兽们玩耍,辛夷亦是在一面擦拭着鹿角长刃,一面想着事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置身在一片云里雾里之中。 这便是腾云驾雾么? 灵香心中惊叹,到底是上神,修为高深莫测,居然可将他们几个一道带入云中。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凌空飞云,这感觉真是…… 太自在了! 辛夷刘夏二人亦是很惊讶,可到底是年长些,沉得住性子,心中虽也很是敬佩,但片刻后便镇静了下来。 而相较于灵香的享受,半夏则是胆战心惊。虽脚下有云,却也很是缥缈,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没踩住便会摔下去。 云下的景致可看得一清二楚啊! 自然也有兴奋的。 “哇!无恙你快看!那不是黑木林么!”龙七迎着风大声吼着。 “嗯嗯!七哥你看!沼泽!我就是从这走了个来回!原来这个沼泽这么大!”赵无恙亦是吼着回应。 看着二人压着云头向下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直气得灵香甩了两记白眼。 龙七也就算了,无恙你好歹也是王公贵族,怎的也如无知小民一般呢!? 多好的意境,生是让这二人破坏得一干二净! 仿佛也是觉得这二人聒噪了,只见那云头猛然一抖,尔后霎时向下落去,唬得半夏直接尖叫出声。 就在将要落地的瞬间,却忽的缓了下来,可半夏却依旧闭着眼睛高声尖嚎着。 片刻之后,待半夏意识到她已落在地上之时,方才尴尬地挠了挠头。 众人现下是在一个山顶,环顾着四周,却只能看到一片云雾缭绕。 云中君竟是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火山口! 这时一团团云雾汇聚在了一起,尔后便见云中君自其中飘然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瑶姬仙子与她的九色鹿,还有一些个小灵兽,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讹兽居然也跟来了。 “神君这是……” “这便是尔等去路。” 灵香这才发现,四周虽雾气缭绕,却并无难闻气味,顺着云中君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所谓的“火山口”,里面居然是…… 冰…… “莫非……”灵香心中已有答案。 没错,这便是水镜。 可现下水镜俱是寒冰,又如何才能化解? 就在灵香疑惑之时,只见云中君捏着一团云往冰上一撒,寒冰瞬间便化成了水。众人往水下看去,正见着一团莹莹翠翠。 “是蓬莱玉枝!” …… 望着水中渐渐消失的身影,瑶姬仙子不禁叹了口气,云中君见状上前问道:“既是不舍,又何必让她走呢?” 瑶姬仙子却未答话,良久之后方才摇了摇头:“人心最是难留,只是可惜了,出了这水镜,才是劫起之时……”(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魂兮魄兮生魔变 武王继文王翦商大业,以尚未师,叔旦为傅,宏才大略,宵衣旰食。 牧野一战,西周大捷,分封九州,定都镐京。然武王天命将近,虽胸怀天下,却中道崩殂,翌年逝,托周叔旦,后称…… 周天子! 兵临朝歌,帝辛自知气数已尽,遂执盏狂笑,宝玉加身,登以鹿台,自焚而终。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始祖帝喾,轩辕曾孙,化而为鸟,其卵吞于有绒式,后诞阏伯,其名为契。 契佐禹帝治天水,功勋卓越,封于商邑,是为殷商始。 故帝辛本为人帝一脉。 上古之时,人神相持,互为平等。周应天之命,灭商伐纣,后以“天子”称。 帝辛虽昏庸残暴,也实则才兼文武,封神台上,冠以“天喜”,掌嫁娶事宜。 武王登鹿台,以黄钺斩帝辛首,悬于白旗之上,后入殿中,又斩二妃,亦悬其首。 彼时一妃却身怀六甲,血脉自从于人帝,阴魂已入,灵魄成型,尚未临世,便又魂入黄泉。 然其终为人帝之后,具神格,冥府难收,只能徘徊于东岳之下,忘川之外,久不得善终。 黄泉路上本就怨念丛生,那阴魂积怨而食,日积月累间竟成了气候,生出异角血肉。 于此,他便于忘川外开拓一城,拘过往亡魂纳入麾下,久而久之,自成一界,谁人也无可奈何。 既有了血肉,便有了寿元,那魂灵自是知晓,便掳了凡间妖兽,两相结合,以求绵延,魔族便由此而生。 但魔却与生灵有所不同,其祖本就为怨魂所聚,又为逆天之法得以后嗣,故虽有血肉,却只得二魂四魄。 何为魂魄,人之三七。 三魂其一,谓天魂胎光,主元神,归天路;三魂其二,谓地魂爽灵,主阳神,归地府;三魂其三,谓命魂幽精,主阴神,归墓地。 七魄则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掌喜、怒、哀、惧、爱、欲、恶。 此则为常人之魂魄,而魔仅有爽灵、幽精二魂,魄则不一而足,或无喜怒,或无爱欲,但无论哪般,皆无力魄。 力魄吞贼,属心轮,主气心,掌惧。是以魔族善战,皆因无惧无畏。 正因其魄有所缺,故魔族七情,总会倾之一二,或喜怒无常,或无餍奸诈。 …… 魔族终是人王之后,当年上神也无他法,才以封神大业为由遣周伐商。 屠魔者,只可为人啊! 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瑶姬仙子不禁叹了口气:灵香,前路多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之境。 “既心有不舍,又何不将他留下?”云中君亦是凝视水镜之中。 瑶姬仙子却摇了摇头,良久之后方才说道:“人心最是难留。这也本就是定数,该有此一难。出了这水镜,便是劫起之时,只盼这些孩子能够安然度过。” 一旁的讹兽很是不解,按说瑶姬仙子不是个如此多愁善感的性子,为何偏偏对那小丫头如此关切,先前荼蘼来时,她亦是这般。 是了是了!她记起来了! 荼蘼是榆罔一脉,而榆罔为神农云孙,瑶姬仙子虽已得道,但她生前可也是神农那老头儿的亲闺女,如此说来,她们还算是一家子的呢! 讹兽此时恍然大悟,怪道是瑶姬仙子会对荼蘼和那小丫头如此袒护,还特意将自己遣了出去两回。3 哼!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待到姽婳走后,白无常瞥了一眼一旁狼狈不堪的惠悟,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么,我该拿你如何呢?” 谷/span语气听着,似乎很是无奈,如同一个慈爱的父亲,拿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一般。可惠悟听在耳里,却浑身打了个寒颤。 跟随白无常这些时日,惠悟深知其脾性。白无常愈是看着风轻云淡,实则愈是怒不可遏。x33 “使者!使者!”惠悟慌忙跪爬至白无常脚下,“请使者再给小的一次机会罢!”说着“咚咚”叩起了头。 听着脚下惠悟不停的哀求,白无常折扇一打,优哉游哉地扇了起来。 “哦?想要机会?可你又如何回报?” 这倒是将惠悟问住了,依着他的了解,若非有利于白无常之事,绝是不会留情的。 可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惠悟一时间慌了起来,他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被白无常利用的。 初时做下入魔的决定,是自己再也不愿受那不公,再也不愿低人一等。可现下看来,还是被人踩在脚下,便是性命也不能自主了。 而他又何错之有?! 不!决不能就此丧命! “使者!使者!”惠悟扯着白无常袍摆哀求着。“留小的一命,小的定能成为使者助力,小的愿为使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使者!使者!”正当惠悟苦苦哀求仓皇无措之时,一道黑色身影忽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惠悟本就是胆战心惊,猝不及防间更是险些吓破了胆,瘫在地上半晌也说不出话。而白无常却似是习以为常,只摇着折扇淡淡开口: “狼头将军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而那狼头将军也不过是稍一拱手,不卑不亢答道:“魔尊得了信,特命在下前来相助。” 白无常听言却是一声嗤笑:“就这点子小事,还用得着将军出手?” 说着瞥眼看向狼狈无状的惠悟,沉吟许久方才又开口道:“也罢,本座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切莫再令本座失望啊!” 惠悟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颗稻草,连忙起身叩首,“咚咚”作响间不停说着:“多谢使者……多谢使者……我定然……” 可这句话却卡在了口中。 只见白无常一个抬手,惠悟便悬了空,而后白无常一指伸去,惠悟胸口便被贯穿。 惠悟面上惊诧还未消失,一滴血便被弹入她胸口的洞中,他登时便觉得体内混沌如焚。 这感觉似曾相识! 然而这一次,惠悟却并未变成一座石雕,而是身体不断膨胀变幻。 忽的,那副躯壳仿佛是承受不住了,猛然爆裂,血花四溅,四周沾了魔血的草木尽数枯萎凋零。 惠悟现出了魔相,脊生四翼,双足如鹰,两爪如虎,黄面青目,便是额上断角看着也甚是骇人。 怪物般的惠悟发出一阵阵嘶吼,似是痛苦,又像威慑,林中飞鸟惊起,走兽躲避。 面对如此景象,白无常却很是淡然地扇着扇子。 “想必狼头将军对此定然很是熟悉罢!” 而狼头却不作答,只一副事不关己模样,仿佛眼前之事不过每日三餐一般寻常。 就在这时,惠悟满身黑羽竟开始脱落,于半空中燃起黑焰,随风飘散,诡异至极。而后一片片沾着魔血的鳞片自惠悟身上钻出,嘎吱作响如同利刃。 许久之后,尘埃落定。 惠悟只觉自己仿佛是经历了炼狱之火的炙烤,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 但这副可怜模样却并未打动白无常,只见他摇着折扇,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若再令本座失望,本座便让你余生每时每刻,都受这魔变之苦。”x33 惠悟闻言抬起了头,虽已化作任性,可他面上却布满暗色鳞纹,如同毒蛇……(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云梦一场似迷蝶 众人还以为归途会舒坦些,但依旧是天旋地转窒息难忍,如今看来,与去时并无两样,甚至可以说更为难受。 闯入云梦泽之时,虽不好过了些,可不多会便失去了意识,横竖也是不知的。而从那回来时却始终清醒着。 那水面看着平静无波,不想实则其中暗流汹涌,潭水灌耳冲鼻,极是难受。 如今龙七几个正趴在岸边大口喘气,个个都是湿漉漉的。辛夷倒是稍稍好些,却也很是难堪,全然没了素日里的丰神俊朗。 相较之下,灵香却很淡定,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滴水未沾。 见她一脸安逸,赵无恙与半夏大为不解——同是自水中出来的,为何灵香会这样?只是二人如今只有喘息的份,纵然想问,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不过到底是男子,那难受劲儿缓着也快些,不多时龙七几个便能断断续续开口说话了。 “灵……灵香姑娘怎的……一副没事人一样?”看着一脸轻松的灵香,刘夏连忙问道。 “哎呀!”灵香闻言故作惊讶,那模样像极了台上唱曲儿的先生,只是那得意劲儿却毫无遮掩,甚至还很张扬,“好歹也是在山中磨炼了许久,难道连避水诀这等子术法也不会使么?嗨呀呀!那还真是,白白苦练了一个寒冬呀!” 还别说,在场之人,除了半夏以外,确实是都不会避水诀的。 龙七虽说对于运灵之法也稍稍懂了些,却也只是会了飞剑,术法还真是知之甚少。先前于闲云居修行,也多是在家传剑法上下了功夫,至于玄术,只是略知一二,却未刻意修习,更连避水诀是什么都没听说过。 辛夷更不用说了,他早已于武道步入结丹,若想有所精进,便得在道义上多下些功夫。且鹿家本就有异术相持,多为隐匿之法,其中自有一套。是以如此,灵香给他恶补了整个寒冬的《道论》一类,也并未令其过多涉足玄术。 赵无恙倒是受教了乾元真人些许玄术,却大多是伏妖拔魔之法。且乾元真人以为,修行一事,该是顺其自然,不可操之过急,无恙年岁还小,揠苗助长反而本末倒置了。故而那些日子,乾元真人也只是对其稍加点拨,其他的便由着赵无恙自行参悟,并不曾多加干涉。 澄心真人确实教习了些许术法,但刘夏更擅于剑诀,术法一类用着有些吃力。澄心真人以为,若能弄明白了器诀的运灵之法,与化生剑合灵,日后玄术一类也就手到擒来了。所以那些日子,刘夏也只是将心思放在了器修之上。 至于半夏嘛,是个金木双灵根的,即便资质上稍有欠缺,但亏得记性好,其灵根也合术修,又醉心于符术,五行之道也有所见长。所以洞慧真人便令其多多寓目,不求悉数学会,但求博览群书。 不过这还真让半夏学到了不少术法,可她是个属草间兔儿的,那慌里慌张的性子,但凡遇着个什么事儿,便忘了自己是个修道之人了。 所以,她全然忘记了什么避水诀…… 且众人是一股脑被云中君隔空推下的,那一个措手不及更是令她忘了一切,全然没了主张,只记得要憋气了。 先前寒阳曾说,元清派大难那日,荼蘼仙子施展了三道术法。最后的两道,一个是将修为渡给灵香之法,一个是换命的悬丝之法。可灵香却始终不明白,那第一个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术法。 按着生辰八字来看,自己确为纯阳之女,所以也信了那一套母亲以自己为祭,对魔君施展的诅魇之术的说法,可瑶姬仙子却笃定母亲并不会什么害人的法术,既然如此,那日的第一个术法又是什么呢? 虽说灵香百思难解,却也豁达。 罢了罢了,毕竟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更是知晓了回天丹的效用,且还有了意外之喜。 灵香可是极懂得得过且过的! 此时即便现在还不明了,但总归会有迹可循,日后再慢慢探寻也是来得及的,毕竟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不过确有一事令她犯难了,那千年首乌要去哪弄呢? 正当灵香沉思之时,却忽的平地生风,尔后便听得一阵阵叮铃声响起,清脆悦耳,宛如仙乐。一片片晶莹自天而落,众人起身望去,竟是蓬莱玉枝化作的仙树。而那一片片晶莹不是别的,正是仙树上的叶子与花瓣。 树叶盈翠,花瓣剔透,各个状似琉璃,如尘世间寻常树木的花叶一般随风而动,在落地之时碎裂,却又在碎裂之后化作了一道道水花儿,或消失于大地,或于泯没于深潭。 此景此景,美不胜收,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而就在众人沉醉于这等奇景之时,却听得一阵阵“吱哑”声传来,仿若木制桌椅碰撞挤蹭发出的声响。 “快看!神树!”赵无恙惊呼。 顺着赵无恙手指望去,神树正以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枯萎着,不多时便化作一根枯枝,孤零零地立在石座之上。 脚下的土地忽的晃了起来,仿若陷入了波涛混流的大海,不停地旋转震颤。 众人向四周望去,深潭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而脚下的石座正随着旋涡的流转不停地下沉。 “此地不宜久留,快快到对岸去!”灵香连忙说道。 一行人纷纷飞身而起,于翻腾的水潭之上纵身腾挪,而龙七更是连忙扛起了灵香,轻轻一跃,踏浪而行,几步便将她带离了那是非之地,可…… “你!你怎的如此心急!” 方一站定,灵香便埋怨了起来,龙七听了大为不解——不是她方才说要快的么…… 见龙七一副丈二和尚模样,灵香却是哭笑不得:“我正要收回蓬莱玉枝,你便不分三七将我抗了起来,这下好了,玉枝落在了那石座之上了。” 如此一来,百年之内便别想再踏入云梦了。 “命都快没了,你却还想着那劳什子枯枝,好像那云梦是个好地方似的,难不成你还想再去一次?”龙七一面拧着湿了的袍摆,一面撇嘴说道。 小命都险些丢里头了,竟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真不知灵香那小脑袋瓜里成日里在想些什么。 灵香听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云梦泽自然是个好地方,灵气充盈,奇株异草不胜枚举,若是有机会,她自是还想再去一回的。x33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望着渐渐下沉最终消失不见的石座,灵香心痛万分地叹了口气。 随着石座的消失,水潭又变得一片墨黑,而一道莹蓝色的光点慢慢自潭底浮出,飘在了深潭中央。 是水灵珠!(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各有心思无所知 云中君看着不正经,却真是有神通的。一想到云梦泽的出口,竟是深潭之中又藏一湖,潭水湖水间隔分明,互不相容,巧妙极了,便是灵香也很是折服。 还有就是刘夏的化生剑了,可被灵香夸了一路。云梦泽入口那深潭,黑不见底的,还真是不知道里头有个什么,若非有刘夏那柄神兵,好好的水灵珠便丢了。 一众人往林外走着,相互也很少说话,也算是各怀心思了。 半夏对于云中君先前所为,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一路上直拿着那判官笔和八卦盘看个没完,却始终揣摩不透到底有何深意。 而刘夏不知怎的,一路上总盯着半夏看个没完,时不时地瞥两眼,眸中意味不明,看着倒像是有三分探究七分情义似的。 赵无恙一直眉头深锁,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而阿金在也只是看了他两眼,便在他肩上趴了下来,倒是稳稳的不曾落下。 辛夷更是不知怎的了,一脸子的官司,他心中有所忧虑,几度想要开口,却一看众人也是满面的心思,便作罢了。 先前在云梦泽能够遇着姽婳和惠悟,一看便是白无常的手法。神境当中且敢如此算计,如今事败不成,定不会善罢甘休,想来还会有后手。 只是现下看着灵香,似乎对此并不担心,自顾自地一脸得意。 先前自讹兽那得了个凤凰蛋,倒并非心血来潮讨的,实则是为着小白,至于所图之事,她心中也不甚笃定,还需得从长计议。 灵香自然也是看出了辛夷的欲言又止,亦是知晓他在担心什么。 “你便是再担心,该来的始终还是回来,又何必如此忧心呢?” “我为白无常卖命多年,深知他的做派,那可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如今他一计不成,必然还会再生事端,若不及早做准备,只怕届时会措手不及。” 灵香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只是如今众人刚自云梦泽中出来,劲头还未缓过来。 再者说了,按着几人的修为,与白无常相比,那可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即便真如辛夷所说,那老魔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多想,无非徒增烦恼而已。 倒不如让他们先松快松快,到时候便是白无常来了,也有精力应对不是? 正当灵香与辛夷说着话,那厢龙七却忽的怪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按说龙七不是个稳重的性子,可这一路上却一句话也不曾说,只兀自捏着下巴自言自语,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倒是安静了许久,现在忽的咋呼起来,反而吓了一众人一跳。 “你这夯货,作甚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半夏一面拍着胸脯,一面埋怨道。 而龙七却蹿到几人面前,叉着腰一脸子的愤然:“便说是在哪见过,原来是那老头儿!真是,早知道便好生修理他一顿了!”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将一行人说得愣住了——这小子莫不是魔怔了吧? 龙七自然不是魔怔了,他口中所说的,正是先前带着他们来到水镜的老山神,只是没想到的是,那老山神居然是瑶姬仙子的坐骑九色鹿! 要说龙七一番寻炁下,到底还是有所收获的,对于一些个细枝末节,确实更为敏锐了,所以先前见着九色鹿之时,会觉得有些个熟悉。但老山神毕竟是以本相示人,谁也不会往那处去想。 谷/span不过在几人被云中君推入潭中之时,那九色鹿变化成了老山神模样,一脸子笑眯眯地同他们挥手告别,手中的拐杖与他的鹿角形状一模一样,更莫要说上头的丝带铃铛了。 要说也巧了,那一瞬间,正被在水中挣扎的龙七看到,虽说在水中只能看到隐约,可现下一个联想,立时便联系到了一起。 “怪道是他能偷到瑶姬仙子的单方,原来如此!”听得龙七所说,灵香恍然大悟。 不过这九色鹿也是远古神兽了,真要说起来,其得道时日比瑶姬仙子还要早上许多,却为何甘愿做瑶姬仙子的坐骑呢? 罢了罢了,老一辈的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纠缠不清的事情,随他们去吧。 望着一脸愤然的龙七,半夏忽的记起了,云中君在八卦盘背面绘制的阵纹,其中间有个小纹刻,似是与封芜山一事后,自己手腕间多出的那个纹路有些相似。 如此一想,半夏连忙捋起袖口,拿着八卦盘对比了起来,果真是一模一样! 这两个老神仙是何用意? “嗯~”望着一暗一红两个纹样,灵香沉吟了许久,“这应是古象文,只是年代久远,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是无从可考的。”x33 刘夏闻言蹙起了眉头:“那两位可都是神通广大的,皆为半夏留了如此印记,想来绝非偶然,定是算到了什么。” 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难不成半夏会有什么危险? 阿金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眼,尔后复又闭眼假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可这一切却被灵香瞧了个正着。 “我想,倒是不必担心的。”灵香听出了刘夏言中担忧之意,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人老还成精呢,这些个上神与天同寿,长年累月的无所事事,心血来潮做下什么也不足为奇,总归不会害人便是。” 但这也不过是灵香安慰之言,修行路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稳妥来看,还是得重视的。 看阿金那样,想来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待回头的了空,问一问便清楚了。再不济,竹杖老头深谙阵法,对古象文颇有研究,回宗门之后,也是可以问上一问的。如此一想,灵香面上不曾表露,却暗自将这纹路记了下来。 不过这一切却并未瞒过龙七和辛夷,这二人对视了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即便听灵香如此说,刘夏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半夏见一堆人围着自己,登时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将袖口撩了下来。 “前……前方不愿便是林子的出口了,还是快些走吧。” 魔族近来动作频繁,按着先前灵香所说,似是冲着她去的,半夏以为,早些回了宗门才是上策。 可不想林子外头却早已有人等着他们了。 “浮沧长老可叫本座好一番等啊!”(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晦暗遮星又无常 麦冬回元清也有些时日了,虽说其伤势不轻,倒也算是处理得当,如今已然能下地蹦跶了。 只是伏印真人虽心疼麦冬伤势,可对于其不告而别很是气恼,禁足定然是少不了的,还罚了她抄写《道论》一百遍。 这可让麦冬苦不堪言。以前伏印真人处罚她,也无非是抄写道诀道经之类,还算好应付,可这一回却是一整本《道论》,那可足有三指厚啊! 看来这一次伏印真人是真的被气到了。 一众弟子方将道场好一番洒扫,明媚高阳,照得无极殿外的青石板黑亮黑亮的。 而无极殿内却是一片昏暗,上清真人满面愁容,一动不动地盯着混元仪。再看那混元仪上,七赤破军忽明忽暗,四周星云翻滚,游电如蛇。 “师兄……”一旁的乾元真人忍不住开口,一脸的担心。 自麦冬被带回来,混元仪便一直是这副模样,这都多少时日过去了,那一团黑雾却始终萦绕不散,便是一向处事不惊的上清真人,心中如今也有些焦虑了。 “算算日子,寒阳几个应该差不多到了,”见上清真人眉头微蹙,乾元真人开口安慰道:“有赤琰子道兄同行,三师弟也一同去了,想来灵香定会安然无恙的。” 虽如此说,可上清真人还是放心不下,只看着那一团黑雾,眼中晦暗不明。 魔族如今再有动作,到底意欲何为…… …… 灵香没想到,白无常竟会来得如此之快,眼见着龙七几个被惠悟打得溃不成军,她心下不免有些慌了起来,只是想不明白的是,这惠悟怎变得如此厉害了。x33 若说惠悟先前给人的感觉是阴沉,那现下便多了几分狠厉,眼神阴鸷,杀气腾腾。 而龙七竟是落了下风,口角流血,伤痕累累,卧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 另外还有一人,不知是何来历,竟能牵绊住辛夷四人,只是看着倒不像使了全力,反而是在同猎物玩耍一般。 而白无常却摇着扇子,自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 “你们到底意欲何为?”灵香连忙冲向倒地的龙七,掐诀凝阵,对着白无常狠声问道。 “呵呵,不过是想请浮沧长老喝杯茶,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白无常面上一笑。 “喝茶?呵!”灵香冷哼,手诀变幻,将受伤倒地的龙七护在了阵中,“冬寒料峭便见你扇着扇子,如今也不过是晚春,你还在扇扇子,如此愚蠢行径,能有什么好茶!真是学人不成,反倒不伦不类,画虎不成反类犬说得便是你吧!” 这赤条条的讽刺,听得白无常面上一滞,手中扇子折也不是扇也不是,竟有些难堪。不过他倒看得看,也不过片刻,便又神色如常。 “浮沧长老可真是好口舌,说得本座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话音刚落,一个眼神过去,惠悟立时便高吼着向灵香冲去,可奈何灵香施以法阵,他仿佛撞在了墙上,半分也近身不得。x33 不过却不见惠悟气恼,只听他一声狞笑,变化着利爪,一把砸向无形之墙。那利爪“滋滋”作响,法阵如同碎裂的河冰,裂缝自侵合处不断碎裂蔓延。 灵香见状大惊,惠悟几时有了这等功力? 便是这样,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聚灵捻诀,只努力维持着法阵。可一切不过徒劳,惠悟不过轻轻一撕,法阵的无形之墙便碎裂开来,碎片落下,燃着异火于半空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一团团火焰中,惠悟猛然冲来,眼见着便要近了灵香身前。龙七见状心急如焚,挣扎着拄剑起身,却始终使不上力,只能吐了一口血半跪在地上。 谷/span便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阵嗡鸣,火花嘭溅,赵无恙聚灵为剑,挡在了灵香和龙七身前。 这还是那个孱羸的赵无恙?居然能接下这一招,便是惠悟也惊诧不已,可也不过片刻,两人便交上了手。 莫不是万古穹苍又占用了无恙的肉躯?那也不对呀? 若真是那老家伙,怕是惠悟早便灰飞烟灭了,哪还有现下嚣张模样?如此看来,确是小无恙了。 没想到一番寻炁,倒是将身法潜力激发出来了,不仅能接下惠悟如此重击,还能够一眨眼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到了面前。 当初果然没有看错,无恙确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灵香观察了片刻,随即连忙自腰间小袋中取了一枚丹药给龙七服下,又聚灵于指,在其周身要穴按压起来。 现如今还只是这两人,便令得一众人手忙脚乱的,若是白无常再出手,怕是翻手间便能将几人击败了。只是不知为何,却始终不见他动手,也不知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罢了罢了,如今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先为龙七疗伤才是正经。 赵无恙的出现,倒是令惠悟莫名地兴奋,邪风绕爪,每每出招也变得更为狠厉。 而面对惠悟的猛烈招式,赵无恙居然还能一一应对破解,二人的缠斗下,一招一式来往间,时不时还能腾出空隙掐诀施术,一时间倒是难分伯仲。 这厢赵无恙惠悟正胶着不清,那厢辛夷三人亦是与另一人难以分明。只见那人一身玄甲,黑布兜帽,一张布巾遮住面容,只看得怒眉横飞,目露凶光,手中刀刃泛着紫光,诡谲无比,邪气四溢,竟是魔刃! 那人仅凭一人之力,便牵制住辛夷刘夏二人,更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躲过半夏暗地里放出的符法,如此可见那人修为高深。 辛夷自然是知晓此人的厉害,而那人也仿佛是知晓他的手段似的,每每辛夷想要施展路家秘术之时,可还未来得及掐指捻诀,便会被那人打断。 这便有些被动了。 不过好在刘夏抓住了一瞬的空隙,只见他左手繁复变幻,右手化生剑立时变幻了模样。 剑刃瞬间化作一根根柳条,如浪翻涌,似蛇灵动,那无数根柳枝粗细不一,其叶竟是一根根刀刃,泛着寒光,钉钉作响,向着黑衣人纠缠奔腾而去。 这一招来势汹汹,或四散围绕,或钻入地下,出其不意,难以防备。 即便如此,黑衣人却不见慌张,几番闪转腾挪,吹灰不费,轻松躲过,便是袍摆也不曾被碰到。 然而也正是如此,倒给了辛夷施展的机会。 只见一阵遮天蔽日,不过眨眼间,辛夷便不见了踪影。而就在那黑衣人躲避之时,寒光一闪,一片刀刃近在眼前。 然而那人却不是个吃素的,腰间一个使力,身子便往后倾去。 但还是晚了些。 一串血珠迸射,面巾也随之挑落。 “是你!”(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槐花一夏槐连豆 眼见着龙七身上瘴毒蔓延,灵香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虽说惠悟魔修不如姽婳,却实打实的有化魔之能,现下更是不知怎的携有魔瘴之毒。 即便龙七当下性命无碍,但魔瘴侵蚀,迟早会落得麦冬一般,若不及早化解,说不得就要变成那等蚩蠢魔类。 当务之急是要为龙七化解瘴毒,可依着灵香修为,却是无能为力的。为今之计,只可以银针注灵,于其肉身布下阵法,封住要穴以延缓毒瘴扩散。x33 可这终归只是缓兵之计,即便现下得以脱身,又上哪去找能够祛瘴的人呢?仅凭丹药针灸可拖延不了多久啊! 也怪自己自以为是,不听辛夷忠告,掉以轻心下,中了惠悟埋伏。若非如此,龙七也不会为了替自己抵挡而受伤。 灵香第一次觉得如此无能为力,即便再是擅长外丹之术又能如何?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龙七遭受魔瘴侵蚀之苦? 可灵香却不敢表露万分,只假作镇定地捏着银针提插捻转,但红润的眼眶和捏着毫针颤动的手却出卖了她。晶莹在灵香眼中充斥,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却努力地睁大双目,不敢让泪水滑落。 就在灵香心慌意乱之际,龙七一把握住了她不断颤抖的手,喘息着开口道: “莫慌,小爷命大着呢,定不会有事,你只管放心试针,我信你!” 灵香望着龙七,那汗水岑岑的面庞,却是满眼的坚毅。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不知怎的,灵香忽的镇静了下来。 “对!你绝不会有事!”灵香神色蓦然坚定,执针的手也平稳了下来。 看着灵香神色转变,白无常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不禁暗自赞叹,好个安然自若的女子。 寻常女子遇到这等事情,早便惊慌失措了,而灵香却能强自镇定,甚至一番思虑后还能沉下心来,确是个不错的。 如此的脾性,倒是不乏荼蘼当年风采,怪道是尊上有言要活捉了她,想来是要借他手而谋后事吧。 白无常不动声色,只冷眼旁观着一切。 惠悟魔性暴增,利爪裹挟劲风魔瘴,如狂风暴雨般向赵无恙袭来,其身手敏捷,只得见一道道虚影和听到猎猎阵风,看着极其霸道。 好在赵无恙历经寻炁,身法也有所提升,又有拔魔之力加身,倒也能够应对自如。 这一番打斗,也算是势均力敌了,可赵无恙终归还是年少了些,心思单纯经历短浅,哪敌得过惠悟阴险狡诈,在其一番佯攻下,终是落了下风。 只见惠悟腾空而起,挥舞着利爪,朝着赵无恙猛然砸下,赵无恙连忙翻滚躲闪,使其一招落空。 兴许是落得猛了,惠悟鹰一般的爪子竟深深陷入地下,一副总也拔不出来的样子。 对敌仁慈便是对己残忍,赵无恙谨记着乾元真人教诲,聚灵于指,化气为剑,腾地一跃,冲着惠悟直刺而去。 就在那凌厉的剑气逼近之际,惠悟面上的慌张陡然一变,嘴角一咧,竟笑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刻,赵无恙脚下碎石崩飞,一张利爪自山石中猛然窜出,自下而上,眼见着便要将他一分为二。 便是这一刻,灵光乍现,一个力道将赵无恙猛然向后拉去。 即便这样,却还是晚了。 赵无恙只觉胸腹一凉,尔后便是一阵火辣,疼痛霎时间袭来,痛得他险些昏厥。而他的胸前如今已是皮开肉绽,血染青衣,伤口处“滋滋”作响,瘴毒不断侵蚀着那一片血淋淋的胸口。 谷/span“无恙!无恙!” 声声呼唤急切入耳,可赵无恙却渐入混沌,他有些分不清到底幻境还是现实,只一味地沉沦,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无恙!无恙……”x33 …… 蝉鸣嘶歇,不知疲倦,好似不将烈烈高阳叫落便不会干休似的。院中的老槐树安然矗立,枝繁叶茂,仿若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静视院中的一切,又似一名忠实的侍卫,坚定守护一方安宁。 廊下一把摇椅,吱哑吱哑摇着,却不见有人坐在上面,一股子穿堂风吹过,槐叶沙沙附和,好是一片安宁。 赵无恙木然地看着熟悉的一切,虽一如过往,却唯独不见心中挂念的那道身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迈着步子走进了摇椅。 便是这时,摇椅忽然停了下来。赵无恙摩挲着扶手,方一触上,只觉一片光滑,如同包了浆一般。 想来这主人是常常抚弄这扶手的罢! 烈阳投射在老槐树上,洒下了一片阴影,可廊檐之下却很是凉爽,令人心中也跟着安定下来。 “唉……”赵无恙叹了口气,袍摆一撩,躺在了摇椅上,闭上了眼睛摇了起来。 “吱哑……吱哑……” 印象中,母亲便常常这般,惬意摇扇,或看云卷云舒,或听花开花落…… “无恙长大后可有想过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乔夫人摇着扇子,满面和煦。x33 “孩儿将来想成为大英雄,守护一方土地,造福黎明百姓!”小无恙拍着胸脯一脸自豪,仿佛自己已经是大英雄了一般。 乔夫人却摇了摇头:“无恙你看,那颗槐树,历经风吹日晒,少说也有百年了,夏来开花,夏落结籽儿。每每夏日炎炎,他便会投下一片阴凉,替这院子遮去多少烈阳炙热,何尝又不是造福一方呢?” “为娘的,不求你将来能够功成名就,唯求你一世安然。岁月长河,如梭荏苒,其中不乏逆境种种,若是总将心思放在失去的,那又如何能珍惜眼前的?” “娲神造人,给了一双眼睛,便是要往前看的呀……” 是啊,是要往前看的呀! 赵无恙又叹了口气,但这一次,却不似刚才那般苦楚,倒像是一种释然。 他睁开眼看向了廊下的那颗老槐树,树上绿叶郁郁葱葱,枝上早已没了白花花的槐蕊,而是沉甸甸的槐子…… …… “无恙!无恙!” 仿佛是听见了阿金一声声焦急地呼唤,赵无恙蓦的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手上猛然使力,似是极力忍耐胸口疼痛一般。 “阿金,听闻西山猫灵可为人实现愿望,是也不是?”(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千年道化终彻悟 惠悟见一招失手,连忙再接一招,而这一招比方才又更加的狠厉。四下里寒意骤起,即便现下已是晚春,可花草树叶却凝起了冰霜。 利爪裹挟着魔气劲风,眼见着便要近到身前,可阿金却似乎并未察觉似的,只一脸焦灼地叫着赵无恙。 赵无恙眼神涣散,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无论阿金如何呼喊摇晃,也无法将他叫醒。 灵香见状大呼小心,可阿金却像没听到似的,然而惠悟利爪几近青丝,爪风塞耳可闻! 就在惠悟狞笑着以为将要得手,心中无限得意之时,阿金一个回首,金眸一瞪,瞬间一道气流直冲惠悟,将他震出丈远,撞在大石上,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见此情形,白无常眉头一皱,说来自己游历尘世也有百年了,却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一个眼神便有如此威力。 这等修为,可是不浅呐! 再去看惠悟,撑着身子捂着胸口,面上神情呆滞,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白无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随即一个闪身来到惠悟身侧,拎起他又是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一见二人离开,狼头亦是以袖遮面,几个纵身退入林中,尔后也隐去了身形消失不见了。 “总算是走了!” 半夏长吁了一口气,自藏身处走了出来,可刘夏却半丝反应也没有,只低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剑也没有归鞘。 这便有些奇怪了,半夏上前看去,却见刘夏手中正拿着一个荷包。 只见那个荷包松烟色的褶子,一条线绳穿在其中,包身则是云山色,上头绣着一朵白色的兰花。 刘夏翻手一看,荷包背面竟绣着一个“兰”字! 看着刘夏面上神情变化,半夏大为不解,这荷包难不成有什么来头?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却听刘夏问向辛夷: “方才你那反应,似乎是识得那人?可知他姓甚名谁?” 辛夷摇了摇头,对于他与魔族的纠葛,一直只有灵香与龙七知晓,按着灵香的说法,为免徒生事端,此事绝不可牵扯过多的人。 见辛夷如此,刘夏眉头一皱,却也没有追问,他知道辛夷定是隐瞒了什么,许是有难言之隐故才如此。 不过这也不打紧,他大约是猜到一二分了,这个荷包…… “无恙!无恙!”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之时,听得阿金的呼唤,三人连忙向龙七那处奔去。 灵香一番施针,倒是稳住了龙七瘴毒的蔓延,只是此法不是长久之计,还须得高人施以祛瘴之法方能安然。 赵无恙亦是中了惠悟一击,如今灵香正为他施针,可他的反应却令人担忧。 未免受瘴毒之苦,灵香便以针灸催眠了龙七,可无论灵香如何捻转睡穴,赵无恙始终双目圆睁,丝毫没有要睡去的意思。 “这……”灵香也是无可奈何,她也不知道赵无恙到底是怎的了,难不成是被勾去了魂魄? “无恙!无恙……” …… “无恙……无恙……” 赵无恙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回想着小时候的情形,这时,一只手抚向了他的双目。x33 “怎可在这睡去?” 声如清风,和煦温和,是思念中的那道声音! 赵无恙猛然起身,可四下看去,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只院中的老槐树,随着清风沙沙作响。 “母亲!母亲!是你么母亲!” 赵无恙大声呼喊,却无人回应,他不禁有些怅然,便是这时,一阵风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脆的铃声。 循声望去,那声音竟是自槐树上发出的,只见那老槐树上,本是一串串白花花的槐蕊,如今却变成了一颗颗饱满的槐子。 便是这时,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往前看,莫回头……” 还是那般温和,却仿佛充满了力量。 正是这时,小院的大门蓦然打开,一阵劲风吹向赵无恙,似乎将他心中的迷茫也一并吹走了。 是呀!是要往前看的呀! 赵无恙自嘲般笑了笑,尔后向着门外坚定走去。 …… “无恙!无恙!” 赵无恙仿佛是听到了阿金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双眼一闭又猛然睁开,尔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极力地忍着痛问道: “听闻西山猫灵可为人实现愿望,是也不是?” 见赵无恙清醒,灵香终于放下心来,却又因这句话再次悬了起来,可一旁的阿金却很是淡定,只满眼关切地看着赵无恙。 “确有此事。”阿金淡淡说道。 “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听得阿金回答,赵无恙接而问道。 阿金点了点头:“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便是再见一眼母亲也能做到?” 阿金又点了点头:“只要是无恙的愿望。” “那……” 见赵无恙开口,灵香刚想组织,却被辛夷一把拦了下来:“相信他!” 辛夷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许人心愿定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观灵香的反应也能看得出来,但不知怎的,他觉得无恙定然不会做下贸然决定。 望着眼神坚定的辛夷,灵香犹豫了片刻,方才忍了下来。 “那……”赵无恙双目微阖,叹息着说道:“我的愿望,是要你长出第九条尾巴……” 刹那间,周围变得落针可闻,时间仿佛凝固,犹如世界只剩下赵无恙阿金二人一般。 “你……你方才说什么?”阿金瞪着眼睛,似是极不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而在这一刻,赵无恙竟也察觉不到痛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愿望,是阿金能够长出第九条尾巴!” 话音刚落,斗转星移,四周景致不断变化,而随之变化的,还有阿金的身体。 只见阿金金光环身,袍袖翻飞,青丝缥缈,面容亦是朦胧耀眼。 不多时,一道青光炸目,一只金眸巨猫神气盈身,端坐于赵无恙面前,巨猫身后,是九条蓬松的尾巴,无风自动,宛若神灵。 不,这,就是神灵! 赵无恙一时间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的瑰丽,不禁得伸出了手,而巨猫亦是满眼宠溺,闭上了那一双金色眸子,低下了头颅,任由赵无恙抚摸在额上。 啊!是阿金,真的是阿金! 赵无恙眼中蓄起了泪水,他分不清这是替阿金高兴,还是为明知将要到来的离别而伤感,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相顾无言,可阿金却是懂得的。 神气包裹着赵无恙,将他缓缓托起,一条尾巴挠了挠他的头。赵无恙感受着着一份柔软,尔后含泪笑了笑。 终是要往前看的呀! 见赵无恙如此,阿金才放心地将他轻轻放下。 这时一个声音在赵无恙耳畔响起: “无恙,记住,吾名玄及!”(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谋卵原是为化魂 阿金也忒不讲义气了,好说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场,既然他得道飞升时能将无恙身上瘴毒祛除,却没说着顺手给龙七也一并治了,着实是不够意思!如今可好,便是连寻他抱怨的机会也没有了。 人家现下位列正神了呢!那可是头也不回地直奔神界了! 不仗义!真是不仗义!亏得她先前还替他谋划了来着,居然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x33 薄情寡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灵香一面焦急地坐在院中撕扯着随手捡来的野花,一面狠狠地腹诽着阿金。 龙七的伤虽看着严重,好在后来遇上了寻来的澄心真人,倒也算是有惊无险。一行人被安置在扶风郡的一处院子内,而龙七则是单独被带走祛瘴了。 扶风郡是沧州南部一个小郡,水镜所在的林子便在扶风郡的一处不起眼的野外。灵香怎样都没想到,寻了许久的云梦入口,竟是在自己路过的地方。 其实这也不怪她,所谓的不起眼倒不是真的令人无法察觉,想来是云中君为免凡人误闯仙境而施展了什么障眼法,故而先前才没有留意到。 对于阿金的离开,除了一脸愤愤不已的灵香,还有一人也是心有戚戚,便是随澄心真人一道而来的小白。 外人看了或许会觉得奇怪,传闻中元清派与魔族积怨已久,合该势不两立才对,可为何作为元清派传功长老的澄心真人却能与身而为魔的小白同路而行,甚至可以说是相处融洽? 要不怎的说万人万象呢?虽说十几年前元清派遭遇魔族重创,宗门之中对于魔族之事也极为反感,但澄心真人却有所不同。 在澄心真人看来,万事皆有成因,万物俱为多面,并不能着相于一时的冲突,便否定了所有。 与小白相处了些许日子,澄心真人倒是觉得,此人还是极为不错的,心性品性不说,言谈举止上虽有浮夸,却很有分寸,撇去其魔族的身份,也确实是个不错的。 灵香之所以会如此通透,便是因为自小受了澄心真人的教诲,耳濡目染下,即便做不到澄心真人淡薄心胸字字珠玑,却也算是个玲珑心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对彼时还是怨气横生的小白多有宽宥。 且说小白见着灵香一脸愤懑,他也跟着坐了下来,还时不时地看则漫不经心实则有意为之地叹着气,不住地斜眼瞥向灵香。 这厢灵香正觉着气闷,偏小白还如此状若挑衅一般,登时便不高兴起来,推搡着小白没好气地道: “我可听说你俩曾是朋友,怎的他走了你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天下还有你这般做朋友的?可真是稀奇啊!” 小白一听说阿金得道,确实是怅然了一番,也应景地回忆了一些过往,但他更多地是为阿金高兴。 就如当初阿金得知小白放下执念,虽言语上不曾多说,可相识多年,自然是能感应到阿金对自己的那一份关切。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曾是朋友?”小白揉着鼻子笑了笑,复又坐了回去,“他又不是下了阎罗地曹,有甚好伤感的?如今人家飞升得道,结束了这一场几千年的道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作何要伤感那些有的没的?” 灵香倒是没有再接话,只兀自掐着手上的花梗。 对于西山猫灵一族,灵香其实很是同情的,所以在得知了阿金与赵无恙的关系后,才会暗地里多番点拨。她自然也是希望阿金能够早些脱离苦海,可不知怎的,心里面就是不高兴,但又说不上来不高兴在哪。 定是先前指望阿金能点化自己,却不想他居然不告而别,故才如此生气! 是了是了!正是如此! 这样一想,灵香反而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更是心安理得地埋怨起了阿金。 见灵香面上神色变幻,小白便知其还是没有想通,不过他也不多作言语,只无奈的笑了笑,尔后忽的转口问道:“你既是遇上了危险,为何不唤我名字?” 这一问,倒是转移了灵香的思绪,她斟酌了许久,方才自乾坤袋中取了一物,正是那颗凤凰蛋。 看着壳上繁复的花纹,小白却糊涂了。 “这是何意?” “此乃凤凰卵。”灵香说着,把她如何弄到此物的事情捡着无关紧要的说了一说。 一听这是凤凰卵,小白着实惊讶了一番,更莫要说还是过了几千年的卵。 自己虽然也在人世苟活了几百年,但所见却大都是尘间凡物,凤凰卵更是头一回见,何况还是古神西王母之物。可相比而言,他疑惑倒是比惊诧更多些。 “你要此物作甚?”小白捏着下巴,一面贴着凤凰卵仔细观察着,一面对那卵上的色彩纹路啧啧称奇。x33 当真是不为凡物啊! 初时见着此物,只惊叹于其华表,再一仔细查看,却发现其中另有玄机。 即便这颗凤凰卵历经千年未曾孵化,可细嗅下去,却能感受到其中蓬勃的生命力,且其溢出的厚重灵力,犹如汹汹烈火,环绕于卵壳不散。 “你是想吃了它?”小白疑惑地问道。 他知晓灵香是个残灵根,更明白她一直在找寻修复灵根之法,但若是服以此物,且不说疗效如何,单说这不明不白的法子,谁又能知道效用如何?万一一个不好弄巧成拙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传闻九霄云宫之上确实是有天宴,其中龙肝凤脑也不过是个开胃小菜,但那可是相对那些个大罗神仙而言的。 如今尘间灵根稀缺,大能者更是几不可见,便是见到了,怕是也不会将此物用作滋补,更何况修为平平的灵香? 大能服以此物,或许会有提升修为的功效,可灵香的修为,不过是筑基而已,便说是还不曾踏足仙道也不足为过,若以凡人之躯贸然服下了此卵,说不准会受不住其灵力,爆体而亡也未尝可知啊。 纵观古今,这等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的。 一想到这,小白连忙便要劝止,可还未开口,灵香却抬手阻住了他。 “你想什么呢?我有个几斤几两的骨头,我自己还不知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又怎会妄图这等不切实际之事?” 听得此言,小白更是糊涂了,难不成是想养着做灵宠? 这凤凰卵千百年来都不曾破壳,谁又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孵化?说句不好听的,灵香可不一定等得起啊! 小白正疑惑着,便听灵香接口道:“我是要你化魂入卵。”(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为或不为难自定 灵香深知小白颇有能耐,否则也不会施展变化之术,更明白他是为自己好才会如此一问。 自己也曾想过,若是哪日遇上了危难,便以召灵咒将小白唤来,以他的本事,定能助自己安然脱困。可自从几番看到龙七几个遇险,终是放弃了这等想法。 倒不是灵香不信任小白,只是他虽身为魔族,却与正统魔族不同,而是经由怨魂入生灵而化。 魔族若是死了,虽三魂七魄只得二四,却还有一线转圜之机,而他这等怨魔,化魔之时便失了那一线之机。 怨恨如火,魂魄为薪。 打得过也就算了,若是打不过,一个不好丢了性命,便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灵香是将小白当做朋友的,当初灵香与小白结契,虽是为了抓住真凶,可长久相处下来,却觉得小白当真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便是性命也是可以的。x33 可她却不愿看到自己重视的人出现任何闪失,哪怕只是可能也不行! 是以如此,当灵香自讹兽处看到了凤凰卵后,才执意要讨来的。 “化魂?”小白大为不解,“你是要焚了我还是要焚了它?” 按说化魂本是蛮洲狄人的风俗,专为故去之人烧去祭物的,这也是世人所理解的意思,可灵香却在《探玄经》中看到了其他的注解。 灵香闻言睨了小白一眼:“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子~!” 那“子”字可拐了九曲十八弯,听得小白顿时便炸了起来。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本座少说也有个几百岁了,做你祖宗也是做得的,你便是如此和长辈说话的?真是讨打!” 小白说着便抬起手假意要打灵香,可灵香却更加鄙夷地瞥了一眼小白嗤鼻道:“嘁!不就是那百十来岁么?也能被你当作谈资,真是笑话,真要说起来,你这年岁还赶不上我祖父呢。” 听得此言,小白登时便愣住了,许久才结舌道:“你……你祖父高寿啊!” 而灵香却并未答他,只摇了摇头:“我真是险些被你带歪了。”尔后转口说道:“你既已有如此年岁,想必应是知道夺舍的吧。” “你……你这是何意?”小白听言,指着灵香手中的凤凰卵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可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而灵香却看着小白,只淡定地点了点头,见她如此,小白立时摆着手站了起来。 “不成不成,我可做不得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真是笑话,虽说自己为魔许久,也做了许多荒唐事,却也是读过圣贤的,自始至终也从未伤及人命,更何况是一只神兽呢? 况且他现在早便放下执念,如今他可善良得不能再善良了! 这颗凤凰卵虽历经千年未曾孵化,却是条实实在在的小性命,其中生命之力可是真真切切能够感受到的。 夺舍这般伤天害理,他怎可能做得出? 小白退出丈远,恨不得立时便离开此处,可灵香却笑了起来。 “你便是如此看我的?”灵香细眉轻扬,阴阳怪气道:“嗨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辛辛苦苦为人谋划,到头来却落了个恶毒的名声,这好人果真是当不得的!” 这便令小白更加疑惑了,难道灵香另有深意? 见小白回过身来,灵香笑着掂了掂手上的凤凰卵:“夺舍有三。其一为夺尸,将自身魂魄转嫁死者肉身,倒还算是能够原谅的;其二为夺魄,出阳神三魂强加于人身,暂夺其七魄,以作控制,多以邪术居多;至于这其三嘛……” 其三便是夺身,此法有违人道,将阳神三魂聚于内丹,尔后强加生人之身,或吞噬或灵灭,以此占据他人肉身以作续命。 灵香倒是没有说出来,不过她却相信小白是懂得的,毕竟他能成魔,虽并非有意夺舍,却也是相似的道理。 “我明白你并非有意为之,也深知你的为人,但我也不是那等狠辣的,自然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如此说来,并非是令我夺舍了?” 灵香笑了笑:“自然不是。”尔后将她自《探玄经》看到的有关化魂的说法解释给了小白。 原来所谓化魂,便是将阳神与肉身剥离,尔后宿于新生灵之上,如此与投胎并无二致,只不过是未经地府那道工序而已。 而化魂之后,由于未经忘川,故而还会有其记忆,不过却不能立时记起,而是会在日后成长之时慢慢想起。 不过,若是真到那个时候,或许会觉得只是一场梦罢! “你是说让我魂离狐身?可我身而为魔,本就不具胎光,又为怨魔,地魂想来也是残缺的,更莫要说早便不知何处去寻的命魂了,如此残缺,如何做得此法?” 小白自是有所心动的,若真是那样,灵香也可摆脱堕魔道了,可这法子怎么看都行不通啊! 而灵香却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你虽是怨魂所化,可在我看来却是不同的。” “如你所说,你原是由怨气所化,故而爽灵残缺,这倒无可厚非。但你良知尚存,所以天魂定是在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在意夺舍一事。至于命魂嘛,本就是轮回来往之寄托,待你魂入之时便自会寻来的。” “如此看来,你胎光幽精俱全,唯一的变数便是地魂爽灵了。”灵香说着,双目微阖,似是也有所迟疑,“只是不知你可否敢冒这个险去搏上一搏……” “可……”听了灵香所说,小白还是很犹豫,“可原本便该是属于这雏鸟的阳神又当如何?此番作为岂非挡了他人道路?” 灵香再次摇了摇头:“你可知凤凰涅槃?” 凤凰一出,便是永生,待到力竭,则会以火自焚,待到灰飞烟灭,便会再次重生。 “是亦如此,除非弑神之法,或是遭遇天劫,否则凤凰是不会死去的,因此不管尘间或是神界,凤凰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的。” “如此说来……”小白皱了皱眉头,他似乎理解了灵香的良苦用心。 可若真是如此,将来怕是便要离她而去了! 小白本来很是心动的,可听了灵香所说后却动摇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 或者说,是舍不舍得接受…… “没错,若是得以成功,你便可脱离魔道跻身神道!”(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素缎荷面意兰桑 小白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他不知该如何抉择,只蹙着眉头咬着指甲——这是他生前的习惯,即使成了怨魔,也依旧改变不了。x33 灵香也不催促,她深知此法的危险之处,对于只有一次机会的小白来说,确实是得深思熟虑才行。 可灵香又哪能知道,小白岂是害怕这些。此法能够令灵香脱离堕魔道,他可是求之不得的呢,只是难以割舍心中那份情意,却无法与人说道。 小白这才觉得,阿金的离开,令他损失的可不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 往日于元清派时,二人时不时还能把酒言谈相互调侃,现如今却只留他一人,心事再也无人诉说了。 这个朋友,属实是不讲义气啊! 正当这时,辛夷自月亮门处拐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灵香,却并未说话。 要说也奇怪,虽说灵香与辛夷之间,不过是刚及友人,互相之间却在很多时候有种莫名的默契。 “小白不是外人,不必遮掩。” 辛夷闻言点了点头,尔后将狼头之事说了出来。 原来辛夷自小受训于魔族,而当初他虽单独受训于姽婳,却还是有一群可称为同门的人。 后来有一年又被送来了一个人,彼时那人重伤在身,本以为活不了多久了,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伤好之后,便也随着那些人一道修行,可那人仅以两年时日,便从毫无修为的凡人,变成了修为高深的将军。 “如此说来,他是堕了魔道?”灵香大为不解,否则一个濒死之人又怎会忽的好起来?还能仅凭短短两年,便能有那般修为? 可辛夷却摇了摇头,笃定说道:“他是人。” “是人!?”灵香惊得站了起来。 那得是多顽强的意志,才能脱离濒死境地,又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短短两年成为魔族的将军,且还是以凡人之躯? 魔将的修为可不浅! 且那人仅以一人之力,便能牵制住辛夷刘夏与赵无恙三人,还能躲过半夏暗放的符箓,足见其修为高深。 看来此人不容小觑啊! “你既是与他一道修行过,可知其姓甚名谁,面相几何,是何来历?”灵香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辛夷却再次摇了摇头:“他极少与人言谈,根本无从得知其来历,白无常也只是唤他狼头,却未曾提及姓名,众人便也随着那样叫了,且那人常年黑金遮面,只看得到眉眼,却从未见过其全貌。” 灵香倒是忘了,辛夷哪里懂得什么相术。不过经辛夷如此一说,便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事出反常必有妖! 凡人又怎会入得了魔族的眼?那人既是能与白无常一道出现,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白无常可是个老谋深算的,必是在算计着什么才会允许一个凡人伴于身侧。 此事属实不得不防! 灵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魔族近来动作反复,待澄心师兄出了关,还是得与他商量一番才是。 “对了!” 正当灵香思忖之际,辛夷忽的记起了扶风郡外刘夏的反应,连忙开口道:“那时狼头落了个荷包,刘夏似是识得那物。” 谷/span荷包? “荷包!”小白闻言,猛地记起了什么,急急自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可是与这个相似?” 只见小白手中的荷包月白褶口,线绳苍绿,宛若一条细叶穿于其中,藤黄的包身上赫然可见一条桑枝绣于其中,叶绿果淡,煞为好看。灵香接手荷包翻过一看,背后用着桑色丝线绣着一个字。 那字看着很是娟秀,是个“桑”字。 荷包看着寡淡,可布质却是特别,摸着像是…… “绸子?”灵香不甚确定。 虽是小声咕哝着,可院子就那么大,三人离得也不远,自是听得清楚。 灵香自小浸淫药理,哪里懂得针线织物,只是大致知晓有这么个东西,却从未深究,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在她看来,还是麻布穿得最为舒适,且她常年照料灵植,麻布最是便宜了。 小白“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可灵香一个眼刀瞥去,他赶忙握起拳头抵着嘴,假意咳了两声以作掩饰,却难以遮掩可眼中笑意。只见他强忍笑意,负手上前,一本正经地说道:x33 “这是素软斜纹缎,女儿家常用来做衣服的。”说着指着荷包上的纹路,“你看这纹路,可比绸子繁杂多了。” 可话音刚落,却听灵香调侃道:“哟~这等女儿家的事情,白尊上倒是清楚得很嘛,想来这些年也没少混迹烟花柳巷啊!” 小白自是听出了灵香的调笑之言,只“嘿嘿”一笑,不知自那取了把扇子,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直道着“一般一般,好说好说”之类的谦虚之言。 “缎子?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辛夷接过了灵香递来的荷包,待看到荷包背面的“桑”字后,复又开口说道:“确是与刘夏手上那荷包相似,只是那荷包上绣着的,好像是个‘兰’字。”x33 兰? 灵香忽的明白了些什么,她连忙问向小白:“这荷包可是刘大小姐的?” 小白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小白与刘兰相谈,解了他心中怨恨,两人倒是互诉了一番衷肠。彼时小白见刘兰身陷情苦,便自请相助,才得了这个荷包。 而这个荷包,便是刘家大小姐与她情郎的信物,两人各执一个。 “怪道是当初刘夏会助刘大小姐诓骗刘刺史,想来他是知晓内情的。”灵香恍然大悟道。 辛夷不知此中细情,故而刘夏相问之时他才有意隐瞒,且事关魔族,也是不想刘夏过多牵扯,免得陷入危险,可现下看来,他也是走不脱的了。 也不知这到底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白无常有意安排的。 辛夷有些担心,便是这个时候,却见赵无恙慌慌张张地寻了过来。 “刘夏大哥不见了,只在屋中留了封信,半夏姐姐也不在屋中!” 听得此言,灵香看向小白:“怕是回沧州的刺史府去寻刘大小姐了。” 小白点了点头,心下会意,一个转身便没了踪影。 待小白离开,灵香连忙安慰赵无恙:“此处是沧州地界,想来刘夏是想回家看看,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在此等后赤琰子道长与寒阳师兄,免得他们寻来找不到人,我与你辛夷大哥要出去一趟。” “可……”赵无恙刚要开口,灵香与辛夷便匆匆离开了,只留他独自一人举着手中的信。(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不为竹马负椿萱 去年刘家为刘大小姐张罗的婚事,却因牵扯沧州少女失踪案而被男方退了婚。 刺史一家自然是不知道刘夏与刘家大小姐假装被俘一事,毕竟那时候灵香几人也不曾将此事告知。不过那件事后,虽说城中的女子皆未曾受到侵害,可还是对名声有损的,所以刺史夫人很是焦心。 毕竟以刘家大小姐的年岁,便是寻个外地的亲事,也是极难的了。 刘大小姐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她心中装着一个人,哪还有嫁给别人的想法。 刘夫人自然知晓刘大小姐的心思,但多年前的败仗之后,那人便失踪了,这些年更是杳无音讯,遣出去的人也是遍寻无果,自己女儿哪又等得起呢? 作为母亲,刘夫人自然是心疼自己这个女儿的。同为女子,自是知晓女子的辛苦,可世间对女子多有苛刻,若非是女儿身,谁人又懂得女子的忍辱负重呢? 且一个女子又能有多少年华可以耗费? 即使再是着急,可缘分终究是强求不来的,更何况那人本就心有所属了呢? 不过进来府内传闻,刘刺史为刘大小姐寻了个亲事,据说那人是刘刺史的门生。 这倒是怪了,一个武将出身的,又是挂着刺史的虚衔,何人会拜到这样人的门下? 刘大小姐知道后,心中百感交集,遣了自己的婢女出去一问再问三问,终是问得了些许因由。 原来那人是个武行出身,自小便听闻刘刺史位居将军时戍边的事迹,对刘刺史钦慕已久。如今他已是武举乡试及第,不远万里特来的沧州,希望能够追随刘刺史。 刘刺史见那人虽是个武夫,可言谈举止却很是彬彬,且功夫了得,对于兵法也多有见解,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便心生结亲之意。 不过那人早前是成过亲的,可他的妻子却在几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下,没几日便丢了性命,而他也至今未曾再娶。 刘大小姐自然是不愿意的,闹也闹了,吵也吵了,连绝食也做下了,到如今已有三四日没有吃东西了。 刘刺史闻讯大怒,直道是随刘大小姐自去,便是饿死了也全当没有过这么个女儿。可他嘴上虽如此说,实则心中也是心疼的,尤其是夜里,总时不时地唉声叹气,根本就没有睡上几晚好觉。 他自然是心疼这个大女儿的,天下父母心,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可自家女儿经历了那等事情,名声早便不好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个好后生,若是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再想寻一门亲事,怕是就难了呀! 刘夫人自然是看出了刘刺史的心口不一,与他夫妻多年,刘刺史是个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 这日,刘夫人便命婆子撞开了刘大小姐的房门,见刘大小姐面色惨然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胸口那一个揪心地疼,可她还是狠下心来将刘大小姐拉扯下床。 “你若是当我这个娘死了,便这么作践自己吧!”刘夫人流着泪嘶声道。 刘大小姐几日不曾进食,早便没了力气,又经刘夫人如此一拽,瘫在地上半晌也动弹不得,只有气无力地说道:“母亲这是作甚,跟我这个不孝女置气,气坏了身子,岂不让女儿心疼死?” 刘夫人见状,终究还是心软了,忙吩咐着婆子女使将刘大小姐抬到了床上,有吩咐着女使们去做了些小米云母粥,方才红着眼坐在了自己女儿的床前。x33 谷/span“儿啊,我知你心有挂念,可你这一辈子,也不能就如此耗费在这啊!你这样子,叫为娘的如何能安心啊!”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刘家大小姐面容苍白,亦是眼眶通红,“您既知女儿的心思,便知道女儿为何会如此,便是等不来他了,大不了做个老姑娘,难不成弟弟们还能苛待于我?再不济,我也不给他们徒增烦恼,自去了山上做个姑子了却余生便是。” 刘夫人闻言双眼一瞪,气得抬手便打刘大小姐,却只是高高地抬起轻轻的落下。 “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你那两个弟弟,尚儿忠儿哪是这等不顾手足的?”说着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系桑家那小子,他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可这些年下去了,若他还活着,又怎会连个信儿也不传回来呢?”x33 “你父亲早年征战沙场,落得一身伤痛,这些年下来,身子早就不如从前了,为娘的也是一身的毛病,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哪一日便会去了。” 刘家大小姐闻言,赶忙便要起身,却被刘夫人按住了。 “为人父母的,总归是有那么一天,只是一想到你还是独自一人,黄泉路上叫爹娘又怎能瞑目呢?” 刘夫人一番推心置腹,听得刘家大小姐早已是涕泪纵横。 父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她又怎会不心疼呢,只是心中放不下那人,念念不舍又如何与别人结成连理? “娘……”刘家大小姐哽咽着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流着泪急喘着。 刘夫人见状连忙轻拍着刘大小姐为其顺着气,又接口道:“儿啊,我知道将你嫁做他人做续弦,你心中总归是有些不甘的,可你因着桑家那小子拖了这些年,如今已是这个年岁了,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可不容易啊。” “外院那小子为娘是见过的,虽说不上多俊秀,却也是勃勃之姿,为人也很是和善。你父亲对他也多有考校,那一身的功夫,便是你的两个弟弟也拍手称赞的。” 刘夫人替刘大小姐掖了掖被角,用帕子拭去了她面上的泪水。 “儿啊,你嫁于他虽是下嫁,可也不算委屈了你,况且来年恩科,他也是打算去试上一试的,若是高中,那可是前途无量的啊!” “爹娘也不是那等指着你去攀龙附凤的,唯求日后你能有个好的归宿啊!” 听得刘夫人一番肺腑,望着自己母亲浑浊的双眼,刘大小姐终是妥协了她实在不忍心再让父母这般操心。 父母生养一场,拳拳之意,自己又岂能如此辜负? 罢了罢了! 刘大小姐心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滴香泪自眼角滑落…… 牧郎啊牧郎,若是你还活着,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今生我也只能负了你了!(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将心比心怜幼婢 刘夏匆匆赶回家中,却见家里处处张灯结彩,他登时便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家中二哥三哥皆已成家,唯有大姐还待嫁闺中,这一番布置,若不是为了大姐姐,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他这个方外客?何况他还不在家中? 不过虽说是方外客,先前也见着自家师傅了,可此番历练还未归山谢师,倒也算不得是出了家。 刘夏略作思忖,便赶忙自小门入了府,一旁的小厮见了,心中又惊又疑:三哥儿不是执意要上山求道,一个月前便出门去了,怎的这会功夫又回来了呢? 可也不过是片刻,小厮便回过神来,赶忙本往主屋禀报去了。 且说刘夏进了府中,便直奔刘大小姐住处,可院外婆子看守得紧,虽也诧异刘夏到来,却也不曾放行,只说大小姐如今待嫁闺中,准备着一应绣品,即使是家男也不便干扰,何况是出了家的三公子呢? 婆子所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刘夏闻言眉心一皱,随后便托婆子将一个包裹送入院内,只说是作为弟弟的贺礼,便自去了前院。 接过包裹的婆子心中不禁诧异,难不成三哥儿是特意为了大小姐婚事才回来的?不过转念又想,说不得正是如此。 三哥儿自小便常与大姐儿玩耍,启蒙之时亦是时不时地来这院中躲懒,姐弟两个感情甚笃,如此看来,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只是这贺礼属实也太寒酸了些…… 婆子掂了掂手中的包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道是大约三哥儿出了家,方外之人手中并不宽裕,故而才会如此的吧。 罢了罢了,好歹是一番心意,也算全了姐弟的情分。 如此想着,婆子们便自去将包裹送入房中。 刘夏急急往外门行去,本是想寻得父亲说道一二,却不想二哥刘忠正于厅上会客,而那客人不是别人,竟是辛夷。 刘忠一见刘夏入了入内,连忙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刘夏,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刘夏很是愕然,这二哥今日是怎的了?印象中的二哥武功高强精通兵法,深得父亲真传,为人更是个豪爽的性子,何曾有过如此一面? 辛夷见状连忙起身相劝:“二公子不必担忧,本门长老已在来的路上,她擅岐黄通药理,定是能够药到病除的。” 刘夏听言这才明白过来:“谁?谁病了?” …… 辛夷本以为,灵香与他不过前后脚便能到达刺史府,却没想到竟是足足等了一日,且她居然是还独自一人。 现如今魔族动作繁复,白无常不知在算计着什么,身边又有个狼头将军,他可不是个好对付的。灵香孤身一人便往刺史府来了,这一路上若是遇上了危险,又如何能向龙七交代? 不过灵香好似并不在意,只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见灵香浑不在意的模样,辛夷不禁叹了口气。 她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又是独身一人经营着悠然居,时不时地还要行走江湖,到底是如何长到那么大的…… 也不知是为自家女儿操心过多,还是因着前些日子在校场受了风寒,本就上了年纪的刘刺史,如今竟是躺在床上起不得身,不停咳着,严重时还会抽搐,很是骇人。 谷盂/span“郎中说是痨症,吩咐着将院子围将起来,不许人进入,以免传散开。”刘忠夫人刘姚氏红着眼睛说道。 “大哥身兼要职,现下人在营中不得走脱,此事还不曾告知于他。大嫂又身怀六甲理不得事,又怕过了病气与她,早早便叫人伺候在院子里了。大姐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喜事,母亲也吩咐着不许令其知晓,一面耽误了亲事。可这哪等大事哪是能瞒得住的呀!” 如今家中诸事,外头的便是刘家二哥在料理,内院由刘姚氏代为掌管,刘夫人则在刘刺史的院中伺候汤药,也不过是带去了两个婆子,年轻的女使一个都没有让进。 刘姚氏深知婆母为何如此。那些个女使个个都是年纪轻轻的,大好的年华,若是一不小心染上了痨症,那可就完了。 谁人不是父母生的呢? 可这样一来,便是不孝了呀! 有事弟子服气劳,公爹生了病,作为儿子儿媳的不侍奉汤药,却要婆母去冒风险,天底下哪有这等道理? 可刘忠夫妇却拧不过刘夫人,刘夫人执意要亲自服侍。 听了刘姚氏的倾苦,灵香耐心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忧,刺史大人将心将才,为国为民劳心劳力了一辈子,必能得上苍庇佑,刺史夫人善心善德,定会安然无恙的。夫人只管将外头的事情料理好,容贫道进去探个一二。” 得了灵香安慰之言,刘姚氏不住点头,口中连连称谢,又吩咐了身旁的婆子好生照看好灵香,方才放二人进了院门。 倒并非是刘家怠慢灵香,只是灵香有言在先,若刘刺史当真是痨症,人去多了反倒不美,还事先以佩兰、矛香令其涂身熏浴,故才只讨了一个领路的婆子。 一进入院子,便见廊下架了几个炉子,炉上的药瓮热气腾腾,阵阵药香扑鼻而来,两个婆子分别照看着。x33 灵香凑上前去闻了一闻,正是犀角地黄汤、当归大黄汤和独参汤。 “嗯,倒是对症。”灵香捏着下巴点了点头。 可这一说不要紧,却把看药的两个婆子吓得不轻,忙问来者何人。 领路的秦婆子也是吓了一跳,只道是方才这小姑娘还跟在身后,转眼的功夫便跑到了药炉子边上,若非看药的婆子出声问话,她还不知道呢! “老姐姐们,这可是三哥儿的师姑,极擅岐黄药道,特来此为老爷瞧病的。”秦婆子连忙气喘吁吁地上前解释道。 可看药的其中一个婆子却说道:“秦家的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便是诓人也不得这般的。这小姑娘我可是见过的,分明是赤琰子道长的弟子,怎就变成三哥儿的师姑了?” 这倒问住了秦婆子,先前于院外也是听得稀里糊涂的,这会子让她解释,一时半会也不知如说起。 而这时灵香却笑了笑:“无妨无妨,师姑也好,弟子也罢,总归是来替你家老爷看病的不是?” 这话倒是不假,但那问话的婆子却有些信不过灵香:赤琰子道长的本事她是知晓的,可若是他弟子的话…… 正当这时,刺史夫人自内屋走了出来:“老爷正在病中,何故如此喧哗?”(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寻女兄无所踪 “小神仙,我家老爷可还有救?” 望着听脉的灵香,刺史夫人紧张地问道,尔后又忽觉说的不对,忙捂上了嘴。 老爷福寿延年,定会没事的。 如此想着,刺史夫人连忙双手合十告求上苍,一面说着自己无心之语,还望上神莫要当真云云。 而灵香似乎并未听到刺史夫人的念叨,只凝神细审着刘刺史的脉象。 对于听诊一门,灵香自知并不擅长,若是伏印真人在,定能够在沉浮丝微中探出究竟,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先前府上请了郎中,断言刘刺史为痨症,可灵香却觉得并非如此。 刘刺史表象症状确实是恶寒痰白,却伴有潮热之相,且其咳沉重,并非全是痨症之象。 灵香细细诊脉下,发现刘刺史的脉象浮紧,似有恶寒,她连忙伏耳贴在了刘刺史的胸口。 这可吓到了刺史夫人,虽说医者无关男女,可如此年岁的姑娘,忽的伏在一个男子的身上,这多少有些不妥了。 刺史夫人方要开口,却又见灵香起身,扒开刘刺史的嘴巴,仔细观察了片刻,方才摇了摇头。 见灵香如此,刺史夫人大惊,忙上前问道:“小神仙,我家老爷难不成……” “不打紧不打紧,”灵香一面宽慰着刺史夫人,一面摘下了面巾:“夫人且宽心,刺史大人所患并非痨症。” 听得此言,刺史夫人终是舒了口气,可她却不明白了:“既然我夫所患非痨,小神仙何故如此?” “刺史大人痰白轻稀,体虚右邪从寒,是以外感时疫之邪,初犯肺卫所致。邪由口鼻入,故见外感表证。遂后引动伏痰,阻碍气机,肺失宣降,是以恶咳加剧。此为疫咳。” 一番病理陈表,听得刺史夫人云里雾里的:“这是何意?” “便是百日咳。” “百日咳?那不是娃娃病么?”刺史夫人大为不解,刘刺史年过知非,怎会患上这等病症? 灵香摇了摇头:“夫人有所不知,此病虽常见于婴孩,但也有可能缠上大人。先头那郎中想来并非是擅专内症,而这两者多少是有些相似的,只是疫咳难见于长者,初状又与痨病相似,故才误诊为刺史大人是得了痨病。” 刺史夫人深以为然,先头刘刺史发起热时,刺史夫人便想着寻个城中的郎中,可刺史大人却说用惯了军医,非要二郎将营中的郎中请了来。 军医多是擅跌打外伤的,哪里清楚这些。 “不过夫人也别放心太早,”灵香接着说道:“此病虽不似痨症那般难缠,却也是会传散的,倒也不用将院子隔开,只是屋中最好莫要再次进人了,尤其是孩子。” “夫人伺候汤药之时,也最好是用布巾遮面,以免沾上刺史大人咳痰时的飞沫。” 灵香一面叮嘱着刺史夫人,一面写起了药方:“外头的药除了独参汤,其他的都撤了吧,刺史大人身有寒症,吃不得大黄犀角一类的泻火之药。”x33 说着将刚写好的方子吹了吹,晾了晾墨,对立在一旁的秦婆子道:“这有两剂药,一剂内服,一剂汤浴,交与院外的人快些抓来,汤浴要多抓些。再嘱咐门外的婆子,待汤浴来时,叫每个人都沐浴一下,祛祛病气。” 方一说完又转而对刺史夫人说道:“夫人最好也沐浴一番,以免过了病气。” 见灵香将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刺史夫人不禁有些诧异——这小姑娘才多大年岁,不仅医道了得,竟还能坦然安顿诸般事宜,真真是不得了呀! 谷歁/span一听说刘刺史所患不是痨病,刘忠刘夏二人皆是大舒了一口气,刘姚氏更是焚香高拜,告谢祖宗庇佑。 正当这一家子高兴之际,灵香却不知去向,只留了一封字条,详尽地阐明了如何给药。 而一同不见的,还有辛夷。 这倒是怪了,来一阵风,去一阵风,这二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诧异归诧异,可刘夏却并未深究。虽说父亲病因已明,也有方可医,可大姐的反应却令他疑惑。 虽说刺史夫人明言不许将父亲病了的事情告知大姐,但又如何能万无一失呢?保不齐哪个婆子女使的嘴碎,闲来无事说了出去也未尝可知啊。 再就是即便当真不知父亲病情,可在收了那个包裹后,为何半丝回应也没有?便是身边的贴身女使也没遣来一个。 里头可是她亲手绣的荷包啊! 刘夏百思不解,可一时也想不通,便决定夜里去问个究竟。 约莫着三更天,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刘夏自屋内悄悄地潜了出来,躲过了府中的看守,稍稍绕了个远,便到了刘大小姐的院中。 这一路也算是驾轻就熟了,毕竟小时候他可常常这样做。 别看刘夏如今一板一眼的,小的时候可是个淘气的,常常犯下错事被罚跪祠堂。而每每被罚时,他又总是能够悄悄溜出来,然后在刘大小姐的院中躲上一躲,待到家里人都急得差不多了再跑出来,便能躲了罚去。 毕竟刘夏是刺史夫妇老来所得,又曾经历苦难,可是宝贝得紧呢。 刘大小姐的院子还和以前一样,满是花花草草,只一个秋千很是安静地悬在那,动也不动。刘夏小时候最喜欢这个秋千了,每每来时候总会央求着刘大小姐推他玩耍。 可刘夏却也不过是一个恍惚,便回过了神。 现下可不是追忆往昔的时候。 只见他翻过廊下的栏杆,又猫着身子躲过了婆子女使的窗子,虽大步流星,却并未发出丝毫声响。 “布谷布谷……”一声杜鹃啼叫,这是小时候刘夏与刘大小姐的暗号,可怪异的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刘大小姐的房门打开。 “布谷布谷……”刘夏无奈下又叫了两声,可房门依旧一丝动静也没有。 这便奇怪了,虽说现下已是深夜,可自己这个大姐他是知道的,绝不是那等睡得死的。 难道她不再屋中? 刘夏自发间抽出木笄,轻轻撬开门内的木栓钻了进去。 屋中漆黑一片,只一道道月光自窗缝钻入,斑驳在地上、墙上、座椅上,却不见半个人影。 怪了怪了,大姐这个时候能去哪呢? 正当刘夏疑惑之时,一道掌风袭来,伴随着猎猎声响,直奔刘夏面门。(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暗中闻得藕花香 半夏很是奇怪,刘夏为何要独自一人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若非自己出来打水看到他挎着行囊,便是连他丢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倒不是说半夏关心刘夏,只是怕回头澄心长老询问起自己的弟子去向来,却不知该如何回话才是。 但奇怪归奇怪,半夏却没有追上去的打算——谁让那刘夏最近总是古古怪怪的。x33 再说了,富家小哥儿的花花心思,她一个农家贫女又如何能得知呢?随他去吧! 可坏就坏在,那腰间的八卦盘竟无端转了起来,嗖嗖作响间,惹得半夏心烦气躁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半夏无奈地拿起八卦盘,静待它停下一看,居然是显露的凶卦。 这可令半夏为难了,她皱起了眉头,面上神情变幻不定。 依着卦象所言,刘夏此去多半是危险的,可半夏属实不想掺和刘夏的事情。 正当半夏决定不多管闲事,准备打了水便回屋之时,那八卦盘却灵光一闪,仿佛在催促着她一般。 半夏在角落犹豫了许久,那端着盆的指骨都捏得生白,终还是妥协了。 罢了罢了,好歹同门一场,我便救你一救,也算全了情分! 不过令半夏没想到的是,刘夏的脚程竟是如此之快,她不过是迟疑了片刻而已,待到追出去时,便左右不见踪影了。 此处离沧州城近,莫不是回家探亲了? 如此想着,半夏深觉确有道理,便凭着记忆,一路往沧州城寻去。 半夏到底还是极少出门的,八卦盘又没有丝毫反应,这一路寻来,倒是走了不少弯路,打探了许久方才找到刺史府。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刺史府门竟是张灯结彩,似是有喜事一般。 莫非这刘夏如此匆忙,便是要回来成亲不成?可他先前于家中闹得不可开交,打定主意要修道的,这时候怎的又要成亲了呢? 难不成是后悔了? 既然这样,那便不必再忧心与他了,想来先前八卦盘所示的凶兆,怕是便指的这个吧。 罢了罢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人家非要成亲,她还拦着不成?随他去吧! 半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一回头便看到灵香和小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可吓了半夏一跳,直捂着胸口嘀咕着:“这两人是飘着来的么,怎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等等!他二人怎的过来了? 而灵香却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朝半夏招了招手。 半夏不知道灵香想做什么,不过总归是有她的道理的,于是便附耳过去,可听到的却令她大吃了一惊。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一道掌风袭来,猎猎声响中,直奔刘夏面门。刘夏连忙腰间使力,向后仰去,堪堪躲了过去。 翻了几个跟头方一站定,却不想那人竟又欺身而上,又是一掌袭来,这次冲着的是刘夏的胸口。 刘夏一面沉着躲闪,一面惊疑不已。 大姐刘兰因是女子,所以母亲没有同意父亲教习功夫与她,故而面前之人定然不是大姐。此人既有拳脚功夫,那也用不着客气了,先将其擒住,之后再问她大姐去向。 如此一想,刘夏一个转身又躲过了来人一招,尔后回身便是一拳,直奔着那人小腹,拳速之快,都能听到骨节变化的声响。 本以为此人不过是凡间有些功夫的练家子,却不想那人竟能够看出他这一拳的分量,还不待他那一拳靠近,那人便向后退开了。 刘夏眉头一皱,只觉那人不简单。 谷矆/span他以为对手不过是个凡间武夫,但为了一招制敌,故而方才那一拳便裹挟着一丝灵力,故而拳速才会如此之快,却不想那人竟能一眼看破。 如此看来,此人定不是等闲之辈。 只是自己现下并未将化生剑带在身边,亦无其他兵器可用,只能以拳脚功夫与他较量了。 好在澄心真人有先见之明,刘夏随他修行之时,澄心真人便要求刘夏不能过多依赖兵器,还需加强锻体身法,因此那段时日,刘夏的拳脚功夫也是有所长进的。 毕竟身法武道是器修的基石啊。 既然那人也是内修之人,那便不用客气了。 刘夏屏气凝神,暗自运灵周身,聚灵于拳,以静制动,等待对手出招。但不知怎的,却迟迟不见那人有所动静。x33 说来也奇怪,虽说那人也是静待不动,却不知怎的,无端地撞到了什么,乒铃乓啷的,瓷器落了一地。刘夏见状嘴角一扬,冲着声音的方向便是一拳。 要说两方对阵,往往是先出手的最容易露出破绽,可对方既已暴露,那便是先下手为强了。 只见那拳头裹挟着灵气,使得这一拳看着凌厉非常,劲风裹挟间,直冲着暗处飞去。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拳打下去,却仿佛是打在了棉絮上,软绵绵的不说,且一丝击中的感觉也没有。 而刘夏一拳打出,刚想要收回,却发现那拳头好像被什么扯住了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一只手如蛇一般缠上了她的臂膀。x33 “柔寸缠丝手!”刘夏不禁惊呼出声。 怪道是方才一拳仿佛是打在了棉絮上,原是寸劲柔功。可这柔寸缠丝手分明是洞慧师叔的功法,面前这人为何会此招数? 难道说?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夏的想法,在听到他出声之后,那人也惊讶地开了口: “刘夏?” 居然是半夏!可她又怎会在大姐的房中? 刘夏疑惑不已,可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屋中响动会如此之大?”是刘家大小姐的女使。 “没……没事……”半夏连忙捂上刘夏的嘴,尔后回道:“方才睡醒有些口渴,起来倒了些水。” 可这番回话却并未将屋外的女使打发走,只听她又开口问道:“婢子听到什么东西碎了,可是姑娘打落了茶盏?可别伤着姑娘了,婢子这就来收拾。” 那女使说着便要推门而入,却发现根本打不开。 刘夏不禁舒了口气——还好方才进来时将门栓落上了。他赶忙想告诉半夏,却发现她的手还遮在自己的嘴边,而且那手…… 还挺香…… 就好像夏日的水塘,藕花深处的芳香。 “不打紧,门落栓了,我已经躺下了,明日再打扫也是一样,快些回去歇着吧!”半夏连忙说道。 听得此言,门外的女使应了声,便离开了。 半夏等了许久,确定门外再无人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刘夏的嘴,连忙松开了手。 幸亏两人并未开启灵视,否则刘夏定会看到半夏面上不自然的神情。 可刘夏接下来的话,却令半夏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你……好香……”(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鹅道不食田中草 辛夷背着竹篓跟着灵香走了一路,他实是不知道灵香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先前替刘刺史诊治后,那院子便撤了小厮不再严守,却还是不许太多人进出,只要了两个女使进去,便再无其他说法了。 没过多久,灵香便从里头出来,只问刘姚氏讨了个竹篓,便叫上辛夷一路跟随至这田亩之中,却并未言及所为何事。 他一度怀疑,灵香就是想要个拎东西打下手的,这可是她一贯的作风。 这个季节,正是田亩葱翠之时,灵香在田间游荡了许久,只低着头也不知在探寻着什么,偶尔还会捡着一些野草盯着看,所为很是令人匪夷所思。 正当辛夷疑惑不已,却听灵香忽的叫了起来:“啊!找到了!” 只见灵香蹲下了身子在地上刨了起来,辛夷好奇上前一看,她竟是刨着地里的野草。x33 “你……你这是作甚?”辛夷很是不解,蹲下了身子看着灵香利落地刨着。 “这是胡荽,老农们常叫它‘’鹅不食草’,是田里的一大害。”灵香说着,将一把鹅不食草放入了辛夷手中的竹篓里。 “既是大害,你这又是作甚?”辛夷很是不解,却也帮着灵香割起了草。 可灵香却睨了一眼辛夷笑了起来:“你家老祖宗若是知晓你用家传宝刃刨野菜,怕是连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吧。” 辛夷无奈地笑了笑:“刀不就是让人用的么。” 是啊,刀就是让人用的。 “这鹅不食草虽说是田间一害,可在我看来却是个宝贝。”灵香转口说道:“你看这叶子,可像鹅掌?” 听得此言,辛夷仔细一看,确实是有些像的,只是小了很多,一丛丛鹅掌叶里还有一朵朵小白花,零星散落其中,倒是蛮好看的。 “这个草啊,可是连鹅道人都吃不得的呢!”灵香看着很是得意,“刘刺史的百日咳,以这草叶熬汁内服,不到一月,便可痊愈。只是……” 只是? “只是这滋味用起来可不是很好受啊!” …… “什么?灵香姑娘让你假扮我姐?”刘夏闻言大吃一惊,险些高呼出声,全然忘了方才二人的不自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早便见过了?” 而半夏却还是面上火热,亏得夜里昏暗,刘夏倒是看不到,否则真叫她无所适从了。 这个刘夏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说的什么浑话! “你轻声些!可莫要再把你家女使引来了!”半夏低呼着提醒刘夏,本想再次捂上他的嘴,可一想到刚才的事情,赶忙住了手,只细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在确定了没有引来下人后,半夏才细细地道出了她如何来沧州城,又如何遇上灵香的事情。 可刘夏听了却问道:“你担心我?” 这一问可把半夏问住了,要说是不担心,可毕竟同门一场,如此直白地说了,岂不会伤了同门情谊?可若是说担心,自己属实也是无奈才来的呀! 谷虧/span“呃……毕竟……大家这一路上……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不是……” 半夏犹豫了许久,终是想到了个由头,却还很是勉为其难。可刘夏听在耳里,却觉得是半夏害臊了,所以才如此结舌。 算了算了,小女儿家的,不能追得太紧了,若是追急了反倒不美。 如此想着,刘夏转口问道:“你是说灵香觉得那陈生来的蹊跷?” 陈生正是刘家为刘大小姐许的亲事。 “是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大家出了云梦仙境的这个时候来,多少是有些怪的。”半夏舒了口气——总算是回到正题上了。 刘夏闻言深思了起来:灵香姑娘虽行事乖张,却是个洞若观火的,若她觉得其中有异,那想来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若当真如灵香姑娘所料,那陈生到底是和来历?又意欲何为? 正当刘夏沉思之时,却又听半夏开口道:“灵香看着是有算计的,你可莫要去打探那人,若是打了草惊了蛇,便坏了灵香的谋划了。”x33 …… 且说灵香辛夷刨了一筐的鹅不食草便回了刺史府,讨了府上的伙房,将一众厨娘赶了出来,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了些什么,霹雳哐啷的,很是骇人。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伙房的门一打开,却见其中猛然飘出滚滚尘烟,浩浩荡荡下刺鼻不已,直呛得院中围观之人不住地打着喷嚏。 而那烟尘似是源源不断一般,直扩散了半个刺史府,引得府内之人还以为是哪里走了水,纷纷提着水桶扫把便寻来了,却不想灵香与辛夷却正好整以暇地围着面巾在院中晾晒着什么。x33 刘姚氏见状诧异不已,忙问着灵香这是作甚。 灵香只是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鹅不食草上前说道:“夫人莫急,且听我说。这是我自外头采来的草药,正是对症刘刺史的疫咳,亦是能预防感染的。想来刘刺史这一病已有些时日了,只怕先前与府上之人多有接触,为免其传散,故才施了个小术法,大家闻上一闻,将病祸喷出来便可无事了。” 刘姚氏一听便明白了:“灵香姑娘是好心的,只是如此行事多少是有些骇人的了,早些告知妾身,妾身将府上之人传唤至此便是。” “确是贫道疏忽了,”灵香陪笑道,“但夫人您有所不知,疫咳也是会传散的,若是将人拘在一块,万一有人患上了,说不得便会过给整个府上,故而贫道才会如此为之。” 原是这样,刘姚氏恍然:“仙姑良苦用心,倒是妾身鼠目了。”说着欠身一礼相歉。 灵香连忙相扶,直言道不可不可,尔后却又叹了口气,刘姚氏见状忙问灵香何故如此,却听灵香说道: “只怪我学艺不精,修为不足,方才那术法只能将烟尘引去后宅,却无法散及前院,也不知家中可有幕僚门生,若是有的话,想来他们与刘刺史接触得最多,最是该好好防范的才是。” 刘姚氏闻言立时警醒,家中虽无幕僚,却是有个门生的,那可是公爹为大姐相的相公,未来的姐夫,前些日子公爹可是日日与他在一块的。 况且她家爷们也在前院,若是不做防范,他可是常常考究家中哥儿的功课的。 “只是……”刘姚氏面色有些为难,“那外院的都是些爷们,仙姑若是要去,怕有些于礼不合啊……” 听得此言,灵香却是一笑:“夫人多虑了,我乃方外之人,又是个大夫,自然是以医者身份前去,并不会过分逾矩的。” 刘姚氏斟酌了片刻,只说不可不顾世人眼光,为着灵香清誉,还是遣人取了个幕离,方才应了下来。(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百般刁难推茶盏 刘姚氏倒是应允了灵香去前院,只是她再三叮嘱,只需去挨个的寻前院的爷们便可,大可不必再将家中弄得乌烟瘴气的。 灵香自然是同意了的,只歉然地说着是自己冒失了,这次定不会如此云云。 她巴不得一个一个去寻呢! 虽说厨房一事是她有意为之,为刘家人祛除病祸倒也不假,不过也确实是打着去探一探陈生的算计,才会故意做得如此声势。 听说灵香要去前院,半夏心中实在有些不放心,若真如她说的,那陈生有古怪,想来定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她若去了,可能应对? 刘夏也觉得此事略有不妥,即便有辛夷跟着,可万一对方是惠悟那等穷凶极恶之人,灵香此举岂非是羊入虎口? 于是刘夏便以自己为元清弟子、又是熟知两方情况为由,自荐着为灵香引路,逐一寻了前院的男人们。 见着如此积极的刘夏,灵香便知他是知晓了个中缘由,也未多言其他,只点了点头,便随他去了。 这一路上大家也算是心照不宣,刘夏故意先将灵香引荐给家中之人,将那陈生留在了最后。他以为,灵香很熟是将话说出去了,若是不将事情做圆滑了,如果这陈生真有异样,事后也无法与家人交代不是? 此举甚得灵香心意,只道是刘夏虽为人耿直,可处事却也很是周全。 看样澄心师兄倒也收了个不错的弟子啊!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轮到陈生了,因他目前还只是刘刺史门生,又未曾过了明路,故而现下还一直住在外院的客房。 两厢见了礼后,刘夏又道明了来由,陈生自然不会不允,便坐在椅上,一副很是端正的模样,等着灵香为其祛除病祸。x33 可灵香却并未着急上前,居然也随着陈生坐在了另一边,和他说起了家常。 “我看公子身形魁梧仪表堂堂,听闻还是个练家子的,想来功夫定然是极好的吧?”灵香笑着摆弄起了手上的香囊——那里头正是她在刘家伙房中炮制的鹅不食草的药粉。 要说这陈生长相上倒也不是多俊俏,却很是端正,浓眉大眼,肉鼻阔嘴,看着一脸正气模样。而他那身形正如灵香所说,还不是一般的魁岸。x33 他们一行人中,辛夷本就是最高的,可在陈生面前,却逊色了许多——他可生生的比辛夷高了一整个头,想来便是阿金在场,也未必能比得过此人。 且这陈生肩厚腰宽,臂膊上的武服撑得满满的,一看便知其力大无穷。 先前站着的时候,与之相比,灵香便显得尤为娇小,如今隔着小桌坐在他旁边,看着更如一个娃娃似的。 听了灵香所问,陈生笑着挠了挠头:“哪里哪里,只不过早些年自己胡乱练了些许时日,都是些皮毛功夫而已。” “哦?”灵香抬眼看向陈生:“那陈公子可了不得啊,不过是自己琢磨的,就能练成这一身的本事,我可听说刘刺史和家中的几个哥儿对你的功夫都是赞不绝口的呢!” “仙姑说笑了,都是师父和少爷们谬赞,生哪里当得起。”陈生面颊微红,又挠着头笑了起来,似乎是不好意思了,那笑声听着很是憨厚。 谷恹/span“听闻陈公子成过亲?” 听得此言,陈生眼中变得有些晦暗:“是啊,曾娶过一门妻室,只是她没有福气,几年前得了一场病,没熬过去,人就那么走了。” “是我的不是了,”灵香说着抬手致歉,“我这有一壶好茶,陈公子且来常常,权当是贫道的赔礼了。” 那陈生闻言,赶忙起身,连连摆手:“仙姑真是折煞我了,怎敢当得仙姑如此。” “嗨呀~有甚当得不当得的,是贫道错了,便是贫道错了,即使错了,哪有不赔礼的道理?”灵香说着取了茶盏便倒了个满盏,尔后推向陈生,“难不成公子是瞧不起我这方外之人,或是不愿受贫道一礼?” “这……”陈生犹豫地望着桌上的茶盏,一副不知接是不接的为难样子。 而这时,灵香却又开口道:“难不成公子是嫌我这茶寒酸了?” “仙姑是道化之人,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怎能吃仙姑的茶呢。”陈生说道。 “一盏茶而已,不必介怀身份,且我听闻陈公子来年是有考武举的打算,这盏茶也算是预祝陈公子及第登科,是吉茶呀!”灵香又将茶盏向前推了推,“且这茶便是用这鹅不食草泡制,喝了这茶,便是祛病消灾啊!”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再不接过这茶便说不过去了。无奈之下,陈生只得端起茶盏,却盯着茶盏迟疑许久,方才一饮而尽。 见陈生喝了这茶,灵香笑了笑:“哎~这才是了!” 灵香此举着实有些咄咄逼人了,便是一旁的辛夷刘夏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妥,这陈生若有问题也就罢了,若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就怕日后会心生怨怼。 而就在这时,却听灵香忽的开口:“不是我说,你这伎俩用了一回两回不成,居然还要使三回,可这圆谎的功夫却不到家,回回都能被我看出门道,真是一点子教训都没学到。” “仙姑……这是何意?”陈生面上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据我所知,刺史夫人未免刘家大姐婚事有变,所以特意交代不许将刘刺史得病一事告于她,既是婚事,便是两个人的事情,想来定然也不会告诉与你。可方才我这师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却不见你有丝毫的诧异神情,这难道不怪么?” “我打听过了,刘刺史与你相处的许久,甚至还把酒言欢,吃了好几回席面,没道理他会得疫咳,可你却安然无恙。就算这疫咳并非大疫,可若同桌而食,必然是会过上病气的,即便是用了公筷也不例外。” “除非……”灵香看着陈生,却不接着说下去了。 而陈生却不言不语,也不打断灵香,只是低着头,根本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 “除非这个病,本来就是你过给刘刺史的,或者说,是你故意令刘刺史得了这个病,是也不是?” “姽婳!”(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假作故技诓姽婳 好是一阵沉默后,只听陈生忽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听着却是女子的声音,听着很是诡异。他笑了许久方才停下,尔后一脸狠厉地盯着灵香。 “你既已猜到是我,还敢前来与我对峙,就不怕我将这刺史府杀个寸草不留?” 果然是姽婳! 听得此言,辛夷和刘夏哪里还不明白,纷纷起身挡在了灵香身前。 可灵香却并不见紧张,只轻声笑道:“姽婳姽婳,这名字也不知是谁给你起的,当真是鬼话连篇呢。”说着起身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二人。 “你若是有那能耐,何必还如此大费周章?”说完一脸挑衅地看向陈生。 不,是姽婳。 只见姽婳面上神情一滞,却不过一瞬复又恢复了常态:“怎么?难道就凭你们几个,我还怕了不成?” 可她嘴上最如此说,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若放在以前,面前的三人她还真不放在眼里,便是杀光整个刺史府,也不过是吹灰而已,可坏就坏在,现在的她可大不如前了。 先前为了替魔尊探出入的云梦之法,姽婳便以披魂之法和摄魂之术控制了昆吾派,却不想早被玄怀、玄坛两个老东西合伙算计了去。 一开始玄坛说要去元清派,可叫姽婳好一个兴奋,只想着若是能遇到荼蘼的女儿,定然要给她些颜色瞧瞧。谁知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是个狡猾的,偷天换日混淆视听下,愣是将昆吾派的事情查了个清楚,还用什么劳什子竹剑伤了自己。 也不知那竹剑是何等来头,险些要了命去,虽说姽婳当时急急撤回了术法避开了,却还是伤的不轻,便是现在一想到这事,锁骨之间还隐隐作痛。 一伤未平,那厢白无常又寻了姽婳,说是荼蘼的女儿已然寻得入云梦的法子,令她与惠悟里应外合,打探出荼蘼当年的秘密。 虽说身子还未好,但一听说能够遇上灵香,姽婳的心思便又活泛了,只想着利用辛夷的母亲,说不得还能杀了灵香。可谁知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属泥鳅的,滑不溜秋还诡计多端,竟设计用茶害得自己露了本相,更是伤及内里修为大减。 荼蘼那个狐媚子,果真生不出什么好货! 这不,白无常说为免狼头心生异端,又寻了姽婳潜伏于刺史府邸,却不想灵香居然又寻了来,还坏了她刚布下的局面,着实可恨至极。 要说姽婳与白无常其实并不对付,但白无常总以灵香诱导姽婳,才使得姽婳屡屡遭遇这等事情。 方才那一碗茶到了面前,姽婳立时便想起了云梦山上的一幕,遂才会百般推脱——谁知这死丫头片子又打的什么主意。 即便灵香逮着幕离,可自打她一进门,姽婳便认出了她,本想着就此将灵香了结,谁知辛夷居然也跟在灵香身后。 虽说辛夷是姽婳教出来的,可这么多年了,却始终没有自辛夷口中套出路家秘法,更莫要是破其功法的法子了——姽婳可并不擅面对面的争斗。而辛夷修为几何姽婳却是知晓的,以她现在的状况,未必能打得过他,况且还有个刘家老幺在。 未免露馅,她不得不应着头皮当着灵香几个的面将那茶喝了去,不过嘛…… 哼!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呢! 谷貲/span“你自然是不会怕的,可我也不是是那等莽撞之人,既然识破了你,自然是要有所布置的,否则也不会百般逼着你喝了我的茶不是?”灵香笑了笑,“想来将军还是极爱喝茶的,这法子还真是屡试不爽呢!” 听得此言,披着陈生人皮的姽婳面上大惊,看着很不协调:“你果真又在茶里做了手脚!” “嗨呀,这话说的,不过是一盏药茶而已,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怎能说是我动了手脚呢?只不过我在茶中下了一味药,想来将军定然是熟悉的。”灵香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随着她的拍动,袋上的银铃“叮铃”作响,煞是好听。 “你!你这个小妖女!”姽婳猛然起身,面目狰狞地吼道。x33 要说陈生本就长得粗犷,这一怒起来,更显得杀气腾腾了。 辛夷见状,连忙拔刀劈砍而去——这人可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见辛夷欺身而上,姽婳连忙破门而出,飞身便想逃离,可辛夷身手敏捷,只一瞬便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踝,一把将其拽了下来。 虽说姽婳现下有伤在身,可毕竟还是魔族唯一的女将,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只见她另一只脚一抖,一把短刃泛着紫光自鞋底窜出,而后猛然刺向辛夷的手腕,速度之快,逼得辛夷别无他法,只得松开手避开。 那可是魔刃啊! 而姽婳见状,只一个翻身,便在院中站定,一脸嘲弄地看向辛夷:“哟~你这小子可是长大了,竟也敢对我这师傅下手了,不过倒是没有辜负我这几年的教导,居然还记得不可轻易被魔刃伤到。” 与魔瘴之毒不同,若是被魔刃伤到,可就要变得不人不魔了! 而这时灵香与刘夏追了出来,只见灵香一脸子笑眯眯地,却是阴阳怪气地对着辛夷嗔道:“嘶~你看你看,来者是客,你怎就对客人动手动脚了呢?”尔后她又一脸称之地冲着姽婳喊道:”我这徒弟就是这么个沉不住气的,将军可莫要恼了他呀!不就是又被我算计了么,多大点事儿呢?怎么?许你故技重施,却不许我旧调重弹不成?” “只是不知这一回,我这杯茶何时才能奏效,若是届时……” 此话一出,姽婳这才反应过来,不敢再多做停留,只一个纵身便逃离了此处。 辛夷刘夏本要追出去,却被灵香拦了下来,两人大为不解。 “既然她中了你的术法,为何不追?”刘夏连忙问道。 而这时灵香却叹了口气:“唉,我那是诓她呢!方才那一杯茶真的就只是药茶而已……”x33 慈竹剑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可是竹杖老人历时多年才炼成的破魔神兵,只此一柄而已,而先前灵香也费了老大的劲,才自剑鞘上折了仅仅一片竹叶而已。 “你居然诓她?”辛夷只觉得不可思议。 灵香点了点头:“依我之见,先前她受的伤定然没好,故而方才才有所顾忌,现下估计这正寻着地方战战兢兢地等药效发作呢。” “眼前要紧的却不是她,”灵香说着看向刘夏,“而是你家姐姐。”(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尘往事知缘由 “我姐姐?我姐姐怎么了?”刘夏很是纳闷。 “我也不同你绕弯子了,去年你帮你姐姐逃婚一事我是知晓的,之所以不曾说破,也是不想徒增事端。今日确是我设的计,令小白把你姐姐带走的,倒不是为了成全她,而是防着魔族借由你刘家生事。”灵香面上少有严肃地说道。 听得此言,刘夏更不明白了:“我家能生什么事?” “自然是朝廷。” 朝廷?朝廷怎么了? 刘夏更加的不明所以了。他的父亲如今不过是挂着刺史的虚衔,又能对朝廷造成什么威胁? 辛夷也不是很明白灵香言中之意,只不解地望着她。看着满脸疑惑的二人,灵香不禁摇着头叹了口气。 “诚然,刘刺史如今不过是个虚职,可他毕竟曾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壮年之时的那一场守城之战,早就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便是茶馆酒舍,也常有先生拿来说的。” 灵香小时候经常伙同麦冬偷偷下山,然后一整日都窝在故阳城的茶舍里听先生说书,记得有段时候,说书的先生常常说的便是戍边大将军刘显的事情,那绘声绘色的讲述,可听得她二人好是心潮澎湃的。 “如今蛮洲各部落虽四分五裂,但终究是传承一脉,且各族对我天朝虎视眈眈已久,边境也时常不安定。届时各部落若联手侵犯,朝中可有人能带兵抵抗?还不是刘刺史么?你以为天朝皇帝将他放在沧州是为了什么?” “可既然如此,皇上又为何只给父亲一个刺史的虚衔?”刘夏还是想不通。 而辛夷却明白了些:“想来这便是为君之道吧,若总是令刺史大人身居要职,屡建奇功下必然会功高震主,如今将他赋予闲职,又放在临近边境的沧州城,若是蛮洲来袭,只需一道命令,便可披挂上阵。” “正是,”灵香点了点头,“想来这道密令必然握在沧州某位官员手中,只等敌寇来犯,不肖一刻便可直接下诏于刘刺史了。” “最是难得帝王心啊!”辛夷感叹道。x33 “即便如此,那与魔族有何干系?与我大姐姐又有何干?” “先前赤琰子师兄与小白曾打探过蛮洲,据他二人所说,蛮洲如今有魔族盘亘,更有一些魔族位居部落高位。”灵香说着问向二人:“你们可还记得昆吾派的菖蒲?” 二人闻言恍然大悟。 姽婳擅披魂摄魄之法,昆吾派的菖蒲便是受到了她的操纵。若是魔族撺掇蛮洲各部落联合来犯,届时她再来个里应外合,那边境便是蛮族各部唾手可得之物了。 即便皇帝不准备再启用刘刺史,可刘家二哥刘尚还身居军部要职啊! 一想到这,刘夏不禁汗湿重衣。 亏得灵香姑娘心思缜密,否则便要酿成大祸了! 而这时只听灵香又说道:“既然话已说开,那便不必藏着掖着了。先前你家大姐姐曾托小白寻找一人,想来那人便是先前遇到的白无常身边的那个,是也不是?”灵香说着,自腰间取出了一个藤黄色的荷包。 看着荷包上的“桑”字,刘夏先是一脸愕然,片刻便皱起了眉头款款道来。 正如灵香所说,那人与刘家大小姐青梅竹马。他叫桑牧,本是刘刺史做戍边将军时一个部将的孩子。 那时蛮洲一个部落的可汗,不知哪里寻了个巫觋,使了不知何种手段,将细作安插在了城中,趁着家中守备薄弱之时破门而入,将刘夏母子二人掳了去。也是那时,桑将军的妻子为了保护刘家大姐儿和三哥儿而丧了命。 谷仜/span大战之时,那巫觋使了奇术怪法,将边城牢牢困住,好几日不得与外界相通。桑将军奉命出城破解,却在那一团雾中丢了性命,而桑家只桑牧一个孩子,后来刘刺史便做主养在了家中,教以武功兵法,如自己儿子一般。 其实刺史夫人感念桑家夫人护子之恩,又见桑牧与自己女儿郎情妾意,也曾有意将刘大小姐许配与他。 可桑牧却拒绝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只是觉得自己如今不过是亡将遗子,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刘兰,所以便自请去了边疆军营历练,只说是要等他搏得军功后,回来便风风光光地迎娶刘兰。 刘刺史知道后倒是大加赞赏了一番,也同意了桑牧的请求。只是没想到的是,那一年正赶上蛮洲部族入侵,一场大战后,便再也没有了桑牧的消息。 听到这里,灵香不禁叹了口气:古来多少金玉良缘,却败在了一个“等”啊。 其实女子对于姻缘并无奢求,不贪富贵满堂,唯愿平安喜乐,哪怕一世清贫,也不过是一茶一碗而已,只要彼此能够相守一生,那便足矣。 可天底下又有多少男子懂得这些…… “所以,你断定那人便是桑牧?”灵香转念问道。 刘夏点了点头:“那时大姐姐给我们兄弟每个人都做了个荷包,皆绣上了我们各自的名,只桑大哥一人绣的姓,而他离开之时,他与姐姐两人便互换了荷包以作信物。” “如此边说得通了。”辛夷看向灵香,后者亦是点了点头。 “魔族把控着蛮族部落,想来那一战亦是出自他们的手笔,只是……”灵香蹙着眉头捏着下巴,却并未将后话说出。 “只是什么?”辛夷刘夏均为不解。 灵香摇了摇头:“我有些想不通,魔界位于酆都之外黄泉之上,千百年来一直是有一席之地的,可魔族这些年为何要在人间作乱,还总是侵犯天朝疆域?而面对魔族如此行径,神界居然还不闻不问?” 魔君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难道是想统占人界? 那可真是不自量力了。 虽说现如今灵根稀缺,可大成者大有人在,若魔族真打的这个主意,这些大能怕也不会答应的。 魔君不该是这等没有脑子的,况且他身边还有白无常那个老奸巨猾的谋士在。 那魔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回天丹? 罢了罢了,左右现在也想不通,还是着眼于眼下之事吧! 灵香甩了甩头,尔后对二人说道:“现如今虽诓走了姽婳,可若她反应过来,必然是会回来寻仇的,必须早做准备才是。”x33 “可她真要寻回来,仅凭我们几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辛夷皱眉说道。 而听得此言,灵香却是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喜事临门察端倪 沧州刺史府忽的要办喜事,弄得大张旗鼓的,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刘刺史家中长子次子皆以成亲,幺子闹着出家一事也是满城皆知,家中唯有个大小姐尚无着落,可是…… 可去年少女被劫一事至今也是城中之人难以启齿之事,即便所有女子皆还是清白之身,但在这诸般礼教束缚的尘世,多少依旧是有些不光彩的。x33 那一事后,牵扯事中的姑娘,有的寻死觅活,有的出家做了姑子,只极少的还在家中,却也是备受冷落。 刺史府传出要做喜事后,灵香不过是到茶楼里随便坐了一坐,便听得各种闲言碎语,或是说刘大小姐为人不淑,或是说刘刺史一家不过草莽家教无方云云,总归是没几句好话,听得灵香心中甚是烦闷。 世间终究是把握在男子手上的,这一点目前看来是该别不了的,他们不懂得女子的忍辱负重也就罢了,可令灵香想不通的是,说出这些话的人中,女子也不占少数, 难道她们就不知道女子的艰辛了么?为何也总是对别的女子如此苛刻? 且不问那些个被掳走的女子是否被玷污,便是被掳一事,莫不是她们自愿的不成? 痛不跻身便张口白牙血口翻张,难道就更能显得自己高洁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便逼得别人连活路都没有了,这世间到底是怎么了? 罢了罢了,也不能强求人人都是那悲天悯人的菩萨不是?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啊! 即便外界各种传言纷飞,可刺史府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依旧热热闹闹地置办着亲事的一应事务。 倒不是说刺史府不在意这些个闲言碎语,便说刺史夫人听了后,也是直扬言要了扯了那些个嚼舌根子的人的嘴的,但在经由灵香的劝解,她也当真是释然了。 灵香说了,人活一世,若是论天来算,不过两万有余,若是事事都计较,便是那些个长舌之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了。 日升日落阖目之间,总归不能将日子都耗费在讨好别人上,那多累了,与其在意世人看法,介怀他人口舌,倒不如自己想开些,才能过得舒心。 为人父母的,不过是想儿女过得好些,如今家中子嗣繁盛,生活无忧,又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便是刘大小姐的亲事,也实则无需挂念的,有些事情,水到方能渠成。 外头的只知刺史府喜事将近,几日下来也传得沸沸扬扬,却不知为何要在刺史府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难不成是招赘了个女婿? 如此一来外头又有了一个说法,说是也不知谁家的男子如此倒霉,会被刺史府看上,强权之下只得屈服,娶了他家的女儿。 日子便在外界传言纷纷、刘家紧锣密鼓之下悄然飞逝,直到了成亲那日,刘家门前炮仗一响,已是过了三日了。 这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短的是作为一门亲事,属实是有些着急了,既未曾见纳彩下聘,亦未见媒妁之言,如此一来,确有些怪异,免不得又要给外头留下谈资。 至于长的嘛,自然就灵香的谋划了。 灵香这几日混迹沧州各大酒楼,又让辛夷将刘家要办喜事的事情传给了城中的乞儿,只盼着能有一丝丝回应,却不想等了许久也未曾见丝屡动静。 这倒是与灵香的算计有些出入了。 按说这些日子姽婳早该发现灵香在诓她,却并未见姽婳有所动作,她还嘱咐了辛夷多寻几个乞儿传话的来着。 难道是她意会错了?姽婳的目的并非是刺史府?不应该呀! 没错,这些消息确实是灵香散出去的,酒楼乞儿便是最好的消息传散手段,本想着以此引得姽婳现身,却不知她是没得到消息,还是真的沉得住气。 姽婳能沉得住气,灵香可坐不住了!总归也不能辜负了刺史府的一番准备不是? “成亲!”灵香拍板道。 谷殟/span但由谁来成亲呢?刘兰可是已被小白藏了起来的。 虽不知桑牧究竟为何会替魔族卖命,但想来定有他的苦衷,毕竟刘夏再三说了,桑牧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既是如此,只有见到他才能问清缘由。 可按着灵香的说法,刘兰目前是不便于现身的,免得日后会成为白无常拿捏桑牧的筹码,说不得还会被姽婳害死。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那等手段白无常一类可是惯用得很。 “自然是由你二人了。”灵香指了指刘夏半夏二人说道。 “什么!我和他!”半夏立时便惊得站了起来,险些打落了桌上的茶盏,“为何是我?” “难不成还要由我这个堂堂一派长老亲自下场么?”灵香淡定地端着茶滋溜一口,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那我……怎么……怎么能……”半夏指着自己的鼻子支吾着,可半天也没见说出后文。 “怎么不能啊!又不是叫你真嫁给他,不过是做戏而已。”灵香睨了一眼刘夏,发现了他嘴角竟是一咧,虽只有一瞬,却刚好被她瞧了个正着。 那是笑啊!难不成…… 哦~ 灵香恍然大悟,怪道是先前半夏寻着自己,说刘夏有些怪时,却总说不出到底怪在哪,原来是怪在这儿。只是半夏这丫头片子身在局中,又是个直愣愣的性子,自然是不懂得这些男人的花花肠子。 唔~x33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据半夏所说,自龙家墓冢出来之后,刘夏便开始怪了,而他俩又一同陷入的玄武阵,难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嘶~ 这等话本中的事情,居然让自己遇到了,这可真是…… 好玩得紧啊! 灵香忽的玩兴大发,只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慰藉自己这两日的劳心劳力才是。 虽说眼前还有许多事情亟待解决,但这也不耽误她玩不是? 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要玩的! 如此一想,灵香立时摆出了长辈的款儿说道:“既入了道门,便要有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之心,不过是为了引出姽婳现身而使的计谋,有何不可呀?” 这番话倒是有说教的意味了,半夏三人不得不握拳立身听训,毕竟按着辈分来说,灵香确实是要比他们高一辈的。 不过倒是头一回见着灵香如此正经的模样,若非辛夷深知其品性脾气,怕是便要信了去。 只是…… 辛夷忽的觉得的背上一寒。 这小丫头脑袋里又打着什么鬼主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解蛊摆瓮请君入 刘刺史所病为百日咳,据灵香推断,其之所以会患得此等小儿病,应是被下了蛊,否则也不会蓦然地昏迷不醒。所以当时灵香开了两张药方,其中一张内服之药多为驱蛊之用。 也确如灵香所料,姽婳果真是用了蛊毒。 灵香在那副药中掺了自己炼制的药粉,刘刺史只饮了一剂,没过多久便吐了许多黄水出来,其中清晰可见一条条黑色小虫,不断扭动着细长的躯体,如同西房粪缸中的驱虫,很是令人作呕。 就在刘刺史吐出那口黄水后,当夜便醒转了过来,虽面色依旧暗黄,却也是心神清明。不过就在刺史夫人要喂其饭食之时,却被灵香阻止了。 蛊这东西怪异得很,本是南疆部落用以治病的术法,却不知是哪个心怀邪念之人,捣鼓出了许多害人的法子,且极为诡异多变,甚是难以应对。故而世人如今皆是谈蛊色变,成为一些个自诩名门正派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灵香倒是以为,蛊这东西并无好坏,用对了地方便是好的,而坏的不过是借其作恶之人而已。 凡是皆有两面,便是那些个本该救人性命的药草,还能炼制出伤人身体的剧毒呢不是? 而之所以阻止了刺史夫人,一则便是蛊毒多为霸道,刘刺史此次一病,恐已伤及五脏内腑,内里有损下猛然进食,只怕会伤上加伤,即便真是要吃些什么,也只可入口浆水米汤之类。 二则是因灵香对于蛊术并不全然了解,刘刺史所服解药,仅是她凭着儿时在琅嬛阁中所看过相关书籍的记忆,加之一些推断而配置的。可蛊本就是南疆秘术,其变化多端难以揣测,她也属实没有十足的把握,生怕一剂药未及清理功效,此时进食只恐再生病变。 是以如此,万全起见,还是忍上一忍方为上策。 听了灵香的解释,刘刺史与夫人俱是明白了其中厉害,自然会依言而行。 不过饿着必然是很难受的,刘刺史又历经此病身子正弱,灵香哪里看得过去,便提议为其扎上两针,虽不能减少饥意,却能延缓内耗,若是体内蛊毒并未悉数清理,此法也 x33是有好处的。 只是若行以此法,即便刘刺史武功卓绝,可还是凡胎肉躯,势必会再次陷入沉睡的。 不过刘刺史夫妇倒是看得开,无非就是多睡上几日,总比丢了性命要来的划算不是?再者说了,一觉睡去,反倒不会困窘于饥肠辘辘了。 此法可是一举多得啊。 见夫妇俩满口答应了下来,刘刺史更是满面笑容,灵香倒也舒了口气——本以为刘刺史是个顽梗不化的,此番看来委实是开明。 也不知刘夏为何总说他这老爹不好相与,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在施针之前,灵香也将近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自己的计划说与了刘刺史,刘刺史沉吟了许久,倒是指出了其中些许不足,听得灵香大受裨益。 所谓不足,一来则是声势不曾放大,消息若不能传出,歹人未必就能收到消息,便无法自投罗网。对此刘刺史便提议,让灵香不仅将消息传入城中大小食肆,还有城中的乞儿,那可是极好的搬口弄舌之地啊! 再一来便是婚事当日的宾客了,总归是不能真请了城中故旧,毕竟所抓的可不是个寻常人,可若没人捧场,倒也不真。 灵香确是没想到这一茬,不过既不能请了真朋友,那又何来的声势呢? 刘刺史见灵香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虽思虑欠缺,却能引据兵法对敌,倒也真是对她刮目想看。于是他便着刺史夫人取了印信,交给了家中亲信,令他快马加鞭送往北郊大营的刘家长子刘尚手中——刘家长子在营中任职督军。 毕竟按着灵香的说法,此事事关边境安危,那可是国事了。 谷儧/span吩咐完后,刘刺史忽的提了一个要求,说是要见一见成亲当日的“新娘子”,倒不为其他,只是想着嘱托两句表个歉意——虽是个假婚事,可毕竟一同做戏的是自家儿子。 虽说灵香觉得大可不必,但究竟是刺史大人的一番好意,便去了刘大小姐的闺房将半夏带了到了他的面前。 可怪就怪在,刘刺史看到半夏后,居然是一脸的震惊,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说了些有的没的,却并未言及歉意致辞。 真是奇了怪了,怪上了天了。 不过灵香却也并未戳穿,只老神在在地听刘刺史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假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所以事后与辛夷三人提及成亲计划之时,她才会刻意地看向刘夏,果然令她看出了端倪。 先前于路上之时听龙七说过,刘家看上了半夏,曾有意撮合她与刘夏,只是半夏后来偷偷跑掉了,便再也没了下文。 想来刘刺史之所以看到半夏会一脸愕然,是没想到逃走的人居然又回来了吧。 人老成精啊!半夏怕是又被算计上了。 不过这可真是好玩,如此好玩的事儿,怎能少了她呢? 望着一脸坏笑的灵香,辛夷脊背一凉,只觉得这小丫头片子想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在闲云居时麦冬可是再三叮嘱过自己,要小心着她的。 不过一切都晚了,他早被灵香算计去了。 刘家门前炮仗一响,喜乐便吹开了,刘家上下一派喜庆好不热闹,外头艳阳高照,很是应景。x33 不多会,只见一男子红巾遮面,自刘家大门施施而出,跃上了门口那匹披红挂彩的白马,领着八抬大轿,绕了半个沧州城,尔后又回到了刘家大门前。 待到一袭红衣的男子下了马,便见喜婆背着一袭广袖绿衣的新娘子出了门,那满头的钗钿,看着华贵至极。 接了新娘子,依旧是绕了半座城回了刺史府门前,待到踢轿门跨火盆一应习俗过后,便来到了堂上,只是…… 只是在外人看来奇怪的是,堂上坐着的,居然是个年轻的女子,而那个女子正是灵香。而更怪的是,前来祝贺的人,竟皆是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不过更令新郎刘夏满眼愕然的是,灵香身后立着的,居然是本该是新娘子的半夏! 半夏在灵香姑娘身后?那自己身旁以扇遮面的是谁? 正当刘夏惊讶之时,却听傧相唱着拜天地之词,无奈之下,刘夏只得依言行礼。 看到刘夏那副模样,灵香半夏俱是强忍笑意,而就在这时,却听院中传来一声高喝: “刺史大人早已应下小姐与小的婚事,何故又将令爱另嫁他人?!”(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鏖战惊闻扶风危 “只是如此一来,刘家少不得会被人诟病……” 见刺史夫人出了屋子,灵香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可刘刺史却是爽朗一笑: “这有什么,老夫为官以来,骂名担得还少么?”刘刺史一面笑着,一面叹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上苍眷顾,令我以草莽之身博得零星军功,入了朝堂,可不知多少人眼红着呢,表面上如何恭敬,背地里还不是被叫成‘莽汉’?” “人呐,大多总归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既如此又何必在乎名声这等子虚无缥缈之物?横竖口舌长在别人身上,由得他人去说吧。老夫自认为所为无愧天地君亲,下了黄泉也能向祖宗显摆一二,这便够了。说不得后世开明,还能得个美名流传,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的。” 灵香没想到,刘刺史竟是如此豁达之人,她连忙起身一礼,直道是替苍生道谢了。两厢客气了一番,却听刘刺史又接口道: “不过虽是军中之人,也望小神仙照拂一二。虽说军人本就该保黎民安康,可他们毕竟也是父母生养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会有人心疼的。” 灵香闻言又是一礼,连连保证道:“刺史大人爱兵如子,晚辈由衷钦佩。此事牵扯方外,哪能让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折损于此?大人放心便是,晚辈定会护得众将士周全。” …… “一拜天地!二拜……” 刘夏不知身旁到底是谁,奈何傧相已然唱礼,不得不应声而拜。 灵香喜眉笑眼地看着跪地的两个新人,一副看好戏模样,正襟危坐等着二人跪拜,却在这时听得屋外有人喝到: “刺史大人早已应下小姐与在下的婚事,何故又将令爱另嫁他人?!” 这一声高喝中气十足,本是嘈杂的屋子顿时便安静了下来。随着围在两个新人周围客人的散开,只见院中站着的,正是前几日消失不见的陈生。 可奇怪的是,周围的宾客好似并不惊讶,便是交头接耳的动作也没有,只齐整整地向四周退开。x33 而灵香也在此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军还真是人闲事儿多呢,连我清微峰弟子的婚事也要掺上一脚?” 清微峰弟子? 刘夏大为不解,虽说灵香姑娘是曾给过自己一些指点,可他却师承澄心真人呀。 难道说…… 刘夏看向一旁的“新娘子”,只见他缓缓放下遮面的喜扇,居然是…… “辛夷!” 这浓妆艳抹钗钿满头的不是辛夷还能是谁?要说怎的半晌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呢!可…… “怎么是你!?”刘夏惊讶地站了起来,一蹦跳离丈远。 辛夷很是无奈地看向刘夏,面上神情窘迫万分——他也不想啊!但是…… “唉!不提也罢!” 而这时陈生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妖女,居然对我使计。” “嗨呀!将军既已光临,又何必遮遮掩掩的?难不成是见不得人了?”灵香笑着摆了摆手,原本祝贺的宾客竟变成了身穿铠甲的兵士,自屋中鱼贯而出,将陈生团团围住。 这时陈生却笑了起来,皮囊蓦的变得如同稀泥一般,不多时便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姽婳本来的面目。 “就凭这几个凡人,又能将本座如何?” “对付将军这等神通广大之人,凡人自然是不行的。”灵香笑着自屋内走出,“但是它却可以。” 灵香说着闪身一旁,蓦然间,一道神光罩在了姽婳周身,犹如一个囚笼,令她寸步难行。姽婳以袖掩面艰难看去,却见半夏正捧着一面镜子照着自己。 “这神人虎纹镜的滋味如何?” 在这强光笼罩下,灵香的神色难以看清,可她语气中的得意却难掩一二。 神人虎纹镜是先朝神物,上有东王公西王母纹样,最是克制邪物。当初在伏印真人小金库里看到这宝贝,灵香着实惊讶了一番,没想到她那清心寡欲的六师兄居然还有这等宝贝,于是便理所应当地顺手牵羊揣进了自己兜里。 不过这镜子虽有神力,却只能困住妖邪,并不能伤及半毫,所以就算姽婳身陷神光,却依旧活蹦乱跳中气十足地叫骂着。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妖女,竟敢算计你老娘我,你可别让老娘出去了,否则老娘定扒了你的皮!” 哎哟哟!这可了得! “将军都这么说了,难不成还能指望我放了你?我可是惜命得很,怕得要死呢!”灵香说着还做了个鬼脸,尔后给了刘夏一个眼神。 刘夏立时会意,不过却特意绕过浓妆艳抹的辛夷,走了好大一圈,方才抽出喜袍下的化生剑靠近姽婳。 可就在这时,却见姽婳诡异一笑,尔后竟化成了一道青烟。 “这是!”辛夷惊呼,“假身!” 辛夷跟随姽婳多年,自然是知道姽婳的本事的,方才消失的那个是假身,那真身定然是在附近的。 “小心!” 辛夷大呼道,而这时,姽婳竟手执魔刃,凭空出现在了刘夏身后,恶狠狠地一刀劈下。 眼见着那魔刃就要落在了刘夏的脖颈上,半夏赶忙将手中的神人虎纹镜照在了他的身上。 只听得一阵滋滋响声,姽婳手中的魔刃竟在碰及那道光的瞬间化成了黑烟。 灵香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可真是好险啊,幸亏半夏反应及时,不然刘夏便要丧命在姽婳的魔刃之下了。 可好景不长,不知怎的,忽的密云遮天,廊下的日光尽数消失,虎纹镜的神光也随之消散了。 “哼,到底是面镜子而已,也只可借由他人之光而已。”姽婳讥笑着,又自身后抽出一把魔刃,朝着刘夏砍了下去。 不过毕竟给了刘夏反应的时机,只见他就地一滚,这一刀倒是斩了个空。 可姽婳也不是吃素的,这厢刘夏刚一避开,还未来得及转身,她便一个闪身提刀又劈了上去。 谷鄳/span电光火石之际,只听的一声钝响,魔刃打在了辛夷你的短刃上。 “好小子,倒是敢和我这个师父对着干了!”姽婳嘴角狞笑道。 辛夷眉头紧锁薄唇紧闭,尔后抽出长刃用力一挥,姽婳不得已下只得借力退开,而这时一道道冰晶向她急射而来,她连忙凌空几个筋斗急急躲过。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这时只听灵香嚷嚷道:“抢亲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抢徒弟?我才是他正经八百的师父!你不过是个人贩子而已,还真恬不知耻地当自己是盘菜了?” 听得此言,辛夷不禁一笑:是啊,眼前的可是他的仇人,有什么好迟疑的? 于是只见一阵飞沙走石,昏天暗地下,辛夷顿时间便没了踪影。姽婳见状暗道不妙,直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留神着八方动静。 要说幻术之流,姽婳还真是不放在眼里,她生来便不会受到幻术困扰,这便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可辛夷这术法却不一样。 寻常幻术大多都是迷惑心神,而辛夷使的是路家遁隐秘技,封敌耳目伺机而发,出其不意取人性命。 虽说本质上与幻术并无二致,但这么多年了,姽婳始终没有弄清楚路家这术法中的玄妙之处。 正当姽婳小心谨慎着四周的动静,一根根树藤自她身后猛然窜出,裹挟劲风抽打而来。 “嗖嗖”风声就在耳边,姽婳深知自己想要躲过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以非常手段避开了。 只见姽婳面上蓦的出现一道裂缝,劈啪作响,如同蜕皮一般,而树藤已然缠在了她的周身,却并不见她有丝毫慌乱。 便是在藤蔓捆住她的瞬间,一道黑影自那层皮囊的裂缝中窜出,几番闪转蹦出丈远。 而这时,辛夷猛然自漫天砂尘中现身,寒光一闪,举刃劈向了那道黑影。 “锵锵!” 只见得砂雾中一道道火花迸射,听着像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众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好伤及自己人。 “哐啷……叮当……” 叮叮铮铮间来回已然是好几个招式,却似乎难以分出高下,只偶尔可见零星火花乍然而现。 这也难怪,即便姽婳再是受伤,可终究是魔尊座下一员猛将,又与辛夷相处许久,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仅凭辛夷一人之力,能够 x33拖到现在已是不易。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之际,盈天的砂尘渐渐息止,不多时便能看四个身影——手执化生剑的刘夏、被捆着的已经发白的躯壳、刀刃相抵的辛夷和…… 姽婳? 看着确实是姽婳,只是奇怪的是,她竟是浑身莹白,未着寸屡。 饶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见此情形,有些定力差的也不由得动容了,而刘夏更是满面涨红,一双眼不知该放到哪去,却又不敢挪向他处,生怕姽婳走脱了。 半夏亦是涨红了脸,直端着神人虎纹镜遮在了面前,口中大喊道:“真是恬不知耻!” 然而姽婳似乎并不在意,还自以为是地扭动起了腰肢,眉眼一扬故作风情道:“哟~这一个个的,逼着老娘蜕壳的是你們,如今老娘这副模样,我还没害臊呢,你们一个个倒是埋怨起来了。啧啧啧!看看你们这些臭小子,眼睛跟一个个饿狼似的,是没见过女人不成?” 说着趁着辛夷出神之际,一个弹指弹在了他的身上,尔后又瞬间回身退了开去。 辛夷不妨姽婳这一招,只觉手臂猛然一麻,尔后一个力道将他推了开去,直退到廊下方才停住,再一抬头看去,姽婳却悠哉悠哉地走向围在院中的一个兵士。 “这位小哥儿,看你面红耳赤的,难不成还是个雏儿?不若让老娘……”说着便要身手抚向那个兵士稚嫩的脸庞。 那小兵看着着实是有些小了,个头也就比灵香高出一点,看着姽婳伸出的苍白的手臂,心神顿时便恍惚了起来,身子也在那一声声柔媚的声音中越发的酥软了。 而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正是灵香: “守住心神!站着别动!” 这一声高吼仿若鸣钟,在场之人无不清醒过来,那险些沉沦的小兵士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姽婳亦是吓了一跳,她属实没想到灵香小小的身形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声音,但惊讶归惊讶,她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还一脸嘲弄地瞥了一眼辛夷。x33 眼见着那条白的骇人的手掌便要碰到了那个小兵士,却在触及的刹那,一道无形之力将姽婳弹了开去。 姽婳几个翻身站定,满是疑惑地看向那个小兵士——分明就是个凡人,为何能有如此能力?再一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兵士身上的甲胄上竟刻着暗纹,那是…… “破魔符!” 姽婳惊呼出声,却听灵香这时笑了起来:“嗨呀,我深知将军是个放浪不羁的,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知廉耻,连这么小的小公子也不放过,着实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若没有个万全的准备,我又怎敢请君入瓮呢?” 听得此言,姽婳双眸蓦然一紧:怪道是这死丫头许久不见动手,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眼下看来,自己可是陷入了一个囚笼当中了,不过…… “嗬!雕虫小技!”姽婳嗤了一声:“怪道是半天躲在男人后头,想来浮沧长老的这番布置,费了不少的灵力吧。可惜呀可惜,虽说年纪轻轻便能有此修为也是不易,可终究不过尔尔。” 灵香听言却是一笑:“我劝将军息了用激将法的心思吧,实不相瞒,我可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多都躲不及了,又怎会会与将军硬碰硬呢?” “哦?是么?”姽婳扭动着腰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只是浮沧长老与我耗费在此,却不知扶风郡的那些人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呢?” “你什么意思?” “自是面上的意思了。” 灵香问言眉头一紧,与辛夷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摇了摇头,亦是神情肃穆。 当初澄心真人寻至,便将他们带到了扶风郡的一处隐蔽场所,中途虽留下了讯息,却做的极为隐秘,只有元清派门人才会懂,而那座房子四周亦是布下了阵法的。 姽婳又是如何得知的?既然她知晓了,那白无常岂不也是知道了?那她言下之意是…… 糟了! 澄心真人在那为龙七祛瘴,那可是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几人走时只留了赵无恙一人,若是真被白无常发现了,那可危险了啊!(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扶风院外群魔乱 “无恙切记,好生保管此物,不可为他人知晓……” …… 赵无恙低头望着手中满是暗纹的小盒子陷入了沉思。阿金飞升之时将这个盒子交给了他,却并未提及此中为何物,而这小木盒子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仿佛是被施了什么咒法。 这么个小盒子,不过巴掌大小,里头又能装些什么呢?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难不成里头关着的是个什么大来历的妖怪不成? 这还真不好说…… 按着浮沧长老的说法,阿金怎的也有几千岁了,虽说先前未及正神,却也有与神相匹敌的修为,况且他逗留尘间如此之久,降服个把大妖怪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此,赵无恙忽的冒起了一头冷汗,手中的盒子蓦然间变得极为烫手却又沉重无比。 若真这样,那他岂不是今后去哪都要带着这么个鬼东西? 赵无恙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腹诽着阿金:你说你个黑猫狸子,我好心助你飞升,你走便走了,怎的还要将这么个麻烦物什留给我,真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罢了罢了,说不得阿金如此做也是有缘由的呢?且先当心收纳着吧! 赵无恙一面自我安慰,一面小心翼翼地将这暗纹小盒揣入了怀里,而这时,身后的门“吱哑”一声打开了,澄心真人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赵无恙连忙上前行礼,澄心真人一个摆手,便问起了灵香的去向,可赵无恙回答不上来,只说着他们几人匆忙离开,却没说去了哪里云云。 听得此言,澄心真人眉头一皱。 现如今魔族动向不明,又总是寻衅,如此当口,灵香又去作的什么妖。 但澄心真人却也无可奈何,为图早日寻到灵香,下山时便只有赤琰子与他并寒阳三人,不曾携弟子跟随。自己为龙七祛瘴,耗费了大量精力,现下正是虚弱的时候,龙七又昏迷着,眼下正需要人照顾,根本无人能分身寻找,若是路上再遇到魔族,那可就麻烦了。 罢了罢了,灵香不是个机灵的,便是遇着什么危险,也定能够化险为夷。眼下还是先将体 力回复了,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 “无恙啊,我须得闭关七日,这七日我将封闭五感,龙七便由你来照看了,且多与他些水喝,屋中记得要通风,否则他怕是会发温的,若是那样,那可就麻烦了。” 待赵无恙一礼过后,澄心真人便自去了房中调息打坐了。 这两日赵无恙谨遵澄心真人的吩咐,对龙七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只是龙七面色苍白,令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好在第二日傍晚,龙七便醒转了过来,虽只是行了个方便,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好说也是醒过来了的,这令赵无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一半。 但即便如此,赵无恙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几人相遇至此已过了三四日了,途中也是留下了记号的,按说赤琰子与寒阳早该寻到了,却不知为何还是迟迟未见,这令赵无恙不禁担心起来,难不成路上遇上了什么危险? 虽说澄心真人在屋子四周布下了阵法,但赵无恙总觉得这并非就安全了。 谷蜳/span元清派守山大阵如此厉害,二次演武还让魔族有机可乘呢。先前几人遇着白无常,好不容易险中脱困,可辛夷曾说过,白无常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虽不知他目的究竟为何,但既然上一回他没能成事,想来现下定躲在哪里虎视眈眈着。x33 如今离澄心师叔出关还有三四日,万一这时候魔族寻来,自已可否应对得过? 赵无恙一面满怀心思,一面打着水,而事情仿佛就是想什么便来什么,前一刻他还在落桶,后一刻便感到一阵颤动,他立时便警醒起来。 澄心师叔曾说,若是赤琰子或寒阳寻至此处,绝不会触动阵法,而是以阵诀入其中,这本就是先前几人暗中商量好了的。可如今阵外出现波动,显然是有人发现了法阵,妄图破阵而入。 可还不及赵无恙多想,便又是一阵震颤传来,这一次竟然是连续好几段的波动。 显然这便是有人要破阵了。 赵无恙连忙放下手上活计,小心翼翼地凑着院门的缝隙向外看去,这一看可不要紧,一线之隔外竟满是奇形怪状的魔怪! 果然如此,可他们是如何寻到此处的?赤琰子道长与寒阳师兄至今没有会和,莫不是路上真的被这些魔怪们拦住了? 赵无恙一时间有些慌了,就算自己现下懂些道法皮毛,有这么点丝微的修为,可也应付不了如此多的魔物啊!但…… 但如今除了自己,也无人能够守住这里了! 倒不是赵无恙不相信澄心真人,只是再高超的修为,所布下的阵也会有被破坏的时候。更何况他曾听灵香说过,除了倚灵阵外,其他阵术多与布阵者有关联,若是布阵之人虚弱或是亡故,那他布下的阵法便极为容易被破坏。 眼下澄心真人不正是因着虚弱才闭关的么?可见四周的阵法已然不似先前一般牢固了,否则也不会被魔物发现不是? 赵无恙顿时心急如焚,偏阵外的狂啸嘶吼声震如天,引得他不住分神,难以集中思考对策,六神无主下更是碰倒了一旁的扫帚。 好是一通稀里哗啦的嘈杂声响,使得外面的魔怪也沉默了片刻,尔后疯一般地敲打着无形的墙壁。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不正是与二次演武时一模一样么?! 赵无恙心中顿时有些慌了起来,自责为何如此毛手毛脚,好在澄心真人的法阵似乎很是结实,便是在魔物接连的猛击下,也丝毫未见松动。 这倒是令赵无恙稍稍地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凝神注意四周的动静,生怕着哪里会出现变化。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赵无恙的身后,这个身影距离赵无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近了他的身,他才发觉,但此时却以为时已晚。 那人伸手一把捂住了赵无恙的嘴,令他转身不得。而就在赵无恙大惊失色之下,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嘘!别怕,是我!” 居然是龙七! 只是龙七的声音听着很是虚弱,且此时的龙七不过只披着一身外袍,浑身缠着细布,赵无恙更是清楚地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炙烫。 龙七在发温!(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梦惊醒敌环伺 “龙七,你我缘分已尽,从此再无瓜葛!”灵香回过半张脸说道,兜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只看得到她精致的面庞,而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毅然决绝地扭过头去,跟着一旁的人走了。 此时的龙七趴在地上,似乎是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拼命的撑着身子,努力地伸出手,仿佛这样便能将灵香留住似的。 “灵香!”龙七大声呼喊着,可不过徒劳而已,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香被人带走,而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支撑着身子的颤巍巍的手臂终是支撑不住沉重的身子,龙七轰然倒地,他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再也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死死地盯着灵香逐渐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不已: “灵香……灵香……” …… “灵香……灵香……” 龙七胸口起伏不断呓语,他只觉浑身难受不已,仿佛坠入云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力来。 而就在他满头大汗急切不已之时,却忽的听得一阵阵吵闹声传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灵香!” 龙七惊坐而起,双目圆睁,大口喘息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是梦啊……” 一声叹息使得龙七放松下来,他暗自庆幸,心下直道着幸亏是一场梦。而就在他放下心神,痛楚却猛然袭来,直疼得他倒回在了床上。 这时龙七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裹着细布,不过看着倒不像是出自灵香的手法。 怎么说呢,许是对灵香太了解了,按着她的说法,细布能缠住不掉便足够了。所以灵香每次替他包扎伤口,总是到处是结,而自己身上的细布却缠得松紧有当,并无累赘之感。x33 可他又是何时昏过去的?灵香去哪了? 龙七努力回想着,只觉得头昏脑涨口干舌燥,他想要喝些水,却浑身无力,一时间瘫在床上动弹不得,难受极了。 而此时的龙七却又疑惑了起来,为何凭空的会做这样的梦?梦中带走灵香的那个人又是谁? 凡梦皆为逆!灵香才不会和别人走呢! 龙七如此安慰着自己,又暗地埋怨起了自己庸人自扰,可就在这时,他却又感到了梦中的那种压迫。 也不知怎的,自打从云梦水镜出来之后,龙七的五感就变得很是敏锐,便是先前惠悟暗中偷袭,也是他最先反应过来,才替灵香挡下一爪的。 那个时候便是这种感觉!难道说…… 龙七连忙又坐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先前几人可是遇到白无常了的,既是如此,自己又怎会在此?大家又在哪里? 正当龙七费解之时,忽的闻得屋外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打乱了,而在那之后,便是一阵阵震动。 难不成周围有危险? 龙七立时警醒起来,即便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浑身又是烫得难受,可他还是强忍着起身,披上衣服踉跄打开了屋门。 龙七自然是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院子是哪,可他却看见了院门处的赵无恙。只是奇怪的是,赵无恙为何会盯着门外一动不动?x33 门外有什么?如此吵闹? 龙七长舒了一口,调整着气息悄悄靠近,所见却令他大吃一惊——那门外不远处的一线之隔竟挤满了魔物! 怪道是先前会有那种感觉,果然是有危险! 不过想来此处是张开了法阵的,所以魔物才难以靠近,只是看着赵无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龙七却又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慢慢向他靠近,待近了到了他的身前便猛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感到怀中的赵无恙一个激灵,龙七不禁有些心疼,赵无恙小小年纪,见着如此多的凶神恶煞之物,想必定然是吓着了。 “嘘!别怕,是我,莫要出声!”龙七安慰道。 听到是龙七,赵无恙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可在感受到他手上的炙热后,便又紧张了起来。 先前澄心真人闭关之前曾有言,若是龙七发温便麻烦了,如今可不是这样么? 都怪自己,不过是几个魔怪便慌了心神,全然忘了要给龙七喂水换药,如今可好,害的龙七发起了温。 师傅可不曾教过他医道啊!若是此时有灵香姑娘在就好了,但…… 望着满头细汗的龙七,赵无恙自责不已,可眼下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赵无恙又是关切又是紧张的模样,龙七只笑了笑道了声无妨。 “身上有伤,且伤口不浅,即便是敷了药,发温也是正常的,只要伤口不化水流脓便不必担心。”龙七如此安慰着赵无恙,心里一阵自得——这还是灵香教他的呢! 说起来,灵香呢?外面这般翻天覆地了,按着她的性子,不可能不出来看热闹啊! 听得龙七如此问,赵无恙便将事情来龙简要的讲了,可龙七却听得直皱眉。 这一路上三番两次的遇着白无常,虽侥幸脱险,但毕竟还是危险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非要现在去处理? 赵无恙觉得龙七有些不一样了。往日里但凡听到有关灵香姑娘的事情,他可是很上心的,说不得还会跳将起来,可现在的龙七看着却很是镇定。 龙七自然是担心的,可以说是心急如焚了,但外头如今魔物环伺,以他现在的情况,便是再急也无济于事,与其干着急,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办法。 眼下院外魔物环伺,澄心真人又在闭关,正是需要人护法之时,若是魔怪真的破阵而入,这院中能动的也就只有赵无恙和他这半个人了。 不过好在来的是澄心真人,这倒令龙七松了好大一口气。 灵香曾与他有言,别看元清派是由上清真人掌教,乾元真人掌事,可若真论起道行深浅,便只有这个澄心师伯最为厉害了。 澄心真人之所以极少过问门中诸事,只领着传功一职,便是为着让他一门心思的修行,如此方能在危险来临之际与之对抗。 且据灵香所说,澄心真人是她的几个师兄里灵根资质最为卓越的一个,若是再有个百十来年,说不得便能赶上前任掌教了。 所以纵然澄心真人正在闭关,这个法阵也定是极为牢固,才不是灵香那等半两子的阵法能够比拟的。 只是此次竟然会劳得澄心真人亲自动身,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迫得魔将再蜕皮 姽婳扭动着腰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只是浮沧长老与我耗费在此,却不知扶风郡的那些人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呢?” 灵香闻言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自是面上的意思了。”姽婳撩着头发一脸魅相地朝着一旁的兵士扬了扬眉毛。 “这么说来,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布置,是故意将我们分散开,如今在此与我们消磨,也是拖延之计。”灵香一个转眼,立时便想明白了。 姽婳听言却是一愣,没想到这小长老竟是如此聪慧,不过她却极快地恢复了神情,只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若真这么想,那就是咯。” 若真是让你轻易看透了盘算,老娘还怎么混! 大约是心中着急,也或是姽婳掩饰得很好,灵香并未留意姽婳的那一下停顿,扭头与一旁的辛夷对视了一眼,然而后者却只摇了摇头。 灵香立时会意,看来今日想要擒住姽婳,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转念一想,姽婳毕竟是魔尊座下一员猛将,又是有百年修为的,便是受了再大的伤,也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得了的。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而且看姽婳这副从容不迫模样,显然是没有将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陷阱放在眼里。 她定然是有脱身之法的! 扶风郡有澄心师兄在,大可不必担心,可姽婳三番两次的挑衅,又伤了麦冬,此仇不报,她就不是灵香了! 便是奈何她不得,也要让她再褪层皮! 灵香眼中寒光一闪,面上狡黠一笑:“先前将军激我出手,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便勉为其难地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本事吧!” 姽婳满脸不屑:“你的修为布下如此陷阱已是不易,以你现在所剩的灵力,老娘还怕了你不成?”说着抄起魔刃便向着灵香冲去。 辛夷刘夏见状,连忙便要上前阻挡,却听灵香大吼道: “退下!” 灵香不急不慢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正是先前她揭破姽婳假扮陈生时拿出来的那个。 姽婳只觉这香囊眼熟,却并未记起何时见过,不过她冲向灵香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多番在灵香手上吃了亏,既见事有蹊跷,总归是有些忌惮的。 然而为时已晚。 灵香不慌不忙地将香囊抛出,尔后掐指捻诀,那香囊上的锦线灵光大闪,竟是绣的咒印! 香囊锦线不断拆解,在脱离了香囊后,便如同一条金蛇一般凌空游走着,不过眨眼间便将袭来的姽婳围了起来。 见此情形,姽婳轻蔑一笑:“就凭这根绣花线?”可就在她刚要用刀斩断缠绕在周身的锦线时,却见香囊蓦然炸开,一阵阵尘雾飞扬爆裂,尔后随同锦线一同游走起来。 随着尘雾在姽婳周身散开,她只觉得鼻间一阵辛辣,仿若灼烧一般,而她的身上亦是一阵不适,没有多疼,却难受无比。 要说怎么个难受法,就如同是被千百根针扎了一般,又如同疮面结痂,奇痒无比。 姽婳慌忙间赶忙一刀斩向锦线,然而锦线却并未被斩断,而是泛着银光缠在了她的魔刃之上。 身上的极度不适引得姽婳不禁大吼:“小妖女!你对老娘做了什么!” 灵香却扬了扬眉得意道:“诚然本姑娘修为低微灵力有限,但好歹身为一门长老,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你以为本姑娘就走尘间多年,只是靠着方外的那丁点本事?” 笑话,想她元清派一门九子,哪一个不是有些看家的功夫?居然敢小瞧了她,真是不知死活! “你可听好了,本姑娘是个睚眦必报的。你我素昧平生,却屡番找茬,如今是你得罪了本姑娘,便是降不住你,也别想从我手上全须全尾地走掉!” 灵香话音刚落,姽婳便觉得身上更痒了,那种感觉,仿佛不止浮皮,而是深入了骨髓,犹如千虮破茧,饥肠嗜血。可无论她如何抓挠,也无济于事。x33 姽婳愈发的癫狂了,身上道道血痕触目,然而不知怎的,被挠破的地方如同火燎一般,阴阴作痛,可若是不挠又会奇痒难耐。 越挠越痛,越痛越痒,越痒越挠,如此往复…… “小……小妖女!他日你若落入我手,定会拧断你的喉咙!”姽婳声嘶道。 “哼!那可真是令人……”灵香面上一冷:“拭目以待呀!”说着看向了刘夏。 刘夏立时会意,举剑捻指,化刃为藤,便要捆住姽婳。 可就在这时,姽婳咬牙一声长啸,她脚下的青石板砖立时碎裂,地面也陷了下去,一道无形之气迸射而出,周围兵士纷纷被推倒在地。 随着兵士的倒地,法印被打乱,周围犹如锁链联结的穹顶也立时崩坏。 法阵被破了! 气流不断冲击着四周,兵士们只能躲闪飞来的碎石,根本无暇起身,更莫要说重整法阵了。 “诸位自护即可,无需在意法阵!”混乱中灵香一面施展着波澜不惊诀,一面高喊道。 仿佛是听到了灵香的喊声,混乱渐渐息止,而这场混乱正中的姽婳,却是一副极为诡异的模样。 只见姽婳浑身黄白相间,面上皮肤更是半脱半连,神情狠厉,看着极是骇人。 呵!倒真是又让她蜕了层皮! 灵香面上一笑,说起了风凉话:“连着蜕皮两次,便是再毒的虫子,也实属罕见得紧啊!” 可姽婳却只是紧锁着眉头,并未答话。倒并非是她不想,只是如今身上依旧痛痒难耐,根本无暇口舌之争。 “你且等着!” 姽婳如此撂下一句,便化作一团黑雾,飘散间飞出了院墙。 辛夷连忙想要追去,可灵香却开口阻止了他。 “穷寇莫追,那可是我精心炼制的药粉,且能让她吃些苦头的。扶风郡小屋现如今怕是已被围困,还是快些赶往那里才是。” 药粉?什么药粉? 对于灵香,半夏自然是钦佩的,但她也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药粉,竟能逼得姽婳到如此地步。 原来那便是灵香与辛夷在刘家伙房捣鼓的东西了,荨麻、葎草、鹅不食草辅以黄花地丁草汁浸泡,尔后置于丹炉注以痒诀烘干碾碎,那可是灵香小时候捣鼓出来的方子,却没想到竟能有如此奇效。 “只是……”望着身后残破的屋子,灵香一脸歉意道:“毁了刺史府,是我的不是了。” 而这时却听门后传来一声爽朗大笑:“小神仙这是说的什么话,此乃除魔卫道之举,便是毁掉几座房子又能如何。”(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定安居外遇桑牧 自分头以来,寒阳便一路仔细寻找着灵香的踪迹,从未停歇。 辈分上灵香虽是他的师姑,可她却是寒阳一手带大的,相比而言反倒是像兄妹一样。 此次一听说魔族有所动作,寒阳立时便担心起了灵香,恰逢掌教吩咐要着人将灵香寻回,他自然是自告奋勇首当其冲。 自己可是亲口答应了荼蘼师婆要保护好灵香的!x33 就在寒阳四处奔走之时,却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的一棵树有些不寻常。 现如今正是初夏,春风还未全然褪去,周围的书都是随风摆动沙沙作响,唯独这一棵树静止不动,仿佛与其他的树不在一个地方似的。 他连忙纵身上树,果然发现了其中一片叶子上竟画有定风印,他赶忙又四处寻找了一番,又在一片新叶上发现了传音符,看着是出自澄心真人手笔。 寒阳掐诀一解,只听得符中传来一道声音:“已寻得灵香,速去定安居会和。” 果然是澄心师叔! 定安居便是龙七现在所在的小院,原是荼蘼仙子的居所,荼蘼仙子定居元清派后,便着元清弟子前来搬抗物什,此处也就空了下来,后来便成了元清派弟子路过的歇息之地。 要说起来,荼蘼仙子嫁到元清派之时,可着实苦了澄心真人一行。 那时候包括澄心真人在内的几位长老还是元清派的弟子辈,荼蘼仙子与前掌教成亲后,便派了这些个弟子辈的搬取物件。 可荼蘼仙子之前是个云游之人,不论到哪里,都会自己盖个小院,偌大的天朝,真是让这几个弟子跑了个遍,还美其名曰历练。 倒是些一众长老也不愿提及的陈年往事了。 且说寒阳一听到澄心真人寻到了灵香,便急忙要赶去定安居,可还没奔上几步便又回来了——方才传音符被自己解开,总要再留个线索给赤琰子才是。 一番准备过后,他便急急往定安居去了,可就在离居所不远,却听得一阵阵咆哮嘶吼。 这动静,寒阳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十三年前元清派大难,到处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是魔怪! 寒阳立时便警醒,他急急捻指掐诀隐去气息,以林木遮掩,悄悄地往定安居靠去。可还没行上几步,便见定安居院外的一圈竟围着成群的魔怪。 那一线之隔外,魔怪接踵堆叠,密密麻麻,无不争相敲打着阻拦他们的那道无形之墙,场面看着令人心生畏惧——如此多的魔怪,若是将法阵破坏了,那后果…… 不堪设想…… 不过好在法阵看着极是结实,想来定然是澄心师叔布下的。 幸好有澄心师叔,这倒是可堪欣慰的一件事。 可寒阳转念又一想:此次寻找灵香是由师傅下的法令,点名了要澄心师叔亲自前往,可按着门规,澄心师叔不该离开元清派才是。 难道说…… 寒阳不禁冒了一头冷汗,果然魔族近来的动作都是冲着灵香来的。可灵香修为浅薄,又从未张扬自己身份,魔族能图她什么呢? 当年元清蒙难,寒阳虽亲身经历,可上清真人一众却三缄其口,从未对弟子们提起魔族来犯的缘由,只说着奉元清老祖之命,关闭山门,韬光养晦。如今来看,定然是与灵香有关的。 或者说是与荼蘼仙子有关? 正当寒阳凝神思索之时,忽觉身后一阵杀意,他连忙闪身躲开,而就在他躲开的瞬间,一把魔刃擦着他的道袍直直嵌入了方才他躲避身形的树干上。 寒阳立时警醒,循着魔刃飞来之处看去,只见暗处走出一人,黑巾蒙面,浑身戾气。x33 …… 灵香腿有旧伤,施展不得轻功,不过幸好有刘监军给的一辆马车,可灵香依旧嫌慢。 但她心系龙七,便想着让辛夷三人先行,可众人觉得,灵香为布阵擒姽婳,灵力早已所剩不多,她又不擅武道身法,若只留她一人着实危险,万一路上又遇魔族,怕是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 商议之下,便决定由脚程最快的辛夷先行探路。辛夷修为最高,又极擅隐匿,若扶风郡小屋确实危险,是帮忙还是保身,总归是有选择的余地。 而刘夏半夏跟着灵香,一则可以护她周全,二则若是届时扶风郡小屋当真有难,辛夷又走脱不得,三人或是商量对策,或是搬救兵,不虚哪个,也总比灵香一人殿后要强。 灵香觉得辛夷言之有理,便也同意了。 可就算这样,灵香三人也不敢怠慢,赶着马车一路急行。 灵香虽心中焦急,但也明白,再好的马也经不起如此,三人终还是停下来歇息了。 也正是这歇息的空档,灵香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姽婳看着是被自己逼得逃走,却似乎是她故意往自己的陷阱里钻的一般,而等着她们的则是更大的陷阱。 诚然姽婳曾中了自己的计谋,损耗修为也无可厚非,可她是魔将啊!莫要说道行了,按着年岁来看,便是吃得盐也比自己吃的饭多了,哪是那么容易中计的? 若真是这样,那姽婳究竟图谋的什么? 算了算了,不管怎样总归是要与澄心师兄会合的。 灵香左思右想想不通,只得先行作罢。 辛夷离开时虽安慰了灵香两句,但赶路之时却也加紧了脚步。 与姽婳经年相处下,他最是了解了。姽婳这人或许会隐瞒什么,但她却从来不会说假话,既然她提到了扶风郡,那那里定然正发生着什么。 辛夷运灵足下,使了七分踏云步法一路飞奔。倒不是他不是尽全力,而是在留存体力。 虽说踏云步并非多高阶的功法,但依旧是要耗费灵力的,倘若届时扶风郡当真有魔族游荡,自己也有足够的力气应对。 一番跨影绝尘,终是近了定安居,可面前的景象却让他惊诧——定安居一圈之外,魔怪攀爬踩踏,或飞或跳,无不击打着一道无形之墙。 乍一看去,定安居仿佛被扣在了一个碗盏当中! 果然如此! 辛夷心中大骇,可如此数量的魔怪,便是自己也无法应对啊! 正当这时,忽见一道术符飞来,辛夷连忙躲开,再循着术法飞来之处看去,竟是寒阳与…… 狼头!(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招式来往探虚实 寒阳立时警醒,循着魔刃飞来之处看去,只见暗处走出一人,黑巾蒙面,浑身戾气。 来人也不言语,兀自走了过来,将深深嵌入树干的魔刃拔了出来,动作利落得倒不似是从木头里而是自一团肉糜中拔出来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而就在这时,阵外的魔怪似乎也发现了此处的动静,纷纷向这里涌来,可那蒙面人却只一个抬手,这些魔怪便又听命地去破击法阵了。 看来这人是要单独对付自己了。x33 寒阳不禁蹙起了眉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 此人杀气腾腾,却能隐身于林中不被他察觉,显然是有些道行的,单是他拔刀的情形便能看出来,而魔怪又听命于他,便说明此人是有些地位的,不过…… 不过这人身上却并无魔气,难不成是个人?可人又是如何能支使得了魔怪的? 寒阳紧盯着对面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而那人亦是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仿佛也在观察着自己一般。 两相对垒,在不知对手修为深浅的情况下,往往是谁先下手,便更容易露出破绽。 可单是这么看着,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啊! 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或是来人等的不耐烦了,黑衣以先手动了起来。 只见他足下一蹬,朝着寒阳便飞身而起,其间魔刃一挥,阵阵剑气如破竹之人,劈砍着地上的碎石,向着寒阳疾飞而去。 能凭空斩出剑气,且不问此人修为几何,便是武道内力也不容小觑啊! 寒阳眉头一皱,却并未动身,只捻指掐诀,顿时周身灵气裹挟,是波澜不惊诀。 是啊,寒阳可是水火逆灵根,能运用波澜不惊这等水诀也不足为奇。 只见一道道剑气砸在波澜不惊的盾相之上,瞬间便被化解,而灵气聚起的盾却安然无恙。 与灵香比起来,寒阳的修为更高,且他的灵力更为精纯,自然不会像灵香的波澜不惊诀,动不动便被打碎。 剑刃与盾相相撞,仿佛是烧红了的铁块放入了水中一般,激起一阵阵水雾。 水雾腾腾犹如浓烟,片刻便将四周遮得看不见了,而就在这时,黑衣人的身影自水雾中猛然窜出,飞身而下,高举着魔刃便向寒阳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水雾波动如烟之时,寒阳一个弓步蹲下,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长剑。 “锵啷!” 霎时间一道火花迸射,而魔刃距离寒阳却不过一剑之隔,两人亦是面对面看了个清楚。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寒阳心下不禁寒意滋生。那双眼狠厉无比,血丝根根可数,仿佛每一根都是杀气,而这双眼某种却很是空洞,竟是生气全无。 是什么造就了如此骇人的双目! 就在寒阳愣神之际,只见那人空着的手一翻,竟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把魔刃,长臂一甩,直冲着寒阳胸口划去。 眼见着魔刃的寒气近在身前,寒阳连忙以膝抵地,腰间一个使力仰面倒地,魔刃划过,近乎擦着他的鼻子。 寒阳急急运灵,冲着那人胸口便是一掌,可这一掌却落了空。 只见那人执刀的手肘一弯,一落一起间借着寒阳的力道将自己弹了开去。 寒阳只觉剑上一沉,便见那人几个后翻便退开了七八丈远。 好一个借力使力! 寒阳不禁赞道,却也让他更加的小心起来。 此人但从身法来看,便是极厉害的,力道更是不容小觑,方才接下他那一刀,现下虎口还是麻意阵阵,可见其武道修为深厚。 再者便是自己方才不过刚刚抬手聚灵,前后不过眨眼之间,那人便借力弹开,能看出那一掌的威力的,足见他不只是单纯的武修那么简单。 那一掌可是自己独门秘技冰阳掌啊! 且不问此人是否知晓这功法,单是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察觉危险,这便不容小觑了,何况此人两招过后,却依旧一副轻松模样? 高手对垒,两招之内便能看出真章,此人绝对不止面上那么简单! 片刻间寒阳便想了个透,调整着握剑的方式,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才来往两招下,那人故意卖了个破绽,看似是被自己打退,实则是在试探自己。虽说自己也并没有使出全力,可相较于对方轻而易举的神态,倒是有些落于下风了。 此人不好对付! 思忖间,黑衣之人再次腾地而起,双刃相合,竟化作了一把长刀。 只见那刀裹挟的魔气带起阵阵怪风,将四周的水汽吹散,而那人一个弓步蹲下,闭着双目,将刀置于耳侧,仿佛是在倾听刀语一般。 禅意居合! 寒阳大惊,这可是东洋刀术! 居合本是东阳拔刀斩,其拔即斩,非拔不斩,在等待中看穿刹那的机会便是居合的真髓,据传斩时无坚不摧! 此刀法传入中土后,被一些修士习去,又结合了本土修行之法,演变出了新的一招,便是这禅意居合。 有说用此刀法之时,用刀人将自己神识脱离,将自身全然交给手中刀刃,故而会将刀摆在耳边,看着便如同在听刀一般。 这个刀法还是灵香在一次游历后回来告诉他的。据灵香所言,此刀法看着很是霸气,实则甚是猥琐。 …… “我可从未见过如此猥琐的刀法!”灵香满脸嫌恶地说着。 “哦?怎个猥琐法?”寒阳笑道。 “你若不动,他便不动,你若动了,他便趁机寻着破绽一刀斩下,待你反应过来后,想是便身首两家了。” “那以术法远处破解不就好了?”寒阳捏着下巴思索道。 “哪有那么简单!”灵香大呼,“人家虽是不动,却是严阵以待,你若以术法降服,人家几个挥斩便能化解,不知道有多麻烦呢。若是寻常居合便也算了,禅意居合麻烦就麻烦在,人家的刀可是通刀灵的!若是他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先手下来,再远也打得到你!” …… 寒阳紧盯着那人一动不动,生怕他会一个不耐烦便会挥刀劈下,可若一直不动也不是个事呀!x33 他思索再三,竟将剑归了鞘。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试他一试,毕竟自己从未见识过此刀法,而灵香素来讲古又喜欢添油加醋,虽大差不差,却并不全然可信。 如此想着,寒阳一手掐着波澜不惊,以备不时之需,一手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捻指间便向那人挥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诡谲刀法难应对 就算禅意居合是伺机而动的刀法,但坐以待毙总归也不是个事,倒不如先试上一试。 如此想着,寒阳便自怀中取了三张黄符,掐指念诀后一挥,那三张黄符便朝着黑衣人飞去。 只见那黄符先是不过纸符模样,却在半道上,符上的朱砂蓦的红光一闪,尔后便化作了三团火焰,只是那火焰却泛着青光,仿若鬼火一般。 火焰交错回旋,尔后汇合成一团更大的青色火焰,朝着黑衣人疾飞而去,眼见着便到了跟前。然而黑衣人却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听刀姿态,直到那一团火焰近在咫尺,方才一刀挥下。 这一刀下去,本是融合在一起的一团火,一下子便又散了开去,重新化作三团火焰,自黑衣人身旁擦过。 然而火焰却并未停止。 只见寒阳一个捻指,口中念念有词,那本是擦身而过的三团火如同活了一般,蓦的调过头来,围着黑衣人不停地飞转。 就在这时,寒阳指诀一变,三道火炎飞旋间不断分裂,竟化作了九团青炎。 那九团青炎围着黑衣人不断地飞速旋绕,宛如一个鞠球,将黑衣人禁锢其中, 面对如此情形,黑衣人无动于衷。方才一刀挥下后,他又摆回了听刀的姿态,仿佛从未挥过那一刀似的,更是不在乎自己身陷术法当中。 寒阳双唇紧闭眉头紧锁,他无法探觉眼前之人的气息,恍惚间就好像自己面对的是一柄长刀。 一柄巨大的长刀…… 似乎是被这种感觉震慑住了,寒阳额间竟冒起了细汗,可他却眼神坚定,从未自那人身上移开。 这时寒阳指诀又是一变,那围这黑衣人飞旋的火炎蓦的灵光一现,尔后渐渐缩小。 然而这一次,黑衣人并未等到火焰近身,便极快地挥斩起来,不过他却并未用刀锋,而是用的刀面。 那刀也是诡异,竟能如软剑一般弯曲,只见那九道火炎在刀的击打下,纷纷向四周弹射开去,或是撞在了地上,或是弹在了树上。 可还不待寒阳诧异那刀的诡异,却见黑衣人步伐一变,一个转身对着寒阳的方向便是一个劈砍。 便是这一刀,黑衣人身后竟立起了一把巨刃,泛着幽紫的光,朝着寒阳便砸了下来。 这巨刃竟和寒阳方才恍惚所见一模一样! 寒阳见状大惊,可巨刃来势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幸好先前早有准备,寒阳手势一挥,波澜不惊诀的灵气立时将他团团围住,可…… 可这一刀竟将他的灵盾劈出了一道极大的裂缝! 如此密集的灵气竟阻挡不了此人一刀! 但黑衣人似乎并不打算给寒阳反应的时间,只见他再一个回身,又是一刀劈来,巨刀再次轰然而下。 波澜不惊诀已然裂开,根本就不可能承受下这一刀,然而寒阳却没有了重新掐诀的时间了! 寒阳心下凛然:难道今日便要折在这了么?! 一刀落下,林中鸟雀惊起飞散,四周碎石尘土飞扬,待到尘埃落定,地上却只见一道巨大的刀痕。 …… 一番飞叶踏枝跨影绝尘,辛夷终于来到了定安居外,却见定安居一圈之外,魔怪攀爬踩踏,密密麻麻,齐齐击打着一道无形之墙。 这定安居仿佛是被扣在了一个魔怪做成碗盏当中! 辛夷心中大骇,直道是果然如此,这般数量众多的魔怪,便是他也是头一回见到。 此时辛夷不禁诧异起来,魔族究竟想要做什么?竟会出动如此多的怪去围剿一个小院。 按着姽婳所说想去,白无常应该是知道了灵香不在定安居的,若他的目的是定安居,便该直接去劫灵香才是,何故要大费周章的对付这么一个小院子? 正当辛夷百思不解之时,忽见一道术符蓦然飞来,辛夷连忙闪身躲开,只见他藏身的那棵树干立时燃起了一团青色的火焰,可须臾间却又结成了一团冰,将那树干团团包裹起来。 辛夷英眉一蹙,循着术法飞来之处看去,竟看到寒阳正在远处捻指掐诀,而他的对面是…… 狼头! 便说魔怪不会无缘无故成群聚集,原来是在有头领带领,可偏不好的却是这个狼头! 修行之时并曾听姽婳提起过,这狼头不知为何,竟有一些奇怪的本事,便是她也看不穿,故而才会得魔尊器重,以凡人之身成为魔族将军的。 即便自己并未见识过狼头的手段 x33,但魔族可是出了名的诡异多变啊!能令身为魔族的姽婳都觉得怪异,足见此人本领超群了。 不过若狼头真是刘夏口中的桑牧,他这一身怪异的本事又是从哪来的? 按说桑牧投军前,应从未离开过刺史府才是,便是投了军中,所经历的也不过是些拼杀的本事,虽说那些本事也极是厉害,却是直来直往,哪会如此诡秘? 更诡异的是,方才狼头不过一个劈砍,七八丈的距离,居然能将寒阳的灵盾劈裂,这便足以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还不待辛夷再多做观察,却见狼头又是一刀劈下。 眼见着狼头脚下出现了一道裂痕,以极快的速度向寒阳伸去,可他的灵盾已然劈裂,根本无法承受如此一击,而寒阳根本就来不及再次掐诀应对! 辛夷赶忙闪身而出,就在那道裂痕迫近之时,一把拽起寒阳,尔后一个纵身将其带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x33(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遮天蔽日困定安 刘夏将马套解开,冲着马吆喝了一声,那马便踢踏着往来时的路去了。 见他如此,半夏很是好奇:“你就不怕这马跑丢了?” “这个呀就叫‘老马识途’,”刘夏笑着收拾着绳索道:“它本就是军马,一场仗打下来,战场上的马匹多了去了,许多马都会在战后自己寻回去的。” 自己寻回去? 半夏大为惊诧,这不是狗么? 而灵香也只是笑了笑:“此处虽离定安居还有些距离,但它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战场上搏杀便也算了,大可不必为着方外之事拖着它去送死。” 辛夷走时虽对自己多有安慰之言,但面上的神色却骗不了她,若没猜错,定安居外定然已经混乱不堪了。 灵香取了两张匿灵符递了出去道:“此去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为免魔族埋伏,还是先将气息隐去,悄悄潜进方是上策。” 虽有防备在先,可到了定安居外后,面前的景象却令灵香三人大吃一惊:本是四周环林的小院,如今哪还看得到半丝院子影子,只乌压压的堆叠满了魔怪,即便离了老远,依旧能听到震天的嘶吼声。 这可怎一个混乱不堪了得? 虽说有澄心真人的法阵相护,可如此多数量的魔怪,便是闷也把人给闷死了呀! “这……何解?”刘夏亦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瞠目结舌地问道。 可灵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是他们去了,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无非就是送死而已,更不要说是去搭救了。 “依着现下的情形来看,澄心师兄定然是在闭关,否则也不会让魔怪如此嚣张,”灵香揣测道,可是她心里也在打鼓。 都说澄心真人是整个元清派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个,可她也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三师兄真正的本事啊。再者说了,便是修为再高,难道还能通天不成?x33 即便是通天的修为,面对如此众多的魔物,怕是一时半会也难以解决的吧? 而半夏听言却又不懂了:“闭关?这个时候闭关?” 灵香只怪着自己思虑不周,临行前没有做下完全的准备,尔后又叹了口气解释道:“先前你们演武之时可是被这等魔怪伤到了?” 半夏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确实是毫发无损,伤着的是龙七他们。 “这些个尚未启智的魔怪,伤人之后,只会不经意地给人留下瘴毒,不过几颗药丸便能化解,可是修为高深的魔族,若要有意为之,伤着人后,无论生死,都会在其身上留有魔瘴,不尽早祛除的话,受伤之人便会渐渐沦入魔道。” “而祛瘴是极耗费心力的,说是损耗修为也不为过,”灵香眉头深锁,“所以修为不高之人,便无法为他人施以祛瘴之法。” 瘴毒便好比是在一个人身上种下魔种,而祛瘴便是要将这魔种连根拔起。 原来还有这等说法,半夏听言恍然大悟,直道是怪不得上一回赤琰子道长为麦冬祛瘴后会变得那样虚弱。 灵香点了点头:“按说为人祛瘴之后,须得闭关运转七个小周天,方能有所回复,而受伤之人更是要闭关一百二十日运转大周天后才能痊愈,可……” 可现下看来,属实是不太可能了…… 如此说起来,灵香忽的觉得奇怪不已。想那小白,虽说不算是正统魔族,却也是个怨魔,生生的被魔道折磨了几百年,如今才变得清醒。按说惠悟堕魔也没多久,竟然能不被魔道吞噬心神,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或者说,他虽有神智,却依旧在魔道中沉沦挣扎? 灵香赶忙摇了摇头:现在哪还有心思管这些,他人如何,与自己何干?眼下还是要赶紧想个对策才是。 “若是……若是我们悄悄靠近,先从外围消灭呢?”刘夏焦急万分,却想不到任何破解之法。 “你疯了吗!”半夏闻言大呼,尔后忽的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忙捂上了嘴,向着定安居看去。 还好还好,相较于山下的那一坨坨的疯子,自己的这一声属实是微不足道了,想来便是顺风吹过去,下面那群怪物也是听不到的。 然而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山下那一群怪物,各个壮如猛兽,莫说你去灭杀了,怕是还没靠近,便被人打牙祭了。” 而灵香却眼睛一亮,但并未多说,只点了点头说道:“半夏说的是,可莫要小看了那些个魔怪,虽说还未通灵启智,却是有野兽的本性,五感可敏锐得很。 x33” “那总不能让他们就如此破坏法阵吧,万一……”刘夏不禁想到了二次演武。x33 灵香知道刘夏心中想的什么,只笑着摇了摇头:“澄心师兄与我不同,他可是元婴虚境,再有个百十年怕是便能破境化神了,莫说这些个低阶魔怪,便是白无常来,也未必能破得了他的法阵。” “可……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放着这些魔怪不管不是?”半夏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解眼下的困顿。 “那自然不是,我倒有一计,”灵香笑了笑,“说起来还亏得半夏提醒了我,就是得劳烦你二人跑个腿儿。” 刘夏半夏闻言对视了一眼,忙问着是什么法子。 只见灵香狡黠一笑,对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上前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阵外魔怪嘶吼震天,起初不过是在地上叫嚣,没想到不过半日光景,竟一个个相互攀爬,不消片刻,便如同一块幕布,将定安居遮了个严实。 龙七赵无恙哪见过这等阵仗,纷纷有些不知所措了,可他二人却丝毫办法也没有。 两人亦是度日如年,可阵内如今遮天蔽日,连现在是什么时辰也无从得知。 更为糟糕的是,龙七变得愈发虚弱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头痛闹热不过是因着外伤而导致的发温,却不想现在竟开始出现了幻觉,耳边除了充斥着魔怪的咆哮,还有一个笑声不断地回响。 那笑听着很是癫狂,自己仿佛是置身在一片泥潭当中,伴随着笑声的,是一只巨大的手,不住地将他往下拉扯。 龙七生怕赵无恙担心,努力维持着神思清明,可愈发地坚持,便愈发地混沌难忍。 终于,龙七再也支持不住自己了,竟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 赵无恙见状大惊,忙拍打着龙七的面庞呼喊着,可在触及龙七的之时才发现,龙七竟是烫得骇人。 混沌之中,龙七依稀能听到被魔怪嘶吼声掩盖住的赵无恙的呼唤,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只下意识地回道:“没事……没事……” 昏暗如潮,直击神庭,就在龙七将要沉沦之时,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尔等魔怪,不过奉命而已,回天丹在此,还不速速跟来!”(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计上心来传音符 “不行!”刘夏断口拒绝道:“怎可留你一人在此?况且此法多有不妥,万一一个不好,便是全军覆没!”x33 半夏亦是附和:“是啊,若是被魔怪发现了,你用不得轻功,又如何能保全自己?” “无碍,我已将手诀教给了你们,届时动静也是自你们那发出的,与其记挂我,倒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避开才是。”灵香虽面露笑意说着玩笑话,可她心中自然还是担心的。 定安居三面环山,山上林木葱翠,天雷法阵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奈何灵香灵力所剩不多,根本无法施以如此大阵。可即便灵力充足,依着她的修为,便是能够施展,只怕那落雷的威力也不足以降服如此多的魔怪。 不过好在方才半夏的一声惊呼提醒了灵香,既然无法除掉,那便将它们引开便是,就算这些个魔怪声震如天又如何? 比嗓门?她灵香可还没服过谁呢! 况且对于传音符,灵香可是颇有心得的。 记得小时候学符道之时,因着想着其他的事情出了神,无意中将传音符的收尾多画了一个圈,谁曾想这个圈竟能将原本的声音扩大好几倍,放近了听,就如同耳边落了个炸雷,甚是骇人。 不过自从发现了这个法子之后,灵香便养成了每每画符收尾时都会再多画个圈的习惯。此事也着实令元清派的几长老好是烦恼了一阵,但屡番呵斥教导后,灵香却依旧我行我素,日子长了,便也各个作罢随她去了。 依着灵香的说法,法子好用便是好的,何必墨守成规呢? “不行!”刘夏依旧是不同意。 灵香如今的状况本就难以自保,眼下躲在角落尚未被发现倒还好说,可若是被发现了,岂不就危险了?真要是那样,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叫他如何向龙七交代呢? 况且如今还未见到白无常一行的踪影,他们此时找上门的话,灵香又当如何应对? “那你可有其他的法子?”灵香心下着急:“不救龙七和无恙了?” “这……”刘夏听言,一时陷入了两难,可叫他放着灵香不管,无论如何他也是做不到的。 “若你二人有筑基修为,此事倒还有他法,可时事逼人,难不成就让龙七无恙闷死在定安居不成?” 灵香自然知道刘夏是在担心她,但闲云居内却是等不得的,澄心真人还好说,闭关之时本就会封闭五感,倒无大碍,可龙七赵无恙不同啊! 尤其是龙七,他可是身上有伤的,便是先前在悠然居为他以药浴磨炼了筋骨,但此次受到的是魔瘴之毒,不会那么容易好的。 虽说这样说有些不妥,但此时只能如此才能说动刘夏这个死脑筋了。 有些人,若不施以压力,是不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只见刘夏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树上,面上一副恨己不争的神情。 他自然不会怪灵香,只会怪自己无能,可哪一个都是他的朋友,舍了谁都是不行的。 见刘夏如此,半夏吓了一跳,刚想劝说,却听灵香又开口道:“事分轻重缓急,如今我在此躲着尚且安好,声音又不是从我这传出去的,何必为那些个无法确定的事情杞人忧天呢?,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为无恙他们解围才是。” “再者说了,即便白无常来了,我也自有法子应对,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的不堪?” “事急从权,救人要紧啊!” 刘夏闻言又是一拳,那树干顿时劈裂,而他的手也变得血淋淋的,可他却毫不在乎,良久之后方才下定决心回过头:“那你定要保护好自己!”x33 灵香这时才轻轻一笑,故作轻松道:“那是自然,我可怕死得紧呢!”说着将一沓传音符递了出去。 半夏接了符纸,面上还很犹豫,而灵香却拍了拍她的手,冲她一个颔首。 望着灵香眼神坚定,半夏终是妥协了,点头应下后,一个转身便与刘夏一道离开了。 目送二人走后,灵香再次看向定安居,就在这时,定安居一旁忽的一阵飞石崩裂,唬了她好一大跳,那一处林木遮挡,实在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辛夷? 能弄出这动静的,想来也只有他了,可为何那些个魔怪却视而不见?难道是遇上了谁? 灵香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此时不论是谁,辛夷也必然不是对手。 白无常便不用说了,任谁都不会是他的对手。至于惠悟,上一回见到便觉得他与先前有所不同,却不知他究竟如何做到那么短时间修为大增的。而那个黑衣人,辛夷刘夏二人合力都不曾将他怎样,如今若是遇到岂非羊入虎口? 可黑衣人若真是桑牧的话,他又为何会替白无常卖命? 正当灵香左右想不通时,却见一人腾地而起,远远看去竟眼熟得紧,却因着相距太远看不真切。 而这时,只见那腾地之人一个周身一道清辉急射而出,虽白日里不甚分明,可灵香却是认得的。 “拔魔清晖!”灵香大惊:“是寒阳!” …… 辛夷从未遇过如此压迫,他知狼头深不可测,却不想竟厉害至此,仿佛是一把刀悬在自己的脑袋上,随时随地便会斩下似的,虽将寒阳救了下来,可面对如此劲敌,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寒阳扯了扯辛夷的袖摆,同时做了两个手势——一个竖一个圈。 他这是要两人围攻! 辛夷看了一眼依旧保持听刀姿态的狼头,心下却打起了鼓。 连姽婳都看不透的人,仅凭自己与寒阳便能降得住了? 辛夷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先前与水镜外之时,他与刘夏可不曾保留,何况暗中还有半夏施展符咒,可狼头却似乎只是在逗着他们玩一般,轻轻松松不说,还能全身而退,足见此人功力高深。 见辛夷出神,寒阳也顾不得其他,只推了辛夷一把,尔后便捻指掐诀腾地而起。 面前之人看着邪性无比,想来寻常法子是没用的,师傅曾传授拔魔清晖与他,虽说修为欠缺,功法亦是不能运用自如,可眼下也只有试上一试了。 横竖是束手无策,死马权当活马医吧!(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内忧外患复清明 拔魔清晖是无为老祖的玄术,对付魔族最是有效,其术法精妙,便是上清真人也不过只参悟了其中四五成而已。 寒阳是水火逆灵根,按说并不适用此功法,但他是元清大弟子,上清真人是以下任掌教为目的而着重培养之人。 故而对于老祖传下来的功法,哪怕再是不合,也是要悉数懂得的,若是将来门中能有根骨奇特的后生,也能将此等玄术传下去,不至于断了祖师爷的传承。 既是不适用,那自然是无法尽其力的,不过相对来说,便是些许清晖,也是能重创一般魔族的。 左右是无计可施,倒不如一试,诚如灵香常说的,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寒阳腾地而起,手诀翻飞间,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寒阳周身泛起一道清光,犹如月辉一般。 辛夷只觉周遭蓦的一暗,唯可见半空的寒阳散发着的、犹如夜幕悬月一般清冷而又柔和的光。 点点光尘环绕着寒阳,片刻后,光点先是犹如水滴一般,一颗颗缓慢低落,可眨眼间又变得仿佛山间的瀑布倾泻而下,顷刻间便将辛夷笼罩。 就在这时,寒阳口决声戛然而止,只见他猛然睁眼,眸子竟变得与这道清晖一般,尔后将掐定的手诀指向狼头,爆喝一声:“去!” 一道灵光犹如利箭急射而出,霎时间便将狼头淹没其中。 片刻过后,尘埃落定,寒阳轻轻落下,方一着地便体力不支跪了下去,一手撑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究竟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而拔魔清晖又极其耗费灵力,一时间倒是有些累了。 待到寒阳稍微地回复了些,才擦着额间细汗起身,可…… 可抬眼看去,狼头居然岿然不动,依旧是听刀姿态!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寒阳大惊,便是辛夷也一脸的讶异。 如此繁杂的功法,一看便知其威力非同一般,然而狼头不仅正面全然受之,且还还发无损! 就在二人不知何故之时,只见狼头脚下一动,尔后长刀一刺,一阵锐利刀气直冲着二人扑面而来。 寒阳方才施展过拔魔清晖,哪还有躲闪的体力,更是没有灵力施展波澜不惊诀。辛夷倒是能够避开,可若他躲开,寒阳便只能受此一击。 那刀气疾驰而来,眼见着便要到了跟前,寒阳几乎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锐利,那感觉彷如一根绣花针刺在两眼之间一般。 就在这时,辛夷一个回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尔后自腰间猛然抽出长刃,硬生生地接下了这道刀气。 刀气犹如一跟铁钉,猛然撞击在鹿角长刃上,霎时间火花迸射。 刀气力度之大,直撞得辛夷腕骨生痛,他只觉得如同接下了一把实实在在的刀,而这刀气的力度亦是持续不断。 只听辛夷沉声一吼,腰间使力,长臂一甩,才将这一阵刀气甩向了身侧。 须臾间,山石炸裂,树倒尘起。 这一切全被灵香看在了眼里,就在寒阳腾地而起之时,她便连忙向前靠近了些,这才看到和寒阳一起的辛夷,还有黑袍加身的狼头。 此番倒是看得真切了,可灵香却暗道不妙。 寒阳虽说是结丹境修为,可他并不擅拔魔玄术,强行施展,只会事倍功半,且辛夷曾说过,那叫狼头的是人。 拔魔清晖是驱魔之法,怎会对人起作用? 待到术法落定,见着纹丝不动的狼头,灵香眉头皱得更紧了。 果然如此! 可她却不禁又思索了起来:既然是人,刘夏又自他身上得了刘大小姐亲绣的荷包,那此人多半是他口中的桑牧了。可既然是桑牧,身而为人,又为何会替魔族卖命?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因由? 灵香本觉得此事还不必急着弄清楚,本想着见过刘大小姐之后再议其他,可眼下却不得不面对了。 而且,此人气息怪异至极,一时半会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里…… 难道是自己看漏了什么?x33 灵香望着纹丝不动的狼头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张网罩住了一般,而这个狼头便是关键。 阵外打得激烈,定安居内也不太平。 虽说阵内遮天蔽日,可赵无恙却隐约也看到了辛夷的身影,只是不知为何,似乎在与人较量着。 难不成是白无常?可他哪里能是白无常的对手?先前在水镜之外便吃过亏的! 一想到这,赵无恙顿时心急如焚,可阵外魔怪接踵而至,络绎不绝的魔怪彼此攀爬着,实在难以看清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赵无恙不断循着魔怪之间的缝隙往外看时,一道拳风袭来,将身侧的院门打得稀烂。 赵无恙立时警醒,连忙几个转身躲开,再一看去,那出拳之人竟是…… “七……七哥!” 只见龙七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许是那一拳动的狠了,身上的细布竟深处血晕。然而龙七似乎并不知道痛一般,举拳便向赵无恙冲来。 赵无恙一面躲闪着龙七的拳头,一面呼喊着龙七,可龙七却如同没有听见似的,只如同见了仇人一般,虽步履踉跄,却不断地追击着赵无恙。 龙七曾学过红拳,虽只是皮毛,却也是破坏力十足,二人来往间,不一会,院中已是凌乱不堪。 赵无恙一看便知龙七神志不清,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他,眼见着院中屋门窗户被砸得破烂,却也无法。 总不能还手不是?龙七本就有伤万一再伤上加伤,岂不更糟? 不仅无法还手,且还得留心,不能将龙七引到澄心真人闭关的屋子,否则若是让龙七看到了澄心真人,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龙七只觉一阵混沌袭来,屋外魔怪嘶吼不断,只扰得他心神不宁,渐渐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了姽婳就在眼前。 他顿时气愤难忍,却不知龙渊何在,便只能一拳挥去,却不想竟被姽婳躲开了。 听得姽婳不停地嘲笑,龙七心中恨意滋生,他不断追击,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 他隐约能听到被魔怪的咆哮淹没的赵无恙的声音,于是便想安慰他,可出口的却只是断断续续的呢喃:“没事……没事……无恙……有我……” 昏暗如潮,直击神庭,终于,龙七再也支持不住自己了,竟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他似乎是累极了,便是喘息也变得虚弱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乍然响起,令他顿时心神清明: “尔等魔怪,不过奉命而已,回天丹在此,还不速速跟来!” 是灵香!(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各陷苦战难脱身 “尔等魔怪,不过奉命而已,回天丹在此,还不速速跟来!” 本就三面环山,此时一道声音乍然响起,霎时间空谷回响,连绵不绝。 “簌簌簌……” 一群群山雀扑棱棱惊飞而起,成群结队,乌压压一片,犹如乌云一般。 刘夏也没想到,不过是区区一张符箓,便会有如此威力,方一催动,便听得如此炸响,登时便觉得后脑一震,直到谷中回响消失,耳中还是不断地“嗡嗡”作响。 记得灵香念符之时也没有多大声啊,怎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也正是这猛然一吼,谷内的嘶嚎声顿时便安静了下来,魔怪们俱是被这一声吼声震慑住了,纷纷愣在当下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座雕像。 待到谷中回声消尽,魔怪们方才面面相觑,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暗中一人一个挥手,一群魔怪便自群中脱离,嘶吼着朝着刘夏的方向奔去。便是这时,另一个方向竟再次响起了灵香的声音。 “啊哈哈哈!一群蠢货,往哪追呢?姑奶奶在这呢!” 刹那间,整个谷中都是灵香挑衅的笑声,简直嚣张至极,而谷中又是好一阵沉寂,仿佛落针可闻。 暗中那人眉头一皱,沉吟片刻,便又是一个挥手道:“去!” 只见那人身后还有一人,沉声一应,一个闪身便往最初的声音的方向奔去,而留在定安居外的魔怪,又分出来一群去追逐第二个声响了。 初闻炸响,半夏倒觉得还好,只当是身在谷中,故而声音才会如此响彻云霄,可待到她催动传音符后,才发现原来灵香的声音是真的响亮,犹如耳边一个炸雷,贯耳发聩。 半夏连捂住耳朵也忘记了,只盯着眼前燃烧的黄符好一阵发呆,直到看到成群结队的魔怪朝自己奔来,她才回过神。 “祖宗呀!真是捅了胡蜂窝了呀!”半夏也顾不得耳中嗡鸣不止,连忙拔腿就跑。 正是这两声炸响,似乎也影响到了狼头,只见他虽依旧是听刀姿态,却不停地扭着头,仿佛是在驱赶耳边的蚊虫一般。 而寒阳也皱起了眉头问向辛夷:“是灵香,她怎么在外面?” 辛夷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况且眼前还有个狼头,当真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 不过这也给了辛夷一个反击的机会,只见他一个捻指间,瞬间尘舞飞扬,尔后便隐去了身形,直到再次现身,已是在狼头的背后了。 此时的狼头似乎还在灵香的吼声的影响中没有回复过来,那摇头晃脑模样,像极了老先生抽背八股时背不出来的学生一般。 便是这时,辛夷一刀挥下。 “锵锵!” 然而这一刀却被狼头挡下了。 见此情形,辛夷不禁疑惑起来:按说方才狼头的表现便是被灵香的术法影响到了才是,却为何能挡住他这一刀?自己现在的速度可是要比寻常快上两倍不止的啊! 辛夷蹙眉看去,却发现狼头依旧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难道说是刀在引导他? 寒阳亦是看到了这个情况,他顿时明白了灵香口中所说的通刀灵的意思了,原来二人与之对抗的并非是眼前这个人,而是这把刀,所以狼头从头到尾才会一直闭着眼睛。 “是刀!” 寒阳立时出声提醒辛夷,可为时已晚,只见狼头身形一转,手中的刀以极其奇怪的角度急速砍向辛夷。 然而更怪的是,不知怎的,辛夷竟无法抽身离开,手中长刃仿佛是被狼头的刀压制住了一般。 眼见着那刀已在眼前,辛夷赶忙抽出另一把短刀相抵。 “叮当!” 火花四射下,辛夷竟被压制得半跪在地! 陷入苦局的不止是寒阳和辛夷,还有刘夏。 依着灵香的嘱咐,催动传音符后便该寻着另一个位置再次施展传音,然而令刘夏没想到的是,那些个魔怪竟会如此之快,他不过是刚落地,便被魔怪赶了上来。 魔怪们各个面目狰狞,咆哮着奔向刘夏,那气势竟是如豺狼捕猎一般,不一会便将他团团围住。x33 刘夏暗道不妙,依着眼下的情形,只怕半夏那也不好过了——虽不知她轻功如何,但想来是不如自己的。 诚如刘夏所料,半夏本就因着传音符的威力愣了许久,直见到魔怪近在眼前方才动身,自然是跑不了多远的。 况且半夏可是入了元清派方才开始习武,前后也不过半年光景,哪比得过刘夏自小便修习武道? 虽说刘夏修习的不过是兵家那些个寻常武法,但总归是有些底子了不是?除二算起来,早便是锻体修为了,更何况刘夏现下已是炼气,而半夏却依旧锻体而已。 面对围上来的魔怪,半夏哭丧着一张脸,直道是自己真不该趟这趟浑水。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也不知半夏当真是运气好还是怎的,方才见着魔怪朝着自己奔来时,她便将身上的符箓悉数取了出来,能用不能用的,或是贴在了自己身上,或是沿着逃跑的方向贴在了树上,局势倒不似刘夏那边看着那么紧张了。 就在半夏将最后一张黄符贴在一颗树上后,那些个被她贴上符的树竟形成一个法阵,将奔来的魔怪大多都困在了其中,只能在阵中不停打转,却始终走不出来。 而那些个没有入阵的魔怪,亦是到处嗅探着半夏的气息,原由无他,只因半夏身上如今贴满了匿灵符和隐身符! 如今的情形便是,半夏站在一棵树下一动也不敢动,而她的眼前,则是不停有魔怪嗅探经过,如同一群寻找猎物的老狗一般,看着滑稽极了。 运道好当真也是能救命的呀! 灵香本也没想过刘夏二人能够将魔怪悉数引走,只想着能减少一些是一些,可她万万没想到,给出了一沓传音符,竟只得了两次声响。 罢了罢了,围着定安居的魔怪怎的说也空了许多,想来龙七和赵无恙也不至于闷死在里面了,至于刘夏和半夏嘛…… “大概是能够走脱的吧……” 灵香不禁小声嘀咕着,却好似又不太笃定,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尔后又再次看向寒阳与辛夷那处。 便是这时,一个人却出现在了灵香身后。 “噗!” 一声折扇打开,只听得那人说道:“好个声东击西祸水东引啊,浮沧长老果真是好算计!” 灵香大惊,回头看去,那人竟是…… 白无常!(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又见悠然梨英落 “是灵香!” 龙七回过神后,立时便回屋取了七星龙渊,踉跄着便要出阵。 “七哥你这是要作甚!”赵无恙见状连忙拦住了他,幸好龙七现下虚弱,否则赵无恙还真拿不动他。 眼见着院中愈发清亮,头顶的魔怪也少了许多,龙七心中百感交集。 方才那两声定是灵香无疑了,如今阵外魔怪急剧减少,必然是去追她去了,若是这些个魔怪找到了她,那……那…… 龙七不敢往下想,赵无恙此时亦是满心的担忧,不过还是死死地拉着龙七不肯放手。 “莫说你现在有伤在身,便是好好的,又如何自这些个怪物里冲出去?” 可龙七哪管得了那么多,只一心想着要出去救灵香,挣扎着想要摆脱赵无恙。 赵无恙别无他法,只能拽着龙七,龙七虽身子虚弱,却一副不管不顾模样,赵无恙属实有些架不住了,连忙再次开口劝道:“方才听闻灵香姑娘的声音是来自不同方向,想来是灵香姑娘故布疑阵,将这些个魔怪引走罢了,如今她定是在别的地方藏着的。你若就这样出去了,岂非辜负了灵香姑娘的良苦用心?”x33 方才赵无恙可是看到辛夷了的,这二人既有如此动作,必是有些算计的。 听得赵无恙如此一劝,龙七这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倒是自己有些急进了,对于灵香,自己还是了解的,她断不会鲁莽行事,而无恙所说确也在理,可不止怎的,自己这心里却很是不安。 许是方才过于紧张,此时想明白后又猛然放松了下来,龙七竟忽的眼前一黑,腿上一软,幸有赵无恙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倒地。 “七哥!七哥!” …… 一阵风拂过,吹得龙七暖暖的,一片白色花瓣落在鼻间,弄得他痒痒的,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咦?这不是? 龙七睁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满树的梨白,风一吹过沙沙作响,花瓣犹如落雪,纷纷飞飞飘散开去。 啊!是悠然居啊! 龙七惬意地舒了口气,复又闭上了双眼,却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坐起,环顾着四周,满眼的疑惑。 他……他怎么会在这?方才不是…… “哟!又见面了!” 正当龙七疑惑不已之时,却听得身后一人开口。龙七吓得连忙起身,回头看去,竟是灵香! 不对!不是灵香!是龙渊剑灵! 龙七眉头一皱:“怎么是你?”x33 “哟!这话说的,好似我多想看到你似的,还不是你将我召来的。”龙渊一副灵香的语气,学着灵香轻轻一跃,便躺到了吊床上。 龙七听言大为不解:“什么叫我把你召来的?” 龙渊却只是耸了耸肩,尔后抬手指向了悠然居的屋中。这时,内院屋子的木门蓦的打开,一阵烟气轰然涌出,随后便见一人自屋内走出,居然是…… 又一个龙七! 他……他是谁? 龙七满面惊诧看向龙渊,便是这时,那屋中的龙七忽的睁眼,邪笑着便向龙七冲去…… …… 一群群魔怪将刘夏团团围住,逼得刘夏退无可退。望着气势汹汹的怪物,刘夏眉头紧锁,一面担心着半夏的安危,一面想着脱身之法。 可眼下看来,只能先解决掉这些怪物才能脱身了。 然而如此数量的魔怪,若以自己寻常手段,怕是不容易应对啊! 刘夏沉吟着,看着手中化生剑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庞,不禁陷入了沉思。 …… 暮临阁外,刘夏正潜心练剑。 自他到了澄心真人的道场后,虽勤勉不缀,修为却始终不得精进,听闻龙七在灵香的教导下,如今已是筑基修为,一想到这,他便有些急躁了。 刚入宗门之时,自己与龙七相差得并不很多,更是在剑法上略胜一筹,可谁知不过短短数月,龙七竟会将他远远甩开。 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修行的天分? 刘夏一面想着,一面将剑耍得“嗖嗖”作响,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心中有些愤然。 这时,只见刘夏耍了一个剑花,尔后手中的化生剑便化作了根根藤蔓,缠绕在了一块大石上,顷刻间便将它捆了个结实。 可一见如此,刘夏心中更加的烦闷了。 说实在的,当初在点苍洞中挑选武器之时,他也不过是随手这么一拿,便挑中了手上这柄化生剑,可待到后来运用之时,这剑却极不趁手。 动不动便化作柳条藤蔓,或是变成一根根银丝,也不知能有什么作用。 刘夏是用惯了剑了的,故而当时才会选择此剑,可这把剑未免也有些太任性了!若是危难之时如此,又如何能够应敌? 正当刘夏烦恼之时,只见一个身影飞身袭来,刘夏连忙抽手应对。 只听得一阵猎猎作响,两个身影你来我往间便过上了手,这时刘夏才看清来人,正是自己的师傅澄心真人。 刘夏连忙翻身退后,尔后一个道礼行下,口中呼道:“师傅!” 澄心真人抖了抖广袖,笑着对刘夏说道:“为师见你气息不稳,这才将你打断,你是个刻苦的,但也莫要过于急进,若是伤了内里,便得不偿失了。” 刘夏闻言又是一礼,口中称是,便再无他话。澄心真人见状摇了摇头,再次开口道:“为师见你方才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 刘夏犹豫了片刻,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却又听澄心真人说道:“你我师徒一场,但说无妨,师者不正是要与弟子答疑解惑的么。” 听得此言,刘夏一礼,尔后便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澄心真人听言,倒是没有接口,只沉默着看向远方。 许久之后,澄心真人方才说道:“为师有一柄环刃,是你师祖传给为师的,那时候为师也如你一般,总觉得这环刃不称手,且环刃多为女子所用,为师也很是不情愿。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此剑与你无缘,又为何会落入你手呢?” “此剑名为化生,既是有名,便有剑灵,你若不与之交心,它又怎会回应你呢?” 刘夏闻言大为不解:“师傅是说与剑交心?可弟子不过炼气修为,又……” 澄心真人抬了抬手:“便是一柄梳子,用的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哪怕此时不能得见其灵,可它却是明白的。既然互为结缘,何不坦然相对呢?” “与之真心,方得赤诚。” …… 刘夏握着手中长剑,面上神色坚定:化生剑,此番我便将自己交付与你!(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化生一剑成飞叶 第二百六十二章一剑化生成碎片 一把镰刃旋飞而来,刘夏连忙一脚踢开身旁的魔怪,尔后腰间使力,一个下腰堪堪躲开,又将化生剑挑出一个剑花,刺破了踢来的怪物的脚掌。 正当这时,却听得一阵叮铃作响,只见一只豹面怪物,拎着九环大刀,冲着刘夏便斩了过来。刘夏一掌拍地,身子如陀螺般旋转飞起,化生剑飕飕作响间,一剑刺穿了那豹面怪物的喉咙。 霎时间,魔血飞溅,周围的魔怪似乎也被震慑住了,只将刘夏团团围住,只嘶吼着壮大声势,却并不上前。 此时倒是令刘夏有了喘息的时机,然而他挂心半夏,倒是有些心急了,然而如此多的魔怪,一时半会怕是走脱不得了。 刘夏深感焦躁,却并无良策。 莫看这些个不过是低阶魔怪,却个个如猛兽一般,只等刘夏一个疏忽,便会群起而上。 见此情形,刘夏能想到的,也只是将这些个魔怪逐一击杀了,但魔怪数量如此之多,怕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解决的,便是解决了,自己的体力能否支撑也未可而知。 细汗自刘夏额间渗出,他一面思考着可还有其他对策,一面警惕着魔怪的动作。 …… “徒儿啊,修行之人,切勿妄自菲薄,唯坚定心中大道,方能无惧无畏,一往直前。” “既得缘分,那便安然处之,与之真心,方得赤诚。” …… 刘夏忽的记起了澄心真人的教诲。 他这师傅,虽在一众长老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总是能在自己迷惘之时,给予自己力量,令自己内心更为坚定。 “化生剑,”刘夏喃喃开口道:“你我相聚,便是缘分一场,此番我便将自己交付与你了!” …… “师傅言下之意,是要与之通灵,可徒儿不过炼气修为,又如何与之交心?”刘夏不解,忙问道。x33 澄心真人摇了摇头:“并非是令你与之通灵,而是要你试着接受它,喜欢它。莫看它不过是一柄兵器,却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就如为人处世,试问一个人若是打心眼里不喜你、排斥与你,你又如何能接近她,如何能将自己的身心交付与她,与她成为朋友呢?” …… 刘夏执剑遮面,那剑仿佛也听懂了他方才的低语,只见化生剑剑刃一道荧光划过,就在刘夏腾地而起冲向魔怪之时,化生剑刃竟节节分离,其间有灵光联系其中。 一剑挥下,化生剑变得如同鞭子一般,碎刃飞旋着,深深刺入周围的魔怪体内。 刘夏面上诧异不已,半惊半喜地收手,只见链接着碎刃的灵光蓦然收紧,将一节节碎刃悉数收回,眨眼间再次变成了一把寻常的剑。 这是?化生剑?x33 刘夏盯着握在手中的剑,似乎还未自方才的震惊中回神。平日里只见过化生剑化作藤蔓,如此似鞭似剑形态,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而正在此时,那些被剑刃碎片刺中的魔怪,伤口中蓦的长出一片片绿叶,滋生不断,仿若花开,片刻间便将他们团团包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魔怪挣扎期间,绿叶成团,将开出一朵朵花,红的黄的,姹紫嫣红,各色各样。而就在这些绿叶球上花团锦簇后,其中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动静。 此情此景可谓叹为观止,刘夏竟不知自己手中的剑居然还有这等力量。 师傅说的果然没错! “啪啪啪!” 就在刘夏诧异不止,魔怪畏首不前之时,只听一阵掌声响起。 “真是精彩!”只见怪物身后,惠悟立在树杈上,满脸狞笑地拍着手。 …… 半夏无意间布下的法阵,说白了便是同古竹林的法阵一般无二。半夏的修为虽远远不及竹杖老人,但对于此等器诀阵法而言,修为的高低倒也不是多重要。 倒不是说阵诀无关修为,就拿元清派九阙山的守山大阵来说,便是亏得昭冥真人修为深厚,故而才会如此坚固。 九阙山的守山大阵是昭冥真人借鉴了竹杖老人的布阵手法,以器诀阵法与术诀阵法相结合而布下的法阵。这种法阵,既能如器诀阵法一般经久耐用,又能如术诀阵法那样具有延展性。 不过这样也同时具备了两者的缺点,既会如器诀阵法一般容易破解,亦会如术诀阵法那样具有依赖性。 这不,半夏无意中布下的器诀阵法,其阵眼便是一道百转千回符,也正是因着这张符,故而才会令魔怪总困在阵中不得出。 然而也正是因为身陷其中的魔怪的混乱,导致他们四处碰撞胡乱抓挠,没过多久,便将身为阵眼的百转千回符给挠了下来。 阵眼的符咒方一落地,便见原本附在树干上的黄符悉数落下,稀稀拉拉洒了一地。这使得半夏与被困的魔怪俱是愣在了当下,两眼盯着一张张飘散的黄符,那情形真是滑稽极了。 可莫要小看了这些低阶魔怪,虽说品阶不高,又尚未启智,但终究也是魔族,依旧会有情绪的。便是那些个野兽,不也是会有七情六欲呢不是? 就比如说现下这些魔怪盯着这些散落的符咒而出神,待回过神后,便愤怒嘶嚎起来,寻找半夏的步子更为凌乱了,看着甚是癫狂。 半夏叫苦不迭,直缩着身子不敢动弹,更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被这些凶神恶煞的怪物察觉。 然而天公不作美,不知怎的,忽的一阵劲风迎面吹起,直吹得林中沙沙作响,而半夏身上的符咒也如秋叶一般,零零散散地被吹落。 半夏手忙脚乱地想要护住身上的符咒,可越是慌乱,越是倒霉,顾着左边便顾不得右边,抓了眼前却失了脚下,最终竟是一张都没有保住。 望着渐渐显露身形的半夏,林中又是好一阵沉默。魔怪与半夏彼此相望,一个诧异,一个尴尬。 “呃……”在这场沉默中,半夏终是出了声,倒不是她想要打破这份沉寂,而是实在是觉得这样有些难堪。 兴许是这份沉寂被打破了的原因,也兴许方才不过是混乱前的宁静而已,那些个魔怪蓦的高吼,龇牙咧嘴举刀扬刃便想着半夏冲来。 “天爷呀!”半夏一面惊呼,一面赶忙自腰间取了判官笔出来,尔后便是好一阵乱画乱涂。 混乱之中,半夏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个什么玩意,只知道尽全力地运灵挥洒——她可不想死在这啊!(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周旋无常救兵降 “他们二人大概是能够走脱的吧……” 灵香不禁小声嘀咕着,却好似又不太笃定,只能假作安慰,尔后又再次定睛看向寒阳与辛夷那处,故意不将心思放在半夏刘夏身上。 倒不是灵香不在乎那二人,只是她自己也实在不敢多想,只能如此自我宽慰。 便是这时,一个人却出现在了灵香身后。 “好个声东击西,浮沧长老果真是好算计呀!” 只听一声折扇打开,灵香回头看去,登时大惊,那人竟是…… “白无常!” 白无常轻摇着折扇,一派书生模样,笑着说道:“浮沧长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多日不见?”灵香一面警惕着起身,一面冷笑着嘲讽道:“我竟不知无常使者这般惦念在下,前几日方才见过,这便又寻来了。” “哎~”白无常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本座对浮沧长老甚是欣赏,自然是要多多见上几面才是。” “啧啧啧!”灵香咂着嘴,面上尽是不屑,“能令使者如此惦念这,还真是令人高兴不起来呢!” “哈哈哈!”白无常大笑,“浮沧长老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啊!” 听得此言,灵香却回以嗤鼻冷笑:“承让承让,无常使者不也依旧如此装模作样么?” 白无常似乎并不在意灵香如此无礼,只笑着摇了摇扇子,向灵香走近了两步。 “方才听灵香姑娘提到回天丹,想来灵香姑娘是知道了我等所图了,既是如此,那大家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灵香可否将回天丹交与在下?” 灵香直道是,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眼下形势如此严峻,居然还能遇上白无常,当真是倒霉极了。x33 依着自己的修为,与白无常硬碰硬怕是不行的了,便是伤情师兄在,也不能将他如何的,不过若要自己束手就擒,也没那么容易。 “无常使者这话说的,莫非在下不知道回天丹的去处,你便要杀了在下不成?” 前不久自己已经知晓了魔族的目的,便是为着回天丹,便是说明他们至今也不曾寻到回天丹丝屡消息,如今一众魔怪围堵定安居,想来便是因着此处曾是母亲的寢庐,故而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灵香想着,既是如此,那便以回天丹作饵,定能缓解境况。 白无常闻言却只是一笑:“浮沧长老说笑了,虽说回天丹于我等极是重要,可你也是必不可少的,本座又怎会伤你分毫呢?” “这话说的,”灵香说着,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可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呢,在下何德何能,能劳魔尊如此惦记着?” 既然性命无忧,那便无碍,倒不如趁此机会套上几句。 白无常却并不答她,只笑道:“浮沧长老可莫要想着自本座口中得悉一丝半毫,本座也不会上你的当,至于为何是你,且在日后由魔尊亲自说与你便是。”x33 这老怪物,居然不上套,真真是…… “那好,”灵香莞尔一笑,“既然无常使者不肯坦然相告,我又何必如实告知呢?说到底在下也算个商人,可是从不会做那亏本买卖的。” “浮沧长老言下之意,是不在乎山中那些人的性命了?虽说本座不会将你怎样,却也没说要放过他们。”白无常摇着扇子,朝着山下辛夷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威胁我?”灵香眉头一皱,暗中将手伸入袖中。 白无常却并未回头,只笑了笑:“浮沧长老说笑了,怎能说是本座威胁你呢?不论是林中那二人,还是山下那俩小子,亦或是草庐,哪一样是出自本座之手?” 这话说的,难不成没有他白无常的命令,那些个魔怪还能自己找上门不成? 等等,林中那二人? “你把刘夏半夏如何了?” 倒不是灵香瞧不起刘夏半夏,只是先前她也曾见识过刘夏的本事,应对那些魔怪应是不在话下,至于半夏,面相上是鸿运之相,想来也能自魔怪手中安然逃脱才是。可白无常如此说,却是什么意思? 对了,惠悟呢? 白无常瞥眼看了一眼灵香道:“想来浮沧长老也想到了,本座身边那狗腿子可是不见了的,至于他所去之处是哪个,那便不得而知了。” 灵香闻言,眸中一震。 先前在水镜之外遇着惠悟,便觉得他有些不寻常了,魔性猛增不说,便是性子,看着也很是癫狂。以刘夏半夏二人目前的修为来看,不肖哪个,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若是落在惠悟手中,只怕…… 灵香不敢往下想,心中乱成了一团。 本是以为山下那群魔怪聚集,只是因着其中是母亲的寢庐而已,即便是看到了狼头也没有多想其他,只当是他在带领魔怪,却没想到会在此遇见白无常。 真是该死,她怎么就忘了,狼头可是与白无常一道的啊! 终是自己思虑不周失算了,可眼下又当如何应对? 灵香见白无常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想来应是瞧不上自己的修为,倒不如趁其不备…… 思定之后,灵香连忙自袖中掏出两张黄符,捻指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向白无常,作势便要跑开,可…… 白无常看似并未留意到灵香的举动,但就在黄符即将近身,却忽的身形一闪。 脚步还未迈开,白无常折扇一伸,便拦住了灵香的去路! 灵香大惊,双目圆睁愣在当下,只听身后一声轰鸣,是符箓打在树上炸开的动静。 只见白无常冲着灵香一笑,那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却是寒意横生。 “浮沧长老,本座劝你可本分一些,切莫动什么歪心思。本座虽不会将你怎样,却也不会任由你胡来的。若是惹恼了本座……” 白无常语气虽极和,可话中意思却不明而喻,要挟之意显而易见。 不过,也不知他是故意没将话说完,还是就是如此被人打断,只见一道身影忽的从天而降,直冲着白无常面门袭来。 白无常连忙退后躲闪,抬头看去,却只见来人背向自己,而灵香却是一脸的惊喜。 “师兄!” 待到那人转过身来,魔尊才认出来人。 “是你!”(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定安前尘遇白衣 小赤琰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师傅说那人是魔界皇族,原来竟是真的。 说实话,按着对自己师父的了解,她的话,小赤琰子多半是不会信的,毕竟栽在自己这个师父手上多少回了不是? 就拿近来研究的丹药来说,其中一味须得用到广灵香。 寻常的广灵香一般是长在溪边腐泥,倒是没有什么难采的,可自家师父说了,如今研制的是灵药,可不能用此等寻常的广灵香,必须是源头为灵脉的溪水方才可以。 这种溪水可是不好找的呀! 他那师父到底是个倔强的,不成想游走多年,终于寻到了一处,便是附近的一条溪水。 不过那溪水旁的广灵香还未到采摘的时候,还需得等上几月方才可以,故而便在此处建了个茅屋,便就此住下了。x33 然而她住得倒是安稳,却成日里打发自己去照看那些个广灵香,一说是生怕被别的采药人摘了去,又说此药来之不易,须得好生照看着。 那溪边本就湿滑,前些日子更是害得自己跌进了水里,回来竟还遭受他这不靠谱的师父好一阵嘲弄,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训斥自己今日里疏忽了修炼,真真是…… 而那个魔族的皇子,也正是在那溪边寻到的。 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自己跌入水中那次,师父倒是总与自己一道往溪边去了,却只是闲眼旁观指手画脚,从不出手相助,只嘻嘻哈哈地在一旁看着自己手忙脚乱。 “唉……”一想到这,小赤琰子不禁叹了口气,往炉膛里丢了块木柴。 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师父呢! 而且他之所以叹气,不仅因为自己“遇师不淑”,更多的则是因为那颗续命丹。 要说自己这师傅,平日里当真不是个大方的,日常的吃穿用度,总是一省再省,便是对待自己,亦是一切从简,还美其名曰:修行就是要“行拂乱其所为”,方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可若说师父小气吧,偏在炼丹制药上舍得大下手笔。那些个培育的灵植,哪一个不得费上大心思才能养好,为了这些个灵植,连住所都搬了好几处了。 还有前些日子给那魔族皇子服下的续命丹,那可是师父炼制了两年,不知炼废了多少炉丹药才成功的,劳心劳力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成了五颗,便这么毫不犹豫地喂掉了。 按着小赤琰子对自己师父的了解,若非有绝对的把握,便是试药,也断不会拿命开玩笑的。 师父就是想救那个魔族之人! “嗨呀!”小赤琰子又是一叹,这一叹,倒是将荼蘼仙子的口气学了个十足十。 罢了罢了,终究是自己的师傅,还能怎么样呢? 小赤琰子小大人般摇了摇头,抄起吹火棍子便朝着炉膛里吹了起来。 片刻之后,灶台的水总算是烧好了,依着师傅的意思,小赤琰子只泡了一壶杏花茶,便端着茶盘往屋内去了。 可他心中终究是觉得奇怪:好说来者是客,往日里便是素不相识前来求药的,师傅也会让自己泡上一壶,或是紫笋一类,或是养生药茶,不虚哪个,也比这花茶要体面得多吧!可师父偏生的要自己上花茶,着实是有失待客之道! 今儿个的师傅可当果真是怪呀! 还未入厅上,便闻得一阵笑声传来,那笑声听着极是爽朗,便是小赤琰子这么半大的孩子,也登时觉得如沐春风。 那魔族的男子自好了之后也从未开口说过话,小赤琰子一度以为他就是个哑巴。今日院中来了个白衣男子,在听到两人争吵后,小赤琰子还真大吃了一惊。x33 原来他会说话呀! 不仅会说话,那吵起架来真不是一般的“气势恢宏”! 要说人不可貌相呢!这魔族男子平时从来都是不声不响的,只闷声帮着师傅做着些活计,师傅还总叫他“闷葫芦”,却不想竟会是魔族的皇子,当真是令人舌桥不下啊。 正出神间,却听屋内那白衣人说道:“仙子竟是有如此手段,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留在这人世当真是屈才了,依我看,倒不如随我去了魔界,定能够开辟一番天地。” 什么?这人要带师傅去魔界? 小赤琰子赶忙掀帘入屋,正要开口阻止,却听荼蘼仙子笑道:“使者真会说笑,贵界再好,可终究与幽冥一河之隔,小女子不过区区游方,何德何能啊,岂敢肖想。” 对!就是这样! 听得荼蘼仙子如此说,小赤琰子不禁点了点头——好在自己这师父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不过人家如此盛情,也万没有这般直白回拒的不是?如此当真是有违待客之道的。 师父今日属实是有些怪啊! 小赤琰子给在做的三人上了茶,本想着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听上一耳朵,却不想荼蘼仙子竟将自己支使了出去,还将门关了起来,任他如何附耳细听,也听不到丝毫动静。 这怕是附上符咒了吧,到底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师父平日里行事可从不会避着他的,今日又是怎的? 小赤琰子一脸不愉,兀自蹲在篱笆边上,揪着杂草撒着气,嘴上还不住地念叨着,似是在埋怨荼蘼仙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篱笆边的野草都被小赤琰子拔光了,正屋木门却豁然打开,只见荼蘼仙子嚷嚷着便冲了出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为师好不容易种下的凤凰草,花儿都还没结骨呢,你竟全给拔了,可是活腻歪了?” 凤凰草?什么玩意?怎的从未听说过? “啊这……这……” 小赤琰子连忙支吾着起身,本想退开,可身后是篱笆,却是退无可退。 他可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其实汹汹的模样啊!这可把他吓得不轻! 荼蘼仙子近了身前,那手高高抬起,眼见着便要打向小赤琰子。 小赤琰子见状连忙双目紧闭,可也只是等来了脑门被弹了一下而已。 虽然痛,但远非师父那气势能打出来的。 小赤琰子疑惑地睁眼看去,却见荼蘼仙子依旧一副横眉怒目模样。x33 这……这? “仙子何必大动肝火,不过是孩子一时顽皮而已,训斥两句便是。” 这时,那个白衣男子自屋内出来,摇着扇子笑着劝道。 而荼蘼仙子听言却是一笑:“怎么?无常使者还要管在下如何教导自己的弟子了不成?莫不是魔族之人皆好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当真是不客气了! 白衣男子闻言一笑,却不接口作答,只走上前来,蹲下身子对小赤琰子说道:“小娃儿,想来你在人间也过得不是多顺心,不若随我去魔界吧,那可不是个以貌取人之地。” 呃…… 小赤琰子瞅着白衣男子,眨巴着水汪汪一双眼,一脸无辜模样。 这男子看着还不错呀,还会替他解围,为何师父对他自始至终都如此失礼? 不过他可当真没因自己相貌而自卑,从未有过。 师傅可说了,相貌天生,自己是没得选的,可最终心向何处,却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他坦然着呢! 小赤琰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荼蘼仙子拦在了他身前。 “这便不劳无常使者费心了,各人各命,况且我这师父可还没死呢,但凡我在世一日,自会护得他周全。” “是在下失礼了。”白无常歉然一礼,尔后又回头冲着主屋说道:“方才所说之事,还望殿下好生斟酌,王脉一统,可不该埋没呀!”说着便离开了。 小赤琰子回头看向院外,却不见他的身影,不过他也没有好奇,毕竟是魔族之人,有些神通也不足为奇,只是…… “师傅今日是怎的了,为何会那般待客?” “待客自然是有待客之道,可若来者非客,那便不用客气了。”荼蘼仙子终于回复了往日的状态。 这是何意? “那人看着很是有礼呀?” “阿琰你记好了,有一种人,看着和颜悦色,说言如沐春风,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心迹深沉,不得不防,否则哪一日被他害了,你还不知道呢!”说着又叹了口气。 “切记切记,防人三分,总归是不会错的。” …… “‘防人三分,总归是不会错的。’师父此言,果然真理。” 只见来者黄袍广袖,腰间挎着布袋,拂尘一甩转过了身来。 “你是?”白无常见状大为不解,他自认自己识人不多,但凡遇到过长相如此怪异之人,必然是会记得清楚的,可眼前之人他却属实没有印象了。 白无常看清了来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等等,长相怪异的,他可还真遇到过一个,难道…… “是你!?” “师兄!”灵香面露喜色, 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赤琰子。(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赤白相斗惜败阵 “切记切记,防人三分,总归是不会错的。” …… 赤琰子犹记得自己师傅当时的神情,那可是他从未见过的正色俨然。 而面对眼前再次遇到的白无常,赤琰子亦是明白了当年荼蘼仙子言中深意。 当年虽不知师傅为何会救下现如今的魔尊,但显然是故意施救,看着像是偶遇,可现下想来,就算是栖身于此,也不过是打着广灵香的幌子而已。 那一切仿佛都是早便谋划好的。 起初赤琰子也只是以为自己的师傅荼蘼仙子定是得知了魔族动乱,亦是知晓了魔尊动向,故而才会在此等候,可现下看来却是不然。 望着眼前的白无常,赤琰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虽说时至今日自己也不知自己这师父修为几何,但就能够只身进入云梦泽还能安然退出来看,必是不简单的,更何况那守护云梦入口的昆吾派的消息,可并不是谁人都能知晓的。 况且自当师父将自己捡回去后,自己可是日日随身在侧,师父的一切动向从未瞒着自己,根本不曾见到她老人家出去打探消息。 便是修行来说,虽说从未见师父施展过任何凌厉的术法,然而自己这一身本事,却是师父实实在在教授而来。 若是师父不通道法,那又是如何传授自己这些本领的? 前些日子赤琰子去蛮洲打探魔族消息之时,曾见到一个面带怪异面具的巫觋,那人一看便不是凡人,虽说浑身并无杀气可言,却能自他身上感受到魔族特有的气息。 那气息便如眼前的白无常。 当时觉得奇怪的是,巫觋也不过是看了自己一眼而已,便自顾自的消失了,并未追究自己为何闯入魔族境地。 现下想来,倒像是在阻止自己深入一般。 也正是在那之后,那黑衣人便自暗处袭来。 赤琰子瞥了一眼山下的狼头,尔后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白无常。 对待此人,师傅都是那般慎重,可见他有多难应对。 “终究是凡人呐,初见之时不过半大的娃娃,如今却成了个老翁,当真是可笑可笑。”白无常折扇一打,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并不将赤琰子放在眼里。 而赤琰子只是一笑,道了声无量:“这便是人了,光阴造就,随之荏苒。也正是因此,人能自知年华易逝,故而会穷尽短短一生,追寻无限真理,至死方休。这些道理,想来身为魔族的阁下,并不能体会得到吧。” 听得此言,灵香不禁叫好,不曾想自己这个捡来的师兄居然也会如此挤兑人,忙附和道:“正是正是,师兄言之有理,想来无常使者也是羡慕的,否则也不会成日里端着个扇子拿腔作调。” 听得此言,白无常眸中一闪,面上却并未表露半分,只笑了笑:“到底是荼蘼仙子教出的孩子,竟也是个巧舌的。” “过奖过奖,一般一般。”赤琰子说着谦虚之言,面上却是一片笑意,那口气倒是像极了荼蘼仙子。 “只是贫道实难揣摩,无常使者如此大动干戈重游故地,所图又是为何?”赤琰子身姿挺拔,伸手将灵香挡在身后道。 听得此言,白无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赤琰子:“方才小道长不也听到一二了么,又何必再次相问呢?” 赤琰子却是一笑:“贫道毕竟上了年纪,只怕方才听岔了,自然是要确认一番的。不过既然使者如此说了,那贫道便无需客气了。” 只见赤琰子袍袖一挥,登时便有片片枯叶飞旋而出,冲着白无常疾射而去。 白无常却并不动弹,任由赤琰子术法汹汹而来,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待到飞叶近到身前,白无常长袖翻转,才欲将飞叶打落。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些个飞叶仿佛活了一般,竟化作飞蛾,扑闪摇曳间,阵阵粉末如雪飘落,如雾纠缠,霎时间便将白无常包裹。 “哼!雕虫小技!”白无常冷哼着,手中折扇一挥,稠密粉雾顿时飞散,“闲来无事,既然小道盛情相邀,那本座便陪你玩上一玩。” 白无常说着,便要动身,却在抬脚的瞬间停了下来——一道银光自他眼前划过,凌厉非常,却极难察觉。 原来,方才那些飞叶不过是掩人耳目,赤琰子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在白无常周围布下此等陷阱,如今在白无常的四周,已然是遍布细丝了。 此时一阵风过,吹落了几片树叶,可那些树叶却在半空被分割成了碎片,直到落下,竟是再 无完叶。 就连灵香也不禁感叹方才那道术法用的精妙,白无常不是动作迅捷么,封住了去路,这下可再也不会到处乱窜了。 “花里胡哨!” 白无常却咧嘴一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x33(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决然殉道赤琰子 白无常方一消失,灵香便察觉不妙,连忙捻指掐诀施展波澜不惊,就在白无常拳风将近之时,方才堪堪张开灵盾。 不过白无常到底是魔尊器重之人,虽平日里极少动手,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岂是灵香区区筑基修为可比的。 翻手间,灵香的术法便被破解,还不待她反应,一个力道猛然袭来,将她震下了山。 方才白无常那一招,灵香已然接下,按说是给足了赤琰子躲闪的时机的,然而他却生生地接了下来。 灵香明白赤琰子为何不躲,若是千钧之际躲开的话,即便白无常修为再是高深,那一拳想来也是收不住的,如此一来身后的自己便要遭殃了。 白无常也定是料到赤琰子不会躲闪,故而才会毫不犹豫地接拳而出的吧。 赤琰子这是为了保护她! 弹开之际,赤琰子更是推了灵香一把,目的便是要将她推离危险。 灵香一阵腾空,尔后便翻滚着落在了山石之上,可她却顾不得身上疼痛,挣扎着撑起身看向赤琰子飞出的方向,却只见得一阵山石崩裂,她登时便紧张了起来。 难道赤琰子师兄他…… 灵香心下着急,可奈何浑身疼痛,能将自己撑起来已是万分不易了,更莫说赶往赤琰子所在之处了。 无计可施下,灵香犹豫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一般,抹了一把额间伤口,掐起指诀,念起了术词。 赤琰子一见灵香术法被破,便知白无常定还有后招,他自知自己不可躲闪,便连忙护住胸口,以免伤及要害。 记得自己师傅曾教授过,人要学会擅败,如若知晓自己必然会受伤,或是不得不承受伤害,便一定要想办法躲过致命一击。 留得青山,方有长柴。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可白无常那一拳却是实打实地打在了胸口,即便是赤琰子以掌护心抵挡,却依旧疼痛难忍,未免灵香之后受害,飞出的刹那,赤琰子只得忍心一掌拍向了她。 如此自己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推开灵香之后,赤琰子便翻滚着落在了半山处,在撞裂了一块山石后,终是吐出了一口血。 然而还未待赤琰子喘口气,白无常一脚便踏在了他胸口上,神情漠然:“嘴上功夫倒是厉害,我还当你能陪本座多玩一会,却不想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 赤琰子又是一口血吐出,惨然一笑,一脸决然地望着白无常艰难说道:“年岁大了,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使者口中的‘不中用’,老朽实难苟同。” 话音刚落,赤琰子手上指诀一变,白无常立时便得如同一块磁石,四周碎石不地吸贴在了他的身上。 白无常连忙抽身退开,可那些石头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被追着不放。 终于,一颗颗碎石将他包裹了起来,如同一颗石球,只能看到一双脚还立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如同是山上滚下来的巨大石球。 可即便是被如此包裹挤压这,白无常依旧双足稳稳站立,只是那石球不断地膨胀收缩,仿佛下一刻他便能脱身一般。x33 赤琰子用尽全力维持着指诀,努力压制着白无常,然而他身上重伤在身,根本就力不从心。 眼见着石球压制不住,开始急剧膨胀,赤琰子心下一横,摸了摸口角鲜血,指诀飞速变化。 一通坤字手诀掐定,赤琰子嘴角一笑,尔后轻声一喝:“爆!” 包裹着白无常的石球顿时爆裂开来,霎时间又是好一阵山石崩裂,空谷回响不绝,碎石蹦飞间,林木劈裂,尘土飞扬。 这一道术法已然用尽了赤琰子的余力,然而片刻之后,尘埃落定,白无常竟还立在原地,便是脚步也一动未动,只是半边面上皮肤撕裂,露出青面黄眸,横飞白眉。 一道黑血自白无常额间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白色的衣摆上,瞬间便晕染开来。他伸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放在眼前看了看,尔后面上露出了一阵狞笑,看着诡异至极。 “十年间还从未有人能够伤到本座。” 白无常捻着指间的血,好一阵端倪,仿佛是在想着什么,却又忽的恶笑着化掌为爪,一步一步走向赤琰子。 赤琰子已经无力躲闪,便是动弹也动弹不得了,望着一步一步走来的白无常,他反而并无半丝畏惧,只淡然地倚在石头上眯着眼看着他,仿佛是在迎接死亡一般。 师父啊师父,徒儿这算不算殉道了呢? …… 斜阳横陈,溪流潺潺,林雀啾啾,一片安然,可便是这时,一声板子声蓦的响起,惊起了树上捉虫的雀儿。 “修行之人,可莫要动不动便说死啊活啊的,太不吉利了!”一个女子一身麻衣,却丝毫掩不住她的风华。 “那修行之人便不会死了么?”一个长相极丑的娃娃挠了挠臂上的红印,虽是被打,可他的下盘却依旧稳稳地扎着马步,如同他倔强的脾气。 “死是定然会死的,修行之人嘛,再是修行,那也是个人不是?可既已修行,便不可轻易赴死。”那女子一手握着戒尺,一手捏着下巴,围着那倔强的娃娃踱着方步,仿佛是在斟酌着下文该是如何。 “横竖都是死,有什么不一样!”丑娃娃一脸不悦,皱着眉头噘着嘴,那模样更加的难看了。 “啪!” 又是一尺打下,竟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方才打过的地方,这一下比起那一下更加的痛了,疼得丑娃娃龇牙咧嘴的,可他的马步却始终不动不摇。 “自然是不一样的。自古以来死者众多,或是为财,或是为食,坦然者了了,大义者更甚之,流芳者屈指。但无论哪般,却皆是为了活着,或是不堪,或是平淡,或是精彩。可这些却不过常人求生之道而已。”那女子摇头晃脑,仿佛对自己这番话很是满意。 “那修行之人呢?” “众生皆苦,修行之人,便是要脱离苦海,以身证道,若是当真到了不得已之时,也不可轻易赴死。死,只可殉道!” “何谓殉道?” “死得其所,便是殉道!” 手臂上的疼痛舒展了许多,丑娃娃舒展了眉眼,望着一脸正经的女子,好是一阵出神,良久之后方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见丑娃娃如此,那女子粲然一笑,明媚光华,便是夕阳也逊色了许多。 “即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了,既是我的弟子,那便少不得道号,从今往后,你便唤名赤琰子。” “赤诚磊落,瑑琰如心!”(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危命之际召白狐 “若非万不得已,我必不会将你唤来蹚这趟浑水。”灵香一脸歉意。 “这话说的,你唤我还不是理所应当?”小白端倪着灵香,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重伤,大约是一时没缓过来,他倒也舒了口气。 “千万莫要与他相争,直接将人救走便可,切勿恋战。”灵香心中隐约有些担心。 小白闻言微微一笑,直道是让灵香放心,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望着小白消失之处,灵香忽的自责起来。 当真是不该将小白卷入其中的,虽说小白修为高深,却是受制于自己的修为,能够发挥的能力有限。况且他是怨魔出身,对手又是白无常,万一有个不测,那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好不容易为小白寻得了解脱之法,即便机会渺茫,也总好过魂飞魄散的结局不是?若是其间遭遇不测,那便前功尽弃了。x33 …… 白无常慢步走来,那一步一步仿佛与赤琰子的心跳一般,舒缓而坦然。面对即将而来的死亡,赤琰子心中丝毫不见慌乱,只平静地等待着,如同在迎接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 时间亦是不慌不忙的流逝,就如同林间的老鸦,悠然展翅,又如同庭院的猫狸子,闲庭信步。 这一刻如此平和,就连白无常凶恶的面孔也显得柔和了许多。终于,他走到赤琰子的面前。 望着俯视自己的白无常,日光透过,令赤琰子眯起了眼,他似乎看到了荼蘼仙子自那道光后面走来,朝着他伸出了手,如同小时候一般,仿佛是要带他去往下一个不知何处的居所。 昏暗袭来,赤琰子无声地笑了,面上神情极是满足,尔后长舒了一口气,便闭上了双目。 白无常金黄的眸子一动不动,面上木然而又狰狞,望着不做挣扎的赤琰子,缓缓地抬起了那锋利无比的兽爪,尔后毫不犹豫地朝着赤琰子猛然落下。 可就在他掌风已然吹起了赤琰子的须发之时,那破烂的白袖难以遮掩的臂膊竟被一人牢牢按住。 “此人好歹也算是在下的朋友,不若给在下个面子,就此放过他如何?” 是小白。 只见小白亦是一袭白衣,却是一副潇洒姿态,额间一绺青丝随风而动,更衬得他风姿斐然。 白无常眉头一皱,心下一惊:这人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旁,自己竟毫无察觉,而他亦是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这一掌拦下。 此人修为定不在自己之下! 白无常眯起了双目,那金黄色的眸子看着尤为凌厉,彷如一只嗅到了危险的野兽。 “阁下看着并非凡人,倒是有些魔族的气息,只是却从未听说过魔界有阁下这么一号人物,恕我眼拙,敢问阁下是谁?” “堂堂魔界军师,高高在上,在下自然是入不得使者法眼,且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军师着实不必将在下放在心上。” 白无常的双眼眯得更紧了,仿佛一只假寐的猫狸子:“既然你我同为魔族,便是魔尊子民,阁下又何故拦着本座?” 小白眉眼一舒,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狐狸:“诚如方才所言,此人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既是朋友有难,又岂能坐视不理?” 两人暗暗较劲,却发现彼此竟是不相上下。 “如此说来,阁下是决意要插手此事了?” 白无常斜眼瞥向小白,而小白却是一笑。 “正是如此。” 见他如此,白无常轻声一哼:“既是如此,那本座便不必客气了。” 话音刚落,白无常一把抓住小白的手腕,尔后一个翻滚,抬腿便踢向小白。 小白见状,抬肘接下,尔后抓着白无常的脚踝,顺势一滚便将他带离。 “老头儿,本座去去就来,你可争点气,千万不要死在这了!” 两道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湛蓝的天空下,一个如同白云,一个仿若素花,你来我往,招式繁复,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二人俱没有动用法术,只是身法上的较量,不消片刻便打了几十个回合,却是难分上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x3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同归于尽再无白 灵香一瘸一拐地寻到了赤琰子跟前,却见着赤琰子一副奄奄一息模样,她登时大惊,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奔向了他身前。 不过赤琰子虽模样看着骇人,身上也多处有伤,倒也算是性命无忧,只是昏了过去,但他胸间肋骨似是折了,这便有些麻烦了。 灵香急切万分,可一时间也无良策,但赤琰子重伤在即,急需救治,若放任不管,也是会有危险的,可现如今群魔环伺,此处又是山坡高地,且小白与白无常就在不远处,叫她如何施展救治? 算了算了,先撑个一时半刻再说吧,总比眼睁睁地看着赤琰子就这般耗损性命要强吧! 思及此,灵香连忙自腰间取了个丹丸,捏着赤琰子两颊便塞入了他的口中。 这是定阳丹,是灵香自无极殿上偷来了,也算是荼蘼仙子的遗作,毕竟这丹药是她炼制续命丹的残品,虽说不及续命丹半分功效,却能令人陷入假死。 何谓假死,便是身上气脉停滞,如此便不会有所耗损,看着如同死去一样。 可此法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若是人总处在假死状态中,肉身必然是受不住的,久而久之也依旧会有性命之忧。 这厢给赤琰子服下了丹丸,又将他小心扶着平躺下来,灵香方要为他简单处理伤口之时,却忽的察觉身后异动。 她赶忙回身看去,正见着白无常现出一副魔怪姿态,那暴涨的魔气与狰狞的面貌,便是离得老远,也令她一阵恶寒。 糟了糟了! 白无常这是用全力了,且不说她不知小白修为到底如何,可如今受制于自己,定然是敌他不过的! 即便是现在解开灵契,那也是来不及的,更莫要说白无常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就在灵香百感交集之时,小白一掌接下,却是不敌,登时便是五内震痛,被白无常拍出了丈远。 白无常心下顿感奇怪,只觉两人差距不该这般。 虽说自己已是毫无保留,但依着方才过的那几招来看,此人应与他不相上下才是,为何现下却觉得轻而易举? 白无常审视着眼前的小白,尔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一脸关切的灵香,他立时便明白了过来,登时便是好是一阵冷笑。 “竟会同凡人结契,当真是丢尽了魔族的脸!”x33 小白之所以会将白无常带离此处,便是想着远离灵香,一则是想保护她,另一则便是因着灵契。 身为魔类,他的修为也算得上是高深的了,却与灵香这么个半吊子结了灵契,而一旦与凡人结契,便会受制于那人的修为,不过若是相距甚远,此等影响便可消除一些。 小白与灵香结契以来,也还是近几日才发现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同灵香说清楚,而灵香似乎也并不知道这一点,却不想竟被白无常发现了。 “哼!”小白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冷哼道:“堂堂魔族,不也是追着一个凡间的小姑娘不放?还当你等正统魔族有多贵不可攀,不也不过如此?” 听得此言,白无常邪笑道:“倒是个巧舌如簧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话音刚落,白无常便一个闪身,瞬间来到了小白的面前,偌大的兽爪掐住的他的脖子,尔后后蹄不断踢踏着他的胸口。 小白一时间挣脱不得,尽数承受了白无常的招式,直打得他眼前好一阵昏暗,直到听见了灵香的呼喊,意识方才蓦然清明。他爆喝一声,一道气流迸发而出,将白无常猛然击退,可受了白无常那一连串的招式后,身上也负了伤,终是体力不支,自半空落了下来。 这一道气流,小白可是拼尽了全力的,白无常不防其忽然出招,亦是被震伤,落在了地上,不过却不似小白那般严重,只捂着胸口,撑着身子便要起来。 可就在白无常动弹之时,却发现后背竟是剧痛无比。 白无常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同样瘫倒在地的小白好一阵沉思。 原本以为此人受制于那小丫头的修为,无法全力应对,却不想方才竟激发了那人潜在的力量。 白无常又看向了远处的灵香斟酌了起来。 眼下情形怕是难以应对了,但今日的时机属实来之不易,若能将那小丫头带走,说不得便能助自己成事。 脱离魔身可是自己的夙愿啊! 但…… 这厢白无常一时难以左右,那厢小白亦是陷入了苦思,他也望向了远处一脸急切的灵香,回想起了阿金曾经说过的话。 …… “灵香那姑娘确是不错,但并非你能肖想之人。她便是如今安然无恙,可她命理却是九死一生,而那唯一生路,你给不了。” …… 九死一生的命理么…… 小白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又回想起与灵香初见之时,在梦中的情形。 …… “原来是这样。非鬼非妖亦非人,据载,像你们这样的,最后一次见到,也是百年前的事了。”灵香望着吴元,脸上表情莫名。 “怎么?你在可怜我么?” “怎会,说到底,这也是你的道,自古如你这般,有所大成者也不是没有人在,没什么好可怜的。哪像我,努力了十几年,却还是停步不前,现如今小命都快没了,此生怕是止步于此了。” “哼!莫要假作姿态,我虽痛恨女人,却从未伤人性命,收起你那点心思!”x33 “哈~被发现了!”灵香挑了下眉,“但凡沾过性命的修士,多少都会带些邪气,而你术法纯粹,我便猜你是有些过往的,果不其然。” “我也算修士?” “那是自然。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是你我道不同而已,虽万物皆有道,然万物皆归道,万物皆向道。既已存在,便是合理。若是信我,待术法解开,问清原由,化解心结,还望你能潜心修行,放下过往。” “呵!”吴元低头冷笑了一声,“我做了这些事,又伤你至此,你能放下?” “旧事具如斯,过往皆云烟,尤如沸茶溢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灵香淡淡道:“勿品他人为过,而论将来,回首皆退路,唯前方正道。” 吴元一怔,望向灵香,而她也在看着自己,一脸坦然。 眼前的姑娘,纤细瘦小,内心却强大如斯。 他怱地觉得,那些不堪,仿佛真的不重要了。 …… 回想那时,为人一世为魔许久,当真是不如一个姑娘光风霁月啊! 小白苦笑。 既然我非你生路,那便在此成为你步入生途的踏脚石吧! 只见他蓦地气力全开,身后七条狐尾翻飞,光华尽显。 灵香见状大惊,蹒跚挣扎着便要奔来,口中高呼不止,可小白却似乎并未听见一般。 他这是要挣脱灵契! “那又如何!虽同为魔,我却不与你同道!我吴元得友如此,此生无憾!”说着显露本相,腾地而起,冲向魔怪,竟是将七尾之力尽出。 白无常见状大惊,急急提气举爪,欲以术法抵御汹汹来势。 “呵!你这般倾尽修为虽能杀我,且不说能否抗下雷劫,便是自己,也会真元俱损而不得活!为个女人,值得么!” “子非狐,焉知狐所虑!” 两厢术法相撞,片刻对峙后,一阵激荡,树木尽折,飞花落叶。 尘埃落定,一片死寂 白无常终是死了,筋骨俱断,生气全无。 小白亦是血染白衣,躺在一旁,气若游丝。 他费力扭头,望着被术法震得昏死在不远的灵香:多好的一个女子,却是求而不得之人,若我能早他一步,与你日日一起,或许你便能爱上我了吧,罢了罢了,便是能护你周全,我亦心满意足。 …… “若是贪图人世,那便游历河山,历览风尘,若是觉得人间不值得,那便努力修行,去往飞升之地,总归是有处可去的。” “你看你一身白衣,又是白狐,那往后我便唤你小白吧。” “我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虽为魔,却是我极亲近的朋友,我怎会不管你呢?” “屡见你使此番招式,不正是饿狐扑食么!” “小白,若是此生修为真就如此,即是天意使然,那我便寄情山水,做个抛去尘杂之人,也是不错。” …… 若你真要寄情山水,恐怕我也无法作陪了,如此这般,还真是有些遗憾。 “啊!这,是要入秋了罢!怎会如此之冷呢……” ……(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惠悟败走定安居 一阵术法爆鸣,引得谷中震颤不止,更是回音不绝。 如此骇人的动静,刘夏自然是感觉到了,他也知道那动静是灵香那处传来的,只是惠悟不依不饶地阻拦着自己,根本无法脱身。 况且刘夏还担忧半夏的安危,心中着实是有些急了。 正当刘夏心不在焉之际,惠悟忽的一跃而起,双足化作鹰爪,裹挟着魔气向着他俯冲而下。 “轰!” 一阵尘土飞扬,卷起落叶,如同绽放了一朵青绿的花。 尘埃落定,刘夏却不知所踪。然而惠悟却并不生气,相反的,他竟很是兴奋,因为他能嗅到血的味道。 虽说刘夏修为不高,但在元请之时却练就了极漂亮的身法,方才一见惠悟动身,他便连忙运灵脚下,一个纵身躲了开去。 刘夏这才明白了澄心真人的良苦用心——关键时候,身法还是能救命的呀! 不过终究是受了修为的拖累,虽说并未被惠悟集中,却受到他落下的那一阵气流波及,翻滚间撞到了树上,蹭得一身是伤。 要说这伤也不是很重,并不曾伤及要害,却是疼痛非常,实在难以动弹,刘夏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起身。 眼见着尘雾将散,惠悟的身影若隐若现,刘夏心中百感交集,却束手无策。 便是这时,只见他手中化生剑一闪,竟化作一根根藤蔓,游走在刘夏周身,待到将他包裹之后,藤蔓之上竟长出片片绿叶、朵朵白花,或是骨朵,或是绽放,倒是与方才被它刺中的魔怪无二。 虽说闻到了血的气味,也知晓刘夏必然就在左近,可四下里确实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惠悟一时间倒真是无计可施。 不过就在他走过一团花簇之后,却蓦的笑开了,一面挥手示意为数不多的几个魔怪们寻找,一面一脚踏扁了脚边的那团花簇。 那便是先前被化生剑刺中而长成的花团,惠悟一脚踏下,其中哪还有什么魔怪,竟仅仅是一团普通的花丛,只是那花丛内部枝蔓暗红,仿佛是吞食了血肉一般。 惠悟眉头一处,心中多了几分犹豫。 方才刘夏的招式他可是看得清楚,但凡被他手上的剑伤到丝毫,便会变得如此下场,如今看来,自己不得不谨慎些了。 虽说刘夏被一团苍翠包裹着,却能将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这情形看着很是熟悉,就好像…… 就好像二次演武之时隐于山树精的手法似的。 现如今惠悟领着剩下的魔物,一直搜寻着花团,离自己可是没多远了。 “噼啪……噼啪……” 不断有花丛被魔物破坏,刺耳的嘶吼愈发的清晰,这便意味着惠悟离他也愈来愈近了。 上一次见到惠悟,便觉得他魔气凌厉,看着就与往日所见大不相同,单凭自己一人,怕不会是他的对手,可…… 可眼下已是迫在眉睫了呀! “嘭!” 就在刘夏万分焦急之时,谷中又是一阵术法爆裂,却瞬间令他平静了下来,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在竹苑之时灵香对他说过的话。 …… “修行之事,万事皆须契机,顺其自然便好,不必忧心其他,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顺其自然不就是放任自流么?那又如何得知契机?” 灵香砸了咂嘴:“怎能说是放任自流呢?不思进取才叫放任自流。而顺其自然,就是平日里从不懈怠,勤勉不缀,关键时候才能有备无患不是?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 “至于契机,这便不好说了,就如同举子文章,一人一面,万人万言,谁又能说谁写的必然是好的?诗文写起来也并非是一蹴而就,有闭塞难通之时,必然也会有思如泉涌之时。” “碣石山人推敲不定,也是冲撞了昌黎先生的仪仗,方才有了后世之名不是?” “你要多想想你已经拥有的,而并非触不可及的,放宽心后,契机自然而然便能来了。” …… 放宽心…… 刘夏深吸了一口气,盘腿闭目,深入识海,静心探寻。这时,他忽的觉得体内有一股气流正横冲直撞,这情形与二次演武那时一模一样。 “噼啪……噼啪……” 球笼之外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刘夏,反倒令他更加专注地内窥着这一团到处乱窜的气。而这股气也似乎近在咫尺,仿佛一抓便能抓到似的。 一团团花簇被破坏,直到还剩最后一个,也不曾发现刘夏的踪影,而正是看到仅剩一团花簇,惠悟桀然一笑,朝着那团葱翠挥了挥手。 魔物们立时群起而上,嘶吼着冲向那团花簇。 眼见着那些个寒刃利爪将至,便是这时,一道气流自那团花簇奔涌而出,片片翠叶如钉,四散飞射。 惠悟见状连忙躲闪,可那些个魔物却没有那么幸运了,直被射成了筛子。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魔物静立着不动,时间仿佛静止,就在这时,那些个飞散而出的叶子又自四处折返,化成一片片碎刃,纷纷聚集起来。 “哗啦啦!” 魔物相继倒下,就连惨叫也不曾吼出,而随着魔物的倒下,那碎刃汇聚之处,一人端坐其中,正是握着剑柄,闭目坐禅的刘夏。 他,破境了! 一阵风吹过,披发肆意张扬,刘夏猛然睁眼,掐指捻诀,朝着惠悟急速飞去。 破境之时功力会暴增,此时正是致胜良机! 惠悟本是躲在树后,正要回身查看,一把寒光却蓦然刺来,唬得他连忙合掌拦下,可就在剑刃被夹住之时,那剑刃竟又化作了一片片碎刃,飞旋着朝着他围了上去。 “刺棱棱……刺棱棱……” 随开的剑刃如同一只只飞鸟,相互碰撞间发出刺耳的声音。 惠悟急急退开躲闪,可那些碎刃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会追着不放。 不过惠悟也不见急躁,谨慎地躲闪着追来的刀刃,仿佛是在溜着它们玩一般,直到穿过不知第几棵树后猛然拐弯,朝着握着剑柄的刘夏冲去。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惠悟还是懂的。如今刘夏手上不过一柄无刃的剑柄,看他还怎么抵抗自己的利爪。 林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仿佛已经在为惠悟欢呼。 眼见着那一双利刃般的鹰爪便要抓到刘夏了,便是这时,那一片片碎刃蜂拥而至,汇聚成团,竟化成了一个盾隔在了两人之间。 “铮!” 随着一声钝响,癫狂的表情在惠悟的脸上凝固,可还不待他落下,盾又化成了一片片碎刃,冲着他飞去。 惠悟赶忙退开,可手腕却依旧被一片碎刃刺中,而就在惠悟被刺中之后,碎刃也终于平息了下来,纷纷再次汇聚成剑。 腕间并没有血流出,而是生出了一片叶子,就如同先前被那柄剑刺中的魔怪一般。惠悟见状,毫不犹豫地将这只受伤的胳膊生生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即便是被扯断了,那只断臂上的绿叶也依旧生长着,直到将断臂包裹住,开出了一朵朵血红的花朵方才停止。 “呀啊!” 惠悟嘶吼了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不甘,亦或是失去手臂的愤怒。可即便这样,刘夏也并不打算留情,提着剑一步一步地朝着惠悟走去。 斩草一定要除根! 望着渐渐逼近的刘夏,惠悟怒目眦裂,那是愤懑与不甘的眼神,尔后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一见惠悟消失,刘夏这才松了一口气,猛地颓然坐在了地上。 幸亏惠悟逃走了,否则刘夏还真撑不下去了。虽说方一破境,功力确实是暴涨了许多,但灵力消耗也很是巨大,他也不过勉力支撑而已。 这厢刘夏方才打算稍作歇息,却不防一阵电闪雷鸣,一道道旱天雷轰然落下,直炸得谷中回响不绝。(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麒麟囚雨覆水剑 “天爷呀!” 半夏惊恐不已,然而魔怪却不管半夏怎样,嘶吼着向半夏冲了过来。 见此情形,半夏唬得连忙自腰间取了判官笔,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只管运转灵气,胡乱挥洒着。 虽说灵香那处传来的爆炸声令她无比担忧,可眼下自己的情形也并没好到哪去啊!但无论如何,总比坐以待毙的强不是? 就在半夏慌乱间比划之时,判官笔异光大现,只见那判官笔凌空挥墨下,阵阵灵光自笔斗处传向笔毫,犹如长流细水,又如游星点点,仿若墨池中的映光,煞是怪异。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可半夏却只顾着闭眼埋头,并未留意这些。等了许久,便是她也觉得奇怪了——为何四下里如此安静? 半夏自认自己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虽说入了道门,却知道自己的斤两,所学的不过是一些皮毛道法而已,即便自己拼尽全力,并没有多大的本事应对这些个魔怪才是。 然而自己至今还安然无恙……x33 半夏谨慎地睁开一只眼,可奇怪的是,周围的魔怪俱是静止不动,仿佛时光定格。 “噼啪!” 就在这时,一道树枝断裂声忽地响起,尔后便见两道身影自半夏身后绕出。 这两道身影俱是龙鳞龙角,羊面狼蹄,身似麝鹿,头上脊上长鬃飘飞,状如水中浮藻,无风自柔,其一尾若龙,其一尾如云。 半夏惊骇不已,蹬腿倒退,可身后是树,却是退无可退。 也正是这样,半夏方才平静下来,才有机会好好观察眼前的两个怪物。 眼前的怪物并不似那些个魔怪那般凶神恶煞,甚至隐约可见周身有神光若隐若现,那眼神亦是满目慈和,并无敌意。 咦?这便怪了,难道这两个并非魔物? 是了是了,定然是了! 半夏好生端倪了许久,只觉得眼前之物很是熟悉,仿佛是在哪见过,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是哪。 就在半夏左思右想却想不通之时,忽的发现手中的判官笔,笔斗之上原被云中君刻下的纹样竟莫名消失了。 难道是那个刻印? …… “嘁!我还以为是多大的恩典呢,不就是囚雨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 起先还以为是小狮子,可当时瑶姬仙子却好像说什么囚雨,难道便是指的它们? “囚……囚雨?” 半夏不甚确定,只试探着唤着,而那两个浑身墨黑的巨兽也仿佛听懂了似的,冲着半夏点了点头,比身子还长的龙须飞扬着,看着极是庄严。 “原……原来不是狮子啊……” 其实这两个便是神兽麒麟,麒为公,麟为母,二者便是一对墨麒麟。 麒麟者,仁兽也,其脉承于祖神应龙。有诗云:“麒麟踏祥云,人世百难消。”故而亦有“麒麟现,邪煞祛”的说法。 当初云中君便算到灵香一行有此一劫,可他那别扭性子,哪里又会明言。恰逢半夏谨小慎微侍奉他左右,故而才会将麒麟刻印于判官笔上,从而解此危难。 麒麟虽为仁兽,但也是龙之后裔,声如雷,能吐火,发怒之时可是异常凶猛的。 半夏本就胆小,眼前的两尊墨麒麟体态尊贵,吓得她也只能缩着脑袋。 而墨麒麟却很是和善地冲着半夏微微颔首,这时,谷内狂雷不断,电闪轰鸣,吓得半夏脑袋都快缩到肚子里了。 也或许是这一阵阵落雷,墨麒麟竟也跟着怒吼起来。虽说那吼声大多被掩盖,但身在近处的半夏却听得清楚,当真是如雷震天,贯耳法规,更是吓得半夏抖成了筛子。 …… 先是一阵术法爆鸣,引得大地震颤不止,尔后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旱天雷落下,电闪雷鸣间如同昼夜变幻,使得整个谷中充斥着的轰鸣声,彷如一声声悲鸣,谷中众人无不大为震撼,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即便是经历过如此的混乱,狼头握刀的姿态依旧岿然不动,仿佛此前一切都事不关己,只是眉间紧蹙,头颅晃动,看着诡异至极。 先是灵香的声音,现下又是如此阵仗,当真是令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狼头虽未动弹,却似乎在探寻着这一场混乱的缘由。也亏得如此,本是被他的刀压制的辛夷才得以安然脱身。 眼见着那刀近在眉睫,辛夷一时间也走脱不得,堪堪抵挡下,一阵阵落雷轰鸣,那刀力道竟轻了许多。 辛夷见状,腰间使力,自刀口抽身而出。 “叮!” “轰!” 狼头的刀落在了地上,却在触及地面的那一瞬,一道刀气射出,将大地分裂出好大一个口子。 不过虽侥幸避开,但辛夷心中却有些焦急。自己是先灵香三人前来探路的,方才的两声定然是灵香的传音符,故而会从两处传来,既然如此,那两处必不会是灵香本人,而是刘夏与半夏了。毕竟灵香因着腿上旧伤,并不能施展轻功。 足以见得,现下半山上的混乱,定然是出自灵香的手笔了。 但灵香哪有这等能耐? 诚然,不得不承认,灵香通晓各种术法,道义上也是有一定的造诣,虽不知她修为为何会止步不前,然而也正是受限于此,即便是精通玄术,也不会有如此威力才是。 只怕是遇着什么危险了! 可眼前的麻烦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辛夷的焦急,寒阳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他也猜到,方才的动静,大概是灵香出了问题,不过寒阳却比辛夷要镇静许多。 灵香曾对寒阳说过,若是遇上了禅意居合,定不能有脱身的想法,那只会给对手杀死自己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只有正面应敌,方有生路可言。 辛夷被压制的时候,寒阳便猜测二人如今对峙的并非是眼前之人,而是他手中的刀。那人周身气息诡异,可那刀所释放的刀气却甚是刚烈,虽说两者不该如此协调,但终归还是让寒阳想到了应对之法。 既是刚烈的刀,那便以柔克刚,宗门的覆水剑法最是妥帖了。 这会子功夫,寒阳也恢复了些许体力,他看向了辛夷,朝他点了点头,尔后抽出了 x33腰间长剑。 辛夷并没有明白寒阳的意思,不过看着是有应对之法了,既然这样,自己只需一旁助阵即可。 覆水剑法创自前任掌教,剑意上似水轻柔,却能在不经意间以剑刃的走势施展磅礴术法。先前第一次演武之时,惠悟也曾用过此剑诀,不过却只是入门而已,故而并未发挥其实际威力。 作为水火逆灵根的寒阳,本就擅长水诀,习用覆水剑法自然也是得心应手的。 随着一声炸雷响起,万里晴空竟下起了雨,此情此景倒是奇怪得紧,不过寒阳却并未多做他想。 只见寒阳挑了个剑花,脚步先行,身子却好似慢了半拍,那模样看着倒有些像是喝醉了,可说是醉意,他的步子却是极稳。若真要说像什么,倒像是一潭秋水,清风拂过,柔波无限。 就在这时,狼头的刀动了起来,一股刀气急射而出,来势凶猛无比,看得一旁辛夷大惊失色。 然而即便面对刀气的汹汹来势,寒阳也依旧不见慌乱,继续着那似舞非舞的步子。待到刀气即将近了身前,只见他手上长剑一挑,竟无端挑出一条水龙,一瞬间便卷着那道刀气飞上了天。 果不其然! 寒阳见状,心下大定,继续挪动起了那夸张的步伐。 狼头似乎也发现了不妙,本是摇头晃脑的他,竟一瞬间恢复了常态,便是这时,一道水蛇迎面飞来,他连忙举刀劈砍。然而那条水蛇却被砍成了两条,吐着蛇信,紧紧地缠着他的刀。 一时间,狼头动弹不得,便是这时,只听寒阳大呼:“机会来了!” 辛夷闻言,纵身一跃,举刀便朝着狼头劈去。 狼头亦是感知到了危险,奈何受控于人分身乏术。就在鹿角长刃的寒气逼近面庞之时,狼头猛然睁眼,手中长刃立时又变回了两把刀刃。 禅意居合被破了! “叮!” 一声钝响,狼头接下了辛夷的刀,然而此时却为时已晚,他面上的黑巾已被鹿角刃的刀气挑破。 终于见到了狼头的真容,可辛夷却大为吃惊。 眼前的人,眉眼英气,鼻梁英挺,可那张嘴却裂到了耳根,如同被人撕开了一般,更莫要说下颚还有尖锐的獠牙了。 虽说方才狼头的气息诡异无比,可他确该是个凡人才是,又怎会是如此模样? 似乎是因为真容暴露,狼头眼神一冷,身上杀气骤然剧增,辛夷顿感不妙。可就在这时,一阵阵雷声响起,由远及近,好像就是冲着此处而来的,而伴随着轰鸣的雷声,还有一声女子的尖叫。 这声音…… 是半夏! 大地忽的震颤不止,辛夷趁着狼头失神的空隙,手上使力,借着狼头的力道弹了开去,便是这时,林中忽然蹿出两头怪物,而半夏正是骑在其中一头怪物的身上尖叫着。 “啊……” 半夏的尖叫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来一阵风,去一阵风,直直冲进了山下的魔物堆里。 辛夷寒阳俱是不知所以,可待他二人回过神来,狼头早已不见了踪影。(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天降繁星终定安 谷内忽的狂雷不断,电闪轰鸣,吓得半夏脑袋都快缩到肚子里了。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两个怪物,看着虽怪,也不像是个狠厉的怪物,可它们的叫声竟与炸雷无二。 许是应和着谷内的雷声,那两头墨麒麟蓦的长啸不止,声如落雷,震得半夏耳中生痛,连忙紧紧捂着不撒手。 正是这一声声如雷的吼声,使得周围的魔物霎时间变得如断了线的傀儡一般,纷纷倒在了地上。 不多时,便有雨滴落了下来,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天儿,却偏偏下起了雨。 这一场雨来得突然,半夏猝不及防间被淋了个透,也正是这一场雨,让他看清了周围的情形——被吼得倒地的魔怪,在雨水的洗刷下,竟化作了灰烬,如同被灼烧了一般。 半夏瞠目结舌,全然忘记了如今的大雨倾盆,只诧异地看着四周飘散的余烬,一片一片,仿若蝶翼。 这时,龙尾的麒麟踢踏着走到了她的面前,屈下了前驱。半夏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心下诧异。 “这是要我骑上去?” 半夏不敢相信,如此厉害的囚雨,说是神兽也不为过,居然会让自己这么个无名小卒骑它,不过在见到它看向自己后,方才将信将疑地爬了上去。 然而还没待她坐稳,那墨麒麟便是一声高吼,尔后便起身朝山下奔了下去。 这一吼可当真是防不胜防,半夏根本就来不及堵住耳朵,只能死死地抱着囚雨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墨麒麟奔跑的速度极快,唬得半夏又是好一阵尖叫,便是看到了辛夷和寒阳,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呼救,便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瞬间便没入了魔怪堆里。 刘夏这厢正倚在树下,想着先喘口气,却听到了谷内传来半夏的尖叫,那嗓门倒是与灵香的传音符有的一拼,便是在成群的魔物嘶吼声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倒是中气十足,看来是没受到什么伤害了。 刘夏哭笑不得。 想来他二人初识之时,半夏便是这么个冒失的性子,后来宗门遣徒下山历练,再见之时还以为她稳重许多,没想竟还是这般。 不过令刘夏没想到的是,小时候所见之人,居然会是半夏。 即便时日已久有些模糊了,但后来在龙家密室中所见却令刘夏记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阵中又有什么古怪,但他确定的是,儿时所见之人,定是半夏。 刘夏笑了笑,起身看向谷内,正看到半夏骑着一个怪物冲进了魔物堆里。这可把他吓了一跳——如此莽撞,岂非送死? 不过半夏怎会骑在怪物身上?那怪物又是个什么东西? 虽说心中疑惑,可刘夏却不敢再多做停歇,忙动身朝着定安居去了。 辛夷与寒阳躲在半山,正看到疾奔而去的刘夏,忙拦住了他。 虽说不知半夏到底做了什么,但眼下已然没入了魔物堆里了,他二人之所以躲在此处,便是在想办法如何搭救。 “莫要说你能不能进了这堆魔怪里,便是进去了,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不成?”寒阳拦下着急的刘夏劝道。 “可也不能不管她啊!”刘夏心中焦急万分。 “没说不管她,这不正在想办法么?”辛夷嘴上虽这么劝着,可他的心里也没有底。 按说低阶魔怪行动,皆是听命于它们的首领才是,既然狼头已经不在,这些魔物为何还会抓着定安居不放? 难道说魔怪的首领另有他人? 这也不好说,虽不知狼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但确定的是,他绝对是个人,而这等低阶魔物,照理来说也只会听命于魔族才是。 是了是了,这下便说得通了。 辛夷不禁望向落雷之处,想来那便是灵香弄出来的动静,而白无常也应是在那处了。 正当辛夷担心灵香安危之时,谷内半夏的尖叫声却赫然停止,而魔怪的嘶吼也随之一起停了下来。 三人好奇不已,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正要探头看去,半夏的尖叫声却再次传来。 “怎么是一次性的啊!云中君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此时的半夏一面胡乱比划着判官笔,一面哭喊着埋怨云中君。 方才墨麒麟带着半夏冲进了魔物堆里,可一碰到澄心真人布下的法阵,仿佛撞在了一堵墙上,霎时间便化作了一滩墨迹消失了。 墨麒麟一消失,半夏就落在了地上,忽然间的坠落,令她一时间失了神。而周围的魔物也似乎被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给吓到了,俱是一声不响地看向了呆坐在地发愣的半夏。 气氛几度有些难堪,就如同先前在林中,半夏的阵法被破之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先叫起来的是她而已。 定安居内的赵无恙自然也看到了奔来的半夏,他刚将龙七安顿好,便听得院外半夏的尖叫,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出来一看,正看到坐在门口叫嚷的半夏。 他实在想不通半夏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自己跑到怪物堆里,不过转念一想,她好像就没有哪根筋是搭在弦上的。 不过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下最要紧的是要救半夏。 魔物也都回过了神,一个个血口翻张,缓缓靠近半夏,就好像盯上了猎物的猛兽一般。 见此情形,刘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时就动了身。然而这时,蓦然间天光忽暗,星辰遍布,仿若更阑。 这是出自赵无恙的手笔。 赵无恙见魔怪气势汹汹,将半夏团团围住,一个个满怀敌意模样,登时便急了,也顾不得自己修为浅薄,当即掐指捻诀,迈起了天罡步。 可这一回却与水镜当中的情形大不相同。 在云梦泽那时,赵无恙强制施展了步罡踏斗,由于自身修为浅薄,故而步斗过后,身子变得异常乏累。而这一次,他却并没有体内灵气被抽离的感觉,仿佛不过是施展了一个寻常的术法而已。 其实这便全仰仗于水镜之时灵香所教授的寻炁之法,赵无恙在经历了一场寻炁修炼,虽在被带到瑶姬仙子洞府之时强制打断了,却无形中修得一种能力,便是纳以自身周围自然之力以成为自身灵力的能力。 当然,赵无恙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其所带来的好处。 且说赵无恙虽觉得奇怪,却也并未深究,心中只想着快些搭救半夏。 日头依旧,却无法照明分毫,天空如一块黑色幕布,繁星点缀,熠熠生辉。 赵无恙生怕再次出现云梦泽中的情形,故而这一次并非借用的北斗之力,而是繁星。 星光划过,犹如流星,狠狠坠落,精准地砸在魔物身上,却并未在四周留下分毫痕迹,仿佛落下的不过是一道光而已。 混乱之中,魔怪们纷纷逃散,朝着谷外飞奔而去,片刻之后,定安居周围再也没有了魔物的嘶吼了。(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怪客闲至古竹林 宗门所谓的历练,便是遣徒下山了却凡尘,从此一心向道,这自然是相对家中妻儿老小俱全之人来说的。 对于忍冬而言,虽出身世家,但家道中落,如今也不过独身一人,自然也是没什么好了却的。 宗门遣徒下山,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他们游历山河,历练凡尘,见一见波澜壮阔,品一品尘世百味。 忍冬虽说并未尝尽百味艰辛,倒也是经历过家族动荡的,那些日子也算是看尽了世道人心,否则也不会投身道门。 所以,在看到元清派下发的道示后,忍冬着实苦恼了好一阵,毕竟他也不知道该去哪才好。 灵香在知晓了忍冬的忧虑后,便提议让他前去古竹林,跟随竹杖老人好好修炼五行符阵。 一来灵香是准备去打探云梦泽的消息,大约会有很久不回元清,属实不放心那老头儿;二来便是忍冬与竹杖老人一样,皆是五行伪灵根,虽未必会同用一门,想来也定会有一些门道值得忍冬借鉴的。 忍冬听从了灵香的建言,孤身一人寻摸到了古竹林,却忘记了古竹林中还有法阵,正不知所措之时,却不想林中竟传来熟悉的滚动声。 是地精来接他了。 先前灵香已将竹笛给了龙七,自然也知道法阵之事,便早早地提前知会了竹杖老人,而地精也阵口此等候多时了。 且说忍冬见了竹杖老人,道明了来意后,便在此住下了。本以为竹杖老人会教习自己修行,却不想这老头儿竟只使唤自己做些个杂活,不是挑水浇园,便是烧火做饭,再或者就是修缮屋舍,照看那些个宝贝竹子。 这哪是来修行的呀!这分明就是来做下人的! 不过忍冬也没有什么怨言,虽心有不忿,却依旧听从着竹杖老人的使唤。终于有一日,竹杖老人招呼着他坐了下来。 “你可是心有不平?”竹杖老人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 忍冬本想回着不敢,但他又觉得这样太过虚伪,再者说了,虽不知竹杖老人高龄几何,但也是见过各色人的,如此遮掩反倒不美了,还不如直言。 “确是有些不甘的。”忍冬思定后恭谨答道。 竹杖老人闻言大笑:“不甘便对了!” 忍冬不明白竹杖老人的意思,一脸的迷茫。 “如我等这般连寻常灵根都算不上的人,确是有些得天不公了,可若是就此认命,那便怨不得旁人了。所以,你该是不甘。” “想你那小师傅的遭遇,老夫也同你说了一二,可见她放弃过?那清微峰的景象你也是看到的,抱怨自然是会抱怨的,可不论数九寒冬,或是烈日酷暑,都不曾懈怠,这便是你该自她身上学到的。” 忍冬听言深以为然,可转念一想,此事与当前被这老头儿到处使唤有甚关系?不过他却并未作答,只点了点头。 “那小丫头将你送来,属实用心良苦。老夫这几日之所以会如此待你,便是要磨一磨你的性子。” “资质本就落了下乘,虽说并未认命,却也有些急躁了。”竹杖老人抿了口酒接着说道:“老夫也曾年轻过,如今你心中的想法,老夫也是有过的。可既已落人于后,又执意奉身道门,便要做好长久打算。长径崎岖,道阻且右,或是千日,或是百年,若不能从心平常,迟早是会入了歧途的。” 竹杖老人语重心长,一言道破,忍冬大为所动,低头沉吟了片刻,尔后便朝着竹杖老人弓身行了个道礼。 “定不负前辈良苦用心!” 可还不待忍冬起身,却不防竹杖老人一个闷棍敲了上来,忍冬费解异常,捂着脑袋疑惑地盯着眼前故作姿态的白发老头儿。 “既是跟随老夫这修行,怎还不改口?莫不是想要白学了老夫的东西了不成?” “可……” 可自己已经拜入元清,师从浮沧了呀! “榆木!不懂变通!”竹杖老人翘起二郎腿,又抿了口酒,咂了咂嘴道:“你以为那小丫头叫你来此是随口说说的?她便是打了给老夫找个门生的心思。再者说了,你拜老夫为师,与她是不是你师父又有何干?” 忍冬听言,思虑了片刻,尔后撩起袍摆便跪了下去,口中大唱:“师傅在上,受徒儿三拜!” 如此,忍冬便成了竹杖老人的弟子了,也是竹杖老人百年来收的唯一一个弟子。 日子一晃便过了两月之久,在这两个月里,竹杖老人倒是教习了忍冬许多五行之道,也传授了几招法阵之诀。 还真别说,灵香所料确是不错。 虽是伪灵根,却占尽五行,灵香便推断,忍冬该是以五行之道入手,故而才会借竹杖老人之手,做了个竹扇的法器,在清微峰之时,为忍冬挑选的也多是五行之类的书目。 这两个月里,忍冬愈发觉得随冬扇得心应手了,虽说威力上有所欠缺,却也能将五行变幻运用自如了,如今还能拆解组合随冬扇上的符刻,竟也发挥了不寻常的功效。 也因着他对五行之力的掌握,竹杖老人便尝试着授他以法阵之道。一来忍冬所学皆是器诀阵法,对于修为要求并没有多么苛刻;二来便是阵法多与五行相通,与忍冬的灵根正是契合。 而忍冬果然也在阵法上小有所得。 虽说一开始还不太能掌握得当,却胜在忍冬足够刻苦,多番不懈尝试,终是摸到了一二法门。 这一日,忍冬正一面劈柴,一面回想着昨日竹杖老人教授的新阵诀,却忽地听得竹林一阵窸窸窣窣,还有枯枝断裂的声音。 忍冬立时警醒,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竹杖老人小院深处竹林之中,方圆之内可是布下了重重法阵,莫说是人了,便是动物也无法进入,只有那些个地精不会受到法阵的影响。而这两个月来,忍冬也没少见那些地精,他们平日里大多是滚着赶路,极少会用到腿。 再者说了,那步子动静分明就是个人。可谁又能破解竹杖老人的法阵?x33 难不成是灵香? 正当忍冬屏气凝神之时,竹林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看着似是一个男子。 忍冬大惊,连忙扯下腰间竹扇,小心地藏了起来。 那人影似乎并未受到法阵的影响,信步走来,极为轻松的样子,待到忍冬看清了来人,不禁大为诧异。 来人看着一副少年模样,却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却袍摆破旧不堪。 也不过瞬间,忍冬便回过了神。 此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怕没有那么简单! 待到来人走近了些,连忙运灵捻诀。一道火团直奔来人面门,那人却不见惊慌,只一脸好奇,一个抬指,便将火团定在了面前。 便是这时,只见忍冬纵身而出,掐诀间随冬扇随之拆解,两道扇片飞出,犹如令牌,在火团周围一阵盘旋后,又飞回了扇中。 火团四周狂风骤起,本是一团火,却蓦的变成了一条火龙,龙吟啸动,震颤不止。 来人似是起了性子,竟动了身,躲闪着不断追来的龙,可也不过一会,火龙便消散开了。 “啧!” 那人咂了咂嘴,似是有些惋惜,而这时,忍冬一个旋身欺身而上,可那人不过两指,便夹住了他的扇子。 “哦?嘶~”那人发出一阵怪声,盯着随冬扇好是一阵打量:“这东西做得妙啊,就是可惜了,凭你的修为,还不足以驾驭。” 听得此言,忍冬登时火冒三丈,冲着那人胸口便是一掌。那人也不躲闪,任由掌风袭来。 “咚!” 一声闷响,忍冬只觉得自己这一掌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便是这时,只听得竹杖老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不过是小憩了一会,你这兔崽子霹雳乓啷地做什……”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忍冬好奇,转头看去,却见竹杖老人一脸凝重。 “哟!竹音,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那人歪着头冲着竹杖老人打着招呼,仿佛二人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良久之后,竹杖老人方才出声,喝止忍冬令其退下。x33 “你来了。”仿佛是知道此人回来一般,竹杖老人只叹了口气,便邀他进了屋子。 竹杖老人令忍冬呆在院中好生干活不许靠近,忍冬无法,只得听命,可心中却更加的好奇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竹杖老人才与那人出来,两人走出了院子,那人忽的回头道:“日后,我那些个徒孙们,便要劳烦你照拂一二了。” 竹杖老人叹了口气,只摇了摇头,尔后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那人也不再言他,抱了一拳,转身便进入了竹林之中。 见此情形,忍冬更是不解了:那人方才一礼,不过是平辈间的寻常作揖,可看其面貌也不过弱冠而已,怎可对竹杖老人如此无礼? “师父,那人是?”忍冬终是按不住心中好奇,凑上前问道。 竹杖老人只是叹了口气,望着来人消失的地方却不答话,良久之后方才自言自语般说道: “怕是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有人逝去有人伤 “如何?” 见半夏自屋内出来,寒阳连忙问道,可半夏却低头看向手中食案瓷碗中一动未动的饭食摇了摇头。 昨日落雷停止,众人寻到灵香处,却只看到独自一人为赤琰子疗伤,并未见到其他人的踪迹。灵香虽说的云淡风轻,可大家却都看得出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依着她的性子,一切尘埃落定,必然不会如此平静淡然。 况且先前的落雷,可不是灵香的修为能够做得到的,与其说那是天雷,倒不如说像是…… 雷劫…… 赤琰子瞧着已是仙去,众人不知灵香为何执意施救,皆好言相劝,可灵香却不言不语,只固执地要他们将赤琰子带回定安居。 也不知灵香使了什么法子,本是气息全无的赤琰子,竟回转了生机,令一众人惊诧不已。只是赤琰子伤情过重,故而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灵香开了个方子,着刘夏进城买药,嘱托了两句好生照看,又瞧了瞧不知何故至今昏迷不醒,且高热不止的龙七,一番诊脉后,也只是开了个方子托刘夏一并买了便再无他言。 龙七看着是热症,可不知怎的,灵香却开了个温补的方子。 “这不是越吃越热么?” 半夏不知灵香为何会如此,她虽说对于岐黄之术也只是在宗门之时了解了个皮毛,但也知道些简单的病症,可灵香此举却让她费解了。 刘夏听了心中也觉得奇怪,却并未多做他问,只依言动身往城里去了。 替二人诊断之后,灵香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再未出来,两天下来,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这可急坏了寒阳。 灵香是寒阳自小带大的,对于灵香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这小丫头成日里喜眉笑眼的,再大的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可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虽说灵香在辈分上是大了些,可岁数却不比众人,眼见着澄心真人便要出关,若是此时灵香有个好歹,这叫众人如何交代呀。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辛夷拍了拍寒阳的肩膀道。 虽说辛夷认识灵香的时日不及寒阳,可他却明白,灵香不会没由来的使小性子。先前众人恶战之时,灵香那处的动静属实是骇人,况且赤琰子道长还身负重伤,想来那一片混乱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她既然什么都不肯说,便是再急也没有用的,想来她自己也是有她自己的计较。” 听着辛夷的劝解,寒阳依旧放心不下,可诚如辛夷所言,灵香既然打定主意不肯多言,那谁也没有办法。 此时的灵香正一个人窝在榻上,抱着双腿,双目盯着窗外山谷发呆,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方才木然地自袖中抽出一把扇子。 那是小白的扇子。在那场电闪雷鸣中,灵香早便苏醒了过来,可一切平息之后,就连白无常也不见了踪影,她却只看到一片飞扬的余烬。 灵香知道,那是小白。 小白受自己的修为牵制,无法全力对敌,因此,他挣脱了二人的灵契,故而才会受此雷劫。 灵香更是知道小白的用意,最后的那一眼,虽无言语,却尽在其中。 小白是魔,虽不正统,却依旧为魔。灵香与之结契,便堕入了魔道,若是得道升仙,那还好说,可依着灵香不清不楚的残灵根看来,此事比登天还难。 若是无法得道,那下场,便只会堕入阿鼻地狱。 小白这是在成全自己! 灵香望着手中的折扇,尔后缓缓打开,扇骨折了几条,扇面也有些许破烂,却依旧能看到上面那一片的空白。 她曾经问过小白,为何扇子既不题字,也不着画,只空荡荡的,连个正反都分不清。 小白却说:“为何要题字临画?像我这等孑然一身的,做人之时便什么也没留下,如今入了魔道,若是哪日灰飞烟灭了,更是什么也不剩下。既如此,又何必费心装点,一片空白反倒应景。”x33 也正是听了小白这句话,灵香才为他动了心思。 可谁知法子找到了,人,却没了…… …… “应景什么呀,活着多好,即便再落魄,再不堪,也不能如此丧气不是?” “活又怎样,死又如何?便是死了,怕也不会有人替我伤心难过。” “谁说的?我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小丫头,你为何要伤心难过?” “因为我们是朋友!” …… 都怪自己,夜郎自大,还以为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之中,其实不过是那自以为是的刀螂,只看到了眼前的,却不知身后亦是危险重重。x33 她的自以为是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灵香猛然将扇子合起,将其紧紧地握在手中,死死盯着它,眉头紧锁,眼眶红润。良久之后,灵香猛然起身。 “哐当!” 房门蓦的打开,唬得半夏险些没抓住手中食案,刚要回头,却听灵香吩咐道: “无恙进来,其余人等不得入内,寒阳守好房门!” 全然不似往日里随和的语气,而是在命令。 依着辈分来说,灵香确实是长辈,如此倒也没什么,可灵香素来都不会自持身份,与大家皆以朋友处之,今日这般,倒是有些反常了。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皆看向灵香,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我这堂堂元清九长老,还使唤不得你们这些个弟子了?”灵香眉头一蹙,随即又吩咐了一遍。 辛夷最先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身旁的赵无恙,尔后合指行了个道礼,口中称是,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赵无恙很是不解,为何灵香单独要自己进屋,难不成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又有什么话不能让师兄们知道的呢? 纵然心中疑惑,可赵无恙还是依言上前,刚走到门口,正要合指行礼,却被灵香一把拉进了屋中。 “哐当!” 门被猛然关上,连门框都颤动了起来,震得屋檐上尘土都落了下来。 灵香此番所为属实是有些怪了,寒阳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忙看向一旁的辛夷,可辛夷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经过先前一战,倒是亲近了几分,再者辛夷是清微峰的弟子,也就是灵香的徒弟,本想着他该是知道些什么,可现下看来,却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辛夷自然不知道灵香为何如此,但他却笃定,定然与之前那阵天雷有关,却猜不到那场天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只能等无恙出来再行询问了……(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反曲阵中金丹现 “胡闹!” 澄心真人一出关,听闻了近来的事情后,登时便是觉得一阵后怕。 魔族沉寂多年,此次元清方一开放山门,白无常便多番上门挑衅,莫不是魔尊知晓了灵香的身世?若是这样,那一切便也说得过去了。 对于灵香身上的秘密,除了师祖外,如今也就他们五个师兄弟知晓,便是伏印师弟和丹朱丹阳两个小师弟也不曾被告知,故而宗门会遣派他与寒阳下山,也并未公开声明原因。 不过掌教与掌事二位师兄曾下严令,绝不可外露半分,魔族之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灵香也真是不知轻重,多事当口,竟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叫他如何回去交代。 虽说眼下风波已去,但万一此时魔族再犯,凭他一己之力,未必能护得一行人周全。 按说如今万全之策,便是赶紧启程回去,只是赤琰子道兄重伤缠身不良于行,一时间难以动身,倒是陷入了两难。 这个灵香,可当真不让人省心啊! 也怪自己,未将事情交代清楚,否则刘夏那傻小子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非要回家探亲,便不会平白生出这多事端。 听了寒阳半夏等人叙说了前因后果,澄心真人稍作颔首,正欲推门而入,却不想竟在灵香门前被弹了开去。 “反曲阵!” 澄心真人眉头一皱,望着手上“滋滋”作响的术法,好是一阵若有所思。 且不说灵香布下阵法到底为何,依着她的修为,澄心真人若想破阵而入,倒是没什么难度,但方才那一阵,却让澄心真人不敢轻易下手。 灵香怕是用了血符,若是强行破阵,一个不好便会伤到根本,可她究竟为何如此? 外头众人迷惑不已,屋内赵无恙亦是不知所措。 他方一靠近,便被灵香一把扯入,踉跄着还没站稳,便听得房门“哐啷”一声,待到他转过身来,灵香早已近了身前。 赵无恙唬了一跳,连忙想要后退,却绊倒在地,直摔的他眼冒金星,可即便这样,灵香依旧向他紧逼。 正当赵无恙打算转头爬开,不想灵香却一掌捏住了他的两颊,紧接着便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到他的嘴里。赵无恙本想吐出,可灵香却一指顶在了他的下颚,迫得他只能囫囵着吞了下去。 “灵……灵香姑娘,你……你给我吃的什么……”赵无恙好一阵重咳,连忙跪在地上抠起了嗓子,却什么也抠不出来,只觉得口中唇齿留香。他不知灵香到底意欲何为,心里害怕极了。 人呐,对于未知之物,总会心生畏惧,哪怕那物什是个渺小至极,也依然会如此。 然而灵香却不急不慢地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吸溜了一口方才出声:“我要是你,现在便会躺到床上去,免得待会昏过去时磕着碰着,若是落了疤痕,日后说亲怕是就没有人家能相中你了。” 听着好像是关心之语,可入了赵无恙耳朵,心中却是更加的慌乱了。 昏倒?他为何会昏倒?难道灵香方才给他吃得是什么毒药不成?记得师父曾说过,有些东西,愈是芬芳艳丽,愈是毒烈无比,难不成?难不成…… 正当赵无恙瞠目结舌胡思乱想之际,仿佛是应其心中所想,一阵疲惫感轰然袭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眼帘却不住地要往下落。本能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无论如何也无力支撑起自己,不过片刻,便倒了下去。 就在赵无恙将要倒地之际,灵香却连忙上前托住了他的脑袋。 “出来吧。” 静待了片刻,可赵无恙却半丝反应也没有,这使得灵香不禁皱起了眉头。 回梦丹还能对器灵起作用?这便怪了!难不成自己的丹术造诣已如此登峰造极了么? 看来上古穹苍也不过如此嘛! 没错,灵香方才给赵无恙喂下的并非什么毒药,而是回梦丹,那可是她极为擅长之物。 灵香等不到赵无恙反应,便费力地将他往榻上拖去,一面拖着,一面嘀咕:小无恙年岁不大,不想竟这般的沉重,真是费了姥姥劲了。 而就在灵香拖动之时,一个盒子自赵无恙怀中滑出,哐啷一声钝响落在了地上,盒子的上暗纹,一道灵光一闪,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那暗纹属实奇怪,灵香安置好赵无恙后,便蹲下身子看向地上的小盒子,她总觉得那些暗纹眼熟得紧,却又一时半会记不起是在哪见到过,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些暗纹并非单纯的装饰,而是一道符阵。 如此不起眼的小木盒子刻有这样怪异的符阵,要么便是其中困着妖魔鬼怪,要么则是藏着稀世珍宝。 这不禁激发了灵香的好奇心,她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了,仔细观察着盒子上纹路的走向。 若是邪魔之物,无论多么厉害的符阵,或多或少也都会有邪气渗出,而这个盒子四周却干净的很,想来那暗纹并非是封灵之类的符阵了。 既非封阵,那便是锁阵了。 封阵是压制邪魔挣脱而出,锁阵则是防止外力将其打开。 这一看便不是什么简单的符阵,可无恙为何会有这等不寻常之物? 罢了罢了,终究是他人之物,自己又何必多做深究。 灵香摇了摇头,伸手便要捡起那小盒子,可就在触及的刹那,盒子上的暗纹竟泛起了荧光,如琉璃一般,瞬间碎裂。 符阵消失了! 灵香大惊,她终于记起自己在哪见过这符阵了,是阿金铃铛上的神符! 看来此物是阿金留给无恙的,可为何自己能够破开上面的符阵?难不成这里面的东西与自己有关? 望着手中的盒子,灵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开它,犹豫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解开上面的锁扣。 盖子掀开的瞬间,顿时一阵奇香蔓延,那盒中之物竟是…… “续命丹!” 这个香味,灵香再是熟悉不过了,她曾亲手炼制成续命丹,又两度使用救转他人,绝对错不了。 只是这续命丹与灵香所炼制的有所不同,虽然香气一样,外表却大相径庭。 灵香所炼制的续命丹,金光外露,是为极品,而盒中的续命丹,虽也是金色,却暗淡无光,只是其上纹路沟壑,仿若一个图腾。 是仙品! 灵香顿时明白了过来,盒中的续命丹,是出自荼蘼之手!而它也正是魔尊多年来遍寻不得不知所踪的那一颗!(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为寻穹苍入梦去 丹有五品,凡品、中品、极品,此为尘世三品,另有仙品、神丹,此为仙界丹品。 炼丹一事,一如兵事,亦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所谓人和,便是丹士修为与其丹术造诣,而地利则是炼丹时的环境位置所与其所造就的炼制药料,至于天时,那便有诸多说法了。 古来大圣,皆言天时,却对天时有各般见解,或说气候,或说时辰,殊不知无论哪般,皆不过是万象真理,人与之比,不过蝼蚁。 虽如是说,但不可否认,天时确为重要。 如今天道疏微,灵脉稀薄,大成者寥寥,高明丹士更是少之又少,如此情形,人间已去百年之久,故而再难以有天罡淳风之辈。 然而,即便这样,求道之徒,依旧不畏艰难,潜心修行,以证大道。 这便是如今现象,灵香亦是其中之一。 灵香天生残灵,又生在灵根稀缺之世,自然是知道修行一事的艰难,故而才会不懈追寻破解之法,以求打破残局。然而正是多年的不断地摸索,才让她领会到,这条道路上的艰辛,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奋勇直前,从不放弃。 不过,这一切的经历,却在看到了眼前这颗续命丹后,顿时便瓦解殆尽。 如此稀世之境,荼蘼仙子竟可炼造仙品,且不说可能与否,单凭这一点,足见其道行高深。 可据灵香耳目所闻,母亲并无卓绝所为,又是如何能炼制仙界之物?况且还是在人间? 母亲究竟是什么来头? 灵香盯着手中的续命丹好一阵端倪,乍一看去,其中纹路沟壑,似是图腾,可仔细看来,却是一颗颗小点,只不过在那些凹陷的小点当中,有一些相对而言稍显大了些。x33 又是阵! 灵香蹙起了眉头,摩挲着这一颗续命丹。 据她所知,尘间三等单品,凡品不过寻常药丸,并无出彩,中品略有异香,却依旧如凡品一般,只有极品才会金光外露。 而仙品则相反,品级越高,越是寻常。 就如眼前的仙品,看着确实是金色外表,却无灵光外露,便是香气,也不如尘间极品来的浓烈,反倒更为抑制,仿佛是要将所有光华尽数收敛一般,且其上纹阵并不突显,若非长久浸淫丹道,必会以为此单不过中品而已。 灵香一手感受着续命丹上的纹路走向,一手描绘着其中的阵法。 “暗纹七星灯!”灵香大惊。 传闻七星灯阵是上古法阵,有续命功效,以天之北斗,代身之命门,若是阵法七日不败,便可续命一轮。 “原来如此。” 法有法门,道有道理,丹术亦是有据可依,方可凝丹,而续命丹所依的,便与七星灯阵相通,只不过七星灯阵是以外力引命入体逆天改命,而续命丹则是自内延展性命。 只是灵香不明白的是,阿金特意将此盒子交与赵无恙,却为何是要自己才能打开呢? 望着榻上的赵无恙,灵香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况且以她对阿金的了解,怕是也不曾告诉赵无恙其中缘由吧。 罢了罢了,眼下还有正事要做,先顾不得这些了。 …… 一处庭院,三面还廊,院中一颗老槐树,微风习习下沙沙作响。 灵香蓦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此,身在其中,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压抑沉闷,反倒令她觉得极为安逸舒适。 这便是无恙的“池”吧…… 所谓“池”,即住池,既为炁之居所,亦为困炁之地。 修行长生之道,神全、炁全、形全而矣已。神全者,乐虚玄,喜清静,湛然炁和,而神自全矣。元炁充积,形神永存矣。神炁皆全,故举形而仙焉。 若以功法论道,则须形韧、炁满、神游。修行之人,常以锻体叩门,形态坚韧,便可充盈元炁,炁满则调息减炁,元炁盈溢,可通百关,气脉顺调而神通,神通则元神自在。 元炁难积而易散,关节易闭而难通;住炁固不可绝,深宜爱惜。 所谓锻体、炼气、凝丹、元婴,诸般修行契阶,便是如此道理。 不过据灵香所知,人之炁池,是居所亦是窘境,大多困顿,如赵无恙这般安和享乐,着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灵香本意是想召得上古穹苍,以他的能力,定然知晓个中事由,却不想一颗回梦丹下去,赵无恙竟是半丝反应也没有。既然如此,那她只好不请自来,入梦找寻了。 可是,这四下里也不像有人的样子,该去哪找呢? 此景看着像是城主府的景致,灵香虽认了出来,可她却不敢四处乱逛。此处终究是赵无恙的炁池,本就方寸之地,若是乱逛,一来自己或许会沉沦其中,成其傀儡,二来保不齐则会搅乱赵无恙心神,导致神伤形灭。x33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毕竟入梦之法也是极费心力的…… 仿佛是应了灵香所想,院中竟传来一阵吱哑响声,一下一下,韵律非常。 这声音听着极是安逸,如同一个老翁正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来回摆动。 灵香左右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长廊中亦是空无一人,而声音却不断的传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就在灵香四下找寻之际,那声音似乎一瞬间变得具体起来,她猛然回头,正见着廊下一个竹椅正来回的摇动,竹椅旁是一面方桌,上头一壶茶,一杯盏,还有赵无恙落下的那个木盒子…… 那个装有仙品续命丹的木盒子! 灵香先是一惊,片刻便缓过神来,只见她扬起头轻声一笑:“方才我千请万请,前辈却不作搭理,如今倒是耍起我这个小辈来,是何道理呀!” 那摇椅依旧自顾自的摇着,灵香的话似乎并未起什么作用,但她也不急,只轻笑着看向竹椅,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便是这时,一阵风起,院中的老槐树随风摇曳,沙沙声更加的急促了。 也正是这时,灵香不过一个眨眼,廊下的摇椅上,竟无端的冒出一人坐在上头,闭着眼敲着腿,一副老神在在模样,而那人竟是…… 赵无恙! 不,准确的说,应是化作赵无恙模样的万古穹苍。(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穹苍闲逸道灵根 “你这娃娃,好生没趣,老夫正享受这会子功夫的安生,你便莽莽撞撞冲了进来,平白地搅了老夫的好心情。” 摇椅上的万古穹苍,嘴上虽如是说,可身上却未动弹半分,依旧仰面躺着,惬意地闭着眼敲着腿。 灵香看了,心中好是一阵气闷。 这…… 这哪是一个万年器灵该有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好逸恶劳的市井老赖,关键是还披着她家小无恙的皮相,真是越看越觉得…… 手痒痒! 灵香强忍着想要上前揍掉那副嘴脸的冲动,暗自在心中握了握拳,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 “前辈这话说的,先前我可是再三相请,可前辈却并未作搭理,晚辈便想着,怕是我修为疏潜,无法将相请之意传达,故而才会入梦而来,却不想前辈竟这般说我,着实是误会了呀!” 有求于人,切莫冲动! 万古瞥了一眼喜眉笑眼的灵香,摇手一变,变出了个扇子扇了起来,可身子却依旧躺在竹椅上自顾自地摇着。 “啧啧啧!你这小丫头,早前见时,分明是个着相的性子,如今竟也会如此隐忍,倒是有趣。” 灵香听言,面上不动,心下却想开了。 这老东西虽说是个器灵,却也是先于混沌,便是不及盘古大神,那也不是等植被,就算是神界的神仙,怕也没有几个入得了他的眼。 怎说也是个成了精的,这么多年下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己这点子小心思,想来早就被看透了,与其遮遮掩掩的,自己还难受,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如此一想,灵香也不端着了,面上虽依旧笑着,却与方才大不相同,少了许多奉承,多了几许精明,只是眸中忧伤依旧难掩。 “前辈的意思,是喜欢听晚辈与你胡言乱扯?”灵香走上前去,掸了掸裙摆,坐在了廊下的栏杆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灵香故意卖了个关子,可万古却不为所动,仍然惬意地摇晃着。 见万古穹苍没有反应,灵香白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只是说书先生讲个古还有赏钱呢,既是要晚辈逗您一乐,总归不能白坐一回拍案人不是?” 听得此言,万古扬了扬眉,抬眼看向灵香:“你费心寻来本就目的不纯,偏还拿我作挡箭牌,当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果然,这老家伙什么都知道! 灵香撇了撇嘴开口道:“既然前辈知晓晚辈此行的目的,那晚辈也不绕弯子了,还请前辈不吝,为晚辈指点个迷津。” “啧啧啧!”万古穹苍砸着嘴,桌上的茶壶飞起,斟了两盏茶,其中一盏飘忽着来到了灵香的面前。 “还真是说来话长,该是从哪开始说起呢?” 灵香结果茶盏吸溜了一口,热茶的雾气氤氲了她的面容。 “不如就从这颗续命丹说起吧,还请前辈务必长话短说。” …… 盘古斩混沌,一分为二,清起为天,浊落为地,尔后化生江河湖海。神族降临,其一名曰太一,除四海恶佞,创天宫九阙,为始天帝。 彼时,古之肉身之灵,受残余浊气孕育万灵,或善或恶,各据一方。 天道崎岖,恶灵纵横,放辟邪侈。太一神不忍尘世生灵涂炭,遂合十二上神之力,溉以银河治水,倾泻鸿波万里。 水淹几十万载,终得清净,然天地多年水瀑相连,渐有融合之势。太一古神为免清浊交融,命八神化作八方天柱,又倾尽全力,斩断天河,天地方才止歇。太一神力竭,身归混沌。x33 自此,天地得以新生,灵气盈聚,凤女娲皇,应灵而生,尔后抟土造人,人族始。而盘古余留之炁,清浊交替,一炁化三清,即太上、元始、通天三圣。 自此之后,万神元诞。 …… “等等……” 万古穹苍正说得起劲,可灵香却开口打断了他。 这老家伙可真是,不过是一颗丹丸而已,便要从鸿蒙初开说起,白云苍狗几经春秋,可得说到什么时候。 便是自己想听,可自己的灵力也不允许呀! “晚辈知晓前辈博古通今,但这些与我所求又有何干?” 万古穹苍睨了一眼灵香,毫不避讳地咕哝道:“真是浮躁,若不将这些说清楚,又如何阐明此丹的由来?” 灵香见万古穹苍一副嫌恶的嘴脸,嘴角好一阵抽动,却又隐忍着开口道:“陈年往事作古已去,还请前辈长话短说。” 可万古却撇了撇嘴,化作一缕青烟,飘到了竹椅上又躺了下来,摆着手道:“罢了罢了,老夫没那兴致了。” 灵香气得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发作,只得耐下性子自损:“我这性子,前辈又不是不知道,好说您也是天外古令,何必与我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呢?” “啊!我知道了,前辈定然是想磨炼晚辈的小性子,晚辈这厢还是谢过前辈了,只是晚辈修为浅薄,入梦之术又极费心力,怕是撑不起前辈这般徐徐道来。不若前辈看在一场缘分的份上,就不要同我计较了,行个方便,长话短说些。”x33 万古穹苍一面惬意的摇着摇椅,一面扇着扇子,也不作答,良久之后方才自鼻间哼出声。那曲折婉转的调子,倒有些戏文先生的味道,只是灵香听在耳里,着实是有些…… 刺耳! “这话倒是中听,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说得对,老夫又何必与你计较这些,早些打发了你走,还能早些落得清净。” 万古穹苍说着,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尔后便不做声了,只是睁着眼睛看向院中的老槐树,仿佛是沉浸在一场回忆中,又好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灵香很是不解,这老家伙为何会在意一颗老槐树,此处是赵无恙的心池,虽看着真实,却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 不过也未必,毕竟万古苍穹是远古之灵,说不准会有什么深意呢? 正当灵香也看向那老槐树,想着自其中看出些端倪之时,便听万古穹苍开了口。 “你们人族啊,当真是奇怪,分明被赋予至灵之身,却偏要将自己困于一方之地,属实是好笑。” 宛如一阵叹息,又似是在极力惋惜。 灵香不明白万古穹苍为何会有如此感慨,不过她却并不认同。 “人嘛,尘世一遭,便是一场困囚。有的人想不开,便会于此踟蹰徘徊,”灵香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前方说道,“可小无恙的心门早已打开,想来先天之炁早已气通经脉,不过前辈何必忧心呢?” 那前方,一道大门赫然大敞,其外虽是漆黑无比,却依稀可见点点星光。 “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困窘?顺其自然,自会水到渠成。” 灵香听言更是疑惑了:“这……与我所求何干?” “炁乃魂魄之精,随侍灵根,炁在,则灵根安。倘若一个人魂魄不全,那她又如何会有一个健全的灵根呢?”(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惊闻身世初显露 盘古座下十二古神,八位化身天柱,支撑清浊。另二神相争,两败俱伤下,一人怒触不周,致天河倾泻,汪泽遍布。 一神不战而胜,坐拥天庭,却法力尽损,无力拯救苍生,便遣神使,下入凡尘,寻取大能。 神使寻至中皇山,见伏羲女娲至灵之身,便问可否助之。 娲皇不忍人世沧桑,以神石补天,遏止天漏,娲皇亦是殒命九霄。 此时,天帝亦是归身鸿蒙,昊天即位,念娲之功德,允三皇之道,天皇、地皇、人皇,三皇平坐,人神妖三族平等。 彼时,下凡古神感怀娲皇功勋,留身尘间。 日月如梭,暮去朝来,神使早已身归浊土,然古神一脉,却代代传承。 …… “这话是什么意思?”灵香假装镇定,可内心却早已波澜。 万古穹苍似乎并不在意灵香如何,只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茶,懒洋洋地说道:“你心中不是早有计较,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是啊,自己不早便猜到了么? 为着寻找破解灵根残缺的法子,打小自己便读遍琅嬛阁的书卷,自然是深知魂魄残缺意味着什么。 “如此说来,我母亲是魔族之人?”若是这样便也说得通当初她为何会救魔尊了…… 不对! 若母亲是魔族,又怎可能炼制出仙品丹药? 万古穹苍眯着眼看向了沉思的灵香,手中扇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 “是啊,若荼蘼是魔族,又如何能炼制仙品丹药?”万古穹苍合起扇子,敲了敲案几上的小盒子,“既然生母非魔,那便只有……” 万古穹苍并未将话说完,似是故意如此一般,只眯着眼斜看着灵香。 灵香大惊,忙看向万古:“不可能!我母亲她怎会!?” 万古穹苍只是一声轻笑:“有何不可?此中缘法难不成还能由你左右?不过个中细节却不该是出自老夫之口,日后自会有人同你说清。” 是了是了!原来自己也是个魔族! 不!准确的说,自己应是半魔!这便说得通为何自己灵根残缺了! 魔族之人,魂魄不全,无法养以先天之炁,故而也就不存在灵根一说。 “可……”灵香似乎还想挣扎,“可这也说不通啊,若我是魔族,又如何能施展道术法诀?还能炼丹制药?” “你看你看,”万古穹苍呷了一口茶,“我就说要慢慢道来,你偏要直入要题,如此断层,自然就说不通了。” “简单说来,便要归功于荼蘼了。虽说她是榆罔一脉,可母族却是来自古神——便是当年下入凡间寻救世之法的那一位,故而你身上便也有了古神之血,虽说稀薄,却也实实在在得了传承。” 竟还有这等内情! 世人受制于灵根,故而修行入道,有些术法得心应手,有些则会难以修习。可灵香不同,虽说因着修为限制,大多术法无法施展,却也没有受到五行的掣肘。 天地初开,灵气并未分得如此清楚,而上古神灵要么来自混沌之外,要么便是集天地之灵气,自然不受五行掣肘。 “如此说来,我母亲她……” 灵香还未说完,便听万古接口道:“是世上最后一个神。” 嗯? 灵香诧异地看向万古穹苍,她本意并非是要说这个,却被万古穹苍打断了,不过这话说得也不对呀,自己分明也继承了母亲古神血脉了呀? 万古穹苍似乎看出了灵香的疑虑,嗤声一笑道:“半魔之身,难不成还想继承古神名号?” 灵香听言沉默了。 这话确实不假,若真如这老头所说,自己何德何能,怎敢以古神论之,不过…… “古神也会死么?” 灵香以为,若非因缘之故,神的寿元,当是与天地同齐才是。 万古穹苍白了一眼:“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子。万物皆有寿命,便是天地也是如此,为何所谓的神灵便要例外?只不过相对于凡人而言,神之寿元绵长,难以企及,故才有此所感。” 是啊,天地之间,人之渺小,何其微茫。 正当灵香感叹之时,却听万古穹苍又开了口。 “你可知这世间灵根为何愈发地稀缺了么?” 万古穹苍如此一问,倒是将灵香问住了。 “为何?”她确实不知道。 万古穹苍又是一笑,化作一团雾气飘到了灵香身侧,挂在廊檐下扇起了扇子。 …… 天地本混沌,胶着一团,合一整体。盘古一刃,乍然分开,清浊自始。所谓灵气,便是清浊交替之物,相互融合,方有慧根。 然天地既分,灵气亦然,如此便有五行,又逢八方天柱,久而久之,清浊不接,灵气自是愈发稀薄。 …… “且不说那些混沌之外所谓的天外神,那些个应天地之灵而生的古神,便是清浊纯灵应运而生。彼时灵气充盈,自然是不受五行掣肘。” “但既有如此,便有逆天之嫌,故而才会受制于天道,被限制了寿命。” 听得万古穹苍如此一说,灵香立时就明白了,说是那些个古神神灭身死,其实也不过是脱离天道再归鸿蒙而已。x33 由何处生,便往何处去,这与轮回道理大抵相通。 “可封神大业之后,天上也是位列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更莫要说还有三坛海会大神那般肉身成圣者,怎的便说天下无神了?” 灵香大为不解,可万古穹苍听了却嗤之以鼻。 “那些个又算得了什么神仙,不过是所谓的三尊为打破人神平等的局面而设下的幌子而已。纵观长河,人云亦云,若真论起来,虽说那帝辛确实是霸道蛮横,可他又当真如世人所言那般不堪么?若非得他开疆扩土,又何来今朝的广袤?” 这…… 自小到大,无论是书中所见,或是道听途说,皆言商纣王暴虐成性,这本就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到了这老头口中,却好似另有隐情一般。 “彼时人族兴旺,大盛鼎天,帝辛不奉天神,不事祭祀,更是触犯天怒,此番便触及天庭利益,才有了后面的祸事。为免日后人族难以控制,方才有了封神一事。”万古穹苍一面说着,一面叹了一口气,“帝辛一死,世间便再无人皇。” 这话到也不假,三皇俱在,则人神平等,若是失了人皇,人族便没了头领,自然也就低了一等,可…… “可这与我所求又有什么关系?”灵香很是疑惑。 “怎么?你不知道?” “魔族可是人皇之后呀。”(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穹苍预现百日劫 “什么?人皇之后?”灵香大惊。 “怎么?你费劲心思寻去云梦,竟是连这件事情也没有弄清楚么?” 万古穹苍满脸的理之应然,一面说着,一面又化作一缕青烟,飘到了竹椅上,一脸子不屑地说道:“不然你以为所谓的‘封神大业’是因着什么?还不是那些个自以为神仙的不能将人皇如何,才借以凡人之手。彼时若不巧立名目,又如何师出有名?” 灵香一脸子尴尬,虽说自己费尽心思的去了云梦,却当真没见着几个神仙怪兽,即便是见着云梦之主,可他那不着调的模样,也着实令她没了询问的兴致。 这么看来,自己去了一趟云梦水境,可当真是什么事情也没办成啊!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可不能让这个老家伙知道,平白了让他笑话了去…… 不过一想到方才所听到的,望着一脸惬意的万古穹苍,灵香不由得诧异起来。方才所闻,属实是太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了,可面对眼前这个老家伙,她又不得不信。 再者说了,万古穹苍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不是? 若依着老家伙所言,其言下之意可就…… “你的意思是……”灵香艰难开口,“若想打败魔君,只可以凡人之身?” 万古穹苍晃了晃脑袋,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可灵香心中却惊骇异常。 且不说魔族本就善战,便是这魔尊当年轻而易举便能重创元清来看,他的修为必然是不浅的,以凡人之身与之抗衡,岂非是以卵击石? 正当灵香思索之际,万古穹苍却忽的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问了起来。 “你既以修行十数年,那老夫便问问你,你可知当下每日会有多少生人亡故,又有多少人诞临人间?”x33 灵香被问得一脸莫名,她又没看过天书,这种事情,她又怎会知道? “鬼域建都之前,世间本无轮回。一命消殒,一命化生,代代无穷,巨鲲化大鹏,便是此道。” “然则此道无序,动辄便有凶神临世,尘间平衡破碎。大庭氏庆甲,见患于世,于极北罗丰山始创太阴宫,设十殿三十六狱,命以九令主者、五岳府君,统管二十四治阴官,二十四治阳官,以维继轮回。” 灵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化生一说,倒是自琅嬛阁的古卷中看到过,不过各门道论各执一词,灵香也从未多做考究,毕竟这也与自己无甚关联,可这酆都建都一事……x33 “前辈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万古穹苍先是一笑,尔后猛然间闪身至灵香身前,朝着她的眼前抬手一挥。 霎时间,灵香只觉得天旋地转,不多时便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待到混沌散尽,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大为震惊。 人间街道一片苍凉,瘴气弥漫,诡异至极。四处行人寥寥,一股恶臭不断弥散。 是尸臭! 灵香眉头紧锁,四下看去,却并未见着什么尸体。她又连忙翻查起破败的屋舍,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 便是这时,一人自灵香身后走过,一股尸臭瞬间便扑面而来,她赶忙回身看去。 只见那人佝偻着身子,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在地上留下一道水痕。 水? 灵香很是诧异,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人身上流下的,竟是阴阳水! 难不成是尸变! 灵香大惊失色,便是这时,一道雾气汇聚在她身侧,一道孩童般声音自其中传来。 “这便是百日之后的人间。” 百日后的人间…… 灵香无暇身旁怪异,只被这一句话惊得不知方寸,她环顾着四周,只觉一片死气全无生机。 “百日之后……” 灵香不禁呢喃自语,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心下生寒。 “百日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灵香连忙问向那团雾气,这时,又是一阵混沌袭来,顷刻间,她又回到了那一方小院之中。 一个趔趄,灵香险些栽倒在地,幸亏反应及时,方才止住踉跄。刚才那一幕却始终在她心中萦绕不去,她分不清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的经历过,只觉得很是惶然。 一阵风吹来,院中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又如耳边的低喃,抚慰着躁动的内心。 灵香终于在这片声响中回过了神,转头看向万古穹苍,他依旧躺在竹椅上惬意的摇着,手中扇子随信,好不自在,而一旁的案几上,一团雾气汇聚变幻,如同云翳翻涌,不多时便钻进了茶壶当中。 原来是他。 “前辈这是何意?” 万古穹苍睁开一只眼看向灵香,平日里乖巧模样的赵无恙,不想竟也能如此的玩世不恭。 “幽都维持生灵轮回,早已秩序井然,若是酆都不再,那人间便是一片涂炭之地。” 百日之后,酆都不再…… 一想到这,灵香不禁脊背一凉。 原来方才看到的并非是尸变,而是死灵附尸,这可是违逆自然之法! 百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酆都为何会消失? 灵香正要开口询问,万古穹苍却合起扇子制止了她。 “此为天机,点到为止,不可多问。” 万古穹苍说着,自竹椅上起了身,不过这次他却并未化作雾气,而是抬腿向着灵香走去。 这老家伙,原来是会走路的啊! “你既已身在局中,一切当顺从心意,尽人事听天命才是正理。” “天命……”灵香冷哼自嘲道:“天给我的命,便是这般残魂断根,却要我但尽人事,当真是可笑。” “当出劝说那只狐狸还一副振振有词模样,如今落到自己身上,却失了根骨?汝等修道,常言苦尽心智,半魔之身又如何?” 万古穹苍说着,来到了灵香的身边,朝着手中茶盏吹了一口,一团雾气翻涌汇聚,其中隐约可听到挣扎响动。 不多时,那团雾气终是汇聚成团,映出另一番景象—— 一个小院中,一颗梨树粲然绽放,花白如雪,翩然飘落。树下是一座吊床,床上一女子正吃着小食,饶有兴致地看着院中两人打斗,而打斗的二人竟生得一模一样。 居然是…… “龙七!”(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章 黑白龙七争肉躯 内院屋子的木门蓦的打开,一阵烟气轰然涌出,随后便见一人自屋内走出,居然是又一个龙七。 只是这个龙七满头银发,却束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袍破败不堪,灰白相间,更是有几个大洞,看着如同坊间的叫花子一般。 龙七惊讶无比,忙问向一旁的龙渊,可龙渊却只是耸了耸肩,两眼一翻,又接着吃起了小食。 “吃吃吃!就知道吃!” 龙七蹙起眉头,一面抱怨着,一面看向屋中那人。便是这时,那白发龙七猛然睁眼,忽的发难,迎面一跃,举拳便冲了过来。 小院逼仄,对方来势汹涌,眼看着便近到了身前,龙七本就毫无防备,已然来不及躲闪,只好双肘高举,护住面门。 拳肘相撞,一道气流顿时四散迸射,地上的梨瓣霎时间飞卷起来,仿若一朵盛开的巨大的白花。 这一拳力道属实不小,震得龙七肘间生痛,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可那白发龙七却似乎极是开心,面上一副癫狂模样,眼中狠厉,嘴角邪笑,似乎极是享受,见龙七站稳脚跟,更是落拳如雨。 龙七堪堪抵挡,身子也随着那一道道重拳节节后退,便是在他脚跟触及墙脚之时,腰间一个使力,猛然闪身,旋转着躲开。 方一避开,龙七连忙抓起白发龙七的衣袍,口中呼喝,借由白发龙七的冲劲,将其甩向墙边。可那白发龙七两腿一蹬,踩着墙一个筋斗,便跳了开去。 “你究竟是谁!”龙七喘着粗气,只觉得小臂生痛,却也不敢懈怠,只凝神注视着眼前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可眨眼间却面目狰狞起来。 到不是他不想忍,只是实在是…… 太痛了呀! 这厢龙七龇牙咧嘴,那白发龙七却笑了起来,肆无忌惮,很是狂放。 “这点子本事,便想驾驭龙渊,属实可笑。依我看,倒不如将这副身子给我,总也好过由你浪费了。” 身子? 是了是了,灵香曾说过,先天之炁藏于炁池,若想找寻,必得以神识内窥方才可以,而如今自己也应是在自己的炁池之中,只是…… 若自己现如今是神识,那眼前这个是什么?难不成自己走火入魔了?x33 这可当真不好说,修行大忌便是急躁,若是心绪不宁,更容易误入左右之境。此人言中之意,是想同自己争这副躯壳,想来他便是诸如自己的心魔之类的。 如此想定,龙七便直起了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管你为何会出现,也不知你因何困顿,但这副身躯我断然是不会给你的。打哪来便回哪去吧!” 听得此言,白发龙七轻蔑一笑:“就凭你?一不会术法,二不通道诀,便是占用了这副躯壳,又能做些什么?遇着事情便不分青红横冲直撞?” 龙七眉头一皱:他怎么知道的?可转念一想,他与自己本就是同一个人,知道这些倒也没什么。 不过这人说的确实没错,虽说修行之时灵香曾多次告诫,若想提升修为,多少还是得学习些道术法诀,可当时自己一心扑在了那本《缠龙剑诀》上了,也没将这话当回事。 正思索间,却听那白衣龙七又说道:“便说你将心思放在家传剑谱上,可你连龙渊的真身都尚未看到过,又如何能大言不惭地说报仇之事?” 是啊,单若只修习自家剑法,忽视掉研习道论,修为确实难以精进…… 等等…… 龙渊的真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七很是诧异,即便说面前之人便是自己,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他所说的龙渊真身,又是从何说来? “自是字面上的意思。” 龙七看向龙渊,只见她极其敷衍地摆了摆手,便是脸都不曾抬起,依旧在吊床上,一面惬意地摇晃着,一面吃着怀中的小食。龙七这才发现,她怀中哪是什么小食,分明就是一个个活物,隐约着还能听到一声声低微尖利的喊叫,被她一把抓住,生生地塞进了嘴里。 那是……那是…… 看着龙渊以灵香的面目,一张嘴毫不避讳地一开一合,龙七不禁一阵恶寒。 自己当真从来不曾认真对待过龙渊,也不曾刻意地追究过它的来历,只是当时被灵香送到了身边,也就一直这么用着,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不了解龙渊呵! “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灵香,便是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又拿什么去保护她?” 话音刚落,白衣龙七指间捻诀,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呼啸着冲向龙七。 还不待龙七讶异他为何会术法之时,那道风便裹挟着梨瓣砂石呼啸而来,他登时只觉得浑身一阵阴生生的痛,可面对这阵风,自己却只能够勉力维持平衡。 待到术法平定,龙七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身上衣物竟变得破烂不堪,片片血迹如同画卷上的墨迹,不断地晕染着。 浑身的疼痛如同灼烧一般,火辣辣炙烤着龙七,他已然是筋疲力尽了,却依旧努力地昂着头看向白以龙七。 “不通术法,我可以学,不明龙渊,我可以查,但即便现在无用如我,我也依旧要保护灵香……” 龙七艰难地说着,却并无停顿,眼中只有坚定。 听得此言,白衣龙七倒是笑了起来,只是面上却并不似先前那般戾气,而就在这时,院中却忽的响起了灵香的声音。 “龙七!” 虽不知是哪里发出的声音,但龙七知道,这定是灵香,只是他却没有力气再去探寻了。 也正是这时,白发龙七的面貌竟变得模糊起来,五官扭曲变形,仿佛是天上的沉云,不停地变幻着,又如滚烫的岩浆,不断地流动着。 “龙七!” 又是一声呼喊,这一次,似乎给了龙七力量,他努力地撑着膝扶着地,摇晃着站了起来。 “哎哟哟,那娃娃怎的那么快便来了。” 此时的白发龙七说起了话来,可他的面容不停变化,听上去瓮声瓮气的,怪异极了。 也正是这时,一道雾气自门内传入,飘散着堆积在庭院中央,不多时便汇聚成了一团,正当龙七积攒够了力气猛然站起之时,一人踏雾而出。 “龙七!”(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章 祖孙相见气龙七 这小丫头,当真是个急性子,不过是情郎受了点磨砺,便急不可耐地叫出来了,他术法可还没施展完呢! 万古穹苍心中好一阵叹息,可这术法已然联通,再想制止已然是迟了。 罢了罢了,凡人么,习惯了习惯了! 万古穹苍白眼一翻,无奈地吹了一口气,那团雾气登时便清晰起来,渐渐扩散弥漫。 “走吧。” 走?去哪? 灵香大为不解,却见万古穹苍往雾气走去。 “还等什么?看着你那小情郎被揍得神识受损?” 万古穹苍回过头催促着灵香,灵香见状,也只好将信将疑地走入了那团雾气。 虽说是茶盏的热气,可灵香方一踏入,只觉得好一阵清爽。 这团雾气中竟还有另一番光景,灵香只觉得自己好似走在一条长廊之中,又如置身云端,飘渺之记。而眼前的景象也随着自己的接近,愈发的清晰起来。 便是这时,灵香正看到龙七被术法打退,心下一急,便连忙跑了起来。 “龙七!” 看着急急向前奔去的灵香,万古穹苍不禁咂舌摇头。 跑得再快有甚用?老夫的术法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跑便能跑的完的?罢了罢了,快些打发走这小丫头,也好回去逍遥快活不是? 如此一想,万古穹苍手上一挥,周围的雾气翻滚得更加的快了,仿佛是海中的巨浪,一股挨着一股,一团挤着一团,不断地朝后奔涌而去。 本是疾奔的灵香,却忽觉脚上虚浮,便见周遭雾气瞬息万变,不多时,整个人便飘了起来。 终于,那一层如薄纱一般的雾气散开了,灵香连忙踏雾而去。 “龙七!” 龙七还在努力想要站起来,一道身影便挡在了他的身前,随之而来的是一缕熟悉的香气。 是灵香! 灵香方一踏出,便急急奔向龙七,将他护在身后。虽不知眼前面目模糊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但她还是全神戒备,掐着手诀,随时准备施展术法。 然而这时,那面目模糊的白发怪物却笑了起来,只是大约面目糅杂,所以笑声显得极其怪异。 “丫头,你当真要在此处施展术法?这里可是那小子的识海炁池,若是把握不好,可就害惨了他了。” 此言确实不假,可对灵香而言却并不起作用。 “阁下言下之意,便是不做反抗,你便会放过我二人了?这话阁下敢说,贫道却是不敢信的。”灵香手诀一个变化,便见指间丝丝灵气缠绕,“再者说了,阁下若是在乎这一点,方才又怎会施展风刃法诀?” “老夫自然是有分寸的。”那白发人接口道,语气中似乎有七分笑意三分无奈,只是他面上五官扭曲,听着倒是有些含糊不清。 便是这时,万古穹苍自那团雾气中走了出来,手中扇子随性摇晃,好不惬意。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小丫头蛮横得紧,偏你又非要多此一举试探这小子,临了临了还要落她埋怨,图个什么呢?” 龙七闻言抬眼看去,不想来者竟是赵无恙,登时便懵住了。 无恙向来乖巧得体,怎的变得这样浮夸?居然还叫灵香小丫头,他不最是害怕灵香的么? 不对!这情形似曾相识。 先前几人身陷云梦之时,无恙也曾有过如此怪异举动,只是当时诸事临头,后来又遇着那什么君的神仙,故而才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难不成小无恙是得了什么疯症,故而才会变得一会这般一会那般的性子? 正当龙七丈二和尚思绪梗塞之时,灵香亦是满脸疑惑。 便是这时,白发人的脸上终于安定了下来,眉若丹青一笔,目似天帷繁星,鼻如薄雾远山,丹唇状比红樱。 竟是一个清隽少年的模样! 听着万古穹苍所言,面前之人似乎是自己该认识的,可自己印象中却实在不记得有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物。 等等…… 白发、灰袍…… 莫非? 灵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仔细地端详着那个白发少年,登时便有一个人的眉眼与之重合了起来。 莫非! 灵香死死地盯着白发少年,眼中雾气弥散汇聚,终是化作一滴泪流了下来。 这一滴泪落下,就如同决口的河堤,霎时间灵香便是泪流满面,她哭着扑向白发少年的怀中,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入了那一身的褴褛。 这…… 这! 这这这! 龙七登时便愣住了,只觉得脑中炸裂,耳边轰鸣,空抬着手,却不知要做些什么。 良久之后,许是反应了过来,龙七猛地大声吼道:“你们在做什么!”说着便要上前拉开二人,可那白发少年不过一个抬手,便轻而易举将他扫开。 望着飞出丈远的龙七,一旁的龙渊竟咯咯笑了起来:“你可当真是个莽夫。”可龙七哪管那么多,虽身上疼痛不已,却依旧拧着性子起身向白发少年冲去,却又一次次地被扫了回去,此番却更是引得龙渊大笑不止。 眼见着面前的一团混乱,万古穹苍只能摇头叹息,冲着白发少年喊道:“人我可给你带到了,往后可莫要再来烦我了。”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又笑了笑叹息道:“想来日后也不会再见了罢!”一面转身,一面叹气,“孽缘哟!孽缘!”说完便化作一缕青烟,飘散着消失了踪影。 这厢万古穹苍不见了踪影,可院中的龙七还是毫不放弃,他只觉心中愤怒无比,即便次次被打倒,也依旧会挣扎起身,一副不饶的样子。 奇怪的是,即便龙七被打成这样,灵香也似乎并未察觉,只埋头在哪白发少年的怀里,连头都不曾回。 就在龙七再一次被打倒,又一次冲向前之际,那白发少年似乎也倦了,只一个挥手,便与灵香离开了。 龙七不防两人消失,一个力道没收住,重重地撞在了篱笆上,惹得一旁的龙渊笑得更是嚣张了。 “你也不问问那二人是什么关系,便横冲直撞地撒起火,当真是好笑至极。” 就在龙渊笑得险些岔了气,断断续续地说着,龙七捂着脑袋爬了起来,气愤得回嘴道:“一男一女大庭广众之下,上来就搂搂抱抱,一点子体统都不顾,还能是什么关系?” 听得此言,龙渊笑得更厉害了:“自然是极亲密的关系咯。”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龙七便更加的生气了。 …… 反曲阵外,澄心真人眉头深锁,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灵香的血符。若是强行破之,定然会让灵香受到伤害,可若不破,由着她的性子来,保不齐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x33 左右为难之际,却见房门灵光一闪,反曲阵居然解开了。澄心真人连忙推门而入,可屋内却只有躺在榻上的赵无恙,连灵香的半个影子都没有。 便是这时,众人身后的房门豁然打开,几人回头看去,竟是一个白发少年。 这定安居法阵尚未解开,此人竟无声无息地进入其中,足见其道行高深。 辛夷立时警醒,连忙抽出佩刀,寒阳亦是紧随其后。 “你是何人!” 寒阳出口喝问,可白发少年却不作答,只笑着看向三人。 半夏虽觉得面前的少年长相怪异,却并不觉得他是个坏人,竟还觉得此人甚是慈祥。 慈祥? 一个少年慈祥模样?这也…… 太离谱了! 辛夷寒阳二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不管此人是和来历,能做到这般无声无息,还闯入他人设下的法阵如无人之地,想来应不是什么善类。 两人二话不说,掐诀捻指,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澄心真人自屋内走了出来,一见白发少年,登时便愣住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 “师……师祖……” “师……师祖!?”(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无为定安训龙七 龙七烧了两日,竟在这日散了热,可刘夏去城中买药,至今都还未回来,也不知那呆子又做什么去了。 半夏一面择着菜,一面腹诽抱怨着刘夏,可方一起身回头,便看到灵香坐在后面,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自定安居外一役,灵香就变得不一样了,失了往日的跳脱,变得格外沉郁,时不时地发呆叹气。 如此大的变化,谁人都能看得出,混战之时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可不管众人问她什么,她都不言不语。 望着满脸神伤的灵香,半夏摇着头叹了口气,端起拾掇好的野菜准备去做今日的膳食,可就在这时,龙七的房门却忽的碎裂。半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龙七自屋内飞了出来,这一下吓得她连刚洗好的野菜都丢掉了地上。 正当半夏不知所措之时,却见白发少年自破了的房门中走出,冲着龙七笑道:“你这后生,好生无礼,老夫不过是想内窥一番你的真元,你可倒好,一醒过来便同老夫动上了武。” 虽说龙七飞出来看着骇人,但其实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掉到地上之时,屁股跌得生痛。但即便是痛,他也不能表露,强忍着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向门前的白发少年。 本来以为之前所见,不过是炁池所梦,虚幻而已,却不想方一睁眼,便见着此人放大的一张脸,待反应过来,登时便觉得火冒三丈,想也没想便是一拳。 这一拳倒是打中了那白衣少年的面门,只是给龙七的感觉,却好似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又如同是落在了水中,虽有触碰的感觉,却绵软无力。 此事属实是怪异,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便飞了出来。 “龙家红拳倒是门不错的功夫,可惜你只学了皮毛,看着拳拳生风,实则并无内里可言。”白发少年说完还咂了咂嘴,只叹息着可惜可惜。 这话不假。红拳本是龙家身法,龙七小时候曾见父亲教习自家几个哥哥,倒也学了几招。只是多年前一难,这功法便失传了。 龙七深知自己是打不过眼前这人的,可看到一旁的灵香后,不知怎的,竟压不住胸口的火气,脚上一蹬,便又向着白发少年冲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龙七却并未被扫开。 龙七将要临近白发少年,只见那少年袍袖一挥,便卸了他的力道,那破旧的灰袍子蓦然间舒展开,变成一条长带,顺着龙七周身游走,须臾间竟将他困了个结实,临了还吊在了廊下。 这……这不是…… 这不是猪蹄扣么? 半夏看得呆住了,连掉在地上的野菜都忘了捡了。 小时候过年,曾见过村里人杀猪,用的就是这种捆法。老人们曾说过,猪的力气大,杀的时候不老实,若是用此捆法,便能将猪固定住,杀的时候,猪越是挣扎,绳子便勒得越紧,到最后动刀的时候,也就容易多了。 没想到,这老人家居然会这种乡间锁扣,当真是惊掉了半夏的下巴。 许是应了半夏所想,白发少年竟冲着半夏眨了一眼,尔后伸出了手,重重地对着龙七的屁股便是一巴掌。 方才本就跌得生痛,还没好呢,这又被打,骨痛加皮疼,痛得龙七不禁惨叫出声,可方才叫了一半,却又被一块布塞住了嘴。 “小小年纪如此莽撞,将可如何应对大事呀?今儿个老夫便好好教训教训你,省着日后鲁莽误事。”白发少年说着又是几掌下去。 这几掌可当真是实打实的,龙七痛得不断挣扎,奈何猪蹄扣锁着,竟愈发得不能动弹,口中还被塞着布巾,叫苦无门,一张脸青筋暴露,涨的红紫。 许是院中的动静太大,澄心真人也自屋内出来了,正见着白发少年打龙七,连忙上前行礼请罪。 “不知这弟子哪里冲撞了师祖,惹得师祖如此生气?” 白发少年正打得起劲,一面打着,一面念叨着“叫你鲁莽,叫你不敬”之类的话,见澄心真人上前,也只是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后生甚是有趣,就是行事有些莽撞,老夫且教训 x33教训他,免得日后说我元清派不会教弟子。” 也正是这时,外出砍柴辛夷寒阳二人回来了,看到院中这副光景,先是愣住了,待反应过来,面上神情各是不一。 看到龙七被吊起来打的模样,辛夷面上变幻不定,不知该是如何面对此情此景,而寒阳则是强忍笑意,那面上的红晕可堪比树上熟透的果子了。 此时龙七还不知白发少年的身份,只看到回来的二人,忙支吾着看向辛夷,那寻求帮助的眼神煞是可怜。可辛夷却并未管他,只同寒阳上前,朝着白发少年只一个道礼,口中称道:“太师祖。” 太师祖? 龙七双目圆睁,诧异了许久方才回过头,正看着白发少年贴来的一张脸。 太师祖! 那……那…… 那不是灵香的爷爷无为老祖么? 难怪灵香会对他“投怀送抱”,难怪见他这般被羞辱,灵香还无动于衷,原来是这样!只是…… 只是这太师祖怎的如此孩童模样? 是了是了! 龙七忽的记起了闲云居修行之时,灵香曾说过,若是修为提升,则可绵延寿数,倘若踏过大乘之境,便可随己心愿返老还童,如此说来…… 自己可是闯了大祸了! 面对贴近的无为老祖,龙七脸上犹如火烧云一般,一会一个变化。 见他如此,无为老祖许是觉得有趣,摇头晃脑地说道:“怎么样啊,老夫可教训得是啊?” 若非那满头的白发,可当真是一个贪玩的孩童。 “噗嗤!” 见此情形,灵香竟笑了起来,先是极为轻柔,尔后眼中蓄泪,却依然笑着。x33 “唉~终于笑了,可累死老夫这把老骨头了!”无为老祖锤着腰扶着廊柱,那模样似是做了许久的体力活一般,“死丫头,还不快来扶一扶你祖父!” 灵香依言上前搀住无为老祖,二人便往屋内走了,进了门后,无为老祖还专门探出头冲着半夏吩咐道: “丫头啊,太师祖年岁大了,吃不得老菜叶,可记得捡些嫩的出来炒了好与我下酒。”(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残魂入卵待涅槃 灵香把玩着手上的扇子,那扇子虽未张开,却依旧能看得出扇面的破败,扇骨中也露出些许不和谐的空隙。 无为老祖安座一旁却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茶盏中的热气,仿佛极是感兴趣似的,不时地用手撩拨一番。 随着无为老祖的拨弄,本是缥缈腾腾雾气竟起了变化。忽而化作一朵朵莲花,绽放间消融于半空,忽而化作一只只小兽,追逐间向高处飘散,仔细看去,那一只只小兽竟生得尖嘴尖耳的,可爱极了。 祖孙二人彼此就这般坐着,谁也不曾先开口。x33 许是觉得气氛过于沉寂了,也或是当真觉得不舒服,灵香清了清嗓子,却依旧不曾言语,只摩挲着手中的扇子。 便是这时,一盏温茶自她面前飘过,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若是觉得口干,便不要玩了,快快放下喝些茶水。”无为老祖平静地说道。 灵香依言,端起了茶盏,却不似往日一般大大咧咧地吸溜,只小小地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手中的扇子却依旧不曾放下。 这一小口茶入了口,一股子茶香立时便弥散开,灵香只觉得喉间一阵香甜,尔后便是一阵凉意穿梭于唇喉之间,极是提神。 兴许是这一口茶润了嗓子,灵香长吁了一口气,眉眼自扇子上抬了起来:“爷爷,我……” 灵香如同做错了事情一般,方一开口,却又停住,到了嘴边的话却迟迟难以脱口。 无为老祖却也不急,只微笑着把弄茶盏上的热气,那热气本是将要弥散,却怪异地在他指间穿梭变化,时而如落瓣,时而如水流。 “若是还没想好,那便再想想,想清楚了再同祖父说,不急不急。” 随着无为老祖的把玩,雾气不停变幻汇聚,竟化作了一个太极,在他掌间悠然旋转。 这一次,灵香仿佛是下定了主意,缓慢起身,行至无为老祖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爷爷,若您还准许我这般称呼,孙女怕是……怕是……” 话说至此,灵香已是泪链满面,豆大的泪水滑落,滴在素色的衣服上,一朵莹花瞬间绽放。 雾气自无为老祖手中消散,他终是不再把玩,而是伸出了手,将灵香轻轻地扶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浑说些什么,爷爷自然永远是你的爷爷,你也永远是你父亲的女儿。我们这般疼爱你,养得如此水灵的一个娇娃,可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无为老祖手上力道轻柔,却轻而易举地将灵香托了起来,尔后将那把扇子自她手中抽离,慢慢地打开,望着破烂却空白的扇面说道:x33 “虽说一时入了旁道,却不失为一个好孩子,若是不得善终,属实是可惜了。” 灵香闻言,眼中一亮,立时便止住了哭泣,抬眼看向无为老祖,急急开口:“爷爷,您是说,您有法子……” 无为老祖却叹了口气:“魔灭如风蚀,磐岩化尘,四散飘零,哪是那么容易的。” “那便是还有法子了?”灵香听言,忙抓住了无为老祖的袍摆,“爷爷只管说便是。” “事情既已发生,坦然受之便是,又何苦非得逆天而行呢?”无为老祖伸手抹去了灵香眼角的泪水,语重心长地劝道。 灵香却摇了摇头:“天为刀俎,孙女却不愿做那鱼肉,若是不拼上一拼,又如何对得起人世一遭?” “孙女这副躯壳中,自降生那一刻起,便不是个完整的,可孙女偏是不信,非得将这缺失的找补回来,方才能如此坚定地活过这些年。” “孙女就是这般倔强的性子,若是早便屈服天道,怕也就没有了如今的祸事。可即便如此,孙女却绝不会以他人的性命,来换得自身的安然。” “这世间本就没有谁该对谁好,可既然别人对我好了,便必得回报才行。” 听得此言,无为老祖再次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师兄们将你教得好,爷爷很是欣慰。既然你执意要救他,倒也不难。” “他既已心生善念,便不纯再是魔类,既是非魔,那便会留有残魂,只需将那些残魂收集了,置于常用物什里,便可重塑神魄。只是若如此做了,便成了业障,将来化魂,那生死簿上怕是会记有一笔的。” 灵香闻言笑了笑:“孙女如今得知自己身世,本就半魔之身,又何来化魂一说?既化不得魂,有何惧那劳什子生字簿?” 无为老祖听言,一拳敲在了案几上:“那老东西的嘴当真不会把门,竟什么都同你说了,既说了,却又不将重点告知与你。不过你勿要妄言,虽说你生来残魂,却受你父亲魂魄滋养,虽比不得常人,却也三魂七魄齐全,依旧是要在十殿走上一遭的。” 什么? 灵香听言,杏目圆睁。 灵香寻找多年修复灵根的法子,自然是知晓了一些事情,只是从前不愿面对。而万古穹苍将事实杵在了她的面前,故而才不得不接受,可如今听来,其中似乎还有其他隐情。 以魂养魂,那可是极为危险的法子呀! 灵香还在现在震惊之中,便听无为老祖又叹了口气。 “尘缘一场,老夫既做了你多年的祖父,便不能看着你平生业结。罢了罢了,这业障便由老夫替你承担了吧!” 话音刚落,无为老祖便掐起指诀,口中念道:“何以为家,何处为家,何不归家,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只见那破了扇面的扇子,随着无为老祖的念念有词,泛起了莹光。屋中顿时平地生风,盏器灯摆纷纷掉落在地,整洁的屋子瞬间便一团大乱。 这一阵风很是劲烈,吹得灵香睁不开眼,忙以袖遮面,留有一隙,方才看见,风竟是自残破的折扇中散出来的。 是招魂术,可此法只可用于齐整的魂魄,小白早已魂飞魄散,如何能有效? 正当灵香疑惑之际,屋中的风停了下来,可还不待她放下袖摆,便又是一阵风起,只是这次的风,却不是自扇子散出,而是自屋外吹入,汇聚至扇中。 透过袖摆看去,这一阵风里,居然可见一缕缕碎魂随风入扇。 片刻之后,劲风止歇,而那把破碎的扇面,竟变得齐整了。 便是这时,荧光自扇中飞出,在屋中盘旋着,随着无为老祖一声“收!”那荧光便飞入了他的掌中。x33 灵香见状,连忙捻指掐诀,自乾坤袋中取出了凤凰卵。 无为老祖深深看了一眼灵香,抬掌一挥,荧光便飞入了卵中。 见无为老祖淡然收攻,灵香这才连忙问道:“爷爷如此作为,您的修为……” 无为老祖却摆了摆手,一副蛮不在乎模样道:“莫要担心,区区聚魂还奈何不得爷爷。” 灵香还是有些担心,可便是这个时候,却听屋外传来龙七的大喊: “哪来的妖风,吹得小爷脑袋生痛,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无为单独会龙七 魂放一入凤卵,一条青色的光便顺着凤凰卵上的纹路游走,不肖片刻,本是七彩纹路的凤凰卵,竟变得通体莹白,纹路间还可见着点点青光游走。 这是入魂了? 灵香将信将疑,捧着碗大的凤凰卵,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开口询问,只犹豫着看向无为老祖,思忖一番方才问道:“爷爷如此做,您的修为……” 无为老祖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区区聚魂而已,还奈何不得你爷爷我。” 话音刚落,便听屋外传来了龙七的叫嚷声: “哪来的妖风,吹得小爷脑袋生痛,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一声来得突然,吓得灵香险些丢掉了凤凰卵,好在她反应及时,方才堪堪稳住,只在心中埋怨道:龙七这厮,鬼叫个什么。 龙七属实也无奈得很。 他口中被塞满了布巾,便是想要求助,却也无法出声,且本就是无为老祖为了小惩大诫,方才将他吊起来的,旁人怕也是不敢救他的。 辛夷就算是有救龙七的心,怕也没有救他的力。 无为老祖显然是动用了什么古怪的术法,且先不说辛夷本也是不擅长道法术诀,便是那猪蹄扣,经由龙七这么一番折腾,也不是那么好解开的。 龙七见无人助他脱困,本想着不就是几根布条么,便想以蛮力挣脱开,谁知那绳索竟捆得他愈发的不能动弹了。 正当龙七挣扎累了,想着歇一会之时,一阵劲风便自门中吹了出来,正对着他涨红的一张脸。 初时还觉着凉爽得很,可久了之后,竟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吹了出来,砸在他面门上,生痛生痛的。 好不容易这阵风停住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风袭来。 这一次是屋外的风不停的往屋内灌,仿佛屋子是个无底洞一般。风也比方才那阵更加的强劲,吹得吊着的龙七不停地晃悠,头晕目眩间,将口中的布巾吐了出来,这才容得他叫嚷出声。 这厢龙七刚嚷嚷完,便本是捆得死死的布条竟自己游走了起来,眨眼的功夫便松开了龙七。 这一松开不要紧,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龙七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臀背猛然着地,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辛夷本想上前搀扶,可就在这时,无为老祖却自屋中走了出来,他只好躬身行礼立在了一旁。 一见无为老祖,龙七吓得四脚乱动,想要赶紧站起来,却越是动弹,越是慌乱。 开玩笑,这可是灵香的祖父! 先前自己便对他有所不敬,如今可不得乖乖认错才行,不然这老人家一个不高兴,便不许他与灵香来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龙七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连忙躬身一礼告罪道:“先前冲撞了老祖,还请老祖惩罚。” 无为老祖背着手,整张脸面无表情,全没了方才打他时候的开心劲,只自顾自地往院外走去,临到了院门,方才冲着龙七吩咐道: “还愣着干嘛,跟上!” 见无为老祖神情肃穆,又如此说,龙七心中好一阵慌乱。 惨了惨了,这是要把自己带出去打呀! 算了算了,总归是一死,也好过离开灵香不是? 龙七心一横,便起身跟了出去,这么一会子功夫,他的心中已是百转千回,甚至都想好了以怎样的跪姿才能让无为老祖打得痛快。 二人就这般出去了,临了无为老祖还袍摆一挥,将罩在定安居之上的法阵给破了,仿佛是发脾气一般,唬得龙七脊背一凉,却也没招,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就在龙七算计着该如何应对无为老祖的怒火之时,无为老祖却在一处水边停了下来,负手而立,却不言语,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是要把自己丢进水里?可这水虽说急了些,却也不深呀! 就在龙七不知所措之时,无为老祖终于开了口: “小子!” 这一声实在低沉,唬得龙七连忙匍匐在地,只是那跪姿属实有些…… 滑稽! 滑稽极了! 龙七一听到无为老祖开口,立时便跪了下来,双手扑地,却把屁股撅上了天,伏着身子一动不动。 无为老祖听得身后的动静,回身看去,正见着如此一幕,诧异得眉毛都飞了起来。 “小子这是作甚?” 龙七连忙答道:“弟子想着,太师祖定然是喜欢打屁股的,所以弟子才会这般伏身,如此,太师祖打起来也得劲些。” 这是什么话? 无为老祖哭笑不得,却又听龙七接着说道:“弟子深知自己犯了错,冲撞了太师祖,太师祖便放开了打,打得痛快了,心里便顺畅了。” “弟子不求太师祖原谅,只求太师祖不要让弟子离开灵香。” 这一番伏地之言,听得无为老祖好一阵笑,直言道好不容易返老还童,险些又把褶子笑出来了云云,还当真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龙七的屁股上,便让他起了身。 这一掌倒是不痛不痒的,可龙七却摸不透无为老祖到底想干嘛,刚一起身,便听无为老祖问道:“你的心思,老夫可是明白得很,作为那丫头的弟子,怎可违背纲常呀?” 龙七起身后,见无为老祖面上笑意盈盈,才小心翼翼地答道:“一没敬茶,二没叩首,算不得师徒……” “即便如此,你也是元清门徒,她始终是长你一辈的,这也说不过去呀!” 见无为老祖面有沉色,龙七小声嘀咕道:“当初只说让我去元清长长见识,又没说让我拜入元清。再说了,宗门也没有哪条门规说不可娶师父师姑的……” 话说到最后,竟变得如蚊蝇一般,可无为老祖却听得清楚,直听得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龙七的肩膀。 “好小子,还真是有趣,怪道是非瑜那臭小子总自夸自己的小儿子好玩,”无为老祖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番龙七,“生的倒是俊俏,配得上老夫那小孙女。” 龙七先是唯唯诺诺着,许久方才反应过来无为老祖言中之意。 “太……太师祖的意思是……” “可别高兴太早!告诉你小子,但凡老夫在世一日,你便没那机会。” 这……这…… 这又是何意? 龙七一时间不知无为老祖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了枣还不让吃了? 无为老祖少年的面容上满是笑意,眼中却如长者慈爱。 “老夫只一句话,你定要牢牢记住。” “莫待来生!”(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元灵化蝶飞散去 经过了无为老祖一番妙手,又经过几日的修养,赤琰子总算是能下地走动了,只是还须得调理几日方能痊愈。 不过即便是身体上痊愈了,怕也是要有段时间不能动武了。 先前与白无常一战,赤琰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故而不曾给自己留有余地。如今伤了内里,灵脉受了损伤,重创了修为,没个年,怕是连术法也不能尽数施展。 不过好在先前灵香所给的聚灵丹还不曾服用,往后在灵气充盈之地多做修整,还是能够恢复往日的。 赵无恙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也不追是不是灵香的回梦丹剂量下的猛了,竟睡到了现在还不曾苏醒。 当然,灵香是不可能承认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只支吾着大约是无恙年岁太小受不得如此剂量的丹药之类的理由,便不许旁人再多言其他。 不过,既然此处事情已了,几个弟子的历练时日也不少了,澄心真人便提议着,该是回元清派了。 无为老祖倒是可有可无,仿佛这一趟出来是游玩一般,每日里不是去溪边垂钓,便是同一众弟子讲古,那架势如同坊间说书先生似的。只是他那副面容,却是一派老成做派,还故意学那些说书人的神态,看着倒是滑稽极了。 这也让半夏放松了下来。 半夏本以为无为老祖身为元清开山祖师,定然是一副严厉面孔,却不想竟同他们这些个小辈玩得一块去,当真是没想到呀。 不过无为老祖倒是特意向半夏要了文王八卦,神情肃穆地盯着云中君印下的纹样看了许久,又自仔细瞧过了她臂弯处老山神给的一模一样的纹路,才一副无奈的表情,道了声万般皆命云云,便不作他说。 这可让半夏疑惑了,可无为老祖却不愿多说,她也就只好作罢。 出去买药的刘夏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刘夏时不时便要凑向半夏,不是一道烧水做饭,便是一起晨坐调息,还说是同门之间相互帮扶。 帮扶个鬼咧! 刘夏一个刺史府的小衙内,十指不沾洋葱水,便是葱蒜也未必分得清楚,不给自己捣乱就不错的了! 半夏一面吐槽,一面同灵香一道熬着药,看着灵香将浮小麦等浮热之物放入药瓮中,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先前的疑惑。 灵香倒是细心地解释与她听了。 原来,热症也是分很多种的。万物皆需平衡,如龙七那般,虽浑身发热,却冷汗直流,身上还哆嗦个不停,这种便是寒邪入体,内气下沉之症,自然是要补温驱寒方才能行。 听了灵香所说,半夏虽说不甚明白,却懂得了一个道理:万事万物皆需平衡,不偏不倚方能长久。 这本也就是洞慧真人曾同她说过的话,只不过当时醉心于符术,一时间也不曾多做深究。 龙七这几日倒是安静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咋咋呼呼的了。倒并非是他忽然间转了性子,只是他百思不解先前无为老祖说与他听的话。 什么叫“莫待来生”?活的好好的,怎就和来生扯上了关系? 龙七总觉得心绪不宁,他忽的想到了先前受伤昏迷之时做的梦。 难不成与灵香有关? 不可能不可能!老祖是灵香的祖父,断不会看着灵香陷入险境的。 可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看着同半夏有说有笑的灵香,龙七甩了甩头。 横竖灵香就在身边,还有老祖护着,总归是不会出差错的。 辛夷寒阳二人近来走的近,许是经由狼头一战,彼此默契,又共经生死,所以便觉得亲近了吧。 澄心真人望着一院子的年轻人,忽而觉得,若是日子便如现在这般,倒也真是不错。正当他嘴角含笑看着这一切时,无为老祖却从他身后飘了出来。 “这些个弟子,品性资质当真不错,未来可期呀!元清一派想和如日方升,有了他们,将来定能繁盛。” 澄心真人不防无为老祖忽的出现又忽的出声,面上一怔,连忙便要行礼,却被无为制止。 “你们几个师兄 x33弟将元清打理得好,也不枉你师父当年对你们的一番教诲,如此甚好,老夫也能放心了。” 澄心真人听言,只觉无为老祖话中有话,稍作思忖便明白过来,立时大骇。 “师祖您……” 无为老祖却抬了抬手:“无需怅怀,也该是时候了。如今老夫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灵香那丫头。你们师兄弟几个将她教得好,可她却是个”隐忍的性子,许多心思怕是你们几个也不知道,你作为师兄,可得多提点着些。” 澄心真人面色平和地行了一礼,口中称是。 “终究是会有这么一天的,过些日子,你那些个兄弟也会知道的,怕只怕老夫走后,一些个宵小之辈便会寻去。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切记不可噎而穿井,死而求医” 无为老祖这般交代着,身子竟渐渐变得透明,不消片刻,便化作点点荧光,其状如蝶,飘散着往东方飞去。 竟是无为老祖的元神。 澄心真人面容肃穆,朝着东方躬身一礼,那里是元清派的方向。 “爷爷走了。”灵香自澄心真人身后出现,面色平静地说道。 “是啊,走了。”澄心真人亦是满面从容。 而此时的无极殿上,正坐禅的上清真人,忽地睁开了眼,叹气般说了句:“时候到了。” 便是这时,整个就九阙山都晃动了起来,伴随着晃动的,还有一道炸裂声响。这动静可谓惊天动地,使得本在游渊殿坐禅的弟子们大骇,不知是谁喊了句“地动!”,一众弟子连忙争相往外奔去。 方一奔至院中,便见本是连绵的山峦,竟无端地少了一座,而掌教真人与一众长老皆立于望仙台,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便是这时,青天白日忽的狂风卷积,一团团黑云蓦然成型,如同海浪波涛,汹涌汇聚,一道道腾蛇游走其中,青紫交汇,轰鸣不止。 正当一众弟子诧异之时,那一道道闪电骤然汇聚,仔细看去,那处居然正有一人悬在半空。 是雷劫!(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逗留相城乞巧日 休息了几日,一行人也算是缓了过来,但赵无恙却依旧没有醒来,只浑浑噩噩地睡着,时不时还蹦上几句呓语。 灵香极度怀疑这是万古穹苍在搞鬼,却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再入梦去吧,毕竟进入他人炁池神识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可眼下已然过去了四五日了,总不好再多做拖延,且赤琰子道长身子虽有好转,但终究还是早些回到元清才能得到妥善照顾,于是最终澄心真人还是决议即刻启程。x33 但事与愿违,就在他们路过临湘之时,灵香却不愿走了,说是要见一见古人,无论澄心真人如何说,她就是不听。 小小年纪,有什么故人,就算是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魔族之事已经够他伤神的了,这个小师妹就不能让他省省心。 临湘是所属相城的一处小城,虽说小,却极是富庶繁盛,往来富商宾客皆逗留其中。 好在行程已过半,既是劝说无用,无奈之下,澄心真人也只好吩咐辛夷寒阳二人,带着赵无恙与赤琰子先回宗门,自己则携刘夏龙七保护灵香。 半夏本也是想先行回宗门,刘夏近来所为令她深感不爽,而不知怎的,她似乎对刘夏也不似往日那般,心中总有一些怪异情绪,却又难以言表。 可事与愿违,刘夏却说,寒阳辛夷一行四个男子,总归有些不便,倒不如留半夏同灵香做个伴,女子总比他们这些个男子心细,还可贴身侍奉,一举两得。 澄心真人思忖片刻,觉得此言甚是有理,便允了下来,这可气坏了半夏,好些日子也不再搭理他了。 什么照看灵香师姑,她不要灵香照看就不错的了!刘夏这厮,可当真是讨厌得很! 说是要会故人,可灵香却始终不曾有所动作,只安然地在客栈中住着,直到辛夷一行离开也不曾多言。 一动不动又如何见得故人? 这日早上,半夏一起身,却不见灵香身影,寻了许久,方才在后院之中找到她。只是奇怪的是,灵香居然守着一个木盆蹲在院中的灌木之下。 半夏走近看去,那木盆中除了水什么也没有,可灵香却似乎很有兴致似的。 “这是在作甚?” “在接无根水。” 无根水?那是作甚? 半夏入道之前,倒是听说过,有些大夫开的方子中便会有无根水,可灵香却与她说,所谓无根水,还不如山间泉水来得有效,既是如此,那灵香此举又有何意? 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灵香笑了笑道:“今日的无根水可与往日不同,你不知道么?今日可是乞巧节呀。” “乞巧节又如何?怎个不同法?” 记得小时候,倒是听老人们说过,说是乞巧节那日的露水,是天上牛郎织女会面时流下的眼泪,可在半夏看来,不过是话本传言罢了,听个响儿便成,却从未当真过。 “是不是牛郎织女的眼泪,还真说不准,不过传言说,以今日的无根水净面,可使人明目,好在茫茫众生,寻得一生所伴。” 灵香说着,撩了一把盆中水,映在其中的弯月被水纹打碎,可片刻之后却又合在了一起,只是随着水中残波晃动不已。 半夏觉得,这些不过是民间习俗罢了,她便从未当一回事过,为着这个起早,着实是有些不值了,不过…… “居然能有那么多无根水,看来今儿牛郎织女哭的可不轻啊!”半夏感叹道。 听得此言,灵香却笑了起来:“傻丫头,这是井水,我在此接露水不过是应个景儿而已,又不是雨天,哪能真有那么多无根水。” 乞巧这日,临湘当真是热闹。大街上男男女女,或是成双成对,或是拖家带口,无不享受着节日的喜悦。商贩们卖力吆喝着,或是精巧首饰,或是祈福河灯,再或是今日要用的虎子,不虚哪个,皆是今日应景之物。 这可是极好赚钱的日子啊,怎能不卖力呢? 按说以灵香的性子,该是会在这日出来玩,毕竟她是极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的。可不知怎的,虽说也算是出来了,却并未凑到两旁小摊上,只自顾自地在街上闲信游荡,不管龙七如何逗她,她也不过是看一眼而已。 “不对劲啊……”龙七凑到刘夏身旁说道。 “哪里不对劲?”刘夏的注意力都在半夏身上,被龙七忽的这么一说,心中暗道不妙。 难道被龙七看出回来了?不可能的吧…… 若是灵香这般机灵的姑娘,看出来倒也正常,可龙七嘛…… 半夏这小丫头似乎也并不开窍,故而刘夏还不曾公开自己的心意,只想着来日方长,总归是会让她明白的。若此时被揭穿了,万一女孩子家面皮薄恼了他,岂非得不偿失? 刘夏正想着以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便听龙七接着说道:“灵香居然没有买些小玩意儿,便是看也不曾看上一眼,就这么在街上逛,太不像她了。” 听得此言,刘夏方才舒了一口气。 “许是不感兴趣吧,我可听闻灵香姑娘更喜欢看书的。”x33 书? 龙七吸了一口气,他忽的记起了被灵香藏在闲云居视若珍宝的孤本,顿时便有些急了,连忙丢下刘夏跑上前去,更加卖力地买着小物什逗灵香。 真是开玩笑,怎可看她误入歧途! 可灵香却并不多做搭理,便是哪个小玩意有趣,也不过看了一眼道了声有趣,便一笔带过了。 难不成这小丫头还真的是在寻找什么孤本?且不说今日乞巧有没有得卖,便是有,也光天化日之下也没人敢卖不是?再者说了,就算有人卖,那也不能买呀! 就这样,龙七一面想着法地逗着灵香,一面打起十二分精神,探查着周围可有不妥之处,防止灵香心血来潮下做出出格的事情。 这小丫头,可真不好说。 澄心真人倒是一路跟着,却不曾多做言语,只看着四人模样,心下叹着:年轻啊。 逛了一天,也不见灵香有回去的意思,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她才回身说道:“时辰到了。” 时辰?什么时辰? 便是这时,一朵烟花直上云霄,半空炸裂,绚烂无比,霎时间,整个临湘都亮了起来。 “流云轩……” 龙七不禁吸了口冷气,灵香居然带他们来这烟花柳香之地,真是…… 防不胜防!(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妖气笼罩流云轩 华灯初上,整个流云轩便热闹了起来。男男女女,或是成群,或是结队,无不觥筹交往,声色犬马,纵情沉溺。 如此盛景,可把流云轩的鸨妈妈月娘高兴坏了,左右招呼攀谈,忙不胜忙,面上喜色肺腑而出。 可正当月娘吩咐着姑娘们招待好客人之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口中大呼着:“月娘!不好了!不好了!月娘!” 待到小厮近前,月娘一扇子扣在了他的头上,一面左右赔笑,一面揪起了小厮的耳朵。 “你老娘我还健在,作甚好丧一般!”随即又凑到小厮的耳畔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今儿来的冤家个个可都是顶顶有钱的,你可给我放机灵点,别跟往日一样糊涂,嘴上的门可给我把好了!” 小厮一脸委屈,却依旧慌张不已,见他如此,月娘才端正了仪容,故作优雅地问他何时如此惊慌。 “那……那混世小魔王又来了!”小厮结舌道。 “混世小魔王?”月娘扭动着腰肢嗤声一笑,“你看看四周,每日里来咱们流云轩的,哪个不是混世魔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小厮却依旧惊慌失措:“这……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月娘笑得一脸轻蔑,“难道还能来一群道士和尚不成?” 这……这怎么说呢…… 小厮有口难言,月娘见他这般,扶了扶鬓花嘲笑道:“怂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混世魔王把这没用的东西吓成这样,可刚一转身,那不屑一顾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哟!月老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来者正是灵香,正笑眯眯地向着她走来。 这…… 这哪是什么混世魔王,这就是个祖宗! 先前来流云轩学笛,大白日的,说吹就吹,号丧一般,她们这可是做风月生意的,哪有大白天还练曲子的?!x33 月娘想要逃跑,奈何灵香已然到了面前,只好硬着头皮,一脸子皮笑肉不笑。 可就在这时,澄心真人却忽的发起了难。 方才在流云轩外,他便察觉不妥,只觉得整个流云轩都笼罩在妖气当中,仿佛此处便是个妖穴,要么便是有大妖盘踞此地。待到进来四下里看过之后,更是确定了他心中所想,忙悄声吩咐着刘夏半夏二人小心提防。 灵香刚一靠近月娘,澄心真人便连忙将她拉至身后:“小心妖怪!” 这一下月娘可不愿意了。 “哟~我说这位道长,咱这可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地方,你摆出这副架势,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听得龙七寒毛直竖,他可算是知道灵香说话的语气是和谁学的了。 “大大妖孽,竟敢在人间放肆,看贫道……” 澄心真人话还没说完,月娘便打断了他。 “妖?”月娘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仿佛澄心真人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却又忽的停了下来,欺身上前道: “妖又如何,你能怎样?难不成还要吃了老娘?” 话音刚落,便显露妖态,竟是一只九尾狐狸,整个流云轩的姑娘亦是变幻了妖形,便是方才跌跌撞撞的小厮,居然也是一只雀妖。 可即便如此,楼里的客人却丝毫不见慌张,仿佛并不在意自己身陷妖穴一般,依旧神情自若,自顾自地喝酒耍玩。 果不其然! 澄心真人面色大变,连忙扯着灵香后退了几步,捻指掐诀便要施展降妖术,可他心中却直打鼓。 且不说楼中还有凡人,也不论此处妖怪众多,单是眼前这个,便是个不好对付的。 这可是九尾妖狐啊!自古以来,妖狐修得九尾者,能有几人? 可就在如此剑拔弩张之时,却听得灵香的声音响彻整个流云轩。 “够了!” 灵香一面说着,一面走上前挡在了澄心真人与月娘之间。 真是的,她方才可是好说歹说,这个三师兄偏是不听,还非要拉着自己,自己这个小身板儿哪拧得过他呀。 不得不说,灵香的嗓门着实是大了些,便是那些个沉浸在妖术之中的客人,也被这一声高昂的喊叫吸引了,骇得月娘连忙收起妖形,拉着灵香到了一旁。 “哎哟祖宗哟,你可轻声些吧!” 月娘一面扯着灵香,一面朝着四下里陪着笑,吩咐着姑娘们伺候好在场的爷们。 这小姑奶奶的嗓门可当真是大呀,可别再将楼中的幻术破解了,否则日后她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而一旁的澄心真人几人也傻了眼。 这可是大妖九尾啊,怎变得如此,竟会害怕不过筑基修为的灵香?不过…… “灵香,你怎可与妖同流合污?” “啧!”月娘咂了咂嘴,一脸不快地走上前,掐着腰冲着澄心真人说道:“你这老道,说话怎就这么难听。妖怎么了?把你们造出来的女娲上神还是妖根呢,算起来人还是妖的后人,怎就轮到你嫌弃祖奶奶了?” 月娘抄着扇子,一副澄心真人若不说清楚,她便不会干休的架势。灵香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了她,口中应和道: “是是是,月娘说的是。我这师兄自小待在山里,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月娘见灵香如此,方才勉强停下,假意整理着鬓角,可嘴上却不饶人:“便说怎的同那些个酸儒书生一般迂腐,原来是没见过世面的。罢了罢了,活了几千年了,还能同他这么个小老儿一般见识?” 灵香一面附和着,一面笑嘻嘻地挽起了月娘的胳膊,给了龙七一个眼神,暗中熟门熟路地引着月娘往后院走去。 行至一半,月娘才反应过来。 坏了!着了这小混世魔王的道了! 可现下却为时已晚,只好勉强着开口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便直说了吧,何必还要同我耍滑头。” 两人已然绕过了格子门,见龙七拖住了澄心真人,这才笑道:“还是月娘懂我。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还请月娘相助。” 听得此言,月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得!果然没好事!(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求二事惹心酸 “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还请月娘相助。” 两件?要她的命算了! 先前这小丫头来,说是要学长笛,可险些让她失了半生修为,亏得楼里的姑娘出了主意,才好不容易将她打发走,如今竟又要寻她做事? 这还了得? 月娘刚想拒绝,可还不待她开口,便见灵香自腰间取出了一个小袋颠了一颠。 “这是七宝和香丸,有美容驻颜之功效,可它最厉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能祛除异味,令服者遍体生香,且只需一颗,便能永远如此。”灵香说着吸了一口气,“嗨呀,我可费了姥姥劲,才炼制了这么一小袋,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呢……” 本是到嘴的拒绝,可听了灵香所说,却硬生生地卡在了月娘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月娘看着灵香手上颠了又颠的小袋子,只觉得血气上涌,连妆容都掩盖不住她面上的兴奋。 这可是她多年来求之不得的灵丹妙药啊! 虽说月娘已有万年道行,但终究于神兽九尾不同,不管修行多久,其身扔是妖根,摆脱不得妖的本质,也依旧会有兽的特性。 狐狸身上本就有异味,但月娘修为高深,倒是能够压制,可每逢朔月,妖力薄弱之时,那一身的气味便遮挡不住了。 况且可不止她是这样,几乎整个流云轩都陷在这等苦楚之中。 月娘忍不住想要抬手接过,却在动弹之时强行忍住了,倒不是她不想要这七宝和香丸,相反的,她是想极了的,但是……但是…… 仿佛是看出了月娘的犹豫,灵香一声长叹,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一双大眼睛瞥向月娘,眼神迷离又慵懒。 “外人传言,悠然居掌柜极擅丹道,其单甚至能提升修为,也不知是否真如其辞,但这七宝和香丸可是大伏单,七七之日可是费尽了心思的。”说着盯着被自己抛接的荷袋又叹了口气,“哎呀,如此难得之物,自己却用不上,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呢!” 听得此言,月娘面容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实在太想要了! “行了行了!”月娘一把抢过被灵香抛至半空的七宝和香丸,一脸不愉地说道:“你可给老娘挺好了,你母亲也算是有恩于我,我这才对你诸般容忍的,你可不要太放肆,若是所求过分,我必是不答应的!” 灵香闻言,立马满脸堆笑,上前挽住了月娘的胳膊:“怎么会呢,月娘最好了。”说完便随月娘往后院走去。 “这丹丸功效当真如此神奇?” “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只是服用之时还需挑个时间。” “挑时间?怎个说法?” “要选妖力最薄弱的日子方才能够见效……” …… 入了后院,月娘便换了一副神情,全然不似方才在人前那般,而是一脸的肃穆,俨然一副大妖模样。 “说吧,所求何事?”月娘一面示意灵香坐下,一面倒了两盏茶。 狐之美貌,当真是天下一绝,便是喝茶,这一倚一端,通身的气质尽显,若是个男人,定然是受不住的。 看着如此的月娘,灵香不禁想到了小白,可小白却已不在了。 罢了罢了,好在有祖父相助,令其入魂凤卵,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可重生。 转念之间,灵香便自怀中取出一物,竟是阿道妖身,可不知怎的,自云梦泽之后,他便一直陷入了沉睡。 可上古穹苍分明就治好了他先前所受之伤了呀。 探向了小黄皮子的额间,良久之后,竟吸了一口冷气,唬得灵香关切不已。x33 “可是麻烦?” “麻烦倒不是多麻烦,只是这孩子着实有些胡闹了。”月娘说着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妖丹未成,便强行化形,此举过于急进,伤了妖根,故而才会如此虚弱。” 听得此言,灵香马上自责了起来:“怪我怪我,若非是为了护我,他也不会急于化形。”看来还是自己肤浅了。 虽说灵香饱读琅嬛阁,却对妖道一事知之甚少,先前于云梦泽,还沾沾自喜,以为是云梦灵气充盈,才会令阿道提前化形,不想竟是害了他。 见灵香自责不已,月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自然是看出了二人的关系。 妖者本傲,若遇良人,必倾其所有,至死效忠。 罢了罢了,权当是她为后辈做点子好事吧。 “你也不必伤怀了,倒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只需放我这三日,便能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小黄皮子。” “当真?!”灵香闻言,眼中一亮。 “哼!”月娘瞥了一眼灵香,端起茶盏冷哼道:“怎么?你不信我?” “信信信!”灵香赔笑道:“自是信月娘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将我教的如此出色不是?” 听得此言,月娘一口水没灌下,直呛得她咳了半天,忙取了帕子遮掩起来。 “既是二事,那这第二件事所求为何?” “我想请月娘将此物重新打造一番。”灵香说着,自发间抽出了一支簪子,竟是先前于龙桥镇龙七赠予的那一支。 这只簪子,簪身平平无奇,不过银制,可簪头却有一颗珠子,大如雀卵,圆润无比。 见得此簪,月娘面上一滞。 “这……这不是……” 这不是荼蘼用过的簪子么? 便说先前见着灵香总觉得哪里古怪,如今看到这只簪子,月娘这才记起来。 月娘与荼蘼曾有过一段渊源,那时便常见荼蘼带着此簪,月娘还常笑话她寒酸,不想此去经年物是人非,竟还能再见到旧物。 回过神来,月娘又叹了一口气,她忽而觉得自己老了,一日下来居然叹了那么多回气。 罢了罢了,便当是全了当年与荼蘼的情谊罢。x33 “你想如何重造?” 灵香手诀一捻,自乾坤袋中取出一物,竟是先前柳瑶依交给她的荷包。 月娘接过荷包取出其中之物,顿时便惊住了。 “天狐真言!” 原来,荷包中包裹之物,看似如同符咒,实则是天狐真言——一种狐族秘传的术法。 “你是自哪得到此物的?里面是什么?”月娘大惊。 天狐真言不是谁人都能施展的。 “柳瑶依。”灵香平静答道。 “啊~”月娘恍然大悟,“若是她的话,倒也真的可以。” 月娘自然是知道其中包裹着何物,对于灵香想要做什么,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还是心有不忍。 “你当真要这么做?” 灵香并不作答,只端起了茶盏,见她如此,月娘摇了摇头。 “都是孽缘呀!”(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怒火中烧无缘由 “哟~这小哥长得俊俏,瞅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流云轩么?”一个姑娘扭动着腰肢,满脸堆笑,媚眼如丝,一个转身便坐在了龙七的身边。 龙七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下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稳住了澄心真人,这坐下还没喝上一杯酒,竟又有麻烦寻上了门。 见对面澄心真人面露愠色,龙七连忙推了一把靠近的姑娘。 “姑娘自重,我们不过是随人过来办事的,并不打算久留。” 可那姑娘却眼光一转,复又靠了上去:“瞧你说的,来这的爷们,哪个不是过来办事的?事儿办完了,自然也不会久呆不是?”说着伸出了手,撩拨起了龙七的下巴。 这姿势暧昧极了,龙七也恍了神,只觉得浑身酥痒,如同坠入了云间,可一瞬间却又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桌对面的澄心真人,见他面露不愉,长眉紧锁,顿时便慌张了起来,连忙将贴在身上的姑娘推开,结舌道:“姑娘,此举有伤风化,还请姑娘自重。”x33 “风化?”那姑娘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面花枝乱颤,一面闪起了团扇,“来这都是寻风问月的,小哥居然还讲究风化,当真是可爱得紧啊。”说完便又要贴身上前。 澄心真人见状着实有些安耐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那桌上的酒盏都被震下了桌子。 然而就在澄心真人怒气中烧,龙七一脸慌张,刘夏半夏缩头不语之时,便听得一旁传来了灵香的声音。 “好你个小浪蹄子,姑奶奶的人你也敢撩拨。” 话音刚落,只见灵香一只脚踩在了桌子上,由上自下俯视着那姑娘:“绿幺,莫不是姑奶奶不常来,你便惦记起奶奶我手上涸露散的滋味了?” 听得此言,那叫绿幺的姑娘打了个寒颤,连忙起身恭谨地立于一旁,口中直道着“不敢不敢”之言。 要说这绿幺为何害怕至此,便是之前吃足了灵香的苦头。 流云轩虽是月娘营生之地,却也是她收容众妖之所,整个楼里,也就只她一个大妖,其余众妖自然以其唯首是瞻。 然而不知怎的,月娘对灵香却极为客气,也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可一众妖怪哪会屈服于区区一介凡人?虽月娘有命如此,可总有妖不服的,明里暗里使了些许绊子。x33 殊不知这丫头竟不是个好相与的,虽说那些个小伎俩,十有八九不会成,可但凡得罪了灵香让她抓到的,她定是睚眦必报,从不手软。 就拿绿幺来说,不过是在灵香喝水的盏子里下了几滴巴豆汁,也不知怎的,竟被灵香查了出来。这一查可不要紧,这小混世魔王竟偷偷地给绿幺下了一个名叫露涸散的药。 要知道,绿幺可是柳树成精,最是缺不得水的,偏这露涸散便是那种致人体水失调的药,药效还不是一般的大。 绿幺永远忘不了,那一日仿佛就是人间炼狱。自服下露涸散后,整个妖便开始不舒服了,仿佛体内水分被抽干了一般,渴得她一刻也没离开后院的古井,恨不得就钻进去,可她越喝越渴,不喝更渴,且喝的水还涨得她腹中生痛,险些现出原形。 若非月娘求情,灵香便不会给出解药,可自那之后,整个流云轩便识得了灵香的脾性,再也无人敢得罪她了,便是见到,也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即便是妖,那也是惜命的呀,可经不起这小姑奶奶如此折腾。 龙七从未见过灵香这般架势,唬得他连忙站了起来,搓着手凑到了灵香跟前,满脸赔笑道:“何必动气呢,不过是别人玩笑而已。” “玩笑?”灵香冷哼着坐了下来,“我看小哥你可享受得很呢。也是,自己徒弟受人青睐,我该是高兴才对,有什么好气的呢?你说是不是啊,绿幺?” 听到灵香提到自己,绿幺连忙摆手否认,只说是自己有眼无珠,才会冒犯了灵香。 可龙七听了,却不似绿幺那般,反倒是有些沾沾自喜。 难不成灵香吃醋了? “罢了罢了,”见绿幺小心翼翼模样,灵香似乎也没了兴致,起身对澄心真人说道:“想必师兄也乏了,不如我们回了吧,也总好过让你在此不自在了。” 这是变着法地调侃澄心真人呢,可澄心真人却并不当回事,仿佛习以为常了一般,只兀自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莫说是流云轩了,如今整个临湘灯火通明,男女老少,或是一群,或是成双成对,街头巷尾,亭台河畔,好不热闹。 澄心真人一路走的飞快,即便路上人头攒动,可他却能轻而易举地穿梭其中,便是有人挡住了去路,他也不过是抬手一挥,便能不动声色地拨开一条路出来。 灵香几个,虽说身有修为,却在拥挤的人群中难以跟上。半夏以为,澄心真人这是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这般默不作声,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故而才会隐忍至此。她悄悄地问刘夏,可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刘夏也只是着她放宽了心。 刘夏以为,师傅是生了灵香姑娘的气了,但自己的师傅自己还是了解的,气归气,却绝不会将火撒到无关人的头上。 虽说如此,半夏还是有些不安,她本就是个胆小的性子,洞慧真人也从未生过气,如今见着自家这位师伯怒火冲冲的样子,属实是有些担心的。 可相较于半夏而言,灵香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仿佛是并不在乎澄心真人一般,一副“你气任你气,我自心安定”的态度,着实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一个担忧不止,一个气定神闲,如此一来,便同澄心真人拉开了距离。澄心真人直到回了客栈,回头没见着灵香几人,更是气得眉飞色赤,一甩袖子便回了房。 此处有大妖镇守,又与灵香关系密切,想来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故而澄心真人才会如此放心。 可既是如此,澄心真人又在生气些什么呢? 倘若是问了,大约澄心真人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他便是觉得怒火中烧,尤其是响起方才月娘一副嚣张模样,那火气便更是压不住了。 这一路下来,澄心真人已是极力忍耐,可谁又知道他这一路上,不知默念了多少遍清心诀。 罢了罢了,何必同一个女妖精一般见识呢!(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灯火映人情难已 街头巷尾,灯火通明,灵香兀自在前面走着,龙七小心在后面跟着。 龙七拿捏不准灵香到底有没有生气,方才在流云轩,那语气神态,分明就是生气了的,可现下看她的样子,反倒不像了,而是出来玩似的。 街上人头攒动,灵香信步而游,看着不像是回客栈,可也没说是要去哪,反正龙七也不敢问,只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河边。此时的河中,已然满是河灯,男男女女无不在此,或是倾诉,或是许愿,虽看着灯火通明,却极是静谧,潺潺流水声清晰可闻。 也许是逛得累了,灵香走上了廊桥,轻轻一跃便坐到了木栏上。 这一下可吓着龙七了,他还以为灵香像作甚,连忙上前便要搀扶,却发现人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了。 这伸出的手,扶也不是,收也不是,着实是有些尴尬了。 好在灵香似乎并未留意,只望着随波飘散的河灯,拍了拍身旁的栏杆,示意着龙七也坐上来。 龙七一跃而上,也同灵香一般看向河中的河灯。那些个河灯,近处还是零零散散的,远一些便汇聚成了一团,如同一条发光的丝带,顺着河道飘向远方,直到消失于黑夜之中。 倒是美不胜收,可龙七心思却并不在此。身旁一股淡淡的药香,让龙七有些心猿意马,一双手背在后面搓个没完,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许久之后,龙七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只手慢慢地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环过灵香身后,悄悄地往灵香肩上搭去。 “你说……” 就在龙七窃喜着将要搂住灵香之时,灵香却忽地开了口,唬得龙七险些没坐稳,连忙收回了手稳住了自己。 这一下打断了灵香,她满脸诧异地看向龙七,见他强自镇定却眼神躲闪的模样,倒笑了起来。 龙七看向灵香,远处灯火自她后方透过,连发丝都泛起了光。龙七眼神恍惚,呆呆地盯着灵香,他觉得口中有些干涩,接连咽了好 几口。 见龙七盯着自己不放,灵香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了什么,一面问着,一面抹了抹自己的脸。 就在灵香低头擦拭之时,两片湿润印在了灵香的面庞,让她瞬间不知所措。也正是这时,远处的响起一声尖啸,一朵朵火花在半空中乍然绽放。 好一个火树银花,好一对佳偶天成。 光影斑驳间,随着一声声的爆竹声响,龙七终于自沉沦中回过了神,他连忙坐正了身子,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心中直骂着自己孟浪。 可灵香却还未回神,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心中乱成了一团,连方才想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龙七支吾了半天,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呀,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呀! 听到他这么说,灵香反而笑了起来:“怎么着?是我按着你让你如此的?还是你没坐稳撞到我脸上了?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 这……这人怎么能这样曲解…… “不……不不不……”龙七一连说了好几个“不”,红着脸摆着手,一副想要极力解释的模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灵香忽的玩心大发,磨过脸去,斜眼瞥着龙七。 “我就是……情不自禁……所以……”龙七低着头不敢看灵香,吞吞吐吐地说着,却又忽地反应过来,灵香似乎并未生气。 “你……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灵香昂着头睨着眼,可嘴角却一直笑着,“被冒犯的是我,吃亏的也是我,我怎么了?” 龙七不知道如何接口,见灵香一副嚣张模样,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捧起灵香的后颈,一口亲上了那两瓣樱红。 横竖都解释不清了,那就这样吧! 城中灯火通明,映得河中波光粼粼,河灯随波逐流,蔓延汇聚,仿佛是天上的银河落入了凡间,河上一座桥,桥上两个人,四目相对,岁月静好。x33 “咳咳咳!” 仿佛是见不得二人这般,又或是觉得尴尬,一声干咳声响起,唬得灵香赶紧推开了龙七。 是刘夏和半夏。 此时的刘夏,满脸涨红,仿佛被人撞见的是自己一般,而半夏却是一脸坦诚,左手一个河灯,右手一个糖串儿,“咔嚓咔嚓”地吃着,仿佛是在看戏一般。 见灵香龙七二人被打断,半夏不由得吸了一口气,一脸不悦地看向刘夏,似是在埋怨他扰了自己看戏。x33 “你……你们怎么在这……” 灵香这时才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开口问着,以作掩饰,而龙七却很是不满,撇着嘴看向刘夏,似是在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刘夏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嘴上说着“路过”之言,在半夏的哀怨声中,扯着她便离开了。 可即便如此,灵香龙七二人之间,还是莫名尴尬了起来,只各自坐着,或是绞着发辫,或是搓着双手,或说灯好看,或说风柔和,顾左右而言他,却不看向彼此。 许是觉得这样太过扭捏了,灵香突然间正色了起来,开口问向龙七:“你说,如果你知道百日后人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你会怎样?” 百日后?百日后能发生什么事? 龙七不知如何作答。 如今尘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说近来遇上了些许不好的事情,可也都一一化解了,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龙七一脸探究地看向灵香,灵香连忙解释:“就是个假设,这也是探道的一种方式不是?你如今已是筑基,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入道了,也该是时候面对这等问题了。” 听得此言,龙七倒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按说求道并非是他刻意去求的,便是复仇,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了。按着现在的心境来看,尘世会经历何种磨难,与他又有何干,只要心中所爱能够一世安然,那便够了。 “心中所爱能够一世安然……”灵香重复着龙七所说,似乎在回味着他方才所说的话。 良久之后,灵香叹了口气。 若是人世劫乱,又何来一双安然啊!(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终归元清有客到 一支簪子交到了灵香的手上,看它与之前看起来并无二致,若非说哪里不同,兴许是簪身的银子比先前更加亮了吧。 龙七很是好奇,难不成灵香特意来临湘,便是为了修理首饰,可这首饰不过是从素彤那偷来的,看着也不是多值钱,若是喜欢,抛光一事,由他做不更好?也省着求人了。 灵香将手中的簪子从头到尾瞧了个仔细,确实是先前更精致了些。正当她要将簪子簪到头上之时,月娘却按住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却没说话,见灵香一脸坚定,月娘只好叹了口气。 拦也拦了,她也只能如此了,这孩子与荼蘼当真是一个性子,认准了便绝不回头的。x33 灵香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说着将簪子插入了发髻。 二人属实有些古怪,在半夏听来,似乎是在打什么偈语,正想问时,却听得一声孩童的高呼声。 “师父!” 一个小肉团蹦着跳着,自月娘身后弹了出来,一把扑到了灵香的怀里。 是阿道! 只是这一次,阿道的身上居然没有了先前的兽耳兽尾,穿着蓬松,扎着小鬏,全然一副小孩模样。 见他变成这般,灵香满心欢喜,直搂着他好一阵蹂躏,那一张肥嘟嘟的小脸都被捏变形了。 这可气坏了龙七,忙上前一把提起了阿道:“你如今妖身已成,便得稳重些了,难不成是忘了我先前同你说的了?” 阿道一脸不悦。灵香这个师父都没说什么,偏这个龙七非要多管闲事,真是扫兴! 这厢阿道同龙七正火热地打闹着,灵香却十分好奇地问向月娘:“你是如何令阿道化身成人的?” 按着灵香的想法,先前一是因着云梦泽灵气充盈,二是阿道担忧自己安危,故而才会强行化身,导致了后来上了妖根。本想着月娘既是大妖,定然懂得如何救治阿道,却不想竟助他化形了。 “既是顺序有错,哪里有错,便填补哪里便是。”月娘手中扇子扇得极为刻意一脸得意地说着,“我们妖族可与你们人族不同,没那么多劳什子按部就班的讲究,只要最终结果嘴了,过程如何,并不重要。”说完挑衅一般看向远处的澄心真人。澄心真人仿佛是感受到了月娘的挑衅,只冷哼了一声,广袖一甩,便背过了身去。 这小老道儿,还真是有趣,有趣得紧啊! 月娘刚收回目光,便见灵香盈身一礼:“今日得月娘大恩出手相助,来日若有机会,定携重礼相谢。” 谢什么?还要带重礼? 龙七听得云里雾里的,却见月娘一把扶起了灵香,可她面上的神情却极为傲慢。 “得了得了,你的礼左不过一些个药丸丹剂,”说着自怀中掏出了一个荷袋,正是七宝和香丸,“我呀,有这一个便够了。” “去吧!万事小心。” 灵香点了点头,随即便与众人转身离开了,只留月娘一人站在原地。 荼蘼呀荼蘼,若你在天有灵,可定要保佑她呀! 且说这一行人,除了澄心真人,各个都是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不过三四日光景,便到了九阙山下。 山门口早有童子瞧见了远远走来的一行人,忙有人上山禀告乾元真人去了。x33 直到宗门口,半夏才记起来,自己这个澄心师伯修为可不浅啊,为何不御剑带着他们,反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回元清? 既是想不通,那自是要问出来的。 灵香听言,笑了笑道:“你澄心师伯自然是可以带我御剑的,可你们不同啊。你们几个内门弟子可是奉命下山历练的,既是历练,便要守尘间的规矩。动不动便御剑,那还算哪门子的历练?” 原是这样,半夏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守门童子急急上前行了一礼。 “三长老,小师姑,快些上山吧,山上来了客人了,可等了两三日了。” 这倒令灵香好奇了,难不成这客人是有什么来头不成? “来客就来客呗,至于如此慌张么,半山观哪日没有香客往来,也没见你这般郑重。” 小道童是有些急了的,挠着头支吾了半晌,却也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守门的童子,按着名份上来说,还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便是连师叔师伯都不配称呼,只能称长老,只不过灵香位份特殊,故而满宗门才都称她小师姑的。 “弟子也不甚明白,只听说是什么宗的,乌央乌央来了好多人。掌事长老特意叮嘱过,若是二位长老回来了,便催一催你们快些上山见客。” 嚯!乌央乌央来了好多人?还是个什么宗门?莫不是来踢场子的? 灵香顿时来了兴致,也不管身后的澄心真人了,蹦蹦跶跶地便往山上赶去。 有热闹看哎,那还不赶紧的? 望着一步一跳的灵香,澄心真人一脸无奈地笑了笑。 本以为师祖渡劫飞升,灵香会难过些日子的,却不想她竟还是这个性子,没心没肺的,亏得他还担心了这么多天,原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他们的小师妹,本就该如此无忧无虑不是? 澄心真人摇了摇头,吩咐着龙七快些跟上灵香,又嘱咐了刘夏半夏几句,尔后掐了个手诀,一个遁术便不见了踪影。 灵香毕竟是没有经过锻体的,腿上又有伤,吭哧吭哧趴了半晌,方才到了半山观。方一入山,便是一声长叹——还是家里好啊!尘间常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句话果然是不错的。 说是半山观,其实连山腰的一半都还没到,只不过为了迎合世间香客,故而才如此命名,否则那些个香客,上个香还个愿,岂不是得累个半死? 灵香属实是爬不动了,扶着一旁的石柱喘个不听,而就在这时,观里走出一人,竟是守诚。 “多日不见,小师姑脚上功夫可退步了呀!”守诚笑嘻嘻地说道。 灵香白了他一眼,却不答话。 她歇还歇不来呢,哪有空和这小子斗嘴。 守诚见状,面上笑开了花——这可还是半夜跑到他寢庐的那个张扬的小师姑么? 算了算了,还有师命在身,耽误不得。 “弟子可在此等候多时了,三师叔命我带小师姑去往议事殿。” 对呀!守诚是擅土遁的,这下可省了力了。 方将手搭在守诚肩上,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在守诚施术的瞬间,灵香才记起来,自己那个三师兄也是会遁术的。x33 灵香刚要开口埋怨,一阵沙土扬起,两人便这般消失了,而就在这时,龙七也刚好赶到,看到消失的两人,他登时便傻了眼。 这……这…… 还有他呢!他怎么办?(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来客原是同门人 一阵尘土飞扬,灵香与守诚便不见了踪影,天旋地转之后,二人便落身在了议事殿外。 这一遁可遁了灵香一个猝不及防,双脚刚一落地,却险些栽了个跟头,好在守诚及时搀住了她,才不至于与地相亲。 可即便如此,灵香还是一副狼狈模样,头发散乱,灰头土脸地,直待在原地冷了许久。 她在哪,要去哪……x33 回过神后,灵香吹了一口散落在面前的发绺,吐了吐口中的沙土,回头便埋怨起了守诚。 “好歹我也是你师姑,我这正要说话呢,你可倒好,青红不分便遁开了,声都不吭一下,摆明了是想要捉弄我呢?” 搞得这么难堪,她不要面子的啊!? 守诚见灵香怒气冲冲,一副作势要打上来的模样,连忙伸手摆在身前,一面赔笑,一面指了指灵香的身后,小声提醒道:“小师姑,可得注意些分寸啊!” 分寸,她灵香就没有过分寸! 虽然这么想,可灵香还是顺着守诚所指,回头看去,竟看到一排排陌生的道僮,其道袍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咦?她不过离开了几个月,门里便收了那么多弟子?还换了新衣裳? “这是……”灵香不甚确定,可也收敛的许多,一面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发饰,一面悄声问向守诚。 毕竟,元清九长老的面子,多少还是得顾忌着些不是? “是远客……”守诚亦是小声回应道。 啊~这就是客人啊!怪不得一个个看着面生呢! 灵香恍然大悟,一面整理仪容,一面装模作样地自一行人中间穿过,可心下却腹诽起了守诚:这臭小子,想是许久没捉弄他了,竟让她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看事后怎么收拾他! 只是这些人的衣衫,看着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守诚心里那个苦啊!对于自家这个小师姑,他可太了解了,若不如此做,怕是今日便少不得要落下一通埋怨,搞不好还会被小师姑整。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遁至议事殿门口,虽然事后可能还是会被她戏弄,但…… 能躲一天就是一天吧! “浮沧长老到!” 随着守门童子一声高唱,灵香一本正经地进了议事殿,却看到自家几个老头,居然一个个立着,并未分出主次。 这可当真是奇怪了,难不成大师兄开悟了,想将掌教之位传给自己了?那还真是…… 受之无愧呀! 一想到这,灵香一脸子的喜色,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得殿内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 “悠然居灵香小掌柜,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谁呀?怎么那么熟悉?居然知道自己是悠然居的掌柜? 便是这时,上清真人和一众长老让开了一条道,殿上那人便显露了出来,只是依旧背着灵香,不曾转过身。 噫!这一头白发,这一身傲骨!真熟! “敢问道友是……” 哪庙的? 话未说完,乾元真人便开口喝止:“灵香!不得无礼!” “哎~无妨!老夫与这小丫头也算是有过道交的。”殿上那人抬了抬手。 有过道交?那…… “那可真是稀奇了呢,小丫头我虽年岁不大,却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这些年见过的道友,就算没有百个,那也不下四五十个了,您这道交,恕我眼拙,当真是没认出来。”灵香耸了耸肩膀,冲着乾元真人吐了个舌头。 怎么嘛,她真的不记得了。 听得此言,那人笑了笑,随后转过半个了身子,弯着腰俏皮地冲灵香摆了摆手:“可还记得老夫是谁?” “嘶!” 灵香长吸了一口气,只见那人长眉入须,目若深潭,那一身仙风道骨的可不就是…… “烈阳前辈!” 竟是太上宗的烈阳道长! 只是这烈阳道长如今这副调皮举止,属实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灵香认识的烈阳道长,可是极为沉稳庄重的,何时有过这般姿态?难不成这些年,有了道行的同道中人,一个个都变成了老小子了不成?x33 就在灵香不知所措之时,一直闭着眼睛的上清真人却开口说道:“你不该称前辈,论着辈分,该叫一声师伯才是。” 师伯? 这……从何说起啊? 一个太上宗,一个元清派,两宗之间相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怎么就论上辈分了? 见灵香满脸的诧异,烈阳真人正身立好,笑着道了几声无妨,随后又叹了口气。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那敢情好啊,最喜欢听的便是那些个往日云烟了。 灵香一脸子的期待,就差搬个长椅,再沏壶好茶了。 原来,烈阳真人原本也是元清中人,与前任掌教凌霄是同门师兄弟,师自前不久渡劫飞升的无为老祖。 无为老祖一生就三个徒弟,便是这二人与巽风真人了,只不过巽风真人当时还不过孩童,而无为老祖原本也是有意将掌教之位传给烈阳真人这个大弟子的。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要阻止凶兽朱厌降世的前夕,却传来烈阳真人与狐妖苟且之事。 无为老祖得知消息大为震怒,一边将狐妖驱逐故阳,一边将烈阳真人关进了思过崖的合息洞。x33 合息洞暗无天日,其中遍布法阵,封灵闭息,便是烈阳真人修为再高,落入其中怕也会命不久矣。 巽风真人不忍自己这个大师兄受罪,就在无为老祖闭关,前任掌教凌霄带领座下五徒镇压凶兽之魂之时,偷偷地爬上了思过崖,破开了合息洞的法阵。 此举属实是有违师命了。 当时前任掌教负伤,无为老祖强行出关,得知此事后,却并不似先前那般盛怒,而是将烈阳真人与巽风真人双双赶出了元清派。 听着烈阳真人长吁短叹却语气平淡地陈述这过往诸事,灵香这才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惠悟会使用诸如覆水剑诀和踏云履这等原本就属于元清派的功法,原来两派本就同宗啊! 呵!这世上,竟还有这等巧的事情,居然还让她碰到了。 “不过……” 正当灵香沉思之际,烈阳真人却忽的一个转口。 “不过当年师傅之所以会赶走老夫与巽风师弟二人,其中却另有内情。” 嗯?另有故事?(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远赴元清请窥尘 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呵! 灵香一脸了然,那眼神极是慵懒无奈——谁说老一辈古板正经的,这不玩得比她还花哨么? 可正当灵香沉思之际,烈阳真人却忽的一个转口。 “不过当年师傅之所以会赶走老夫与巽风师弟二人,其中却另有内情。” 嗯?另有故事?那可真是…… 刺激啊! 灵香顿时一脸期待,就差当众搬个太师椅贴到烈阳真人脸上了。 无为老祖看上去是责罚了烈阳真人,实则他是在为元清派谋取后路。按着无为老祖的性子,他才不会计较是人是妖二者如何。 元清众宝,最为厉害的,便是混元仪和窥尘镜。混元仪可卜吉凶,堪天机,窥尘镜则能晓天地,识万物。 元清派之所以能在众多道家门派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多亏了这两个宝物。 然而真正能够物尽其用的,也就只有无为老祖一人。 镇压朱厌前夕,无为老祖正是自其中察得元清灭门大劫,为给元清留有一脉,才故意以人妖殊途为借口,驱逐那狐妖,责罚自己那个大弟子的,便是巽风真人会偷偷释放烈阳真人一事,也是无为老祖早早便料到的。x33 “哦~怪不得!”灵香这才明白,自家那老头之所以会在那时发作,便是借由一众门派集结之时,好将此事宣扬出去,日后烈阳真人自立一派,便也有了由头,同一众道门也好解释得清了。 毕竟叛出宗门可是大为不义的,可若是被驱逐出元清再行立派,虽顶着个受罚的名头,却也比前者更能说得过去了。 这老头儿,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烈阳真人正说着,却忽的叹了口气,苍苍须发间,惭愧之意溢于言表:“当年之事,起初老夫心中气还是颇为埋怨师傅的,可后来西行之时,重逢月娘,方才得知师傅的良苦用心……” “什么!谁?” 灵香听着正起劲,摇头晃脑间,忽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顿时便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这一冒然的动静,顿时便引得一众长老的注目,除了上清真人依旧闭目不动之外,其余长老皆向灵香投来了责备的目光。 这灵香,也太没规矩了!不过澄心真人稍作思索后却理解了过来,毕竟“月娘”这个人,前几日可还时常见到呢。 灵香此时很是震惊,一时间难以回神,面上神色虽一成不变的瞪眼咂舌,可心中那个百转千回,却早已飞出了神识。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身为一方大妖的月娘,会对自己这么个区区筑基修为的小丫头片子如此客气,怪不得本是桀骜不驯的月娘,虽言语刻薄,却始终对自己予取予求,原是同自家那老头儿有关。 可月娘总说母亲有恩于她,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母亲会入住元清,也是爷爷早便预料到的? 若真按着这一思路推敲下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几百年来,能够羽化飞升,受那七十二道雷劫之人,只有他老人家一人了。 那爷爷特意出现在定安居,又是为何呢? 灵香飞速思索着,她不觉得无为老祖所为是心血来潮。若已有渡劫飞升之能,那也算是个地仙道尊了,不可能冒着肉身无人看管的危险元神出窍,仅仅是为了临走之前看自己一眼。 等等…… 记得自己识海与龙七炁池相通之时,那上古苍穹似乎是识得爷爷的,那老家伙临走之时所说的话,似乎是爷爷早便同他谋划好的。 既然如此,自己会利用赵无恙求问上古穹苍,爷爷也是早便知晓的了。当时还奇怪呢,爷爷为何会出现在龙七的识海炁池,若真是这样,一切便说得通了。 灵香忽的记起了上古穹苍展现给自己的百日后的情景,那满目疮痍一派死气之境,或许是真的了。 那上古穹苍特意告知自己百日后的事情,又是为何呢?难道是要自己做些什么? 见灵香心不在焉地立在殿中,一种长老还以为灵香魔怔了,好在澄心真人解释了前些日子暂歇临湘之事,众长老才明白过来。 “原来小丫头见过月娘了啊!”烈阳真人眼中含光,面带笑意,抚须叹道:“月娘是大义之妖,在告知了老夫师傅的打算之后,便断然不再与老夫有所牵扯,只身一人离开了。”x33 “那……”灵香神思回转,拧着眉头开口问道:“那烈阳师伯此行元清,可算是违背师命了。师伯既是大义之人,必然不会如此的,不知师伯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 或许烈阳真人能有此行,怕也在自己那个爷爷的算计之中了,若能知晓其中缘由,或许便能将他老人家的目的演算一二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立时便投向了烈阳真人,唯独上清真人依旧闭目,仿佛是已然知晓了烈阳真人的目的。 “老夫这一次,是特来请走窥尘镜的。”烈阳真人眯着眼,立身抚须道。 “什么?!” 众长老大惊,乾元真人立时便开了口:“师伯,万万不可啊!” 窥尘镜与混元仪相辅相成,若失了其中之一,另一个便再也失了一半的作用,此举着实会为元清带去不小的损失。 然而,除了上清真人之外,灵香亦是镇静无比。 “师伯此举,怕也是师祖早便有言在先的吧!” 听得此言,上清真人终于抬起了眼,他瞥了一眼灵香,却并未多说什么,便又合上了双目。x33 烈阳真人抚须长笑,他愈发觉得,灵香果真是聪明无比,不过几句言语,便能推断出自己此举的深意。 “正是。这话自然也是月娘转述。师父当年曾留言与我,若是哪日他老人家飞升而去,定要赶回元清,将宝镜带离。” 听得此言,众长老或是目瞪口呆,或是捶胸顿足,尤以昭冥真人最甚。 “若真是如此,怕是要师伯多待上几日了。”从头至尾不曾开口的上清真人忽的开口道:“想来烈阳师伯也是知道的,窥尘镜与混元仪二灵相通,若要请走宝镜,须得八人斋戒沐浴三日,再以七星阵封其元灵,七日之后,方能将二者分开。” 这些事情,烈阳真人自是知晓的,七人摆阵,一人守星,方可绝灵。若真要如此,守星之人修为必是要足够深厚才行,眼下也就只有自己亲自上阵了。 见烈阳真人颔首,上清真人便吩咐了下去,众长老自今日起,皆需辟谷,斋戒沐浴之余,每日手抄清心诀,三日后于无极殿闭关布阵,而昭冥真人则带领各长老首徒,于殿外护法。 至于元清派,这几日便全权交与灵香看管。(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虎隐山中猴作威 说是由昭冥真人带领各长老收徒护法,实则却将清微峰排除在外了,堂堂元清派的掌教,说话竟如同五谷之气,怎么?是将她这个浮沧长老死了不成? 不过也罢,毕竟现在整个元清派都是自己的了,如今也该是自己摆出一副掌门人的款儿的时候了。 “观虚,去!把广阳殿那幅生云图给我摘了!”灵香一面吊在议事殿的太师椅上嗑着松籽儿,一面趾高气扬地下达着不知所谓的命令。 “可那是洞慧师叔最喜欢的一幅画了,如此怕是不妥吧……”观虚犹豫着不肯退下。 灵香闻言眉头一皱,皱着眉咂着嘴,一脸子的不悦。 “现在是你师姑我当家作主,自然万事都得听我的,我说摘那便摘了。” 早便看那幅图不顺眼了,所谓水穷云起,水都穷尽无路可去了,听着多不吉利啊!也许摩诘居士本意并非如此,可灵香偏就是这么认为的。x33 “摘了摘了!看着心烦!”灵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观虚闻言,与左右师兄弟互看了一眼,得来的也不过是无奈地摇头,四下无助,也只好领命去了——可得将那幅图好生收好了,待洞慧师叔出关,也好有所交代。 见观虚一脸苦相地出了门,灵香心中大为畅快。 原来做掌教那么痛快的么?怪不得上清师兄死掐着掌教之位不肯放手。嗨呀!既然将元清交到了自己手上,那必是得好好建设一番才是啊! “那谁!”灵香抬指一点,指向了末席的一个弟子。 那弟子闻言,心上一惊,缩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灵香,还伸手指向自己以求确定,妄图挣扎一番。 “啊对对对,就是你,出来!”灵香翘着兰花指,眼神锐利地说着,仿佛另一层意思便是“别躲了!今儿你是跑不掉了的!”一般。 那弟子见状,一脸丧气,极不情愿地自铺垫上起身。 “弟子寒爻,谨听浮沧长老训示。” 啊~是寒字辈的弟子啊。 “啧啧啧!”灵香再一次咂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好你个上清老头,不能把你怎样,还不能拿捏你的弟子了?横竖你现在正在闭关,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去!将望仙台上的玉桌刷层金漆。” 什么?刷金? 修行之人,常遵玉道。玉乃君子,凝心养气,涂上金漆又算什么?再者说了,他上哪弄金漆去?x33 “这……恐怕不妥吧……”寒爻躬身回复道:“若是涂上金漆,未免落入俗套失了仙道。” “你懂什么!”灵香睨了寒阳一眼,“金玉相辅,大富大贵,将来宗门也定然会鼎盛,这是吉相,还不快去?” “可……弟子去哪找金漆?” “我要是知道,还要你去作甚?”灵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摆了摆手,示意寒爻快些去做。 寒爻见状,只得领命,一脸子的苦大仇深,磨磨蹭蹭地出了议事殿。 这事若是让师傅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该怎么办呀! 而这时的灵香,面上尽是得意的神色,一想到自己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神态自若的大师兄出关后,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心中好一阵窃喜。 当家作主的感觉,可当真不是一般的好呀! 就在灵香沉湎权柄洋洋自得之时,却见殿外一人急急赶来,口中大呼着:“不好了!不好了!游渊殿打起来了!” 来者是云莱,是昭冥真人座下第七徒,本该带着太上宗的弟子于游渊殿坐禅早课,如今却慌里慌张的,身上的衣衫也很是凌乱。 灵香见状,立时便正身坐好,看上去一副老成稳重模样,待到云莱进了殿中,方才学着乾元真人那般出声喝止。 “也算是入了道门的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如今正有外客,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不得说我元清派不会教人了?” 话一说完,灵香还稍作回味了一番,只觉得方才的表现甚是不错,直夸赞自己果然有掌家的天分。 听得灵香的训斥,云莱连忙行了一个道礼,可面上神色依旧焦灼。 “禀告师姑,太上宗的弟子在游渊殿同我们元清派的师兄弟们打起来了,还请师姑快些前去阻止。” 什么?这是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 灵香一拍案子,登时便站了起来,正要动身,却忽的记起,如今自己是元清派当家作主之人,怎可如此沉不住气,该端着的架子,还是得端着。 嗨呀!她这该死的虚荣心哟! 灵香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下尴尬,随后又坐了下来。 “可知是因何起了争执?” 云莱闻言,立时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x33 游渊殿本就是一众弟子的居所,太上宗的弟子,除了在无极殿外护法的几个,剩下的并不算多,便没有对他们另行安置,一律安排在了此处。 不知是谁从哪听说了太上宗与元清派的关系,太上宗的弟子便自诩自己比元清派的弟子高上一辈,便执意要在早课之时入座左殿,引得元清众弟子的不悦。 不过到底来者是客,自家师兄弟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也没多做纠缠,让便让了。可谁知那些个太上宗的弟子们竟得寸进尺,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对元清派的弟子吆五喝六,这才使得元清派的弟子们怒了起来。 一开始两厢不过是口角了几句,后来便演变成了争吵,不过那时倒是谁也不曾动手,可天晓得不知哪里飞出一块小石子儿,正正地砸在了太上宗弟子的头上。这一砸可不要紧,两边立时便打了起来。 “弟子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方才自那群人中挤出来的,这才赶来禀告师姑的。”云莱看着一脸子的委屈。 他真的很委屈嘛。 好不容易师傅交代了自己一桩事情,本来好好的,竟给办砸了,到时候如何向师傅和师伯师叔们交代呀! 听了云莱所述,殿中帮助灵香理事的几个弟子立时便怒了起来。 “岂有此理!在自家地盘还能被人骑到头上?” 与之相反的,灵香却很是镇静,坐在椅上沉思着。 本来不过是口角争吵,却忽的飞出一块石头?这事儿她怎么觉得,除了那人,便没有谁了。 真是的!一个个可真不让她省心! “可曾去请太上宗的人过来?”灵香沉声问道。 “去了的去了的,已有太上宗的弟子去无极殿请了。” “今日的事情也分派好了,你们各司其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灵香一面起身,一面吩咐着,随后又对云莱说道:“既然太上宗请了主事的了,那我们元清派又怎好落了下风呢?” “前面带路,我到要去会会这些个太上宗的弟子。”(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红云遮面惹疑心 游渊殿上好是热闹,拳来脚往,喝骂叫嚷,正是一团鸡飞狗跳。 望着一个个脸红耳赤,梗着脖子的男人们,连翘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哪里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家中的那些个兄弟们,便常常因着一些个鸡零狗碎的小事大打出手,如今身在道门之中,依旧能见到这番情形。 几个月前师门遣一众弟子下山历练,连翘本不打算回家,而是游历江湖,见识山海,可临行之时澄心真人的一番了却尘缘之言,却让她改了主意。 是啊,自己终归是在阿爹阿娘的呵护中长大的,便是打定主意要潜心修道,那也不可不顾父母。父母一场生养,自己既有离尘之心,便该好生道别才是,哪能那般随性而为?x33 可谁曾想,这一趟家回的,便再也出不去了。 连翘家父族姓黄,是方圆几十里内有名的除妖世家,左近人家但凡遇着个什么邪性的事情,首先想到的便是黄家之人,便是有的时候,附近的一些个道观也会前来拜访。 虽说黄家名声在外,可实际上家族之中早便有了颓败之势。 如今灵根稀缺,灵脉稀薄,尘间各家除妖家的秘术,多半也是无法修习的了。为求存续,黄家家主上下打点,将自家的女儿送入了宫中。 本不过是想着靠着有人在宫中,也算是沾了天威的,却不想自家女儿竟如此争气,博得当今圣上欢心,一路飞升,荣登贵妃之位。 家中出了贵妃,整个家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黄家在当地的威望,比起往日,更加的举足轻重了,便是那些个当地官员,也对黄家多有奉承。 黄家家主在尝到了权势的甜头之后,多少便有些忘本了,疏忽了自己除妖家应遵循的道义,落入了尘俗的泥淖。 然而家中子侄资质平庸,既无法在除妖界闯出名堂,亦不能胸怀鸿儒大才,黄家前途一片昏暗。 好在黄家出了两个女儿,小女儿连翘,比起那个入了宫的长女,更见姿色。 于是,黄家家主便想着,将这个小女儿也送入宫中,以稳固自家在朝廷的地位。 连翘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好在她虽资质一般,却在元清学到了一些本事,更是得了镜花水月这等灵宝,不过略施小术,便轻松脱了身。 方一脱身,她便独自游历了一些时日,见识了一番江河湖海的广阔后,便决定返回元清。 回到元清也有些时日了,当时离开的同门中,如今也不过回来了四五位。 元清虽是名门大派,然而女道却是屈指可数,更是在一场演武选拔之后所剩无几了。 面对一群男子,连翘自然是无话可说,每日里只能自己修行。 好在前些日子半夏也回来了,两人关系本就很好,如今久未谋面,更是成日里呆在了一块,如同尘间那些个闺中密友一般,体己之言说个没完。 不过令连翘奇怪的是,先前的半夏对待刘夏,多少是有些嫌弃的,可如今不过短短历练三两月而已,两人竟莫名的融洽的许多。 这可不一般啊! 譬如说这一次游渊殿的混乱,半夏本是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却被刘夏一把拽到了身后,隐约间还听到刘夏说:“小心点,莫要被那些人误伤了。”而半夏亦不似先前那般对刘夏多有排斥,反倒是面上多了几许可疑的红云。 嘶!这死丫头,难不成?莫不是?x33 哼!说好的一同潜心向道,当初说的可比那公鸡打鸣还要响亮,却不想竟不过是五谷之气而已。 不过相对于生气,连翘更为好奇的是,半夏那死丫头那么木的一个人,刘夏是如何让她开窍的? 唔……不寻常!不寻常! 此事越想越让连翘觉得好奇,她小心地绕过殿上的混乱,悄悄地接近了半夏,趁着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扯了出来。 半夏正伸着脖子看热闹,却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力道带到了殿外,待看到是连翘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 “你拉我作甚?我还没看够呢!”半夏说着,抬腿便打算再进殿中,却被连翘扯住了衣袖,再次拉了回来。 连翘盯着半夏,却不言语,双臂交叉环在身前,摆足了小姐的架子。 半夏本就是乡野出身,那见过连翘这般,气势上顿时便落了下来,缩着脖子结舌问道:“你……你想作甚……” 见半夏步步紧退,连翘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直到将半夏逼得退无可退,方才开口沉声开口。 “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再信,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连翘说着,抬起一只手撑在了门板之上,挡住了半夏的去路。 “说!你和刘夏那家伙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已经等不及要知道了! “嗯?”听得此言,半夏先是一愣,尔后方才放松下来,“就……这事儿?” “什么叫就这事?临行之前是谁说的?什么有些人装腔作势不堪重任,什么一根筋不懂变通,难不成都是搪塞之词?” “这……倒也不是搪塞之词,只是……”半夏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乞巧那日,刘夏向半夏吐露了心声,并将小时候所遇之事和盘托出,竟与龙家地宫的四象阵中所遇一模一样。 灵香曾说,逝者如斯,时光如水,那玄武阵本就是水象法阵,说不得便是那法阵的缘故,使得当时的自己与过去的小刘夏相遇,故而才会在刘夏心中种下向道的种子。 “还有这等神奇之事?”连翘听言大为震惊,可片刻间却又想通了。 道术法诀本就诸般怪异,守护地宫的古阵,能有这等怪象出现,也属实不足为奇。 “所以这便是你不再讨厌他的原因?” 半夏扭捏着半天,方才说道:“也不是啦,乞巧那日,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呀!”见半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连翘暴躁地催促道。 “他说他心悦于我……”半夏说完,捂住了双眼。 “什么?!”连翘大惊,嗓门不由得高了起来,好在殿内正争吵打斗,倒是没引起注意。“他说心悦于你,你便这副春情荡漾的模样?男人的话你也信?” 听得此言,半夏两手指间一开,露出一双眼睛,却依旧捂着脸瓮声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可是……” “可是他买好吃的给我,这不,拿人手短么……” 连翘翻了个白眼,就差仰面长叹,心下直骂着半夏没救了,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灵香的声音。 “哦~原来如此,便说你二人回来之后哪里不太一样了,不想竟是这般。”(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罪魁四人作壁上 “可是他买好吃的给我……”半夏说着说着,声音愈发的微弱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可是…… 可是刘夏买的那些果子糖人确实很好吃啊…… “什么!?”连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却忽的意识到现在还在游渊殿外,连忙压低了声音,“就为了几口吃的?”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毕竟现在游渊殿内可热闹得紧,便是再大些声,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这不,拿人手短么……”半夏咕哝着低下了头,两手不自觉地绞起了衣角,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这件事确实是有些荒唐,但是应都应下了,东西也都吃了,总不好再反悔吧。 望着撇着嘴的半夏,连翘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下直骂着:这蠢丫头,当真是没得救了。可转念一想,便觉得此事倒也合理,毕竟与半夏相识以来,便没见过她遵循常理。 正当连翘深觉此事甚是自然,便听得身后传来了灵香的声音: “哦~原来如此,便说自那日之后,你二人之间有些怪异,不成想是私下相许了。” 半夏连翘不防灵香忽然出现,二人皆吓了一跳,尤其是半夏,在听到灵香所说之后,连忙开口解释: “不是这样的,九长老你听我解释……” 灵香却一个抬手,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半夏。 “啧,我也么说什么,你作甚如此紧张。不过是男女之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是门规,也找不到哪条能定你二人有罪,”说着又极为随意地甩了甩手,“不用怕,这门亲事我很满意,日后你们各自的师傅问起来,便说是我同意了的!”说着负手往游渊殿走去。 好个刘夏,愣头青果真是下手快啊,悄没声地便宗门为数不多的女弟子诓到手了,好小子,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灵香如同是自家是傻儿子娶了亲的母亲一般,一脸喜色地进了游渊殿。x33 游渊殿可当真是热闹,一群身着道袍之人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间喝骂不止。 这情形,可当真是让灵香开眼,便是常去的尘间赌场,也不见得有这般热闹。 “代掌事浮沧长老到!” 云莱一声高唱,却如同石沉大海,殿上依旧打的不可开交,叫骂声更是一浪盖过一浪。 见此情形,云莱一脸为难地看向灵香,却见她一脸沉着,好似并不在意的模样。 咦?奇了怪了,这还是他认识的小师姑么? 按着云莱对灵香的了解,若是遇着这种事,灵香要么是怒气冲冲一声高吼,要么便是两眼放光坐看好戏。他觉得后者可能更符合灵香的性子,更有甚的,说不定还会搬个凳子沏壶茶慢慢地看,一面叫好,一面指点着别人该怎么打。 难不成这小师姑代掌了宗门事务后,便改了性子? 就在云莱心里打鼓,猜不透清灵香到底意欲何为之时,转身之际,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灵香哪是改了性子,她只不过是在找这一场混乱的始作俑者而已。 在灵香看来,门派弟子之间的争斗,属实太过寻常了,就如同各家的孩子上了学堂,有些的玩不到一起去,为着无关紧要的理由,便在学堂上大打出手。 只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是两个宗派,况且这两个宗派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处理不当,说不得日后便会落下仇怨。 禅宗的菩提树明镜台之争,不正是如此么?x33 况且,本是一场口角而已,谁又能在那个时候,在一群颇具修为的修士中,悄无声息地丢出一块石头? 除了他,不作二人想。 方一进门时,灵香便四下里看开了,果然在这场混乱中,瞧见了四个人,正聚在一处角落,毫无遮掩地看着这一场好戏。 嗬!果不其然! 这四人便是龙七、辛夷、刘夏和赵无恙。 此时的龙七正双手抱臂,一脸开心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时不时地还会同心不在焉的刘夏耳语几句,或者应个景吆喝两声。辛夷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宛如一根顶梁柱,若不仔细留意,还真能忽视掉他的存在,而赵无恙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面上神情时而兴奋,时而惊讶。 “云跃师兄,就算说你不如他,那也不能这般较真不是,毕竟来者是客呀!” “观岩师兄,那人看着要比你厉害些啊!” “暮岚师兄,小心后面呀,他想偷袭!” “到底是寒蝉师兄,这招式耍的可真妙啊!” …… 龙七这煽风点火,也不知是和谁学的,悄没生息地便挑起了双方的怒气,自己却在一旁作壁上观,那捏着下巴的样子,仿佛是在认真揣摩各自的招式。 “咔嚓,咔嚓……” 四人正看得起劲,却听得一旁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声响,细微干脆,却难以令人忽视,同眼前的混乱相比极不融洽。 “咔嚓咔嚓……” 这声音似乎就在耳边,龙七扭头看去,正见着灵香站在自己身边,一面嗑着松籽儿,一面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争斗。 龙七吓了一跳,心下直嘀咕着,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的,怎的悄无声息的。赵无恙亦是看到的灵香,本来探着脑袋看热闹的他,一下子便缩在了辛夷身后。 “怎么了?说得挺好的,怎么不说了?”灵香面上一脸莫名,仿佛是还没听够一般,可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说的是一句反话。 “你……你不是在处理宗门事务,怎的有空到这里来了?”龙七一面紧张地问着,一面扯住了辛夷的衣袖,整个人全然不见方才的嚣张。x33 而辛夷三人此时却转过了脸,似乎并未收到龙七求助的小动作。 嘶!这三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可灵香哪里会放过他们,清了清嗓子,唱戏般哼道:“我便不明白了,游渊殿日日洒扫,是哪里来的石子儿?你说呢?辛夷?” 辛夷眼睛一转,却未答话,只耸着肩杵在那,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未听到灵香说话一般,块大的身板尤显局促。 刘夏就更过分了,一见半夏在殿门处探头探脑的,便头也不回的便往游渊殿外走去。 呵!此时不溜更待何时?(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故挑是非惩狂徒 “我便不明白了,游渊殿日日洒扫,是哪里来的石子儿?你说呢?辛夷?”灵香操着尘间戏班子的唱腔,一面嗑着松籽儿,一面轻描淡写地睨了一眼辛夷。x33 不过好在辛夷性子沉稳,面对灵香冷嘲热讽般的旁敲侧击,始终面不改色,只杵在那一动不动,如同一根顶梁柱。 言多必失啊! 赵无恙便更不用说了,直缩在辛夷的身后。灵香在定安居的所作所为,他可始终不曾忘记,虽说灵香并未伤害自己,但那时候的灵香可比往日里要更加的骇人。 见三人皆沦陷至此,刘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抬眼看到了游渊殿门口探头探脑的半夏连翘二人,于是假作自然地打着招呼,抬腿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天不遂人愿…… “身为洞慧师兄唯一的女弟子,想来也是极得他的眼缘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吩咐寒阳将半夏特意留下不是?” 灵香说着,忽地面色一变:“哦!听说半夏可是气运极佳的,如此天选,便是在这般仙道式微的尘世i,也是极有可能修成正果的。”尔后又惋惜地叹了口气:“若是此等高徒被人娶了去,洞慧师兄还不得气得大开杀戒?” “嗨呀!啧啧啧!可惜呀可惜……” 听得此言,刘夏回头看向了兀自摇头的灵香,面上神情变化不断,怀疑、惊讶、羞涩……各色情绪混杂其中,好是精彩。 刘夏以为,自己不过刚同半夏表明心迹,并未公之于众,况且他还自认自己将这份敢情藏得极为隐秘,灵香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再者也没听说过宗徒之间不可生情,便是日后真的同半夏成了亲,也不碍着她是洞慧师叔的弟子不是?况且据他所见所闻,洞慧师叔才不是那等暴戾之人,怎可能如灵香说得这般可怖? 不过,此事还需慎重,毕竟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好惹恼了洞慧师叔不是?而且听着灵香言下之意,心里这是早有应对之策的。既如此,忍一时罢! 刘夏收回了还未落下的步子,一脸局促地走到了辛夷的身后,同赵无恙一道躲了起来。 谁让辛夷这厮块头那么大呢,此时可当真是有用武之地啊,只要能遮风挡雨,便是块好的挡箭牌。 灵香睨了四人一眼,见他们老老实实地杵在原地,便也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嗑起了松籽儿。 四个大男人谁也不敢先开口,场面一度有些难堪,就在他们快要以为,灵香莫不也是来看热闹的时候,却听灵香问了起来。 “说罢,谁的主意?” 这一问仿佛一颗救命稻草,刘夏赵无恙连忙抬手指向了龙七,便是一本正经的辛夷,此时也悄悄的伸出了手指。 龙七大为诧异,看向三人的目光满是震惊。 他……他就这么被出卖了? “你们……你们居然……这兄弟还能不能做了?” 听得此言,辛夷刘夏赵无恙三人不约而同地摇起了头。 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兄弟就是关键时刻用来出卖的! 龙七不禁翻了个白眼,可耳边传来的果壳破裂声,一下一下有条不紊,不断地提醒着他,眼下可还是有个大麻烦的。 “你……你听我说……”龙七手无足措地凑到灵香身前,可一时半会儿却不知从何说起。x33 灵香看向龙七,只一个眼神,似是在说:有话快说,不然别打搅我看热闹。 正当龙七张口结舌之时,一旁沉默许久的辛夷却忽的开口了。 “是他们对你出言不逊,故而才会如此。” “出言不逊?对我?何出此言呢?” 原来,因着一众长老须得闭关,故而门中众弟子每日的修行,被要求一律集结在游渊殿,由上清真人二弟子寒武监督,而太上宗的弟子亦是被安排在此。 然而前一日下学之时,那些个太上宗弟子说的闲话,却被龙七几个无意中听到了。 话头自然是指向的灵香,而由头便是两个宗派之间的关系。 烈阳真人此次到访,带有二十四名弟子,其中排头的是他的二弟子惠言。 要说这惠言倒也没什么,带着一些个弟子护法在无极殿外啊,可这剩下的却都是不堪的,不知自哪听说了烈阳真人是无为老祖的弟子,便个个将自己看得比天一般,自诩与元清一众长老平辈。x33 前日里,这些个弟子闲来无事乱嚼舌根,说是此次拜访元清派,之所以没带烈阳真人的大弟子,而是带着二弟子来,便是想着求娶元清派的浮沧长老。 还说,毕竟是到了年纪的,此时不嫁,难不成还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子?作为女子,非掺和到一群爷们群中,实在是不守规矩云云。 这话好巧不巧,让龙七几个听到了。当时龙七可好是火冒三丈,便是刘夏,也气得立时站了起来,大有作势要理论一番的样子。 然而不知怎的,龙七居然硬生生的将火气压了下去,还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刘夏。 “所以你们便想着这种法子?”灵香不以为然,仿佛被羞辱的不是她一般。 “灵香姑娘有所不知,这说得还是轻的,那群粗鄙之人口无遮拦,便是更难听的话,也说出来过,只是不便言说。”见灵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刘夏连忙开口道。 作为入了道门的弟子,居然会拿姿色消遣女子,属实是太过分了! “唔……”灵香沉吟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 想来两方会吵起来,怕也少不得这四人的煽风点火罢。 若真是如此,确实是这几个太上宗弟子的不对。虽说事出有因,但依着现状看来,引起如此大的骚乱,牵扯两门大派,眼下怕是不太好收场啊。 不过是乱嚼舌根而已,便是杵到灵香脸上,她也未必会同这些人一般见识,但龙七几个为她出气,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罢了罢了,少年意气少年意气,做长辈的,自然是要多包容一些。 灵香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来收拾局面的人也该是到了吧。 许是应了灵香所想,只听游渊殿外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住手!”(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约定道场分胜负 “住手!”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却好像落入水中的一根针,不曾泛起一丝涟漪。这声音虽说中气十足,可也就靠近门口的灵香几人听见了,殿中依旧一片混乱。 便是这时,只见两人自门口走入,其中一人束发高冠,广袖褐袍,看着很是威严,而跟在他身后的,竟是陆英。 “住手!成何体统!” 那人再次出声呵斥,可这一声却埋没进了一片嘈杂混乱。 望着一脸无奈的陆英和皱眉怒目的来人,灵香叹了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四个人,只能报以白眼。 “呵!男人!” 男人没一个靠谱的! 灵香叹了口气,随即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捻指之间,朝着它吹了口气,尔后一掷。 只见那黄符直往游渊殿中央飞去,飞至半空猛然燃起,便是那一瞬间…… “闹什么闹!造反啊!” 犹如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响,盘旋不断,绕梁不绝。梁上横木的陈年老灰,也随着符箓的灰烬一道,稀稀落落地往下落着。 方才的喧闹不断,霎时间戛然而止,殿中除了老木头的吱哑声,再无其他的动静。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震惊非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整个大殿便会塌了似的。 “咔嚓咔嚓……” 角落里一道果壳声不合时宜地传来,殿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那看去,却见着灵香正全神贯注地剥着松籽儿。 仿佛是意识到了别人的注礼,灵香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地说道:“打呀,接着打呀,这一把松籽儿都没嗑完你们就打完了?我热闹没看够呢!” 话音刚落,殿中青色道服的弟子齐齐正身立好,一个道礼下去,口中称道:“见过浮沧长老。” 那些个灰色道袍的弟子们,在见到这些弟子一副收声敛气模样,亦是连忙附声行礼。 这便是浮沧长老? 殿门口那人向灵香看来,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后上前一礼,自报起了名号。 “太上宗掌教次徒惠言,见过浮沧长老。” 听得此言,灵香一脸堆笑地回过身抬手道:“原是烈阳师伯高徒,好说好说,不必客气。” 见灵香笑意盈盈模样,惠言亦是满面笑意:“在下的这些个师弟,入道尚浅,免不得尘间俗气,身为外客,同元清派起了争执,实在该打,但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还望浮沧长老宽恕一二,待日后回禀了师父,定会好好责罚的。” 灵香稍一琢磨,便觉得这惠言当真是挺会说的,一句话说下来,愣是将错处打了个对半。 此人言下之意,不过是我家有错,但我家年轻,不通情理便是情理之中,你一名门大派,还是主家,居然也能同我们打起来,倒是稀奇。 “真不愧是巽风真人的师侄,理事评判当真公道。”灵香笑了笑,塞了颗松籽儿到嘴里。 太上宗虽是新起之秀,可巽风真人抠门外加护短的名号道上谁人不知?灵香不说惠言是烈阳真人的弟子,却偏要扯上巽风真人,此中意味不言而喻。x33 惠言听言面上一滞,可也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常态:“过奖过奖,岂敢与师叔相提,不过是师父教得好。” “应该应该,阁下何必自谦,太上宗虽立派不久,却也极负威名,许多事情,反倒是元清这样的老门派比不上的。” 听着是客套之言,可灵香的表现实在是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是并不在意这场混乱谁对谁错一般。 惠言不禁眉头一皱,仿佛自己一拳打出,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两人言语推脱,直叫惠言身后的陆英一脸为难。 论关系,一个是自己同门师兄,论情分,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甚至还共同患难,如今夹在中间,不知该向着谁说话。 有了! 陆英忽的记起什么似的,忙上前一礼:“灵香姑娘,先前在太上宗曾言,说是成为兄妹,如今看来,该是我叫声师姐才是。” 这是给两边台阶下了,若是想化解纷争,这便是就坡下驴的机会了。 “是了是了,论起来我也该称一声师姐才是。”惠言说着,便要行礼。 然而他们却高估了灵香。 灵香虽说平易近人,也从不与人计较得失,但她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方才惠言堵了她一口,她岂能轻轻放过? 再者说了,如今是她主事元清,这一个个太上宗的弟子居然还口出妄言,难不成是打量着自己年轻便好拿捏了? 啧!那不能够! “住口!”灵香立时厉色喝止,“谁是你师姐?!” 这一声厉喝,可把正要行礼的惠言惊得不轻,便是一旁看戏的龙七几人,也不防灵香忽的来的这一下。 看来着小丫头是不想息事宁人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龙七一脸的幸灾乐祸,朝着辛夷一个抬首,后者却依旧抄着手,只是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果不其然,只听灵香如落珠般唱了起来:“你不过是太上宗一个弟子,竟也敢同我这元清派九长老称师姐弟?莫不是近日来我元清,见识到我九阙山的连绵广阔,便想叛出师门投入元清?” “我元清到底是名门正派,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的,便是收了你,辈分上也该称我为师姑,你却妄想平辈平坐,怕是没那个机会了。前任掌教十三年前便已殒命黄泉,你若真想与我同门,我倒是能给支个法子,或是白绫,或是鸩酒,哪一个都能送你去见他老人家。” “烈阳真人确是师从元清开山祖师无为老祖,可当年他可是被赶下山去的,既然被赶下山,从此便再与元清无关。我尊称他一声师伯,无非是念着情分,可你们又算什么?居然也敢在我面前造次?怎么?当我元清九子是吃素的么?” “你们一群人,妄以身份压我元清门徒,殊不知不过是自取其辱。按说烈阳真人也是个德高望重的,怎的却教出你们这群饭袋夯货?亏得你们还自诩入了道门,依我看,这道门不入也罢,也省着三清祖师九天之上看着心塞。” 连番呵斥未作停歇,惊得殿中太上宗门人目瞪口呆,他们这才知道,为何如此一个小丫头片子,却让元清派这些个七尺男儿恭敬有加了。 能说出这些话且句句在理令人无法反驳,嗓门大如洪钟却又如尘间戏文先生那般音调婉转,如此阴阳怪气的功夫,听得那叫一个浑身不自在。这 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望着一脸不屑的灵香,惠言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回话了,片刻之后方才回神开口:“那依浮沧长老高见,此事该当如何?” 灵香听言,嘴角一咧。 “既然你们这么这么喜欢打,那明日便摆擂昆成峰演武台,让你们打个痛快见个高下,如此一来,便是输,想必也能心服口服了罢!”(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混元窥尘显端倪 直到回了无极殿的安寝处许久,惠言才反应过来,回想之后,不觉笑了出来。 这元清派的九长老,可当真是有意思啊! 被叫去游渊殿之前,听闻陆英师弟与那小长老有故,才叫上他一道前去的,一路上也大致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访落星讨长明 龙七几人被遣出了清微峰,用灵香的话来说,人口众多,扰了清微峰灵脉的流动,如今又是夏日,正是灵植生长的好时候,可不能耽误了。 统共就三个人,况且灵香如今还常住议事殿,不过多了两张嘴而已,能扰个鬼?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比武分配师徒论 无极殿中,七星封灵阵已然布下,烈阳真人坐镇阵眼守星,上清真人位阵首,乾元真人位阵尾,其余真人各占一星位。 昭冥真人携各长老首徒,布以八极天罡阵,护法无极殿外,而一些其他的弟子则是在阵外严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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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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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激将龙七至败北 刘夏实在有些不明白,按着亲疏来说,相较于成騋,他自认为自己同灵香的关系更为亲近些,按着了解程度来说,相信灵香对于自己的了解也更深刻些,何况相互之间还共患难同生死过,为何会放着自己不用,却要选成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自若应战胜虚云 他居然被踹飞了…… 直到落到了地上许久,龙七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踹飞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方才还想着大杀四方,如今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便输掉了对垒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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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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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疯魔大胜玄门剑 玄门剑诀有言:“翻天兮惊鸟飞,滚地兮不沾尘,一击之间,恍若轻风不见剑,万变之中,但见剑之不见人” 玄门剑法刚柔相含,以身带剑,剑随身走,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灾祸将至显异象 麦冬好说赖说,终于将观澜支使开了,这才得空扛着赤琰子下山,紧赶慢赶地到了无极殿外。 无极殿外好生热闹,演武台外围着一圈弟子,或是叫好,或是嘘声,叽叽喳喳,仿佛是在逗鸟走棋一般。 麦冬将赤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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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麦冬失踪山阵破 黑暗之中,王座之上,一只手不住地敲击着扶手,看着惬意无比,似乎很是无聊的样子,而哪只手干瘦无比,如同秋日的枯枝一般。 王座之前,立着四个身影。一个身披长袍,头戴一张鬼面,那鬼面极是狰狞,只是看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青山常在柴常有 第三百零八章青山常在柴常有 赵无恙回了宗门之后,本是打算将盒子之事告知乾元真人的,可谁曾想,居然连师父的面都没见着,便被灵香遣回了城主府。 灵香说了,既是回来了,离得又如此之近,便回家报个平安,也省着让家人担心。赵无恙觉得灵香说得有理,便也就下山去了。 可这个盒子在他自己身上,赵无恙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万一里面的大妖被他不小心放出来了,那可怎生是好。 赵无恙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桌上,仔细端倪了许久,忽的发现,那盒子同原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记得先前看到这盒子的时候,上面的纹路是暗褐色,可这次却变成了银色,仿佛是新漆上去似的。 嘶! 赵无恙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说里面的怪物要跑出来了? 也不对! 记得先前自己是将这个盒子放在胸口的纳袋中的,可回家之后却是自袖口的纳袋中取出来的。 难道是有人打开过了? 赵无恙不禁又吸了一口凉气,可没过多久却镇静了下来。 虽说自己对于符阵不甚精通,却也看过一些书籍,可以确信的是,这个盒子上的纹路正是一个符阵。 既是符印变新了,那便是有人加固了这个符阵,或是重新布下的新阵,可会是谁打开的呢?可转念间赵无恙便想明白了,定然是灵香做的。 先前于定安居之时,灵香变得很是古怪,还让自己睡了好久,想来便是那个时候罢。既然打开过了,想来里面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可为什么还要重新封符呢? 赵无恙不禁好奇起来,这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拿起盒子掂了掂,只觉得有些重量,又轻轻地晃了晃,却没听到半丝的声响。 难不成是个空盒子?阿金留个空盒子给他作甚? 正当赵无恙百思不解之时,屋外却忽的嘈杂不已,他连忙将盒子收了起来,出门一看,却见几个仆役正望着屋后窃窃私语。 这些都是家中用惯了的老人了,家中虽说平日里并不会苛待他们,可他们也万不会如此不守规矩的。 好奇之下,赵无恙退了几步,顺着仆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片乌云如同海潮一般,翻滚着汇聚在一起,于北边旋转而下,仿佛是天边漏了个缺口一般,而那个方向正是…… “是宗门!” 赵无恙惊骇异常,只觉一阵不安涌上了心头,便是这时,只听得一旁的仆役切切道: “唉!九阙山的那群方士又在作妖了……” “您这话说的,什么叫又啊?” “唉,那个时候你还小,十来年前也曾发生同样的事情,那时候的情形和现在几乎一样。” “后来呢?” “后来啊,那些个方士便关了山门,自此便不再收徒了。” ……… 听到这里,赵无恙不禁想到了宗门中流传的一些事情,那些曾被掌教师伯严令不许谈论的事情。 难道说,宗门又有劫难了?x33 赵无恙心中大惊,急忙便要向外奔去,却在门口被人叫住了。 “无恙!你做什么去!”是赵城主。 “父亲,宗门有难,我……” “你哪也不能去。”不等赵无恙说完,赵城主便出口阻止了他。 赵无恙不知道赵城主为何如此,自己的父亲是个仁义之人,又怎会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宗门受难呢?难道是…… 正当赵无恙怀疑之时,只见城主夫人自一旁走出。 “是你!” 然而城主夫人却摇了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墨玉牌子,那牌子上“浮沧”二字赫然可见。 是灵香,可灵香为何不让自己回宗门? 赵无恙百思不解,只听城主夫人柔声道:“早些时候仙子便遣人吩咐,定要让你留在城中,方能保你安然,直到你你那盒子打开,方能放你上山。” 果然,果然灵香打开过这个盒子,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城外俱是魔物,你便是如此去了,也未必能赶到九阙山。”赵城主接口道。 魔物!竟然是魔物! “既如此,那城内的百姓……” “城中早便贴出告示,不许随意外出,城外的百姓也安置在了城中。” “可那是魔物啊!区区城墙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赵无恙大惊,作势便要出去。 虽说自己不通阵法,但也是面对过魔物的,即便是人单力薄,也总好过无人抵抗不是。 便是这时,只听城主府院内传来一个老者的笑,而伴随着笑的,是一声声木棍杵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许久不出林子了,这尘世间竟多了如此后生,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只见一个老人住着一根拐杖,自城主身后慢慢走出。那拐杖看着很是怪异,分明是根竹子,却在顶端如同树枝一样分了叉,上头还挂着一个黑金酒葫芦。 老者看着有些年岁了,须眉尽白,可双目却炯炯,只是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道袍,看着很是奇怪,而他的身后跟着的,居然是……x33 “忍冬师兄!” 来人穿着如此引人注目,可不正是竹杖老人么。 赵无恙是不认识竹杖老人的,可他却认识忍冬,但他不明白的是,作为灵香的弟子,难道忍冬没看见九阙山顶盘旋的那团不详么?况且既然城外现下都是魔物,他二人作为道门中人,难道不该挺身而出么? 竹杖老人似乎看出了赵无恙心中所想,只笑着招了招手:“忍冬,为师常与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忍冬闻言,欠身一礼,正声答道:“君子不立于危墙。” 虽说忍冬是对着竹杖老人回的话,可赵无恙却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 “便是危墙,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要见死不救作壁上观?” 赵城主听言,正要呵斥,却见竹杖老人摆了摆手。 “并非是让你见死不救,只是量力而为。眼前那一场劫难,难不成你去了便能化解了?年轻人,青山常在,柴薪常有啊。” 话是这么说,可那些同门,难不成就这样不管不问? 赵无恙还想说些什么,可忍冬却按住了他。 “灵香自有她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将你诓回家了不是?” 这个“诓”字当真是用得好,赵无恙这才反应过来,他可当真是被灵香给“诓”回来的。 喜欢隔墙梨雪又玲珑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因果真相始揭穿 法罩之中,陵游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而辛夷亦是竭力阻止着鹿角刃的狂暴,两人就这般努力地配合着,可耳边却不断传来一阵阵惨叫诅咒。 “我好恨……我好恨……” “杀了她……杀了她……”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昭冥身死乌云至 九阙山各峰护山阵相继崩坏,山阵形成的如琉璃般的法罩,缺口一点一点地蔓延着,于半空中如同被烧坏的宣纸,纷然落下。 那些落下的灵质,翩翩然然,如同一片片雪花,飞散着,消融着。 整个演武场一片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再以慈竹驱姽婳 天上仿佛漏了个窟窿,乌云盘旋汇聚,宛如一个漏斗。魔怪铺天盖地飞落,犹如一个个恶鬼陡降人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法阵猛然张开,将魔怪隔绝在外。一堆堆魔怪犹如撞击在无形的墙壁,在半空中堆积、滑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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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落剑之际救兵至 法阵虽能将魔怪隔绝在外,可终究只布在了无极殿周围,故而跳落在半空中的魔怪,被四下弹飞,落在昆成峰各处。 演武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一个个魔怪狰狞着面容,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唬得元清派和太上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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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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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徒迎战四魔将 “啊?臭丫头!你说什么?” 听了灵香的话,飞廉登时便恼了。他最是在意自己的身形了,这事儿可没少被魔界之人诟病,如今灵香这般直白地嘲讽了去,简直比伤口上撒盐还让他觉得疼。 虽然飞廉不知道所谓的盐撒在伤口上为什么会疼,但尘间之人多是如此言说不是? 只见飞廉爆喝一声,举着手上巨大的镰刀,朝着灵香便冲了过来,可灵香却面不改色,似乎并不在意一般。 灵香虽不在意,可龙七却神色凝重,见飞廉暴冲而来,虽身上使不上力,却依旧举起了七星龙渊。 “锵!”x33 一声钝响,直震得龙七小臂生痛,逼得他后退了尺远,可他却硬生生地抵住了,因为他的身后便是灵香。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看着如同小孩,力气竟如此之大! 感叹之余,龙七回头看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用剑挡住了飞廉的刀柄,可镰刀却是拐着弯的,如今那刀刃距灵香的颈间不过毫厘! 若是飞廉现在收手的话,灵香必会身首两处! 然而即便是陷入如此境地,灵香依旧面不改色,淡定地打着坐,丝毫不关心那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的刀刃。 虽眼下形势逼人,可见灵香如此,龙七不禁怪从心来——这小丫头片子平日里连坐禅都不愿意的人,今儿个怎的这么坐得住? 不过龙七虽心中怪异,手上的力道却不敢松懈,但不曾想,飞廉此时竟猛然撤力,将镰刀收了回去,害得他险些趴倒在地。 这臭小子怎么一点武德都没有?也是,魔族之人,还讲什么德行? 这厢龙七正腹诽着,却见飞廉笑了起来:“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不惧本将军的怵意,倒是有种。” 怵意?那是什么? 龙七正不知所以,忽的浑身一阵阴痛,低头看去,身上的衣服竟被划破,而划破之处亦是血痕遍布。 这便是怵意?那灵香! 龙七连忙朝着灵香看去,却见她暗中掐着手诀,正是波澜不惊。 原来她早有防备,真是白担心她了! 龙七不禁长吸了一口气,可当真是疼啊! “怵?”灵香嗤声一笑,“小将军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怵者,畏也,无惧便无畏。小将军这等模样,贫道欢喜还来不及呢,何来畏惧?” “你!” 听得此言,飞廉面上一滞,气得眼睛瞪得溜圆:“如此猖狂,本将军一刀劈下,那可就是身首异处了,你就不怕?” “为何要怕?再者说了,”灵香抬眼看向飞廉,面上神情极度嚣张,“你敢么?” 见灵香如此,飞廉登时暴跳如雷,猛然一个纵身,甩着大镰便冲了过来。 “有何不敢!” 龙七见状,抽剑便要冲去,可不知怎的,那剑竟如沉石,一时间令他难以自如。灵香瞥了一眼龙七,却并未多做他言,亦是没有动弹,只安然坐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便是这时,无极殿大门猛然打开,剑光闪烁间,一道道青色的身影自其中飞身而出。 是长老首徒。 “叮!” 两把长剑抵住了飞廉的长镰,是乾元真人的大弟子守愥和澄心真人的大弟子朝岚。x33 “摆阵!” 寒阳一声高喝,众弟子立时四下散开,将魔将四人围在其中。掐指捻诀间,一道法阵悬空出现,将几人笼罩其中。 灵香这时方才起身,望着阵中的四个魔将,眉头紧锁。 眼见着身陷法阵,这几人依旧面不改色,连动都不曾动弹,怕是这天雷伏魔阵根本就奈何不得他们。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声“急急如律令”,那法阵便落下一道道雷光,可就在那一瞬,带着面具的那人身子一动,身上的衣袍竟罩在了四人头顶,将落雷悉数挡了下来。 轰鸣之后,那人收起黑袍,四人居然毫发无伤。 寒阳暗道不妙,同一旁的守愥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立时心领神会。 看样是得将四人分开方能破敌,只是如何才能将四人分开呢? 便是这时,只听飞廉嘲笑道:“哼,便说你这小丫头那么有胆气,原来是有恃无恐。” 而灵香嘴上也不饶人:“怎么?你嫉妒了?” “老子嫉妒?你不过是躲在他人之后,才能如此嚣张!” 灵香不屑一顾:“方才你不也躲在别人的衣服底下么,俗语常说,晴天撑伞,斗尺不生,想来小将军这小身板儿,便是因着常躲在他人之下方才如此吧!” 一番话气得飞廉七窍生烟。 这一会功夫,这死丫头拿着他的个头便不放了,今儿个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飞廉一边朝着灵香冲来,一面大吼着:“你们几个莫要多管闲事,看老子今天不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灵香三言两语便惹怒了那小魔将,若非眼下形势严峻,寒阳可当真要笑出来了。 见飞廉飞身而出,朝岚暮苍二人立时迎上,二人剑光流转,招式拉扯间,将飞廉引到了一旁。 “哼,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听得此言,灵香瞥了一眼姽婳,满脸不屑道:“手下败将也配在本姑娘面前口出妄言,还不快些叫你家主子出来回话!” 灵香莫不是魔怔了?这般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 龙七不知灵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显然很是奏效,那姽婳听了灵香所说,登时便气得一鞭子抽了过来。 观尘见状,一个翻身,将鞭子踩在了脚下。“女施主这般暴戾,不若同贫道过过招。”说着脚下一个使力,将鞭子拧了起来。姽婳那鞭子忽而被阻拦又忽而被拉扯,一时间力道没有把握好,竟被观尘扯到了一旁。 寒阳守愥互看了一眼。 还剩两人。 可这两人如何分开? 正当这时,只见那面具之人周身一阵雾气萦绕,片刻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这是……走了? 寒阳守愥二人大为不解,却也不敢胡乱动弹,可等了半晌,却也只见商陆一人双臂环胸一动不动。 看样是走了的。 寒阳一个眼神过去,守愥立时便举剑朝着商陆刺去。 那人不知所踪,寒阳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好在将几人分开了,也算是将威胁降到了最低。 然而见守愥来势凌厉,商陆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守愥的剑一眼刺中了他,可…… “叮!” 剑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尔后将守愥弹飞开去,而商陆竟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喜欢隔墙梨雪又玲珑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魔尊到临无极殿 这厢首徒各自应战,倒是解了无极殿的困顿,可那戴面具之人终究是不知所踪,令寒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寒阳不敢擅离,万一那人趁机闯入无极殿,岂非大事不妙? 殿外魔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演武场方向术法不断,混乱不堪,相较而言,灵香的淡定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龙七不知道灵香到底是怎么了,仔细想来,自很久之前,她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虽说言语之间依旧是如之前一般,可眼中却多了许多不同以往的东西。 正当龙七费解之际,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即使天昏如夜,也依旧令人无法忽视。 “终于来了。”灵香低声说道。 那一晚,窥尘镜显露神通,正巧被灵香看到,她不知道窥尘镜是否有意为之,更不知其为何有此示下,可也正是那时,灵香就将先前的一切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她才会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先前于定安居之时,万古穹苍对灵香显现了百日后的人间,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万古穹苍为何有此举动。而向来不出山的无为老祖,也在那时忽然出现,现在看来,这二者必然是有所关联的。 据灵香所知,无为老祖多年前便可飞升仙界,却躲藏多年,如今出世,便会面临雷劫,但他却如此做了,不得不令人深思其中深意。x33 且魔尊不是个会善罢甘休之人,却能在十三年前败北之后老老实实地蛰居蛮洲,不曾再犯人间,想来就是因为顾忌着无为老祖。如今老祖历劫飞升,魔尊再无忌惮之人,故而才会有此番劫难,如此便说得过去了。 可灵香想不通的是,魔尊为何要惧怕无为老祖?若是真是惧怕,当年也不会令元清遭受重创了。 此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烈阳真人突然到访,曾说老祖有言在先,故而必须将窥尘镜带离元清,而定安居之时,白无常却说,他的目的是灵香。灵香便推断,魔尊这一次的目的,除了自己之外,另一个便是窥尘镜。 可灵香不懂的是,魔尊身为一个魔族,觊觎窥尘镜又有何用? 魔族可是用不了窥尘镜这等灵宝的。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既无法阻止,便只能筹谋日后了。 无论是泺离也好,还是龙七也罢,灵香不知道自己的谋划到底对不对,但眼下确实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魔尊已然近在眼前了。 在灵香看来,自己并不是有大志向的人,更不会心系苍生胸怀天下,她自小到大所追寻的,现下看来,也不过是一场赌气而已。 可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自己再是蝼蚁,也得为着这一场人间,做些什么才是。 带着面具的魔尊一袭玄衣,气势逼人,便是灵香,也觉得压抑,但她却不可以畏怯。 …虽说龙七浑身乏力,甚至眼前都有些模糊了,可他却依旧将灵香护在身后,只是魔尊似乎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动了动手指,龙七便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护栏之上。 眼见着龙七飞出,灵香还是有些担忧的,但她却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又看向了魔尊。 “阁下费尽心机屡犯元清,究竟意欲何为?” 魔尊看了一眼挡在身前的灵香,那眼中的凌厉竟收敛了许多,但他却并未答灵香所言,只淡然地说了一句: “你长大了。” 灵香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且这声音听着很是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而守在无极殿门前的寒阳,此时却一脸的震惊。 这声音,不正是…… 可不待寒阳深想,魔尊便越过了灵香,径直朝他走来。寒阳面上一紧,抽剑捻诀,一道道青色火焰应诀而生,向着魔尊喷射而去。 决不能让魔尊进入无极殿! 熊熊火炎霎时间包裹住魔尊,可魔尊的步伐却没有停下,裹挟着烈火坦然前行。不过须臾之间,那些火炎便结起了冰,自上而下,将魔尊禁锢其中。 如此便能拖住他了吧! 寒阳这样想着,却事与愿违。那如雕塑一般的冰火,此时却发出一声裂响,叮铃噼啪,煞是好听。 寒阳大惊,连忙再次捻指掐诀,便是这时,那座冰雕蓦然炸裂,一道气流四散迸射,碎冰随之喷溅而出。 魔尊毫发无损,可寒阳却被这一阵气流震退尺远。 “倒是有些长进,假以时日,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了。” 魔尊一句轻描淡写,好似浑不在意方才的术法,且言语之中,似乎对寒阳很是赞赏,仿佛他就是寒阳的师父似的。 此时的灵香亦是大惊,寒阳的功法她最是清楚不过,此术法与冰阳掌如出一辙,看似冰封其身,却异常灼人,可魔尊却完全不受其扰。且寒阳的炎冰很是坚韧,非寻常之力能够破除,但魔尊却轻而易举便能化解。 这得是怎样的修为啊! 灵香知道魔尊厉害,却不知他有多厉害。往日里仗着自己常走动尘间,自诩自己见多识广,今日得见魔尊,方知自己有多肤浅。 莫说是修为,便是这一身的气势,也是灵香从未见过的。 人世间的九五至尊,通身气派怕也不过如此,可与魔尊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x33 那仿若炼狱而来,俾睨天下之势,便是阅尽琅嬛阁的灵香,也找不出任何词句来形容。 见魔尊脚下并不受止,寒阳知道自己必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步入无极殿。 寒阳再次掐起手诀,拼尽全力,诸般术法悉数施展。然而魔尊也不过是脚步顿了一顿,却连衣袖都不曾动弹,仿佛是在考验寒阳的功力一般,根本不将一切放在心上。 一通狂轰滥炸下,寒阳终是没了力气,他没想到,倾以毕生之所学,竟也无法伤到魔尊分毫,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魔尊顿了片刻,见寒阳束手无策,魔尊只瞥了他一眼,便再次向无极殿内迈去。 便是这时,一道火焰自无极殿内喷涌而出,这一次,魔尊竟退至院中躲开了。 喜欢隔墙梨雪又玲珑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烈阳失手落火海 灵香从未见过这样的斗法,与其说斗法,倒不如说是身法上的打斗。 虽说烈阳真人浑身裹挟着火焰,可他却与魔尊近身搏斗,仿佛是要用那盈身的火焰将魔尊灼烧一般,烈焰中的拳风更是猎猎作响,如同狂风中的旗子一般。 魔尊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虽说烈阳真人攻势迅猛,可魔尊却能够躲闪自如,与烈阳真人你来我往间,竟如同久未谋面的老友在相互切磋一般。 不过,纵使二人打得天光骤灭风卷云涌,灵香也没有多做观望。眼下魔尊分身不得,几个魔将也各被牵制,倒是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方才虽说灵香一脸淡然,但心里终究还是绷着的,如今可正好得空好好缓和一下了。 龙七方才被扫飞,那一下撞击可是不轻,灵香稍稍稳了稳气息,便连忙赶去查看他的伤势。好在龙七虽看着狼狈,可一番探脉后,倒也没什么内伤,想来是含玉丸起了作用。望着昏厥的龙七,灵香低下头附在了他耳边轻声说道: “人活一世,并非十年八载,春秋之间,一时困顿终所难免,可切莫轻言放弃啊!” 龙七神智尚且混沌,但不知怎的,这句话却了了可闻,仿若昏暗中的一道闷雷,一闪而过的清晰,令他霎时间警醒。只是方才魔尊那一下着实未留情面,一时间龙七只双目微涨,迷茫地在一片模糊中找寻着。 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灵香身后。 “你可当真下定了决心?” 如此沉闷,仿若瓮中之声。 是方才戴面具的那个人! 灵香大惊,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将龙七护在怀中,以防止那人发难,然而怪异的是,那人却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着灵香的回应。 “阁下这是何意?”此人话中有话,莫不是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姑娘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想来不会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否则……” 否则? “否则荼蘼仙子也不会寸言不留,将所有事情托付于姑娘一个娃娃身上。” 灵香闻言且疑且惊。疑的是此人莫不是认识母亲?言中又是那般意思?惊的是他话中之意,难不成是知道了自己的算计?他又是如何得知的?若是告知魔尊,岂非…… 仿佛是看出了灵香的心思,那人只淡淡地说道:“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同尊上提及只言片语,此事仅止于此。在下不过一片好意,若是姑娘当真下定决心,个中情由,日后自当悉数相告。” 灵香蹙起了眉头,思忖着此人是否可信,但显然当下情形由她不得,如此一想,灵香笑了笑:“阁下既有此言,想来是知晓了贫道的谋划,贫道为何如此,难不成阁下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得此言,面具之人轻声一哼,只道了句“好胆识”,随后便再次化作一团雾气消散开去。 …罩在身后的阴影消失了,灵香这才舒了一口气,而此时的龙七也清醒了过来。方才他听得稀里糊涂的,如今清醒后,连忙便要起身,欲将灵香护住,却总是提不起劲来。 怪了怪了,他今日到底怎么了? 而灵香只是笑着揉了揉龙七眉间,尔后看向了空中打的激烈的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割裂着空中的阴沉,纵身于云海之间,腾挪于闪电之畔,影随风动,风卷游龙,招招狠厉,拳拳到肉。然而许是两者修为相当,虽说天地异象骇人,却始终不曾分出上下。 话本常说,高手过招,一招便可知上下,然而却从未说过分出胜负之前,又会有多少招式来往。 不过令灵香奇怪的是,虽说一人仙道,一人魔道,可远远观去,两人的招式竟莫名地有些相似。 难不成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有如此疑惑的不止灵香,便是空中的烈阳真人亦是如此,在与魔尊交手不久他便发现,魔尊虽说大多是见招拆招,可招式之间却令他无端地有种熟悉感,就好像…… 就好像多年前求道之时,树下那一日日的对练。 烈阳真人心下怪异,手上招式却不曾停下,但他也没有恋战,一招烈阳袭风掌,直取魔尊胸口,趁其闪身之际,将二人的身距拉开。 望着眼前负手立于云端的魔尊,烈阳真人犹豫了片刻,终是捻指掐起了手诀。他本不想施展术法,生怕自己失了分寸伤及无辜,但眼下怕是不得不如此了。 只见本就昏暗的空中,一道闪电蓦然炸裂,随后乌云之上,隐约着泛起火光,使得滚滚浓云须臾间变得如同是烈火中的浓烟一般,翻涌着,咆哮着。不多时,一道流火划过,骤然间击穿了那一片厚重,随后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一道道流火划破天际,恍如天灾降临,却在半空中汇集于烈阳真人身前,不断聚拢,于其指间环绕挤压,释放出万丈高光。 高光刺目,惹得地上的众人不禁遮住了眼睛,便是这时,烈阳真人一声高吼,声震如雷,响彻天空。x33 “去!” 那一道刺目之光,恍若日间高阳,随着烈阳真人的高喝脱手而去,径直冲向魔尊,眨眼之间,火光爆裂,声震天地,炸雷难比。 一时间地上的众人不知是该遮住眼睛还是遮住耳朵了,然而更可怕的是,随着爆裂之声的响起,一道道流火仿佛挣脱了束缚一般,炸裂之后便向着大地猛然砸了下来。 混乱骤临,盏茶方息,大地此时竟是一片火光,犹如八炎炼狱。 然而半空之上,魔尊却毫发未损! “多年未见,师兄修为还是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测呀!” 听得魔尊此言,烈阳真人登时惊得双目圆睁。 “什……你说什么?” 眼前的人难道是? 正当烈阳真人满面诧异之际,却听魔尊转口又说道:“不过可惜此行却并非是要同师兄叙旧的。” 话音刚落,魔尊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而这时,烈阳真人身后一阵剧痛传来,一口老血顿时喷出。 耳边只听得一声叹息,烈阳真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自半空落下,落入了那一片火海之中。 喜欢隔墙梨雪又玲珑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续命仙丹救寒阳 突如其来的流火,如暴雨般落下,砸得山中众人好一个措手不及,或是腾挪躲闪,或是施术抵挡。 灵香知道烈阳真人修为高深,却没想到高深至此,竟能在妖云密布的情况下,借以日炎之力,施以离鸿之术,当真是厉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无极殿被罩在一个黑色的怪东西之中,也不知是术法还是什么法器,不过演武场众人却无暇顾及,毕竟落火飞散,弟子们各个已是自顾不暇了。 刘夏自然也看到了无极殿的情形,灵香龙七都去了那里,如今又是这副光景,不得不令他心生担忧。 不过眼下却不是分心的时候,天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道闪光过后,竟无端飞出许多天火。虽说这些个天火确实也砸死了不少魔族,可元清派和太上宗两个道派的弟子也同样遭了殃。 天火一直持续不断,山中轰鸣不止,但那些个弟子们的惨叫却更加的刺耳。 四下里已然是火光冲天,按说修行之人,即便只是一个弟子,捻个指诀也是能扑灭这等火炎的。然而落火不断,身侧又有接连不断的魔物,众人自顾不暇,只能由着这场大火蔓延开去。 众人已经乱了方寸,如此下去,岂不越来越糟?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只见刘夏躲过一道天火,又斩杀了一条魔物之后,迎着灼热的风,马步一扎,执着化生剑掐起了手诀。 一道气流自刘夏周身迸射而出,随后众人只觉得周围霎时间暗淡了下来,仿佛是伸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当中。循着那道影子看去,只见演武场上竟无端的多出了一颗参天巨树。 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树,只觉得树叶盈盈翠翠,树皮宛若蛇蜕,树藤蜿蜒曲折,看着生机盎然,仿佛还能音乐听到枝杈间的啾啾鸟鸣,可顺着树杈看去,这树居然没有树干。 本该是树干的那一方,竟是稳扎马步的刘夏。 众人见状惊诧不已,只叹着这是何等术法,竟如此壮观。 其实,这并非是什么奇术怪诀,只不过是刘夏祭出了化生剑的本相。x33 窫窳之西弱水之上,有木伟伟,其状如牛,引之有皮,皮若缨若蛇,叶如罗,实如欒,木若蓲,名曰建木。 西昆仑虚有木禾,其状如伞,茎如鳞,千年一果,食之不死,曰不死树。 传闻建木是联结天地的一颗神树,上古大帝皆是通过建木下临凡间。而不死树则是昆仑山上一颗神树,由西王母所有。 这二者皆是先天灵根,无为老祖早年游历之时,机缘巧合下偶得了两棵树的种子,虽不知究竟为何物,但见其灵气盈溢,便将两颗种子一同炼化,七七之日,一柄剑破鼎而出,便是化生剑了。 且说定安居一战,刘夏参透澄心真人所说,接纳了化生剑,于是闲暇之时,尝试着与化生剑通灵,这才发现了其厉害之处。 不过虽说心中惊叹,却也不曾施展过,此次也是第一次,不成想竟如此厉害。 只见那树枝遒劲无比,不断四散蔓延着,随着它的蔓延,一片片叶子摇晃而生,无风自动,可奇怪的是,如此茂密的枝叶,竟无半点声响。…莫说是枝叶了,但凡是被枝叶遮挡的地方,那树下亦是寂静无比,不管是魔物的嘶吼,还是伤者的痛呼,皆是一丝响动也没有。 怪啊,实在是怪极了。 不过也多亏了刘夏如此,天上接连不断的落火,还有层出不穷的魔怪,俱被其一一遮挡在外。在场的弟子这才得了喘息的机会,斩杀了残余魔物之后,或是救治伤员,或是施术扑火。 不过虽说是释放化生剑的本相,可究其根本,还是以刘夏的自身灵力的引导,然而刘夏不过刚刚踏足筑基之境,如此所为实在是极为费力的。 刘夏半跪在地,强自支撑着巨木,虽说巨木之下片声不闻,可他手上却能感受到巨木之外落火撞击的震动。 如此看来,落火还在继续,那便更不能收手了,只是按着他修为,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便是这时,一道掌力拍在了刘夏背后,他顿时便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回头看去,竟是惠言正输送着灵力,而他的伸手,又不断地有人上前相助。 或是青色,或是灰色,纵使道袍服制不同,却竭尽全力支持着刘夏,虽说各自不语,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众弟子各司其职,都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一切看着好似风平浪静,可不远的暗处,却有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刘夏。 那双眼睛虽血丝遍布,却丝丝暗褐不似常人,仿佛是死去很久一般,但眼中的腾腾杀气却令人如坠三冬,不寒而栗。 这满眼的是仇恨、是不甘,又好似有着莫名的兴奋、癫狂。 就在众人心神放松之际,暗处之人猛然蹿出,朝着刘夏直冲而去。 树下寂静无声,刘夏又在全神贯注地维系着化生剑的本相,根本没有留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惠言倒是看见了,可来人不知是谁,只是长相怪异,面色狠厉,来势汹汹下,一时间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却也来不及了。 此时若是撤下力道,不仅刘夏会受内伤,便是身后的一行人,怕也会受到反噬。 来人正是惠悟,而惠言之所以不认识他,则是因着惠悟入魔面目大变,故而才会识不出来。 他哪里会知道还会再见到惠悟,又哪里会知道此人竟会堕入魔道呢? 眼见着来人愈来愈近,这可如何是好? 惠言百感交集,而惠悟亦是疯狂不已,虽发不出声音,却依旧张着嘴嘶吼着:“要得手了!要得手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就在惠悟的利爪将要击中刘夏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惠悟本以为自己将要得手,却不想眼前一道墨痕划过,就在他分神之时,鹰一般的利爪竟撞在了一道符阵之上。 那符阵仿佛是凭空而画,道道墨迹清晰可见,汩汩间游走不断,形成一道墙。x33 此时的刘夏自然也是看到了惠悟,只是他却没想到惠悟竟会突然发难。先前在定安居外,刘夏也是费劲了心力,方才将其逼退,可若是半夏,只怕…… 半夏可不过是锻体修为啊! 许是应着刘夏所想,那道符阵竟在惠悟利爪的嵌入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裂纹不断地延伸,虽没有声音,可刘夏却方式听得道那清脆破裂声。 “刺拉拉……刺拉拉……” 如同冰面碎裂,令人揪心不已。 果不其然,半夏终于是支撑不住了,只见那道墨符之墙猛然碎裂,一双利爪便刺入了半夏的身体。 “半夏!”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灵光飞散神迹现 说来也怪,自游渊殿那日的混乱之后,文王八卦便一直不安分,时不时地便会发出一阵阵嗡鸣,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可不管半夏如何掐算推演,却始终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不成是自己的卦术不到家? 这个问题半夏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下了一个定论——就是自己学艺不精。 掐算一事,按说半夏是不可能做到的,便是符术,也不是她区区锻体修为能够施展的,但谁让人家道运天成呢?偏生的令文王八卦和如意判官笔又认主于她,一来二去,倒是将这两门道法使了个得心应手。 要说这推演之法,确实是与修为有所关联的,但凡是皆有例外不是?便说那文王姬昌,纳取三易,推演阴阳,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谱卦辞、爻辞,终成《周易》。文王参辩阴阳,谁又能说他修为深厚呢? 再说半夏,虽无甚根基,修为也算不上入门,但洞慧真人见其是个气运极佳之人,便另辟蹊径,不局限于常人修炼方式,教以堪舆,授以演变,辅以五行,才让半夏有了如今的本事。 说起来这还是借鉴了灵香的教授手法。 当初听闻灵香教习三徒,却并非是以常规武道入手,众位长老属实担忧了一把,但见龙七三人收效显著,便也作罢。 灵香不按常理出牌,是因为她自己并不通武道而已。用灵香的说法来说,曝以己之短,无异于肉袒于市,止增笑耳。她这九长老的负担重着呢,可不能丢了面子。 不过灵香的小心思,几位长老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洞慧长老却上了心。 圣人曾以冉求、仲由而论学,因人而异,量其力而从其事,方能倍道兼行。 洞慧长老以为,半夏既然记忆过人,又喜欢符术,恰巧灵宝又是判官笔八卦盘,倒不如顺其心意,这样既能避免其入门晚的短处,亦能培养灵根。至于身法上的欠缺,想来日后慢慢也能补足了。 且说文王八卦时不时地发出怪响,可半夏却占算不出个所以然,本想求教于洞慧真人,却连自己师傅的影子都没见到。 无奈之下,半夏也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想着待师傅出关,再行求问也是一样。可没想到的是,还没待分灵仪式结束,灾难便降临了元清。 见四下里狂奔嘶嚎的魔物,半夏这才反应过来,八卦盘想是要警醒于她,方才会如此异常的吧。 灵香常言,事有反常必为妖,自己却如此麻痹大意,若是早些同灵香说了,多少也能有所应对。 半夏不禁埋怨起了自己。明明洞慧真人曾教导过,卜卦算术,便是为了趋吉避祸,诸般卦象,须得精细入微,方能得其真谛。可自己偏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怎叫她不懊悔呢? 突如其来的魔物大军,打得演武场一众弟子好一个措手不及。魔物虽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在有惠言临危不乱,沉声指挥着在场弟子们抗敌,也算是能勉力应对。…但就算如此,云中不断涌出大批魔物,饶是这些弟子一身修为,也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天上无端落下天火,更是让本就劣势的情形雪上加霜。 好在刘夏不知施展了什么术法,阻挡了天火的同时,也隔绝了云中魔物的侵袭,这才令在场的两个门派的弟子得以喘息。 但谁又能想到,就在局势得以缓和的时候,竟会无端冒出个惠悟出来。 据刘夏所说,定安居一役,他是重伤了惠悟的,可他看上去齐整得很,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哪里像个重伤的样子? 不过那一只胳膊奇怪得紧,同原先似是有些不同了,看着像是批了甲胄,层层叠叠如同鱼鳞一般,也不知是什么金属,只是看着又黑又冷,骇人极了。 那惠言狰狞着面孔,腿脚化成一双鹰一般的利爪,朝着刘夏俯冲而去,口中不知在呼嚎着什么,只是刘夏那术法好生怪异,那树下竟是半丝声响也听不到。 眼见着惠言便要得逞,那面上的神情癫狂不止,可刘夏却丝毫反应也没有,似乎并未发现将要到临的危险。 半夏见状连忙便要上前阻挡,连翘伸手想要阻止,却只来得及碰到半夏的衣角。 连翘虽不知来人是惠悟,但看其模样狠厉骇人杀气凌厉,与先前的魔怪大有不同,定然不是个好对付的,就凭半夏那点子修为,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照着连翘对半夏的了解,这小妮子惜命得紧,但凡遇到点什么事情,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又怎可能以身涉险呢? 其实半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见刘夏身处险境脱身不得,下意识地便冲了上去,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同惠悟对峙了起来。 可诚如连翘所料,半夏又哪里敌得过入了魔的惠悟呢? 半夏虽修习符道玄术,可修为却不过锻体之阶,若是说起来,便是连入道门也算不上的。惠悟入魔之前便是筑基,入了魔道后更是厉害了许多,半夏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果不其然,半夏的符阵虽暂时拦住了惠悟,可也不过一瞬,便出现了裂痕。眼瞅着符阵即将崩坏,但半夏却丝毫没有退却,固执地拦在刘夏身前。 眼见着符阵将被撕裂,刘夏焦急万分,可此时却不得分身,那一道道裂痕仿佛撕裂在刘夏的心上,令他一时间乱了心神。 就在这时,半夏的符阵陡然碎裂,墨迹飞溅下,惠悟的那一双利爪便刺入了半夏的胸口。 “半夏!半夏!” 刘夏目眦欲裂,那穿透半夏胸膛的利爪,仿佛就撕裂在他的心上,剧痛而又窒息。刘夏只觉得喉头一哽,口中登时好一阵腥甜。 …… 自流云轩出来后,澄心真人便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丝毫不顾及身后的四个年轻人。灵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任由澄心真人生气,她却依旧我行我素,闲行漫步。可相对于灵香的淡定,半夏就显得有些局促了,总觉得自己会受那池鱼之殃。…对于自己的师父,刘夏还是相当了解的,且不说自己从来没见过澄心真人生气,便是真生气了,也不会随意撒火在无关的人身上。他一面安慰着半夏,一面拉着她逛向街道两旁的摊面。 终究还是个小女孩,不消片刻,半夏便被摊面上各色稀奇玩意吸引了注意力,早将澄心真人生气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 刘夏也是不遗余力,但凡半夏觉得什么东西有趣,便直接买下送与她玩,或是街边的零嘴儿小食,只要半夏看上一眼,不肖片刻,定会被刘夏揣到手中。 起初半夏还觉得不好意思,但拿得多了,便也就理所当然了,心中不住感叹:到底是出身官家,出手就是不一样,有钱真好啊! 刘夏便这般逗着半夏,全然忘记了前头的灵香和龙七,待半夏醒过神来,这才发现四人走散了,好一阵找寻下,方才找到了坐在桥上相互啃着的二人。x33 见此情形,半夏不禁暗自吸了口气。 难道这便是连翘曾与她说过的郎情妾意?那可真是有趣啊!有趣! 正当半夏看得兴起,一旁的刘夏却假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灵香立时便推开了黏在她脸上的龙七。 嘶! 半夏又是一个吸气,埋怨地看向刘夏,直怪他太煞风景。然而刘夏却没有给半夏开口的机会,拉着她便要离开。 “你干嘛!我……我还没看够呢!” 刘夏本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听得半夏埋怨,耳朵立时便红了起来,抄起半夏手中的糖人塞到了她的嘴里,一面扯着一面低声说着非礼勿视之言。 你非你的礼,碍着我作甚? 可半夏却无法开口,刘夏力气又大,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拉离。 整座相城,华灯璀璨,映在半夏不满的脸上,倒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半夏出身乡野,容貌上只能说是端正,却谈不上有多好看,况且她肤色并不白皙,属实算不上是个美人。但不知怎的,在经历过龙家墓冢的玄武阵后,刘夏便愈发地觉得半夏好看了。 这便是姐姐常说的“一眼上心,再看倾心”罢! 虽说半夏样貌并不出彩,但刘夏就是喜欢了,再加之今日灯火明艳,映得半夏两眼晶亮晶亮的,倒是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风姿。 刘夏不禁想起了先前在竹苑之时,辛夷同龙七说过的话:“若是喜欢,那便直接说了,何必遮遮掩掩,徒增不必要的烦恼?” 刘夏觉得此言甚是有理,拉扯着半夏走到河边。半夏正一遍埋怨着刘夏,一面努力地跟上他的步子,却不防他忽然停下,一脸撞了上去。这一撞不要紧,她的脸生疼不说,便是那糖人也黏在了刘夏的衣服上。 嘶~! 半夏又是一个吸气后蹙起了眉头。 倒不是撞得有多疼,但是那糖人她还没舔几下呢,就这么糟践了,真是暴殄天物啊!…半夏伸出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串糖人抠下来,却不防刘夏猛然转身。眼见着糖人一下子被甩到了河里,半夏心中那个痛,直后悔方才为何不果断一些。 然而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刘夏不明白半夏为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但转念一想,莫不是还在怪自己将她拉走?他又忽的想到了方才灵香与龙七的事情,面上顿时一阵绯红。 “你……嗯……” 刘夏只低头支吾着,不敢看向半夏,像一个做错的孩子。半夏见他如此,先是一阵莫名其妙,但一想到方才落入水中的糖人,便明白了过来。 难不成这厮是觉得心中有愧?不过一个糖人而已,实在不必呀。 “呃……”半夏犹豫了片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扭捏。” 其实也不是什么小事啊…… 听得此言,刘夏先是一愣,他不明白半夏在说些什么,可在他一抬眼看到半夏的那双眼眸,却又沉沦其中了。 那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一眼望去,满是清澈。 刘夏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鼓足了劲问道:“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半夏此时还沉浸在那一串糖人落水的悲痛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脱口而出道:“没有了,没有了……” 听得此言,刘夏心中好是欣喜,他连忙大声道:“那……那我可否有幸得卿欢喜?” 嘶! 半夏又是一口长吸,她这一回才反应过来,可此时的脑袋却一阵轰鸣,过了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她瞪着眼睛盯着刘夏看了许久,方才只脱口而出了一个字: “咦!?” …… 半夏并没有觉得有多痛,只是在一瞬的昏暗后,神识变得有些恍惚,如同坠入了云里雾里。 难不成这便是所谓的弥留?倒也不算多痛苦啊! 半夏如此想着,只觉得自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才好,于是便双目轻阖,只沉醉于那一份安详之中。 见半夏闭上了双眼,刘夏胸中那口气终是没提上来,一口血喷出,险些昏死过去,亏得有惠言在他身后倾注了灵气,方才稳住了气脉。 就在刘夏痛苦之际,半夏的臂膀和腰间蓦然闪烁,一道道灵气如丝线一般迸射而出,飞散至四面八方。 那一道道灵气来的怪异,惠悟措手不及间被击飞开去,在一片刺目中不见了踪影。 灵气迸射持续了许久,良久之后方才停歇。这时的半夏仿佛是断了线的人偶,摇晃着便要倒下,幸亏连翘及时赶到,将她接在了怀中。 “半夏!半夏!”x33 连翘不断呼喊着,可半夏却一丝反应也没有,闭着双眼,如同睡着了一般,方才被惠悟刺穿的身体,也不见了任何伤口,只是胸口的衣服血染一片,证实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那些个丝线一般的灵气,在一阵夺目之后却并未消失不见,却也不甚清晰,只隐约地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这……这是何物? 连翘顺着丝线散发之处看去,竟是半夏腰间的八卦盘,而那八卦盘与半夏的臂膀之间,亦是连着一条丝线。 连翘连忙捋起半夏的袖子,只见她臂膊之上竟是一道怪异的咒文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麦冬失控斩辛夷 辛夷麦冬胶着不下,他实在是没想到,明明是筑基修为的麦冬,身法上竟如此灵活,且她力气大得出齐,自己还得时刻小心着躲闪,若是被她一掌击中,必定会受重伤。 倒不是辛夷打不过麦冬,若是施展个术法,倒也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初到蛮洲见姽婳 自家中蒙难,少年和他的母亲被抓之后,便被关在了一处暗牢之中。 回想那一日,若非自己固执莽撞不听人言,执意要回路家堡,也不会连累母亲陷入这等境地。如今与母亲二人各被关在一个牢房,他都不知道母亲现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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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这么一天一天,隐忍又难熬地过去了。 忽有一日,营中喧嚣不止,好不热闹,就连纵情声色沉沦犬马的姽婳都被惊动了。 姽婳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直嚷着哪个遭瘟的扰了她的好事,却发现自己的手下正围成一堆,又是叫好又是吹嘘,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莫不是又打架了?一个个的可真不让人省心! 姽婳正要上前喝止,却发现被自己手下围着的,正是辛夷,而另一个竟是一个小孩。 “飞廉!” 那唇红齿白头顶小角的矮冬瓜可不就是东南营的统帅么!…这臭小子来西北营作甚? 姽婳蹙起了眉头,对于这个小个子的飞廉,她向来是不喜欢的,别说是他了,便是整个魔界,也没有一个是她瞧得上眼的。 当然,除了座上的那位。 所以身为四方魔将的姽婳,从来是不爱搭理其他三人的,便是魔尊有召聚在了殿上,不讽刺上两句,便算她慈悲为怀了。 几百年下来,虽偶有口角,总的来说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是这飞廉同自己井河不犯,今日怎想着来她营中闹事了? 守营的士兵是当她死了么?x33 姽婳揪着一旁看热闹的魔兵问着缘由,那魔兵本是专注地看着热闹,被打扰下本想反手打回去,扭头一看是自家将军,慌不迭告罪回答道:“小将军听说将军营中来了个人族,说是过来把玩把玩,却不想那辛夷还挺抗揍了,被打到了现在愣是一声不吭,只是……” 便是这时,只听飞廉扭头吼道:“哪个说老子小呢?找死是不?” 听得飞廉的吼声,那魔兵不禁得缩起了脖子,还没说完的话愣是卡在了喉咙里不敢说出来。 姽婳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 飞廉对于自己这么个小身板有多在意,整个魔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她平日里也极少在他面前说出诸如“小”、“矮”之类的话,这没脑子的竟敢当场说出来,真是不知死活。也亏得飞廉能在这么吵的情况下听得到,不过此处到底是自己的地盘,还轮不到这臭小子撒野。况且…… 姽婳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辛夷,那身上的衣服已然被血浸透,整个人看着狼狈极了,首场的身板看着可怜兮兮的。 罢了罢了,终归是右相交代的人,据说日后还要由大用处的,若是现在有个什么闪失,自己怕是也不好交代呀。 如此想着,姽婳一个纵身便挡在了辛夷身前,一把握住了他挥来的巨镰。 飞廉见状一脸不悦:“臭婆娘,老子正玩的开心呢,你这是在做什么?” 姽婳一脸不屑,只掐指一弹,便将飞廉的巨镰弹了出去。 “虽说这小子是卑贱的人族,但现下怎说也算是老娘的弟子,你放着你那东南营不管,偏来老娘的西北营撒野,是何道理?” 听得此言,莫说是飞廉了,便是营中的魔兵,个个面上也都是诧异不已。 从未听说过自家将军收了徒弟呀,况且这几日大家还把辛夷欺负了个遍,也不见将军出来替他说话,今日又是怎么?难不成真的是将他放进营中历练的?那这几日岂非…… 飞廉先是诧异,尔后一脸鄙夷:“你居然收一个凡人做弟子?可当真是……” “怎么?你嫉妒了?”不待飞廉说完,姽婳出声打断道。 “嫉妒?”飞廉嗤鼻一笑,却没有再说下去。 眼下这婆娘挡在身前,看意思是执意要护着那小崽子了,此时此地同她冲突,怕是不好收场,若是闹到魔尊面前,保不齐还得被训斥。…罢了罢了,一个凡人而已,大不了日后自己抓上几个带回去玩就是,犯不着跟这娘们拉扯不清。x33 如此想着,飞廉又是一个冷哼,尔后叫上随从转身便走了。 飞廉走后,姽婳便命人将辛夷带入营中好生医治,离开前还丢了本册子给他,只言说令他好生参悟,几日后再来考他。 如此也算是能给白无常一个交代了吧。 待姽婳走后,辛夷却看着手中的书发起了呆,而那本书的书封上赫然写着《林影》二字。 这不是路家的林影功法么! …… “怎说我也是你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便是这么同师父说话的?”说着还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哟,老娘费尽心机地教你本事,你可真是让为娘伤心啊!” 见辛夷满眼愤怒,姽婳做作地抱怨道,可辛夷却丝毫不吃这一套。 魔族害他家破人亡,眼前这女人又杀了他的母亲,他又怎会对她慈颜善语? 强忍着眼前如潮的昏暗,辛夷嘶声道:“没错,我这一身本事确是你教出来的,但若是没记错,我所学的可都是路家的功法。魔族令我家破人亡,身为魔族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自称师父?” 如今他只剩归宁了! “把她还给我!” 辛夷嘶吼着,可这一声却似乎用尽了辛夷的力气,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昏暗如潮不可收拾。可即便是倒下,他也一直看着麦冬,直到黑暗将他抽离。 而姽婳却只是撇了撇嘴。 当年白无常交给姽婳的那个秘籍,说是要她教授给辛夷,可姽婳看了几天却看不懂上面的门道,但怎说也得交差,最终也只是丢给了辛夷令其自行参悟,却不想那本功法居然是路家的秘术。 她也很无辜啊,谁又知道呢? 姽婳一脸无所谓地捏起了麦冬的下巴,左右瞧了瞧,一副很是满意的模样。 罢了罢了,也算是得了个不错的玩物,日后定有一场好戏看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银龙一闪入渊水 随着续命丹的服下,寒阳的气息也渐渐沉稳了,但由于方才强撑身体施展术法,使得内里耗损,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的。但好在性命无碍,灵香好一番听诊后,方才放下心来。 青山常在柴薪常有,人只要活着,一切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无极殿前八级阵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洗刷九阙山,将整条山脉都染成了一片青色。 置身在这场暴雨之中,龙七只觉得无比的舒爽,仿佛一身的疲惫都被洗刷掉了,可他还是觉得使不上力,就如同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束缚住一般。 他到底是怎么了? 昨日分明还好好的,今日怎就变成这样了? 正当龙七百思不解之时,一道黑影自天而降,袍摆翻飞间,霸者之气肆意张扬。 是魔尊! 金丝玄衣无风自动,木具遮面却仍然掩盖不住眼中的锐利,那俾睨天下之势,就如天下不过玩物一般。 即便暴雨倾盆,魔尊身上的衣衫却依旧干净,未受丝毫的影响,一步一步地朝着无极殿走来。 面对一身凌冽的魔尊,灵香心中不免有些打怵,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魔尊身前,掐着指诀,随时准备出招。 然而魔尊到了灵香面前,却只是嘴角含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尔后一个闪身便到了灵香的身后,自顾自地踏上石阶。x33 灵香转身正要开口喝止,便是这时,只见无极殿的门窗陡然大开,几道身影飞身而出,四下散开,将魔尊围在其中。 是上清真人和一众长老! 上清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昭冥真人,极是痛心地闭上了眼,尔后再次看向魔尊。此时的上清真人虽面上沉静如水,却难掩眼中愤怒。 “魔尊薄言,你还是来了。” 原来魔尊名叫薄言,灵香还是第一次听说,只是听上清真人所言,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似的。 是了是了,灵香终于明白了元清派为何会有守山大阵了,且这大阵为何只针对魔族。 听闻元清创派初始,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守山大阵,九阙山中精怪遍布,却也一直相安无事一派祥和,直到十几年前魔族来犯,方才有的守山大阵。 怕是那个时候,上清师兄便料到魔尊会再次来犯元清了吧,只是这依据到底从何而来? 难道说那个时候就…… 灵香转念便想到了自己放置在闲云居的物件,除了那个,她实在想不到到底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了。 好啊好啦,好个上清老头儿,居然瞒了自己这么久,若非上次万古穹苍一语点醒,名讳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罢了罢了,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魔尊也不应言,只立着不动,仿佛在等着什么。果不其然,只听乾元真人一声:“摆阵!”几位长老立时便掐起了手诀。 须臾之间,魔尊立时被困在一道金光法阵之中,然而他却丝毫不见慌乱,立在阵中也不动弹,仿佛并不在意似的。 眼见着众长老掐诀捻指,灵香只觉好是熟悉,仔细一想,竟是无极殿下藏卷密室中的一道秘术——八极伏魔阵。 八极伏魔阵是按着八卦的八个方位,每个方位按着对应的五行施展不同的封魔之术,将阵中之人封禁于封器之中,只是………既是八极,便得有八人施术才是,可眼下却只有长老们施展术法,掌教元清却并未动身,这便怪了。 “八极伏魔阵,可惜,你们却凑不齐八个人了。”魔尊冷冷说道。 听得此言,灵香眼神一暗。 是啊,她的五师兄已经…… 正当这时,只见上清真人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纸,指上一划,尔后再符纸上画了一道符箓,随后伸手一抛。 随着黄符在坎位落停,立时生出一道虚影,刹那间便化作了上清真人的模样。 是分身血符! 随着上清真人分身立定,他同上清本尊也掐起了手诀,这一下八极阵便齐全了。 魔尊薄言眼神一变,他似乎没想到上清会动用血符。 虽然上清真人修为高深,但一般来说,愈是这样的人,愈是不会自损修为才是,毕竟修行多年可是极为不易的。 八个方位唱词不断,八极伏魔阵几近完成,魔尊似乎感觉到了压力,只见他奋力地仰起头,那颈间的青筋根根尽显。 乾元真人丢出了一个黛色木盒,盒子之上是一道道红色的符咒。 然而就在这时,魔尊一个转身,指间一道灵光急射而出,瞬间便贯穿了上清真人分身的胸口。 是清晖一指!这是怎么回事? 灵香大为诧异,身为魔族的魔尊,又怎会人族的术法?可是那分明就是人族才会有的灵力啊! 正当灵香讶异之时,上清真人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那坎位的分身也随着清晖一指的贯穿,化作一道燃烧的黄符,随风消散于雨幕之中。 “师兄!” 几位长老大惊,可上清真人却大声呵斥道:“谨守阵位,不得乱动!” 坎阵位被破,魔尊薄言的压力似乎小了许多,他环顾了一眼各个阵位的长老,很是狂妄地笑了起来。 如今上清重创,阵力本就弱了一半,八极方位又少了一极,更是奈他不何了。 然而魔尊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这时,本是倾盆的暴雨竟忽的停了下来,毫无预兆,毫无过渡,仿佛天上有人忽然撑起了一把大伞一般。 是灵香。 八极伏魔阵是先天八卦阵,坎位司北壬癸水,既是水位的话…… 灵香擅五行之术,其中尤以水诀甚之,先前也在藏卷密室中看过八级伏魔阵,虽说修为低下,但如今服下了丹药,想来是足够填补八极阵的空虚。 魔尊也是万万没想到,灵香会施展八极伏魔阵,以灵香的修为,当是还不足以踏足藏卷室才是。 随着灵香的补足,八级阵的金光再次大盛,虽没有方才那般厉害,但好歹是全了所有的阵脚。 魔尊一时间难以动弹,随着一声声唱诀,那黛色的木盒上的符阵也泛起了灵光。 然而纵使魔尊陷入如此境地,一旁的鬼面却丝毫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只旁观着一切,似乎眼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就在这时,八级阵的金光忽然弱了下来。x33 灵香腹中一阵阵剧痛传来,她感觉身上的灵力在不断地流失。 是丹药的反噬! 随着疼痛的加剧,灵香喷出了一口血,可她还是坚守在阵位,断断续续地唱着法诀,可没过多久,终是体力不支瘫坐在地。 “灵香!灵香!” 一见灵香吐血,龙七连忙便要上前搀扶,然而一道劲风袭来,霎时间便将他扫落一旁。 便是这时,魔尊周身骤然迸发一道灵气,霎时间便击飞了各阵眼的长老,也正是这时,他面上的面具也落了下来。 灵香望着眼前魔尊的面容,记忆中的那一片模糊霎时间便清晰了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见如故忆前尘 灵香印象中的母亲,如今想来,当真算不上个温婉的女子。 便拿平日里烧火做饭来说。寻常人家生火起灶,那可是得经起火、引火、点灶、吹火几个步骤,但荼蘼可好,只言说不过是烧个火做个饭,还能有炼丹难? 在荼靡仙子看来,起炉灶和点丹炉是一样的,不过是将火送到炉膛里而已,便理所当然地冲着炉口掐了个火字诀。这一个火诀可不要紧,霎时间整个厨房便烧了起来。 寻常的土灶哪比得上丹炉啊。 一般能够炼丹的丹炉,多少也是有些灵性的,且丹炉也是要喂火养灵许久,方能开炉炼丹,如此才能承受火诀术法。可土灶不过是寻常土石堆起来的炉灶,又怎经得住荼蘼仙子那等修为的术法? 况且荼蘼仙子平日里炼丹施法惯了,猛然间点火烧饭,如何能掌握得住分寸呢? 因此,在灵香记忆力,每每母亲烧饭,十有八九会烧掉一半的闲云居,便是剩下的一两回,那也是父亲亲自下的厨房升的火灶。 也正是因此,几年下来,闲云居的屋舍依旧显得很新。 然而即便是不用母亲烧火起灶,她烧出来的东西也着实是令人不敢恭维。因此灵香自小吃的,大多也都是游渊殿的饭食。 不过对于自己的手艺,荼蘼仙子显然是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每每得空之时,还总是欢欢喜喜地奔去厨房,乐此不疲地想着法地烧出一些不得了的玩意儿。 面对这样的饭食,灵香牙牙学语之时尚能糊弄过去,可半岁之后,但凡见到荼蘼仙子端出点什么东西,小灵香必然是哭啼不止闭口不食。 荼蘼仙子自然是不服气的,直言说是寻常炉灶不堪所用,竟还妄想着用玲珑宝鼎烹制饭食,亏得掌教凌霄发现及时,才让玲珑幸免一难。 掌教凌霄也是后怕,若是真让荼蘼仙子开炉烹饪,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更有甚地还有梳洗打扮。 灵香只记得有一次,母亲兴冲冲地自山下搬上来一个木匣子,还神秘兮兮地说里面都是些宝贝,便将灵香丢在屋 x33外,着她自己玩耍。 彼时灵香才刚会走路,正是好奇的年岁,咿咿呀呀地在院中玩着,不多时便觉得无趣了,见院门未关,便兴致勃勃地跑了出去。 彼时的清微峰山石尖锐,而闲云居院门外便是陡峭石阶,一旁则是万丈悬崖,但凡小灵香一个不稳,便会命丧黄泉。 也巧是掌教凌霄散学归来,正见着蹒跚学步的小灵香刚要踏下石阶,唬得他接连使出踏云履功法的第七重云步,方才堪堪接住将将迎面栽倒的小灵香。 掌教凌霄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抱着乐不可支的小灵香进了院子,却又被接下来的事情吓了一跳。 话说荼蘼仙子在屋内听见了动静,便连忙奔了出来,正见着进了院子的父女俩。可这父女俩一见着自己,本是喜笑颜开的两人,面色却是一变再变三变。…要说这父女二人为何如此,便是因着见到了荼蘼仙子。 原来荼蘼仙子带回来的木匣子,是她自山下的韶音阁赌来的妆匣子。听名字便也知道韶音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荼蘼仙子从未打扮过自己,也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地便想尝试一下。这一尝试可不要紧,落得一脸子的花里胡哨。 看着眼前面上比染坊还要精彩的荼蘼仙子,掌教凌霄不知是该笑才好,还是该笑才好,一张俊脸憋得涨红。 相对于自己的父亲,灵香可没那么镇定。先是凝固了一脸的笑,尔后惊得小嘴溜圆,再然后便“叭嗒叭嗒”地掉起了金豆儿,最后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往父亲怀里钻,一遍还大喊着:“妖怪呀!妖怪!” 荼蘼仙子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当真是不胜枚举,但无论她如何地不着调子,灵香却从未觉得她的母亲哪里不好。 待到小灵香再大了些,也不知怎的,父亲回家的次数便少了许多,每月顶多也就能见上个四五日。不过这倒也成了小灵香的期盼,成日里总是掰着她那胖胖的小手指,盼望着父亲的到来。 岁月如尘,韶光轻驰,日子便这般一日一日地过去了。 灵香依稀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情形。那时母亲正给他梳头,一面梳着,一面轻声地和灵香说着话。 “香儿,跟娘说说,长大了之后想做什么呀?” 彼时灵香不过两岁而已,盯着铜镜中刚扎好的两个小鬏,吃着酸甜的果子,想了片刻,含糊却大声地答道: “我要做仙女!” 荼靡仙子闻言一怔,随后大笑了起来。 “香儿想做仙女啊,那为何想做仙女儿呢?” 见母亲笑了,灵香也笑了起来,整个闲云居都是母女俩的笑声,轻柔中混着稚嫩,如同清风中的幽香,令人沉醉不已。 “仙女好看,像娘一样,还会布雨,还会放火。” 笑过之后,灵香奶声奶气地答道。她当真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好看极了,世间绝不会再有更好看的女子了。 荼蘼仙子哪知道小女娃的心思,却将布雨放火听到了耳里,她很是有自知之明,只笑着掩饰着面上的难堪。 “香儿想做仙女便做仙女吧,可莫要学娘布雨施火的,半丝女子的矜持也没有。”x33 而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大笑,随后掌教凌霄便踏门而入,极是豪气地说道: “香儿若是想布雨施火,那便放心去做,一切有爹爹呢。香儿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便是错了,爹爹也能帮你摆平!” 荼靡仙子却嗔了一眼凌霄,只言他这般会惯坏了孩子。 凌霄忙上前搂住了妻女,笑着说道:“我的女儿,我不惯着,还有谁能惯着?” 灵香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分明是看清了父亲的容貌,但这么多年过去后,却又记不真切了,只依稀记得那是一副极为好看的五官,便是天上的神仙怕也不过如此。 而此时随着面具的掉落,面前金丝玄衣一身凌冽的男人,却同记忆中的那一片模糊重叠了起来。 这眉眼和煦面容温润男人不正是…… “你……你究竟是谁!”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真相左右难分辨 “师……师父……” 伏印捂着胸口一脸震惊,而丹阳丹朱亦是满眼的不可思议——眼前这个俊逸如玉的男人不正是他们的师父凌霄真人么! 这是怎么回事? 伏印不明就里地看向自己的师兄们,却发现他们竟非恭敬有加,而是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难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师父?可这副面容分明同十五年前一般无二,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x33 十五年前元清大难之时,伏印同丹阳丹朱三人正在外历练并不在场,而他们也是在回宗门的路上才听闻了元清遇难之事,当时坊间还传得沸沸扬扬的。 伏印三人本是不相信这一切,然而回到元清之后,见到的却是一片惨状。 元清派只凌霄真人一个当家人,收有弟子十七人,剩余的便是这些个弟子们收的徒弟。可待到伏印三人赶回元清,十三个师兄弟却只剩下他们八个了。 那些个死去的同门,有两位师兄和七位师弟,而七位师弟当中甚至还有三名年岁尚幼,不过总角之年,却落得个木碑为盖山石为庐,师侄一辈更是不胜枚举。 一门大派,却在一夜之间,落得个人丁凋零的境地。 此事自然惊动了闭关数十载的无为老祖,他亲临大殿主持大局,为现存的元清门人重分了次序,最后将大任交付给他们八位师兄弟,方才再次隐入山林。 在那以后,由上清真人带领着他们七位师弟,又将元清维系了一年,之后便宣布关闭山门。自此,各路长老各自修行,各司其职,才有了前些现在的元清。 这些陈年往事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有两件事伏印一直没有想清楚。 第一件事便是师母荼蘼仙子的墓冢,那是在元清出事半年后才设立的衣冠冢,可为何是衣冠冢,几位师兄却是闭口不言。 另一件事便是他们的师父凌霄真人了。 据伏印所知,师父与师娘感情甚笃,既为荼蘼仙子设下衣冠冢,却没有师父的墓冢,那便说明师父还活着,师父既还活着,那人又在哪里? 这些疑惑伏印不是没有问过,可五位师兄却三缄其口,对于这件事情平日里亦是只字不提,难不成便是因为这个? 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师父?还是说…… 还是说师父就是魔尊? 不对!说不通! 伏印虽没见过魔尊,但对于荼蘼仙子与魔尊的渊源却有所耳闻,若自己师父就是魔尊薄言,那荼蘼仙子又怎会嫁给师父呢? 四位师兄不言不语,伏印真人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眼见着抱着灵香,与自己师父一样容貌的魔尊,他更加的疑惑了。 而这时,魔尊却忽的掐起指诀,尔后一指指向了灵香的神庭。 众长老大惊,乾元真人同澄心真人更是挺着内伤飞身而出,欲将灵香救出。然而便是此刻,一直袖手旁观的鬼面却出了手。…可两位真人方才就受了伤,哪里敌得过鬼面,不过三招便再次被击败在地。 指诀?魔族懂得指诀? “灵香!灵香!” 困在水笼中的龙七焦急万分,他奋力地撕裂者困住自己的水诀,可即便是身负重伤,灵香的指诀也不曾松手。 魔尊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瞥了一眼龙七,眼中狠厉令龙七心中一颤,可他还是竭力想要挣脱术法。 便是这时,鬼面挡在了他的身前,以极小的声音说道:“若想那丫头无事,便老实地待着。” 龙七费解,他连忙看向上清真人,想要开口求助,却见上清真人并不惊慌,兀自盘着腿打坐调息。 上清真人受伤一事,龙七是看在眼里的,可他不慌不忙又是几个意思? 龙七又看向洞慧真人,可洞慧真人亦是如上清真人一般。 难道她们都不在乎灵香的死活了么? 这时,一旁的伏印真人却开了口:“是注灵术!” 什么?注灵术? 原来魔尊如此做,是在将灵气灌注给灵香。 灵香的那枚丹药,虽可提升修为,却是透支体内的灵力,是非常之时的无奈之举而已,说是虎狼之药也不足为过。而她的修为本就不高,灵力上限更是平庸,先前便已是强弩之末,猛然间又释放了暴雨之术,所以反噬才会来得如此之快。 如今的灵香不过是灵力的散失,可待她体内灵力散尽,消耗的便是她的寿数了。 魔尊自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对灵香施展注灵术,只要将方才灵香施展术法所耗费掉的灵力补足,抵消了丹药的斥力,便可保灵香性命无虞。x33 可魔尊身为魔族,为何会施展注灵注,又哪里来的灵力? 莫非他真的是前任掌教凌霄? 伏印真人百思不解,看上清真人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说出实情的打算。 便是这时,一道黑影掠过,风一般闪入了无极殿,不多时便带着窥尘镜飞身而出。 是桑牧。 桑牧是人,又有修为在身,若是有人教以手诀,自然是能够请出窥尘镜的,可他又是如何知道窥尘镜的手诀的? 难道眼前之人真的是…… 灵香盯着面前一脸温柔的魔尊,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直到魔尊术法施毕,灵香思绪还是一片混乱。 看着满脸疑惑的灵香,魔尊却笑了笑:“怎么?不认识了?”随后又轻轻敲了敲灵香的脑袋:“爹爹说了,香儿想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便是错了,也有爹爹也给你兜着!” 听得此言,灵香惊得双目圆睁。 “你……你真的是……” “爹爹?” 一声“爹爹”出口,灵香紧紧地揪住了魔尊的衣摆,就如小时候一般无二,可是她的内心却不断地告诉自己,绝不可相信眼前之人所说的一切。 但这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灵香觉得,这一切是真是假,似乎也不是多重要了。 灵香眼中含泪,却死死地盯着魔尊的眼睛,她多希望从中能看出些许端倪,但目之所及的,却是一片温柔,那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温柔。 她迷茫了…… 若这一切是真的,那她所谋划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灵香!灵香!” 就在灵香沉沦之际,一声声呼唤叫醒了她。 是龙七! 灵香猛然惊醒,她蹙起了眉头,直怪道自己险些迷失。而魔尊却一脸不悦,扫了一眼龙七,抬手便是一指。 又是清晖一指,这一指直指龙七!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老梨树下连理诺 初到闲云居,便可见院中一棵树,看着约莫六丈有余,却树干矮短,枝杈更是四处横飞张牙舞爪。彼时正值初冬,树上光秃秃的,难看极了。 龙七不知这是什么树,他也不明白灵香为何要在院中安置这么一棵奇丑无比的树,并且似乎还极是喜欢的样子,居然还在树下安置了石桌石凳。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棵梨树,是当年灵香的母亲住进闲云居时,特意从尘间带上来的。据说这棵梨树已不下百岁,荼蘼仙子极是爱它。 梨树进宅,人穷家败。带什么树不好,偏生要带棵梨树。 不过后来,龙七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落英如雪。 方一入春,老梨树便开始抽芽,待到三月刚过,一夜之间,竟长出满树的白花,和风吹过,沙沙作响间,整个院子都盈溢着一股清香。待到四月之时,春风正盛,树上的梨瓣随风而落,落得一地雪白,衬得闲云居好看极了。 虽是棵梨树,可灵香却从不怠慢于它,每月总要遣龙七为其浇上两回水,每回还都必得是灵脉泉水,更是时常捉虫施肥,伺候得别提多细致了。 但奇怪的是,灵香却从不为老树剪枝。 龙七毕竟混迹市井多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对于果树而言,只有勤修枝,才能长得更好,可灵香听了却不以为然。 “你可知尘间梨树为何如此矮短?” 龙七听言摇了摇头,灵香便又接着说道: “诚如你所说,为了长得更好,果农都会对其进行修理,一来果子会长得更大更多,另一则便是限制其生长,便于日后采摘。可我并不指着这棵老树为我带来什么,又为何要约束于他?” “天地万物,唯草木之灵最是通透,识得四时,辩得朝暮。如此灵气,我若贸然插手,岂非断其前程?” 龙七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等说法,不免觉得灵香有些小题大做了——一颗草木而已,还能指着它做什么不成? 可是龙七却不知道,先天灵根中的杨眉大仙,也不过是个空心杨柳而已。而且灵香之所以善待此木,实则还有内情其中。 还在灵香两岁的时候,那年梨树结了果,小灵香欢天喜地地爬上去摘了便吃,却不想竟是苦涩且酸,皱得小脸聚成了一团,随手便扔了出去。 这一扔却恰巧扔在了上山来的凌霄真人的头上。见自家女儿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便笑着上前抱起了她。 “香儿何故如此生气啊?” 小灵香嘟着嘴,一脸子的不悦:“这老梨树太无赖了,生个果子酸涩难噎,不好吃!” 凌霄真人听言,笑得更加地张扬了:“香儿啊,这树虽有年岁,却尚未连理,自然生不出好吃的果子了。” 小灵香不明就里:“连理是什么?” 这一问却将凌霄真人问住了,斟酌了许久方才开口:“连理就像爹爹和娘亲成亲,最后有了香儿这样聪明又好看的娃娃。”…一听自己的爹爹夸赞自己,小灵香“咯咯”地笑了起来,可她却没忘记方才的果子,“香儿想吃好吃的果子,爹爹快同他连理,快点快点!”x33 凌霄真人更是笑得不可开交了:“爹爹可没法同这老树连理,不过既然香儿想吃果子,那赶明儿爹爹替你买来可好?” 可小灵香听了却不乐意了:“我不!就不!偏不!我就要吃这颗老树的果子!” 凌霄真人也不知自己这心肝儿肉的闺女哪学的这多的“不”,但又实在拿她没有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女儿呢! “罢罢罢!那爹爹就答应香儿,过几日给这老树做个木连理,来年香儿定能吃到又香又甜的梨果,可好?” “那拉钩钩!” 着,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而凌霄真人亦是喜眉笑眼地伸手同她勾在了一起,一番唱谣过后,嬉闹着抱着小灵香进了屋子。 然而这份约定却始终没有实现。 …… 魔尊面色冷峻,清晖一指直指龙七,眼见着便要击中龙七,可龙七却被水诀捆着,丝毫没有躲闪之力。 对于清晖一指,灵香虽是不会,却再熟悉不过了。清晖一指是清晖功法中的一门,看着不似一些术法壮阔,却是极为厉害的一道术法。 清晖功法本是针对妖魔的一种术法,其中尤以拔魔清晖最是出色,但若是将此功法修至七重,便可用在人的身上。 清晖一指便是这第七重功法。将清晖之力集于指间,尔后急射向对手。 清晖之力确实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清晖一指却能消弭灵气破解术法。若是没有了灵力,且不说身上是否会受伤,便是接下来应敌,也定会落于下风。 果不其然,这一指直直刺穿了龙七的身躯,龙七虽未感到疼痛,但乏力感却扑面而来,仿佛是落入了一片汪洋之中,只能任由波澜卷积随波逐流。 灵香心头一紧,险些叫出了声,可她还是忍下了,只拽着魔尊的袖摆,似是很急一般追问道:“你可当真是爹爹?” “怎么?香儿是不信?”魔尊一脸和煦地笑着。 “自是不能轻易相信,”灵香瞥了一眼一旁的龙七,尔后问道:“你说你是我爹爹,那你可同我说说,木连理又是何故?” 魔尊听言面色一滞,眼神晦暗。 “香儿是在怪爹爹没有遵守诺言?”随后叹了一口气,“当时正值事多之秋,爹爹也是身不由己。” “嘶~”灵香听言,深吸了一口凉气。这件事情只有她和爹爹知道,难道眼前之人真的是……x33 不对!这太怪了! 灵香心中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却想不通到底不对在哪里。 正当灵香思索之际,鬼面却上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尊上,宝镜已然到手,公主也已寻到,依属下愚见,当是早早撤离方为上策。” 龙七虽思绪混沌,可听了鬼面之言,霎时间便警醒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带走灵香? 他不禁想到了闲云居之时的梦境,心下登时便慌了。 “灵香……灵香……” 难道那不是梦?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香舍龙去离元清 无极殿外,一个小女娃依偎在一个老人的身旁,一个在打坐调息,一个在耍弄着发带,两人就这般坐在廊下,闲逸淡然。夕阳斜沉,洒下一滩金黄,在青石板映照下,殿中的三清像上一片曦和。 “掌门师兄分明天资卓越,却为何只修习清晖心法?”小女娃自顾自地绞着发辫,有口无心地问道。 老人笑着摸了摸女娃的头反问道:“小师妹认为是为何呢?” 女娃看向老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一个小孩怎会知道?” 老人听言,笑得更是慈祥,直笑得小女娃心中好一阵腹诽——怎么嘛,人家就是不知道嘛。人老成精,其心难测,她哪里知道这老头儿心里想的什么。 看着一脸机灵相的小女娃,老人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师妹近来常去琅嬛阁,可曾读过‘噎而穿井,死而求医’?” 小女娃摇了摇头,那些个志怪见闻她都看不过来了,哪有空子看这些东西? “《诗经》有言‘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当下的日子看着平静无波,可咱们却不能因此大意使然,所谓‘却是平流无险处,时时闻说有沉沦。’便是看着无甚危险,那也得绷紧心中那根弦,防患未然,才能余生太平。” 女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嬉笑着问道:“亚圣所言‘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可是这个道理?” 老人很是欣慰,一面笑着夸赞小女娃,一面抱起她往殿内走去。 …… “四师弟,看来就剩你我二人了,”上清看了一眼重伤难起的乾元和澄心,扭头与洞慧说道:“可愿与师兄一同除魔卫道?” “师兄这是哪的话。”洞慧真人笑着起身,“虽赴死,尤未悔!”说着掐起一个指诀,“容师弟先行一步了!” 话音刚落,只见洞慧真人周身一道灵气迸射而出,随后金雷裹身,朝着魔尊疾飞而去。 洞慧真人来势迅猛,可魔尊却并不见慌乱,只将还在出神的灵香轻轻一送,送到了鬼面身边,尔后足下一蹬,便踩在了洞慧真人的肩上。 “好小子,《玄天残卷》可没白看。” 魔尊说着,脚下使力,欲将洞慧踩入地下,然而洞慧真人一个爆喝,生生地抗下了魔尊所有的力道。也正是这时,洞慧周身金雷犹如金蛇,朝着魔尊脚上便缠了上去。 魔尊见状,足尖轻轻一跃便腾空而起,可那些个金雷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即便魔尊飞得再高,依旧缠绕着朝他追去。 这是游雷金藤,是洞慧真人最擅的雷术。 一道道金雷里追着魔尊呼啸而去,术法轰鸣,炸耳不绝。可魔尊却并不见慌乱,只一个弹指,便将狂奔而来的的雷群打散。 雷群消散之际,一人自雷电中窜出,指间变幻不止,一道道灵光随之聚集,如夜空明月,清冷却柔和。…是上清真人! 上清真人指诀掐定,一道清晖急射而出,直指半空中的魔尊。可魔尊却不躲闪,只是一笑,很是满意一般,任由拔魔清晖穿体而过。 随着上清真人落地站定,拔魔清晖也逐渐消散,然而悬在半空的魔尊却毫发无损。 “倒是长进了不少。”魔尊笑了笑,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上清真人眉头紧锁,同洞慧真人对视了一眼——果然不起作用。 然而便是这时,魔尊却忽的闪身不见了踪影,上清洞慧二人大惊,正要转身,两道灵光却贯穿了二人的身体。 又是清晖一指。 上清同洞慧受击,灵力消散没了力气,两位老人半跪在地上,一时间起身不得,看着很是蹉跎。而魔尊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魔尊居高临下,手上再次聚起灵气,正要再次施展清晖一指。若是这一指再击中两位真人,便会伤了他们的寿元了。 灵力消散下再强行散灵,便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便是这时,方才因着灵香术法而恢复的元清弟子,齐齐举剑,朝着魔尊便刺了过来。魔尊却只是咧嘴一笑,一个翻手,一道气流迸射而出,将那些个弟子齐齐打飞了出去。 也正是此刻,魔尊手上本是红润的皮肤,竟渐渐变得干枯褶皱。鬼面见状喃喃说道:“药效果了么……” 听得此言,灵香似乎明白了什么,挣脱了鬼面的钳制,大着胆子上前说道:“除了清晖一指,你就不会别的招式了么?” 魔尊听言,连忙将手藏到了袖摆之中,而灵香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你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还留在此处又是为何?是在显摆你修为高深么?”灵香说着嗤鼻一笑:“我看,可不见得!前后也就一套清晖一指,其他的不过就是在滥用灵力,便是我这等修为低微的人,都不如你这般肆意挥霍。” “香儿这是在质疑爹爹?”魔尊薄言背过身去,朝着北方看去。 “你说你是我爹爹,可我看来却是不像。”灵香走到魔尊身边,同他一样看向远方。 “我爹爹是个温善之人,莫说是对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便是一个陌生人,也断不会赶尽杀绝,然而今日的你却下得如此狠手,叫我如何能信?” 见魔尊沉默不语,灵香叹了口气:“不管你是谁,屡番来犯我元清,究竟意欲何为?此次又为何要强夺窥尘镜?” 魔尊却不答她所问,只深吸了一口气:“招魂之术,你可使得?” 灵香听言,面上一怔。于她而言,招魂阵法可谓信手拈来。每年荼蘼仙子忌日的前一晚,她必然会在其坟前施展一次,可这与魔尊又有何干? “怕是不曾成功过吧?”魔尊轻笑着看向灵香:“墓中空空如也,又如何能成?” “你……你怎么……”怎么知道她在施展招魂术?…灵香皱了皱眉头,随后双目圆睁:“难道说!?” 魔尊再次看向北方:“可愿与爹爹同去魔界?” 灵香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吟了片刻,正要应下,可话还未出口,却被龙七打断了。 “灵香!” 灵香回头看向龙七,龙七拼命地摇着头。 虽说龙七性格鲁莽了些,可他却不是四六不通之人,对于魔界,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若是灵香随魔尊前去魔界,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幽冥之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踏足的。 灵香回头看向了龙七,眼中情绪意味不明,她死死地盯着龙七,龙七亦是慌乱不已。 “好!我同你走!”灵香斩钉截铁地说着,却不曾错开眼。 “灵香!”伏印真人大惊,魔尊只一个弹指,他便飞了出去。 灵香见状,连连出声喝止:“你若想我与你同行,便不可再伤害这里的每一个人,叫你那些个爪牙速速退下!” 魔尊虽比灵香高出许多,可灵香却气势凌人毫不退让,眼神坚定,不惧丝毫。 魔尊凝视了眼前的玲珑小人许久,两人仿佛在对峙一般。就在众人捏了一把冷汗,以为魔尊已经生气的时候,魔尊却忽的狂笑不止。 “公主的话听见了没有,还不速速退下!” 魔尊很是开心的样子:“能有这等气势,不愧是本座的女儿!” 灵香却是一个冷笑:“怕是高兴得太早了,阁下与我是否有亲暂且另说,要我同你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魔尊饶有兴趣问道。 “召回尘间所有魔族,从此永不踏足人间!” 听得此言,魔尊薄言眯起了眼睛,那俊秀的面容竟无端的冷冽起来,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可灵香却冷眼静看毫不畏惧:“怎么?不同意?” 龙七从未见过灵香这样,有些惊讶却又似乞求般叫着灵香,只盼她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可灵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与魔尊对峙着。 面对魔尊的威压,灵香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两人如同雕塑一般,可两人的气势却迫人眉睫。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魔尊妥协了,只见他抽下身上的披风,一把裹在了灵香的身上:“本座应下了!” 听得此言,一众长老无不蹙眉叹息,龙七更是大惊失色,连连呼唤:“灵香!别走!”可灵香却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跟在了魔尊的身后。 许是觉得烦了,魔尊朝着龙七抬手一指,一道强力袭去,将他推撞在石栏上,顿时便咳出了一口血。 饶是这样,龙七依旧不愿放弃,爬动着伸出手,企图拉住灵香,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两人之间却始终咫尺相隔。 许是灵香心软了,扯着兜帽扭过头,却并未看向龙七。 “你我本就素昧,不过是相处了一些时日而已,如今缘分已尽,自此以后,山高水长,再无瓜葛!” 兜帽遮住了灵香的眼睛,只看得到她精致的面庞,而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毅然决绝地回过了头。 这一切…… 这一切与那日的梦中如出一辙! “灵香……灵香……” 此时的龙七趴在地上,身上早已没了力气,但他还是拼命的撑着身子,努力地伸出手,仿佛这样便能将灵香留住似的。 “灵香!”龙七死死地盯着灵香逐渐远去的身影大声呼喊着,可一切不过徒劳。灵香头也不回,跟着魔尊踏入了黑云,融入天上那无尽的暗沉中。 一个个魔怪腾地而起,黑压压的一片,争相追随着那团乌云。 久久之后,乌云散去。山中蓦然间的死寂,全无生气,就如同龙七的心。他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地,神识逐渐混沌。纵是这样,冥冥之间,龙七还在不断地叫着灵香的名字,只是声如游丝,仿若呓语。 “灵香……灵香……”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ddyueshu。手机版阅读网址:ddyueshu 瞎蹦跶的相机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辛夷无恙会无常 夤夜时分,月行中天,阴云散乱,整座山中凉风呼号。山上一座破庙,门窗破败,鬼影重重,诡异至极。 庙门牌匾破烂不堪,上题“乾竺殿”三字,青漆斑驳,蛛网遍布,其中一头耷拉着随风摆动,吱哑作响间摇摇欲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章 百废待兴元清派 天光熹微,晨露微寒。望仙台前,一道身影临风而立,单薄却笔挺。其人白发鬓鬓,然面如冠玉,发随风动,一袭白衣,风姿卓绝,正是元清掌刑长老伏印真人。 正值壮年,修为在身,伏印真人本不该有色衰之状,却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重返墓冢见鹜及 灵香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得知了含玉丸的效用之后,这两年多来,龙七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却始终想不透灵香为何要这么做。 “啪!” 正当龙七出神之际,一条戒尺就打在了他的手背上,痛得他好一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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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万物并作以观复 “人在路上走着,总归是要往前看的。其间虽不乏一些感动,却也只是身后一抹流光而已。日后即便再次想到,也未必能知道那时的自己,会是哭着笑,还是笑着哭。” …… 龙七摩挲着手中的玉笛,想着灵香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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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入魔本性仍不改 那个该死的臭丫头在想什么! 姽婳不知第几百次愤怒地诅咒灵香了。 自从魔尊将灵香带回来,便将她封为奉元公主。 奉元奉元,遵奉天道。 真是给这死丫头脸了! 最可恶的是,这死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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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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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界初始,创界魔尊受尽长久困苦,怨天不公,本就残魂缺魄,愤而扭曲下,故立此规,千百年来,从未改变。 魔界众生起源杂乱,妖兽精怪糅杂而生,又因魂魄不全,折其一而补足,久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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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终见真容无旻君 “哦?”鬼面陈述了来龙去脉,可灵香却兴致索然:“所以呢?” 见灵香意兴阑珊,鬼面一时间反倒沉默了,他有些拿捏不准,面前的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阁下邀我前来,只是想与我说这些事情?”灵香耸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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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魔界纠葛如乱麻 姽婳一路瞥着身旁高大的人族男子,心中好一阵腹诽。 这男子浓眉大眼的,虽不算多好看,却高大笔挺,英气十足,惹得姽婳好一阵心神荡漾——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男人了,玩过之后再食其魂魄,别提有多美味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南山人间有人家 子薄言与无旻君虽是叔侄,却也是一同长大的玩伴。 所以,在抓住子薄言之后,看着他浑身伤痕累累,无旻君动了恻隐之心,当着手下的面,将其送出了幽冥境,并亲自交到了荼蘼仙子的手中。 没错,无旻君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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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缘是魔身赤琰子 魔史有载,商王帝辛,智勇双全。鼓励农桑,开疆拓土,统一部落,功勋卓绝。 辛者目光如炬,任人唯贤,此诚危及权贵利益,积怨颇深。 然常年征战,俘虏众多,难以合理安置,辛之重在外,无暇理应。且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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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赤琰子迈着蹒跚的步子,端着偌大的茶盘,小心翼翼地走去。武德使见状不禁担心,生怕他磕着碰着。 此处可不比村镇,地上到处都是石子儿,虽看着都很圆滑,但这么小的孩子,磕到哪也是不轻。 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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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一章 荼蘼仙子被激怒 “师父,我们不回定安居么?”小赤琰子一面抠着青苔,一面问着,一双眼眸眨巴眨巴的,好似溪水一般,清澈极了。 方才不过一个闪神,小赤琰子便被自己师父遁到了小溪边。 “回去干嘛?让人烤了?”荼蘼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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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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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巧施替灵骗金阵 虽然小赤琰子早已不在乎别人以他的长相说事了,但被人当面拿出来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看着低下头的赤琰子,荼蘼仙子心底的火蹭蹭上涨。 荼蘼仙子最是喜欢热闹了,所以放在以前,绝不会在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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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灵香后悔为时晚 虽说南山君有了心,可本质上还是个魔族,所以谁也不能确定他与甄姨娘的孩子,到底是人是魔。 况且彼时赤琰子年岁尚小,魂魄且还不定,谁又能保证他能否经得住那道术法? 按着无旻君的说法来看,荼蘼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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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语点醒局中人 博落回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灵香,自从跟着她到弑阳殿,便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尤其是被灵香狠狠地剜了一眼之后,博落回更是战战兢兢地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想他大漠汉子,八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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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六章 灵香姽婳相对峙 姽婳一门心思都在博落回身上,她当真是好久没吃过男人了,莫说是男人,便是女人也没见过。 自从跟随魔尊回到魔界,虎门口被摧毁,使得幽冥与人界隔绝,姽婳便无法随意进入人界。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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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封门护心佑麦冬 几人总算是回到了弑阳殿,灵香吩咐着将麦冬送去浴殿,便将几人打发了出去。 她要亲自为麦冬清洗身子。 一来麦冬毕竟是个女子,男女有别,那三人属实不合适了。二来便是麦冬身上有伤,须得小心清理才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误触机关见真身 灵香差点忘了,今日是给魔尊薄言送丹药的日子,而无旻君去寻她,也正是因着此事。 便说魔尊闲着没事管她去哪作甚,难不成她还能跑了?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去?虎门口可都被破坏掉了。 不用多想,灵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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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章 疑惑终解凤卵裂 灵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弑阳殿的,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路上浑浑噩噩,全身上下不能左右,只是木然地走着。 好在无旻君派人送了口信,瞻砾阿道两个早早地便在弑阳殿外等着了。 一看到魂不守舍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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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混元异动转机现 天空一阵旱天雷乍响,惊得小憩的伏印真人猛然坐起。 终究是上了年岁,这些日子处理宗门大小事务,可将伏印真人累得不轻。 从前伏印真人只管着囚云峰,也算得上是偏安一隅,如今整个宗门的事情都要过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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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初日,裹挟着昨夜的寒凉,肆意挥洒着朝晖,将每一片大地都染成了金色。 可纵使如此,龙七依旧觉得眩目,不由得以袖遮面,企图阻止光亮刺入眼帘。 龙七已经记不得,到底在墓冢中度过了多少个日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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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物事人非悠然居 看着一惊一乍的一男一女,刘夏无奈地摇了摇头。 能在此地遇见,可不得惊讶么?毕竟他们已经三年未见了。 当初刘夏可是先于龙七离开的元清。 三年前的灾难中,半夏为救刘夏,替他挡下了惠悟致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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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龙七决意入阵去 清微峰华光笼罩三年之久,至今无人能破。 上清真人闭关前,只说道一切皆有定数,便再无他言,更不曾示下如何应对。 伏印真人曾尝试破阵,但清微峰四周灼热无比,俨然是一座火焰山。 不!简直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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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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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灵香禁足弑阳殿 自从上次撞破了魔尊之后,灵香的自由便大不如前了,且不说被勒令不许随意走动,更是遣了人随时随地监视着她。 而那个人,竟是许久未见的惠悟。 早前灵香便料到,魔尊定会向自己发难,便提前做好了准备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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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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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灵香寻得窥尘镜 自从上次同惠悟聊过后,灵香便再也没有见到他。虽说灵香算不上多在意,但多少也得防备着些。 又知道他又去做什么了?若不是什么坏事还好,但前车之鉴,灵香可不能不防呀。 好在许多事情也算是按着灵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八章 清微峰上金光破 龙七笃定灵香不会害他,他相信灵香所做的一切皆有根由,而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答案定然在清微峰中。 刘夏本还想阻拦,可见龙七坚定的眼神,只能作罢。 倒不是刘夏不信任灵香,相反的,他也觉得一切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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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九章 薄言平心话元神 微光闪过,灵香顿时便来了精神。 本想着老老实实地待着,却不想还能遇到怪事——魔尊殿上黑咕隆咚的,哪来的光? 况且那道光可不似寻常的光呀。 灵香寻摸了一会,却没找到那道光的出处。莫看魔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章 龙七终见画中仙 当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映入龙七眼帘的,只有茫茫雾气,而他的身下,是一片巨大的莲叶,如船一般,将他稳稳地拖在水面。 莲叶的清香,让本有些眩晕恶心的龙七,渐渐地舒缓过来。他好奇地看向四周,可目之所及,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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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画境之中道原委 “啊!” 龙七不禁惊呼,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了! 小时候曾随父亲出游,在一户人家遇到一人,不正是眼前这个女子么! 虽然那个时候龙七还不太记事,但这件事还是印象深刻的,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才原是三族宝 为什么? 实话来讲,荼蘼仙子也说不清楚,她实在不懂,这种大世家的观念。 龙路乔三家,以乔家为尊,千百年来,恪尽职守,从未懈怠。 但也正是这千年,才致使了三族的灭顶之灾。 龙路乔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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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识海之中险脱身 灵香有些生气,窥尘镜竟给自己看一些不堪的东西。 不堪就算了,还没头没尾的! 那小魔尊瞧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对母亲欲行不轨! 诚然,灵香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怎样了,但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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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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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间难以言喻的寂静,令灵香有些无所适从,心绪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双眼眸之中,跪坐在地上许久,回过神后,却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也不是没遇到过诡异的事情,可如此诡异,还当真是头一回。 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http://.suya.cc/71/710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