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莼兮》 章节目录 第1章 心思 已是寒风刺骨的天气,四处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味。宽阔的大道上,一辆黑漆桥头的平顶马车缓缓而来,在雪白的地上留下一道辙痕,最终停在一座院落门前。

马夫跳下马来,将横在车上的小凳平稳的放在地面,请到:“小姐,到了。”

车门应声而开,从下面走下来一名青衣女子,作普通人家丫鬟装扮。她站稳后立刻将左手抬起,微低着头。此时车中伸出一只纤纤白皙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只见湖蓝色的窄袖上绣着朵朵小花儿,随后探出一个蓝色身影,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寒风,令她不由往回缩了缩,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氅衣。

见那蓝衣女子下车,宅前的守卫士兵立刻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

她只点头应允,带着身后的丫鬟进了门。刚过了花厅,就瞧见迎面而来的三官保。

“莼兮,这选秀的事......”看着自己女儿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三官保欲言又止。

一个月前,太皇太后颁布懿旨,下令大选,凡八旗①子女,不论满汉,13岁以上19岁以下待嫁女子皆应旨参选。

莼兮停下脚步,身后的丫鬟也精明的快步走开,厅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阿玛,还有什么想说的么?”莼兮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淡。

“阿玛是觉得这选秀之时不必出风头,落选了自然是最好了,阿玛已经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到时候......”

“阿玛。”莼兮打断他的话:“这是阿玛的意思?”

“这——是。”三官保心里有些虚,口齿都有些不利索。

“呵,恐怕不是吧。难道不是肖姨娘的意思么?三年后淳吟便是14岁,三年一次的选秀,到时候也可参加。肖姨娘是怕我先入宫得宠,不让淳吟入选吧?早早的就要做好打算,将我踢出局呢。”莼兮轻哼一声,十分不满自己的阿玛偏帮着旁人。

“没有,梦儿没有那个意思啊,都是为你好。在外做个嫡妻岂不是要比进宫跟众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强吗?”三官保解释道。

“可是,在皇宫里,再差的妾也比像我额娘一样的好。更何况,我想进宫,也必须进宫,这是我自己事情。阿玛,我到底还是你的嫡女,不至于这么偏心的左右我应该有的生活吧?即使将来淳吟想要入宫,我不会反对。她怎样,是她的事情,能不能进宫看她自己。而我,也一样,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阿玛,女儿刚拜完佛又赶了这么长的路,实在是累了,先回房里了。”说完,也不再理他,莼兮绕过他,离开了花厅。

“唉。”叹息一声,三官保也想着自己是不是当真做得过了。莼兮想入宫是5年前就已经有了心思,如今自己多加阻拦确实是不应该呀。

“砰。”莼兮用力的推开肖夫人的房门。

“你进来做甚?我这屋里也是你随便闯的了?”肖梦看清来人,也不顾什么端庄,开口就骂。

“肖姨娘倒是闲着没事,在屋里躲着做什么?怎么不去偷听一下我阿玛刚刚对我说了什么?”莼兮踏进门,径直走到内间一屁股坐在了铺着狐裘的贵妃椅上:“这里坐着可真暖和。狐裘也柔软舒适,很适合肖姨娘呢。”

肖梦铁青着脸,双眼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这变着法的辱骂自己是狐狸精?哼,也是她额娘自己没本事管不好自己丈夫的心,能怨的了谁?转念一想明白她来此的目的,讥讽道:“你是为了入宫的事来的?哼,你阿玛对你说了吧?其实王家也算是盛京②的首富,你嫁过去可是享福的命。”

“原来是王家,我倒是谁呢。肖姨娘倒是好心,为了我能落选还特意寻了这样的亲事来安我阿玛的心。只是可惜了,我可不能如了姨娘的意。”莼兮盯着肖梦,她向来讨厌这张脸,一张狐狸精的脸。

“你什么意思?”听她这么说,肖梦也来了气,真是不识好歹的丫头。

“这紫禁城③我是去定了。至于将来我是宫女还是娘娘,是我的事,不劳姨娘费心。至于那王家,既然此等有财,还是留给淳吟吧。若是等不了三年,姨娘也可以请阿玛休了你,自己嫁进去,那荣华富贵可就享用不尽了。指不定也真真的比咱这佐领府要好吧。”莼兮忍不住嘲笑一来,一开口嘴上便是不饶人。对待肖梦这样的人,好言好语,恐怕是行不通的。

“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肖梦脸一红,更加气愤。

“羞耻是什么?肖姨娘都可以不顾姐妹之情暗中勾搭上我阿玛,这羞耻二字,还轮不到你来教。明天我就出发去京城,而姨娘就好生照顾着淳吟吧,免得三年后缺了少了点什么,连选不不用选了。可以与姨娘一起嫁进王家。”听见肖梦的话,莼兮有些怒了,话语间更加的不客气。

说完,莼兮就从贵妃椅上起来,转身离开了。

“莼兮,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进了皇宫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这辈子,你额娘斗不过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能斗得了我么。”

莼兮的脸上满是不屑,这个女人似乎真的是放肆太久了,竟然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看不清。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温柔一笑:“只要我郭络罗莼兮活着一天,你肖梦就休想成为大夫人,永远只能是妾。”说完,笑得更是温柔了,似是要出水,踩着莲步出了门。

“小姐。”在门外久等的沐卉,早将这一番话听在了耳朵里。也不言论,只是唤了一声,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回了绣楼。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莼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沐卉。

沐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莼兮,道:“小姐,这肖姨娘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莼兮也停了下来,看着她问道。

“小心为妙。这去京城的路上,可要千万分的小心。”

“你我多少有些功夫,只是,也不知道她会派出什么样的人来。若是联合了王家,倒也是不好惹的。”这王家近几年在盛京崛起,一跃已经成了城中的首富,这势力也是不容小觑。顿了顿,莼兮又道:“可如今也已经别无他法。”

“那小姐只当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次是咱们先行,不与其他秀女同行,也是想着去京城先瞧瞧。”

“奴婢可是听说京城郊外有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尤其是下得一手好棋。不如去了京城,先瞧瞧那位姑娘吧。”

“呵,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舞文弄墨了。那样的女子,倒是世间少有,怕是男人眼里的美娇娘,书中的颜如玉了吧。”

“睡吧。奴婢也想着早日到达京城呢。”

沐卉为她捻好被角,吹灭了烛台出了门,到旁边自己的小屋里睡下。

次日一早,莼兮就带着沐卉与几个护卫上了马车。临行前,也没有与自己的阿玛多说什么,也着实是无话可说,离开了家,眼不见为净。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也显得她们之前的担心多余了。

“难不成是咱们错看了那肖姨娘。”沐卉拉上帘布,对车窗外的安静颇为不解,这一路上也忒平静了些。

莼兮没有说话。只觉得太过平静,反而不安了。

“到了哪里了?”莼兮打开马车的门,问车夫道。

“已经到了京城郊外,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咱们要住的客栈。”

“好。”莼兮点头,正欲关上门,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几匹快马。

“不好。”莼兮暗叫,紧了紧袖中的短刀。沐卉见此景也皱起眉头,随手拿了佩剑。

只听一声怒吼,就见马上的人都拔了剑冲过来。马车周围的护卫看见这场景纷纷拔剑护着车中的小姐。

“小姐当心,怕是遇上了劫匪。”随行的护卫叫了起来。

“那本姑娘还得会会这些个歹徒。”沐卉拔了剑冲出马车,与那群蒙面人打了起来。莼兮坐在车里,看着护卫一个个的倒下,也开始担心起来。瞧着同行的人落了下风,再也坐不住,冲出马车也与他们打斗起来,却一直只能自保而不得进攻。如此下去,终是不好。不出半月就是大选的日子,若是身上留了疤,那恐怕是连宫门都不必进了,但一时间竟也没有了办法。

想来肖梦派来的人都是知道了她的功夫,派来的人竟是这般厉害。即使杀不了她,伤了她也是必然的,到时候一定会落选。这样的歹毒的心,呵,肖梦倒是一点不留余地。

“哪里来的盗匪,居然敢在这里撒野。”一个明朗的声音想起,抬眼便看见一绯衣女子策马而来。她从腰间抽出一根细软的长鞭,也加入他们的打斗。不过一会儿,那群黑衣人就被绯衣女子制住,仓皇而逃。

“多谢姑娘相救。”莼兮带着沐卉上前,就要跪下,却被那女子扶起来。

“两位不必对我言谢,真正要救两位的是我们家姑娘。更何况,这个地方着实不是该他们捣乱的地儿。”绯衣女子道。

“不知你说的那位姑娘是什么人?”沐卉好奇心起,迫切的追问道。

“请两位随我来吧。”绯衣女子带着她们两人上马。

注释 ①八旗:清代旗人的社会生活军事组织形式,也是清代根本制度。主要分为满军八旗,汉军八旗,蒙古八旗,以满军八旗为尊。清顺治七年开始,由皇帝控制的正黄、镶黄、正白三旗称为上三旗,是皇帝亲兵,担任禁卫皇宫等任务。由诸王、贝勒掌控的镶白、正蓝、镶蓝、正红、镶红五旗称为下五旗。驻守京师及各地。

②盛京:今辽阳省沈阳市。清太祖把都城从辽阳迁至沈阳,建立行宫。清太宗尊沈阳为盛京,顺治元年,清朝迁都北京,沈阳成为留都,又称陪都。顺治十三年,清朝以“奉天承运”之意在沈阳设立奉天府,故而沈阳又名“奉天”。

③紫禁城:即北京故宫,明清两朝皇宫,旧称紫禁城。

章节目录 第2章 义结金兰 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大院前。里面传出悠扬的琴声、鼓声,想必里面是有歌舞了。

莼兮抬头看着上面写着归闲楼,心里明白了几分。

一进门便是两条曲折的游廊,游廊的中间是一大片的砖地,上面铺着厚厚的红毯,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向东而行,走了好一段路又见游廊里添置了好些桌椅。一路走去,琴声更近。忽见一位红衣女子正在两侧游廊正中的圆台上跳舞。曼妙的舞姿,纤细的身子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和着皑皑白雪,勾勒出一幅唯美的画卷。

“好美。”沐卉忍不住轻赞出声。

“那位就是你所说的救咱们的姑娘吧。”莼兮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抹红色。

“没错。”

“是韩姬姑娘么?”

“这位姑娘好生聪明。”

莼兮笑而不语。

等到那抹红色到了自己眼前,莼兮才回过神来,细细的瞧了一瞧。

白皙的脸上只是略施脂粉,细细的柳叶眉随着她温柔的笑容微微的上扬,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朱唇微启百媚千娇。一袭红裳垂落在地,腰间的系带包裹着那似乎经不起一握的纤腰,看上去说不出的艳丽动人,叫人不想移开双眼,只为多看上她一眼。

“天下间能迷倒男人的舞姿千千万,没想到,姑娘的舞竟然还可以让女子痴迷。”莼兮称赞着,半点没说假,这样的舞姿,恐怕世间也是少有吧。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这样的才女可是不多啊。不仅仅是这舞姿独步天下,这美貌也是举世无双的,说是大清第一也不为过。奇也!奇也!

“这是刚刚救下的两位姑娘。”一直屹立在旁的绯衣女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雪白的裘衣,为韩姬披上。仔细一瞧是一整块羔裘,这可是上品呐。

“雅南,备酒,两位请。”韩姬吩咐绯衣女子,声音也是温婉动听,想来歌声也是一绝。她伸出纤细白嫩的右手引着两人又往游廊深处去。又进一院门,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行走,见一片清澈的湖水,水中有一面阔五间的木屋,上书——棠梨小筑。经过拱形的木桥,莼兮随着韩姬进了木屋。

“不知两位闺名?”韩姬刚坐下,便问。

“叫我莼兮就好,这是沐卉。”莼兮也跟着坐下,目光仍是停留在韩姬身上。

“不知姑娘可会下棋?”韩姬又问。

“略懂一二。”莼兮答。

“那可否与我来一盘?”正说极此,雅南就备好了酒,送了进来。

“难道姑娘是要与我一边饮酒一边下棋?”莼兮看着此举,有些意外。

“有何不可?还是姑娘不愿?”韩姬温柔的说着,双眸看向她。

莼兮顿感兴奋,笑了笑,说道:“韩姑娘到真是特别。不过,我也想尝试一次这样的棋会不会下错了去。”

雅南准备好棋盘,便带着沐卉一起出去。

“这是东珠做的。”韩姬喃喃道。

“磨了粉做的?”莼兮大惊。这东珠在大清可是皇室用物,后宫妃嫔与王室宗亲用的。普通人若是得了一颗已经是喜事,她竟然将它们磨成粉,做出这么多颗棋子来。

“那黑子呢?”莼兮忙问。

“黑珍珠。”韩姬笑答。

“这些可都是皇室用物啊。”莼兮惊叹不已,这韩姬处处都透露着不凡。一路走来,发现这院子也是很大,比一般的庭院要大上许多。

“也是人家送的。”韩姬并不以为意。

“怕是连宫里的主子们都快不及姑娘用度了。”莼兮笑道。这是实话,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都还配不上她。

“这棋盘是暖玉做的,即使是寒冬也不凉手的。若是姑娘今日赢了我,我便将它们送与姑娘。”韩姬的声音很温柔,光听她说话就已经让人觉得很舒服。

“为何?不过萍水相逢,姑娘已经救我一命,又怎么能送我如此珍宝?”莼兮瞪大双眸,眼里满是不解。这样的姑娘当属头一个了吧,果真是奇女子。

“相逢就是有缘,姑娘今日怕不是遇上劫匪了吧。”韩姬的话很是肯定,她手执一子,轻轻放在棋盘在。

莼兮点头,也不隐瞒:“确实不是。不瞒韩姑娘,那些人是我的姨娘派来的。”

“要杀你?”

“或许是,也或许只是想我受伤进不了宫。”莼兮一笑,她也不清楚那些人的真实目的,毕竟最后并没有的手。

韩姬有些好奇了,又问:“姑娘是入选的秀女?”

“是。”莼兮点了点头。

“你想入宫?这是光耀门媒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许?”韩姬不解,眼前女子样貌乃是上乘,再观棋艺,已然不错。想来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肯定不俗,入了宫必然是会受宠的。

“怕我挡了妹妹的路。”莼兮笑笑,自己也觉得这话难以说得。

韩姬一听,反而乐了,笑道:“呵!难怪了,你我果然是有缘呢。”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莼兮不明,问道。

“其实,我的身世比起姑娘来说,更悲惨。我娘也是正房,却被一个狐媚女子夺了丈夫。被赶出家门,独自扶养才六岁的我。十年来,我跟我娘受尽苦头,我娘不仅仅要用刺绣养我,更要教我琴棋书画舞,每日劳心劳力。后来不得已嫁了一方富贾为妾,只为了养我。三年前,我娘去了,是劳累所致。虽然嫁了富人,也终究只是个妾氏,又带着我,受尽了折磨。我娘死的时候,我认识了雅南。她是个孤儿,从小在武馆长大,后来武馆没了,她就成了乞丐,我就带她回去了。她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所以,她将那位富人杀了。为了这件事,我冤枉了那富人的夫人,她做了替罪羊。我也因此得到了一大笔财富。我来到京城,买了这座院子,直到现在。”

“原来姑娘的身世竟然是这般凄凉。”莼兮听完,不由感叹。这世上有多少的凄苦之人。

“是啊。所以,我才说咱们有缘。你还是有福之人,至少你还能平安幸福的长大,如今还能参选秀女。这样,总有一天他们会匍匐在你的脚下叫你一声娘娘。”韩姬肯定的说。

“姑娘为何如此确定我的未来呢?”

韩姬浅浅一笑,认真的说:“凭姑娘的棋。有筹谋的人才能在后宫生存。以姑娘的姿色,必然中选。得宠是早晚的事,那做娘娘的那一天也不会远。”

莼兮心中不免有些吃惊,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能不让人喜欢?她的才华会被流传到了盛京:“难怪韩姬姑娘的棋下得好。不仅仅是棋艺好,更好的是从一盘棋就能看清一个人。”

“姑娘过奖了,姑娘输了。”韩姬落下手中白子,莼兮才惊觉自己已经输了棋。仔细瞧着棋盘,不由暗叹:自己巧妙的引君入瓮,竟然被她轻易看破,更是设下圈套让自己着了道。

“看来,这棋子棋盘终究是不属于我呢。”莼兮低笑。

“姑娘错了。输了,不代表不属于。输了这一局不代表下一次不会赢。今日我还是可以将它们送给你,只是能否取到,就要看将来姑娘的本事。我就先为姑娘保管着,不会送与别人的。”韩姬的一番话,让莼兮为之动容。

莼兮叹道:“但愿姑娘不会与我为敌。不然,我定会不如你的。”

“韩姬大可保证永不与你为敌。我今年十六,想必姑娘没有我大吧?”韩姬脸上是温柔的笑容,却又显得那样的真诚。

“我十五小你一岁。”

“这酒没喝完。”韩姬看着一边的酒壶。

“不如祭了天地。”莼兮明白了她的意思,相视一笑。

“那从今日起,便以姐妹相称。”

“姐姐”

“妹妹。”

喊完,两人就又笑开了。

“那妹妹这几日就留下陪陪姐姐。到时候姐姐定然亲自送妹妹去紫禁城。”

“多谢姐姐收留。”莼兮点头,应了下来。她能有幸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也是一大喜事。这韩姬身上,有太多让她意外的地方,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雅南,快去准备两位姑娘的房间。”韩姬叫了一声,吩咐下去。

“是,姑娘。”雅南站在门外应了,便匆匆离开。

夜深了,莼兮才回了厢房。

“小姐。为何如此相信这韩姬姑娘呢?”关上门,沐卉就忍不住问道。虽然她对这韩姬也是喜欢不已,可到底这韩姬身上有太多的疑惑让她看不明白。

“以后也叫她韩小姐。她是我的姐姐,结拜之情,不可忘。我们两人今日可谓是相见恨晚呢。身世相似,性格相似。她的聪明也让我敬佩。这样的姑娘果然对得起在外流传的仙子模样,梦中情人呢。”莼兮一想起今日与韩姬的相处,脸上便洋溢着一丝的得意。

“也对。这小姐的棋艺已经是不错了。可韩姬却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小姐赢了。我们进来的时候她跳舞那样美,真的好像天仙下凡。也真不知道世上有什么人能与之相配。”

“有。这京城之中就有三人。”莼兮嘴角扬起弯月,眉间也满是笑容。

“谁?”沐卉好奇的问。

“贤王。”莼兮说出第一人。

“就是那位裕亲王?”

“正是。”莼兮点头。

沐卉叹气,又问:“可惜人家身为王爷,又早已有了福晋,还有两人呢?”

莼兮一笑,又说:“明珠大人之子,纳兰容若。”

“这人倒是还算配的上韩姬姑娘的。小姐,还有一人呢?”

“当今天子身边还有一位能文能武的忠臣。”

“小姐说的是那位曹子清,曹大人?可他如今早有家眷,便不能算在内了吧。沐卉倒是令想起一人来。”

莼兮自然晓得她要说的是谁,立刻说:“那人是我的。所以,不能算在里面。”

“呵呵,小姐好生小气呢。”沐卉忍不住笑话起她来。

“有些事情还是小气的好。”

“小姐睡吧,奴婢就在隔壁。”

沐卉离开好一会儿,莼兮才沉沉睡去,睡梦中,仍在与韩姬谈论诗词歌赋。

大选之日很快便到了。韩姬亲自送了莼兮进城直到宫门口。

“这几日烦扰了姐姐。”莼兮感激道。

韩姬一摇头,微笑着说:“无碍。我本就觉得清闲,原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我也想着要在以后好好的利用起那片土地,可不能埋没了那些个人才。”

莼兮疑惑:“姐姐这话妹妹可真是有些不明白。”

“他日成功了妹妹自然会知晓我今日所想。在这我也先祝妹妹能中选,早日得到皇上的宠爱。”

韩姬的祝福也让莼兮不再多想,谢道:“承姐姐吉言。”

“时间不早了,快些进去吧。”韩姬目送了莼兮与沐卉入宫,才回到马车上。

“姑娘,莼兮姑娘真的会是贵人么?”雅南还望着宫门口,问道。

“她是有福之人,必然会是我的贵人。”韩姬笑道。

“姑娘又怎么会这般相信?”

“直觉吧,女人的直觉。”

章节目录 第3章 翊坤宫 莼兮跟着入宫的秀女们一起走过一道道宫门,才到了选秀的地方。看上去也有近千人,这可真是要经过重重筛选方能入宫的吧。

“小姐,好多人呢。听说这回大选因故延迟,还裁去了一半了秀女,竟不想还有这么多。”沐卉看着这人山人海,忍不住埋怨。

“咱们先去那边儿。”莼兮听见有太监在喊,拉了沐卉就过去。

“是我先到的,让我先进去。”莼兮刚到就听见有女声在喊。只见那女子身着华丽的粉色宫装,头上戴着银制的镂空簪子,中间戴着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双耳上戴着一对玉石坠子,看上去也实在娇艳。

“这位姐姐,我明明看见是她先到的。”另一个女声又在旁边响起。莼兮抬眼看过去,是一位穿着碧绿的宫装,梳得小两把头,头上只简单的戴着鲜花作为装饰。双耳上戴着一对碎绿的耳环,手中握着一方碧色的手绢,看上去很是清新典雅。声音不大,但十分有力。

“你又是谁?”先前的那位秀女也看清了来人,冷冷的问。

“我是护军参领①华善的女儿,王恬如。”

“也不过是个参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噢?那不知姐姐又是什么人啊?”王恬如听了心里不乐意,莫不是这女子大有来头?生得如此傲慢,好生惹人厌。

“我可是宣府总兵官②刚阿泰的女儿——李碧春。”先前那女子自豪的报着名讳,毫不掩饰的高傲。

王恬如听见她的话也不敢多言,她的阿玛比起自己的阿玛可是高出太多。只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后被呵斥得愣住的柔弱女子。这时莼兮才看清了这事情的另一位主角儿。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瞧那软弱无骨的身子,难免有些担心她走路会折了腰。到让她想起了也如她这搬的女子——汉朝的那位赵飞燕,赵皇后。相比之下,这女子倒是多了几分柔弱。那双大眼睛,水灵得很。

“姐姐,算了。”只见她轻轻扯了扯王恬如的衣裳,轻声说道。

李碧春也听见了,轻哼一声昂首走了进去。

王恬如只是看着她的动作,她那轻蔑的眼神自然也没落下。

莼兮微笑的看着这出戏。

“兴许,这宫里的日子很有趣。”莼兮笑道。

沐卉也点头称是。

选拔是按照八旗分开选拔的,每一旗一天。也就不像刚来的那一日那般人多了。

经过几日的选拔,最终剩下的只有三十几人。又经过一个月的教习,教导了宫中的规矩礼仪。定在三天后面见皇上,昭圣太皇太后,仁宪皇太后以及宛妃和佟妃。这次大选也是昭圣太皇太后下的旨,交给宛妃,佟妃共同来办。

面圣之后受封的的仅剩下七人。

分别是满洲镶黄旗正一品太师③果毅公④竭必隆之女,宛妃之妹钮祜禄云月,被封为嫔。

再是汉军正蓝旗正二品宣府总兵官刚阿泰之女李碧春,被封为贵人,赐号安。

满洲镶黄旗正四品佐领⑤三官保之女,郭络罗.莼兮,被封为贵人。

满洲镶黄旗正四品护军参领华善之女,王恬如。被封为常在。

苏州知府⑥宋云之女,宋婷。被封为常在。

满洲镶蓝旗正六品骁骑校⑦昭格之女纳拉.穆清被封为答应。

满洲镶黄旗从七品司库⑧卓奇之女戴佳.香菱被封为答应。

昭圣太皇太后下旨让各位小主三日后搬进定好的住所。

云嫔钮祜禄.云月随她的姐姐宛妃同住西六宫的永寿宫,住在西配殿澜月殿。

安贵人李碧春住在永寿宫之西的启祥宫西配殿福曦殿,而启祥宫的东配殿漱玉轩原本住着的是因早产大出血疯掉的布贵人兆佳氏,如今让穆答应纳喇穆清住。

西六宫之北的储秀宫则让王常在王恬如住在西配殿含翠殿,答应戴佳.香菱住在东配殿的迎春殿。

启祥宫之北的长春宫东配殿住了常在宋婷。西配殿摇光殿里早前就住着瑾贵人赫舍里.瑾瑜,她与那位布贵人都是宫女出身。得宠辛后封了官女子,晋了答应,后来又晋了贵人的位份。哪知才晋了位份就闻皇后有孕,不多久布贵人又有了身孕。皇上对她也也冷落了不少。

而长春宫之东,永寿宫之北,储秀宫之南的翊坤宫却赐给了莼兮一人独住。这莫不是皇上对她的恩宠。

因为仅她一人居住,所以宛妃就许了她住在只有嫔以上的主位才有资格居住的后寝殿。

更是吩咐了人要好生打理了才让她搬过去。

莼兮被沐卉扶着站在翊坤宫面前。早就站在宫门口的一行人见到她纷纷跪下。齐声道:“恭贺莼小主入住翊坤宫。”

“起来吧。”莼兮微笑着将为首的人扶了起来,沐卉也将其他人也扶起来。

“奴才翊坤宫管事太监孔阳请小主安。”刚刚被扶起来的太监又打了个欠,莼兮许了才起来。

“奴婢翊坤宫掌事姑姑舒袖请小主安。”他刚一起身,就见旁边的宫女又道。

“起来吧。”

“请小主随奴婢进宫。”舒袖领着一行人进了翊坤宫。

过了翊坤门,往前走,就看见一座木制的影壁门,上书光明盛昌,穿过屏门,便看见正殿上挂着翊坤宫三个金色大字。左边的西配殿上挂着元和殿,右边的东配殿上挂着延合殿。

越往前越能看清正殿。正殿面阔五间,台基下设铜鹤,铜炉各一对。走上几级台基,进了门,明间正中地平一分设有宝座,屏风,香几。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罗松缠枝落地罩,将中间与东西次间隔开。

莼兮往西边走,北面是檀木圆桌,四周摆着束腰瓷面圆凳。南面是暖榻,榻上放着矮桌。再往里走,是西梢间,与次间用碧纱厨与之隔开来。舒袖上前打开来,莼兮站在一边往里瞧了瞧,只在北边设一架子床,床边有一妆台,妆台边设一角柜,南面放着红木方桌,两边皆有一太师椅,桌上放着一只瓷瓶,站得远了些也未细瞧是个什么好东西。

“小主,再瞧瞧这边。”舒袖带着莼兮又往东走。

只见东次间与梢间并未分开。最东边是暖榻,榻上摆着百鸟九围屏,围屏正中放着铁力木雕花五屏风,屏风前放着青花软垫,青玉抱香枕。两侧放着黑漆小圆桌,桌上摆着四方宫灯,灯罩上亦提有诗文。两端里侧放着大小多宝格,上面放着各式古董玩物。塌下摆着紫檀珐琅面脚踏。脚踏前设大红团花地毡,上面摆了两只镙丝镶宝石的香炉。与次间用暗红色纱帘相隔,北面与南面各放着几张太师椅,中间用八角雕花花几相隔。

舒袖解释这是平日里一宫主位接见外客的地方,平日里也可在此稍坐。

舒袖带着一行人从明间宝座屏风后一小门出去,便是后寝殿。亦是面阔五间,与正殿不同的是,顶上乃是黄琉璃硬山顶。

后殿亦有东西配殿各三间,舒袖只引着莼兮入了后殿正间。早在他们一行奴才进来之前,就听闻莼兮独居翊坤宫,又可享嫔位以上才可入住的后殿正殿。

莼兮踏入住所,心中不由称赞。这寝殿竟是与大家客厅一般。

中间正北,有一六扇挂屏,上书宋苏轼的水龙吟。挂屏之下摆着梨花木平头案,案上放着一尊玉如意。两侧的香几上摆着鲜花。案前有一方桌,两侧摆着玫瑰椅。

东边用梨花木圆光罩与中间隔开,东次间正中有一紫檀木雕花海棠花屏风,北面用大多宝格隔开一小间,里面摆放了少量的古董作为装饰。

又用了梨花木翠羽凌风落地罩与东梢间隔开。

东梢间北面是一面书柜,上面放着少量的书籍,旁边有一后门,可通往后廊。正东边开一圆窗,窗前设红木云纹书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皆是皇室用物,莼兮也觉得少见。案前摆着一张红木花卉纹滕心圈椅,两面的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

南边亦是暖榻,榻上摆着矮桌,一个黑漆百宝立柜,也可作书桌来用。

往西走,西梢间与正间用花梨木地罩相隔,正中用雕荷花镶嵌的苏绣作门,可翻转而开。

进了里子,北面塌上正中放着文竹小炕几,两边摆着香色团花坐垫,同色的绣花大迎枕。靠近窗边放着两条紫檀镶黄杨木长几,上面摆着百宝戏狮图插屏与玻璃风灯,塌下放着珐琅脚踏。

南边放着红木云石方圆景七屏围榻,紫檀万福纹立柜与多宝格,一张人高的玻璃镜,立于旁边。

再往里就是寝室里,用碧纱厨与外面隔开。西边摆着一张黑漆镶螺钿花蝶纹八步床,月白色细纱帐子将它轻轻围住。旁边摆着紫檀木妆台,台上摆着各样首饰,舒袖说都是刚赏的。北边摆着各种柜子,更有紫檀木百宝嵌四大件柜。一旁还有红木百宝嵌高面盆架。柜子旁边也有一小门,可通往围廊。

南面是暖阁,只在暖榻上面放了宝蓝色五福团花炕褥。

“沐卉,把我的东西都放好吧。”

“奴婢来吧。”舒袖连忙上前,帮着把东西一一放好。

注释:①护军参领:是清代八旗兵护军营军事职官名称。掌领护军宿卫宫禁。八旗护军参领,每旗满洲10人,蒙古4人,总额112人。分正、副两级,正参领正三品,副参领正四品。

②宣府总兵官:宣府,为地名。清代总兵为绿营兵正,官阶正二品,受提督统辖,掌理本镇军务,又称“总镇”

③太师:官名,正一品,为加衔,无实际职权

④果毅公:册封或世袭公爵名

⑤佐领:官名,正四品。驻京师者置於参领之下;驻防,则置于协领之下。战时领兵官,平时为行政官,掌管所属户口、田宅、兵籍、诉讼诸事。

⑥知府:官名,清朝为正四品。明、清两朝,省、县之间的一级行政单位被称作“府”。除了首都、陪都所在地的府长官仍然称府尹外,一般的府长官,都称做“知府”,意思是“知(即主持)某府事”。

⑦骁骑校:官名,正六品。骁骑营为受各旗都统直接统率的部队,佐领与骁骑校为直接受都统与副都统、参领管辖的军官。

⑧司库:官名,清朝之位阶约为从七品。司库职能通常为辅佐主官之用,为基层官员编制之一,设置于如内务府的官署,负责财物出纳

章节目录 第4章 宫中局势 莼兮从寝殿出来,穿过小门。进了正殿东边,踩着紫檀珐琅面脚踏,坐到塌上的青花软垫上之上。舒袖连忙带了人进来一一问安。

孔阳又侧身介绍了他身后的两位小太监:“这是小圆子,这是小芹子。”

“小圆子?小芹子?”沐卉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都是菜名呢?”

看见孔阳跟小圆子小芹子脸色不好,又笑了笑,说道:“别介意。我叫沐卉。是与小姐,噢,不对是小主一同进宫的。宫里的规律多少有些不明白的还请各位多多照弗。”

“一定一定。”孔阳听她这么一说立即松了口气。

“这两位是拂儿,捷儿,与小圆子小芹子一样都只在主殿外侍候,外头还站着的都是翊坤宫的宫女太监,平日里做些粗活。”

说完又拉着旁边的小宫女:“这是兰馨,主要负责殿内的事情。”

“给莼小主请安。”甜甜的声音让人听着舒服。

莼兮看了一眼,点点头,对着沐卉道一声:“赏。”

“兰馨,还不快去为小主奉茶。”舒袖吩咐。

“这丫头看着年岁不大,怕是入宫不久吧。舒袖姑姑怎的如此看中呢?”莼兮看着匆匆往外跑的背影,轻声问。

舒袖也看向兰馨出去的方向,回头对着莼兮恭敬的一笑,得意的说:“回小主,这兰馨入宫虽然才半年,可是手脚伶俐,又生的聪明。所以奴婢看中些,希望能好生服侍着小主。”

“嗯。”莼兮笑着点头:“我身边着实需要这样的人呢。希望以后这翊坤宫里上上下下都是一条心。”

“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忠心为小主。”众人齐声道。

虽然都是奉承的话,可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舒服。莼兮点了点头,满意道:“嗯。这是沐卉,是我家生的丫头。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以后就由她与兰馨在殿里伺候,舒袖姑姑多担待些。”

“谨遵小主吩咐。”舒袖看了一眼沐卉,应了下来。

“都下去忙吧。”莼兮让沐卉给他们一人赏了些银子,就让他们退了出去。

“奴才告退。”

舒袖带着一行人退下,沐卉就立刻欢喜着在屋里到处看。

“小姐,这么大的地方以后可都是你一人住了呢。”逛了一圈,沐卉满意的跑到莼兮身边的脚踏上坐下。

“是呢。再也不必看肖氏那丑恶的嘴脸。”莼兮笑着,随手摸着身下的柔软坐垫,浅绿色的布缎上绣着山水画。又摸向紫檀方桌,上面镂空的雕刻也显得十分精致。望着沐卉又道:“以后咱们就要看各宫娘娘们的眼色了。”

“小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担忧。皇上不过见了小姐一面就赐居翊坤宫。听说这里可是除去佟妃的承乾宫,宛妃的永寿宫外最好的宫殿了,离皇上所住的乾清宫也挺近的呢。”沐卉立刻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像献媚似的讲给莼兮听。

“呵,皇上的宠爱无异于又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她们明里会待我好,可暗地里谁又知道他们的心思。只是这东西十二宫,除了与我一同进宫的人。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莼兮问道。

这一问沐卉可答不上来,随即想到:“那小姐不妨叫来舒袖姑姑问一问。”

“也好,快去请了来。”莼兮点头,立刻拍了一下脚边坐着的沐卉。

“莼小主吉祥。”舒袖进来行了礼,莼兮示意坐下,沐卉忙端来一方圆凳。

舒袖坐下,眼里没有半点疑惑,反而有些明了。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稳重得很。

“姑姑今年芳龄?”莼兮开口问。

舒袖回答说:“奴婢如今已经双十年华了。”

“姑姑这个年龄就做了一宫的掌事姑姑,倒是真有些本事的。不知姑姑以前在哪里当差?”莼兮又问。

“奴婢从前在慈宁宫。”

“姑姑竟然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么?那怎么又调来了翊坤宫伺候一个刚入宫的贵人了?太皇太后竟也舍得放人?”莼兮嗤笑,看着依然微低着头的舒袖。

“奴婢是主动要求来翊坤宫的。”舒袖微微一抬头,看了莼兮一眼。

莼兮看着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扬眉问她:“噢?为何?为了一个不曾见过,只听闻在殿选当天被皇上看中,封了贵人的我?怕不是吧。”

舒袖不假思索,反应极快,立刻说道:“小主日后是否得宠奴婢不好说,但奴婢定会好生伺候主子。主子被封了贵人,又独居翊坤宫这的确是莫大的荣幸,也是奴婢来的原因。与其在慈宁宫做一个小宫女,不如到小主身边,来翊坤宫做掌事姑姑,那岂不是更好。”

“你倒是会谋算。”莼兮沉了脸,有些火气,却并不发作,这舒袖倒也是个敢直言不讳的人。

顿了顿,莼兮又说:“跟在我身边,我只求忠心,不求聪明与否。姑姑你能看得起莼兮,是莼兮的荣幸。既然姑姑想要过得好,还得先让莼兮过得好。只是莼兮刚刚入宫,有很多事都不明白,还希望姑姑能够指点一二。”

舒袖听莼兮这么一说一直悬吊的心也放了下来,说:“指点不敢,小主请讲,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且分析一下后宫如今的形势吧。凡事都会拉帮结派,这后宫定不会例外。你虽然只是跟在慈宁宫的小宫女,可依照姑姑的本事,知道的定然也不少吧?”莼兮不再看她,而是欣赏起自己旁边摆放着的宫灯,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诗句。

舒袖看了她一眼,见她似是并不在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沐卉,却只见后者含笑看着她,像是在要答案一般。

思量再三,舒袖说道:“半年前皇后娘娘因难产离世,这后宫中就由佟妃与宛妃共同打理。之前后宫唯皇后娘娘独大,皇后不仅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更是位贤德善良的好皇后,也因此颇得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喜爱,后宫之中也无人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皇上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莼兮略有所思,但没有开口问,舒袖只好继续道“只是如今只有宛妃与佟妃了。这两位娘娘在皇后娘娘离世后将后宫打理得很好,平日里对奴才们也是不错的。宛妃娘娘对皇上甚是体贴,似乎能洞悉皇上的心思。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都知道。反而佟妃,倒是太过温柔贤惠,不似宛妃的精明。”

“这么说来,现在宫中分作两派了?”莼兮突然问道。

舒袖点头称是。

“还有呢?在她们身边总有跟随的吧?”莼兮又问。

“有的。长春宫的瑾贵人原先就是跟着皇后的,也因此得了皇上的宠爱,如今倒是与宛妃娘娘走得近些。再就是荣贵人了,皇上的第一位皇子就是荣贵人所出。只可惜荣贵人连连失了三位皇子,现下也只有一位格格。可皇上对她反而更为喜爱,如今可是宫中最为受宠的人了。还有延禧宫的惠贵人,是大阿哥的生母,也是如今仅有皇子的小主,她向来与佟妃走的很近。再就是咸福宫的董贵人,她曾经有过一位小格格,不过在去年也夭折,自此脾气也有些古怪。”

“现在宫里就这么些人么?”沐卉在边儿上听着,心中有些发颤,这后宫可当真没有那般简单。就单单是那位荣贵人就不简单了,接连失了三位皇子竟然还能如此得宠,实在是了不得的。

“是的。除了新进宫的小主,这些都是宫里有宠的主子了。”

莼兮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不再说话,良久才又问:“舒袖。你说说,这些主子里哪些是能让我可以多亲近些的?”

“小主不妨自己观察,奴才知道的都只是面上的。如今小主刚入宫实在不宜与哪一位走的近,倒不如静观其变。小主若是得了圣宠,任谁都会想要拉拢。到时候,小主再择合适的。”本以为舒袖会说佟妃或者宛妃,却不想这舒袖精明得很,三两句就将这话圆了过去。

“舒袖,你确实是很聪明。希望你以后能在我身边多帮帮我。沐卉愚笨,也希望你能多带着些。”

“姑姑,还请别吝啬,多教沐卉一些。”沐卉听了,立刻明白莼兮的意思,忙到舒袖面前,一拂身。

“姑娘这是哪里话。”舒袖连忙起身,将她拉起来。再跪到莼兮面前:“多谢小主信任。”

莼兮挥一挥手:“行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舒袖出去了,沐卉就立刻跟了上去,见她走远,才回头跑回莼兮身边。

“你觉得这个舒袖可信吗?”好一会儿,莼兮才看着沐卉问道。

“还不知道,沐卉只明白,这皇宫里的人,多少得防着。她如此精明呢,更该有所防范。”

“是咱们府里的争斗太过了么?”莼兮听见沐卉的话,忍不住叹息,这些年来的风波令她们两个都心有余悸。

沐卉却说:“其实,肖姨娘的做派,那些个事情,让咱们学了不少。小姐不是该觉得是件好事么?”

“没错。若是没了她,我现下还单纯得很呢。恐怕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进了宫恐怕完全没有生存的能力。”莼兮脸上挂着微笑。脑子里浮现出肖姨娘现在苦闷的脸,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听了舒袖的说辞,觉得如何?”许久,莼兮又问。

“奴婢觉得这宫中的两股势力都不一般呢。这宛妃手底下有瑾贵人,荣贵人,都是得宠的主儿。反而佟妃只有惠贵人。惠贵人虽比不得瑾贵人与荣贵人得宠,却又有一位阿哥在身边。这两股势力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吧。”

莼兮显然不同意沐卉说的,她摇了摇头:“我却不这么认为。这孩子是一辈子的事情,这宠爱仅仅只是一阵子。若是哪日荣贵人失了宠,这宫中可就是佟妃的天下了。”

“小主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么?”沐卉问。

“还需再看看。”莼兮走下脚踏,跟着沐卉一起参观起住所来了。

这里,就是她这辈子的家了。

章节目录 第5章 喜讯 一大早舒袖就为莼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穿了一件粉色的宫装,外套一件蜜色对襟小袄,头上只戴着一朵同色的海棠绢花,和一只蝴蝶簪。

准备好一切以后由舒袖带路与沐卉一起去了永寿宫。

路上,舒袖与莼兮说起

刚到了永寿宫宫门就看见迎面而来的李碧春和纳喇.穆清。

莼兮静静的看着两人,想起了数日前的那一幕。

“她们还真是冤家。”身后的沐卉小声说道。

“什么?”舒袖愣愣的看着由远而近的人,扭头看了一眼沐卉。

“入宫那天那两位小主就起过争执。那位穿绿衣的小主可是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呢。”沐卉回到道。

“那是穆答应,旁边穿鹅黄色衣裳的是安贵人。是这次仅有的一位被赐号的小主呢。”舒袖说。

“我想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吧。”莼兮在这时突然开口:“好了,过来了,别说了。”

“莼贵人万福。”纳拉穆青走到她跟前,行了万福礼。

“起来吧。”莼兮微笑着将她扶起,抬眼看到了李碧春,两人相视,莼兮颔首而礼。安贵人看了一眼立刻走进了永寿门。

“好生傲慢。”沐卉撅嘴。

“我们也进去吧。”莼兮并不以为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正殿就看见明间正北向南的两方宝座之上,一左一右的端庄的坐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女人。

“参见宛妃娘娘,佟妃娘娘。”几个人行了大礼,就被叫起。被带着去了一边自己的座位,而旁边坐着的就是放在在门外嚣张不已的安贵人。

“左边的是宛妃,右边的是佟妃。”刚坐下,舒袖就在莼兮耳边说道。莼兮点点头,殿选那日虽说都见过,却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早已经记不得样貌。

莼兮看着她们,想着昨天舒袖的描述。这两人都不过是二十出头。身着华丽的宫装,上面绣着繁琐的图案。头上戴着各色金簪鲜花。比起自己略微简单的打扮,显得特别华丽。两人的长相均不是特别漂亮,但坐在那有一分端庄大方的感觉,的确是雍容华贵的妇人。

妇人?没错,进了这紫禁城被皇上宠幸以后,不都是妇人了么?

没多久新入宫的几位小主都纷纷到了,半柱香后各宫的主子们也都到齐了。

“不必再行礼了。今日初见各位妹妹,本宫与佟妃妹妹都备了几份薄礼,紫言。“宛月叫了一声,身旁的紫言姑姑立刻吩咐了人将早已备好的锦盒端了上来。

“谢娘娘赏。”

得了礼,将东西都交给身后跟来的宫女。

“相信各位妹妹都互不认识,借着今天就认识一下吧。”佟若飞温和的声音响起。

“佟妃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宫,本宫也都还不认得各位妹妹呢。不如就从宫里的老人开始吧。”宛月尴尬一笑,这礼倒是送了,竟然忘了这茬。

佟若飞望着大家温婉一笑,她身边的怜雪姑姑忙上前介绍道:“这是惠贵人,这是荣贵人、董贵人,瑾贵人。”贵人以下的几位都纷纷起身行礼。

莼兮一一看了过去,特意在荣贵人马佳以晴身上多留意了几眼。

只见马佳以晴穿着琥珀色的宫装,样式新颖,绣花也十分考究。大概是因为天冷,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领巾。样子看上去十分秀丽,看不出多大的年岁。可听舒袖之前提过马佳以晴的年龄是宫里的嫔妃中最大的,比皇上都大两岁。可如今看上去竟然比旁边的人都显得小。

偶尔一笑,也显得百媚千娇。莼兮在心中轻叹,难怪皇上会对她疼爱有加,想来,这荣贵人也是极尽柔媚的女子。

怜雪又看向宛月右下方的人说道:“这是云嫔。她下方的是安贵人,莼贵人。”刚刚的一行人又转身对着三人行礼。

怜雪又接着说:“莼贵人旁边坐着的同样是新入宫的宋常在,她旁边的是香答应;瑾贵人旁边的是王常在,她身边的是穆答应。”

见了礼,彼此都有了认识,宛月也就不再说些客气话:“早在今年年初就已经下旨大选,却一再的耽搁了。怎知半年前皇后娘娘突然离世,又耽搁了下来。如今皇上子嗣单薄,生下来的孩子又大多不幸。太皇太后为大清皇脉着想,又下旨选秀,这方能见到各位妹妹们。以前是后宫里的嫔妃少,如今又添了几位妹妹,早日有孕,定然是大喜的事情。如今后宫之中由本宫与佟妃共同打理,不管是哪位妹妹,本宫都希望能够和睦相处。特别是新入宫的几位妹妹,后宫里不比你们各自的家里。不管你们的阿玛身居何职,在后宫里,你们自己要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要越了身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多谢娘娘教诲。”众人起身,行礼,然后再坐回自己的位子。

折腾了半日,才听见宛月说道:“行了,本宫也乏了各位妹妹这会子都回去吧。日后也只需三日来一次永寿宫议事便罢。”

听完宛月的话,众人连忙起身跪安。

“本宫也该回去了。”佟若飞也站起身,被怜雪扶着往门口走。

“恭送佟妃娘娘。”

在经过莼兮面前时,佟若飞刻意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后又迈开步子走出了大殿。

莼兮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永寿宫。

回翊坤宫的路并不远,莼兮却觉得走得十分难受。她并不习惯于身后跟着一群人。里面更是有小主,宫女,太监。她身后不远就是常在王恬如与答应戴佳香凝。其后的是住在她旁边长春宫里的贵人赫舍里瑾瑜与常在宋婷。莼兮走在最前面,忽然感觉到有一阵压力。她不敢加快步子,更是不敢走慢了,只能匀步走着。

“小主,这边。”舒袖提醒道,莼兮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

莼兮进了翊坤门,就看见小圆子,小芹子抱着什么匆匆进了正殿,又瞧见又几个不认识的太监站在殿前。

“出什么事了?”莼兮问。

“回小主,想必是各宫赏赐的东西。这些都是太皇太后,皇太后,佟妃及宛妃赏的,每位小主都有。”舒袖回道。

“小主万福。”门口的太监见了她们进来,立刻上前打了个欠。

“起来吧。”莼兮径直走进了殿里。看见西间炕床上,桌上都摆满了各样的布匹首饰。

“这是佟妃娘娘赏赐的玉镯,是上好的和田碧玉手镯呢。这上面有暗花,雕刻得十分精致。”孔阳上前拿起一只盒子送到莼兮跟前同她介绍道。

莼兮点点头,将手镯放下:“把它们收好吧。既然是人人都有的东西,就没什么好稀罕的。舒袖,今儿在永寿宫赏的也都一并拿去吧”

“可是佟妃娘娘只送出这一对碧玉手镯,其余的可都没有这样通透呢。”孔阳又道。

莼兮没有说话,孔阳自觉没趣,收好东西,就出去了。

“小主不喜欢那些东西吗?”沐卉跟着莼兮走到书案边。为她铺设好画纸,站在一边伺候。

“是不喜欢。仅仅因为殿选的时候皇上多瞧了我几眼,就又是独居这么大的翊坤宫,又是送了这样独特的手镯,各位娘娘可当真是煞费苦心。”莼兮在笔架上挑了一支稍细的,蘸了黑墨,在纸上勾勒。

“以前不曾见过便罢,今儿见了也着实明白了皇上心里为何有她了。”莼兮嘴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小主说的可是荣贵人么?听着小主的话,怎么觉得有浓浓的酸味儿。”沐卉嘻笑了一声,紧紧的看着莼兮,似要瞧瞧她的不自在。

莼兮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沐卉的笑声。自顾自的画画,渐渐地,画上勾勒出一个人形。

见莼兮不说话,沐卉自讨没趣儿,换个话题又说:“如今不是说宛妃与佟妃一同协理六宫吗?怎么今日看上去反而像是宛妃一人在管似的,这议事的地方都是宛妃的永寿宫呢。”

莼兮一听,也停下笔来,看了沐卉一眼,想了想说:“看来,并不真的是一同协理。一定是宛妃为主,佟妃为辅。”

“可也听说自从皇后去世,这凤印就又交给了太后,看来后宫里的事情还是太后的话为主吧。”沐卉又说。

莼兮摇头:“这可未必,这后宫里做主的恐怕都不是她们。”

“那是谁?”沐卉好奇了,这宛妃与佟妃协理六宫,如何做不得主?即便如此,太后手执凤印,也该是她做主才是。

“太皇太后。”莼兮慢慢吐出几个字来,低下头,又开始在纸上勾勒起来。

几天后,孔阳就匆匆从外面进来,脸色慌张,却又带着喜色。

“小主万福。”孔阳见了正坐在西暖阁的围塌上下棋,立即打了个欠。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舒袖见状忍不住斥责。

“行了,起来吧。出什么事儿了?”莼兮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桌上的棋盘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还夹着一枚白色的棋子。

孔阳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气息,缓慢的说:“钟粹宫的荣贵人有喜了。”

“啪。”棋子掉落在棋盘上,莼兮转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才刚刚入宫这荣贵人就有喜了?

“看来小主们新入宫当真为后宫添了生气。自打皇后娘娘先去,这可是后宫头一桩喜事呢。”舒袖听见孔阳的话,满脸都堆着笑容。

“听说这荣贵人已经失了三个皇子了?”莼兮不笑反问道。

“是啊,皇上所得皇子,除了惠贵人的那位以及皇后娘娘诞下的皇子,其余的皆都早夭了,实在是可惜得很。特别是荣贵人,这半年前啊,在皇后娘娘难产之前,荣贵人产下了一名死婴。若是她所生的皇子都能存活想必早就是妃位上了,哪里还能至今都只是贵人的位份。”舒袖叹息:“小主也别多想,其实这些都是各自命运罢了,兴许荣贵人的福分这才开始呢。”

“是吗?命运?福分?她所生的皇子都出事了,而皇女却一点都没事,也康健的很。我可不信什么命,这怕是人为的吧。她这一次又是不是真的能够安全度过呢?”莼兮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可瞬间一闪而过。既然决定了来这个龙潭虎穴,就必定躲不开这些豺狼的。没有人会一直幸运或者不幸,所谓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可不愿一生受人摆布,玩弄。

“小主,您的想法也太过偏激了。若是有人害了荣贵人的孩子,那为什么惠贵人的就没事呢。放宽心些,荣贵人此次定然没事的。”沐卉安抚道。

莼兮摇摇头:“这里的事情可不简单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事情。如今,惠贵人所生之子是皇上实际上的皇长子,其次就是皇后娘娘难产所生的二阿哥。仅两位皇子,太皇太后平日里也会多问些的吧。我进宫虽没有几天,可是宫里的事情,大多都心里有数了。这荣贵人是生第几个了?为什么偏偏就只有皇子出事了?反而是惠贵人的孩子,就只没了一回。这大阿哥怎的就没事儿?想必是人家看不过这荣贵人接二连三的有孕,还都生皇子。皇上喜欢呀,自然也就宠着她。别的人就不怕么?”

沐卉惊恐:“难道真有人做鬼吗?”

“这鬼是谁咱不知道,也跟咱没多大干系。可是也得防着。”莼兮叹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沐卉担忧着:“要去钟粹宫吗?”

“是要去的,人家有孕,是大喜,自然是要前去道贺的。”

莼兮让人备了些东西,跟着舒袖往钟粹宫去了。

章节目录 第6章 名门娇女 这日晌午,莼兮进了午膳,没有丝毫睡意。就站在书案边为画上色。这副画几经雕琢画了快一个月,还有最后几处便好了。上面画了一男一女,不过十多岁的年纪。人物背后是一副巨大的山水,少男少女站在百花丛里。整幅画作长约六尺,每一笔都是精心描绘。

莼兮一心都在画作上,丝毫没有觉察有人进来。

等到她画好抬起头来,才看见不远处坐在塌上一直看着自己的男人。心里一惊,快步走到他跟前。

“嫔妾该死。竟然不知道皇上前来,让皇上坐等。”

“不碍事。”玄烨没有责怪的意思,却也没有叫她起身。只是放下茶盏,走到书案边,拿起她刚刚画完的那副画。

莼兮心里忐忑不安,说不出悲喜。她竟然有些害怕,害怕他会认不出来,害怕他忘了她。

莼兮低着头,并没有看见玄烨提笔在画卷上写了什么。不远处的舒袖倒是大着胆子偷偷瞧了过来。

舒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玄烨,可是却是在她的小主宫里见的第一次。这一面竟然比预期中的晚。这位莼小主也不着急似的,就这么等着,竟然等了半个月。

这些日子也着实发生了点事情。如今朝堂之上因三藩之事,战争已然打响,又一直未传出喜讯。

今日有幸皇上来翊坤宫看望,可是莫大的荣幸,也算得上是后宫头一着,未侍寝,皇上却前来看望的。

思及此,玄烨也停了笔。走到莼兮面前,将她扶起来。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微笑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恭送皇上。”舒袖提醒的说。

莼兮这才回过神来又是微微屈膝:“恭送皇上。”

难道,他真的忘了她了么?

莼兮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小主。”舒袖忙上前扶她,将她扶坐在刚刚玄烨坐的地方。莼兮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慌乱。黯然叹道:“他果然还是忘记了么?”

“其实也不尽然。”舒袖虽不清楚她话里的原意,到底也能猜到几分。

莼兮错愕的看着舒袖,舒袖只是看了一眼那副画。莼兮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跑过去。看到画上提了字,心里一阵暖流划过。

他竟然没忘么?莼兮将画拿起,舒袖忙上前帮忙。

“名门娇女态翩翩,阅尽倾城觉汝贤。比似园林多少树,枝头一果骋鲊妍。”

莼兮朗声念到。心里早就是一阵感动。满面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他没忘,没忘。

五年前

那时候莼兮不过十岁,自己牵了马偷偷溜出府里。一路策马奔腾,莼兮十分高兴。一路到了盛京郊外,将马栓在树上,朝着满地的花儿草儿奔去。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莼兮随口念着,穿梭在花草里。满面的笑容,朗朗的笑声。

名门娇女态翩翩,阅尽倾城觉汝贤。

比似园林多少树,枝头一果骋鲊妍。

身后突然传来的男声,把莼兮吓了一跳。警觉的往后看,只见一翩翩少年正站在他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你是什么人啊?”看着不像坏人,莼兮忽觉得好奇,打量着这个少年。

“我不过是个游人。”少年笑道,缓步想她走来。

“游人?”听了他的话,莼兮也笑了,喃喃道:“其实我也是个游人呢。”

“听你刚刚念的诗,你很开心。”少年语气很肯定,人也渐渐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莼兮嫣然一笑,虽然眼前的是个陌生的男子,可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对着他点头,十分赞同的说:“对啊。我好久都没有出来过了。见到百花盛开,自然是高兴的了。你呢?大哥哥。”

听了她对自己的称呼,少年心里一阵乐。这小丫头,看着不似深闺中的女子,但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也许久没有出门了。”少年走到莼兮身边,一屁股坐下。

“你看起来不开心?”莼兮看着他,虽然面上是一脸的笑容。但话里却是透露着忧愁。

少年意外:“你怎知道?”

“我就是知道。能跟我说说吗?”看人的脸色,莼兮自然是在行的,从小在家里可没少看她阿玛额娘的脸色。他们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思,其实她都一目了然,可偏偏那些大人,还都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来。

少年不答反问她:“你家里烦吗?”

“烦。”莼兮点点头,撅起嘴,皱起眉:“我家有位姨娘,很是厉害,我额娘斗不过她。常被她欺负。我觉得烦,不安生。”

“我也不安生。”少年道:“好在你阿妈额娘都还在,还有他们疼爱不是吗?”

“这倒是没错。可我就是不喜欢肖姨娘。仗着阿玛喜欢,对我娘这位正房夫人一点不尊重。对我更是不好了。”说起家里的事情,莼兮饶是多了些愤怒,那张原本带着笑容的脸,此时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没错。家里总有这么号人物。我家有个管家。我阿玛生前嘱咐他要照顾好我,照顾好我家。他就越来越放肆了。我小的时候他就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我当家了,他还要占着家里的大权。更是不将我当回事。”少年也感同身受的说。

“大哥哥的阿玛没了吗?大哥哥看着也比莼兮大不了几岁,这就当家做主,人家自然不把你当回事了。谁家是小孩子做主的。”莼兮一针见血。

少年觉得好笑:“我都16岁,已经成家了。还当我小孩子呢。”

“可是人家不这么想呢。你要想当家做主,就要把你的管家赶出门去。不然,永远当不了家。”莼兮想也没想,直白的将自己心里的第一反应说了出来。

少年无奈耸了耸肩:“我也想呢,可是没办法呀。我没有实权,又打不过他。”

“你难道没有朋友吗?一个人打不过,怎么多找几个人呢?”莼兮看着他,只觉得他有些可怜。

少年恍然大悟:“对啊。莼兮,你叫莼兮是吗?你这话可真的是点醒了我。你几岁呀,怎么懂这么多?”

“莼兮十岁。这些都是戏文还有书里的呀。他们不都这样吗?大哥哥,你叫什么呀?”讲了这么半天,莼兮才终于想起了要问问人家的名字了。

“我叫玄烨。在家排行老三。”

“那我就叫你三哥哥了。”莼兮站起身,开心的笑着:“我从来没有哥哥。只有一位妹妹,她与我也不亲近。反而今天见了三哥哥,觉得亲近的紧的。你着急回去吗?不着急的话能陪着莼兮多玩会吗?”

看着她这样的熟络,自己也不好拒绝,逗她说:“你不怕我是坏人?”

“我相信你呀。你要是坏人,刚刚就不会对我发牢骚了。”莼兮笑道:“哪儿有坏人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的啊。”

“说得好。”玄烨大笑,牵着她,带她走出了一片花海。

“咱们去哪?”莼兮上马,玄烨也牵了马过来。

“不如咱们比赛吧。这条道的尽头是集市,有一家合心斋,我想吃玫瑰百果蜜糕,看看谁先到啊。”说完,莼兮就策马飞奔。玄烨赶紧上马,跟了上去。

就在要到集市的时候,一个小贩从旁边冲出来,莼兮吓了一跳,拉紧缰绳,马仰天长叫一声,莼兮从马上落下。

“小心。”眼看着前面马上的人要掉下来,玄烨急忙飞身去救。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莼兮被玄烨护着,并没有出事。莼兮从他怀里起来,紧张的叫着:“三哥哥,你没事吧。”

看着她快哭了,玄烨也不敢再躺着,起身笑道:“我没事。”

“吓死我了。”莼兮拍了拍胸口。脚下一软,又跌在地上。

“走吧,再晚了,那点心就没得吃了。”

莼兮撅嘴道:“我不吃了。若非莼兮,三哥哥又怎么会受这样的惊险。”

“行,那我送你回去吧。”少年道,莼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两个人又一起往莼兮家里的方向走。

“我到了。莼兮还能再见到你吗?三哥哥?”

“能。我家住在京城,虽然离你家有些远,可有机会我会来的。”

“好啊。三哥哥可要记得。若莼兮没有等到,可是会上京城去找你的。到时候你的夫人,怕是会伤心了。”

少年微微一皱眉:“你怕她伤心?”

“是啊。若是莼兮,莼兮就是伤心的。”莼兮点点头,满脸的认真。

“我不会莼兮伤心的。”玄烨信誓旦旦的说:“若是三哥哥没来,莼兮有信心能找到三哥哥吗?若是你来,三哥哥必定不会让莼兮难过。”

莼兮开心的笑着,她不知道,这一笑,竟然令人牵挂了多年:“三哥哥可要记着今天的话啊。”

“这个给你。”玄烨从身上取下玉佩,交到她手里。

“莼兮可就收下了。”莼兮满脸笑容,转身进了门。

刚走到大堂,就听见一声震怒:“还知道回来。”

“阿玛。”莼兮吓了一跳,收了收手中的玉佩。

“哟,这大小姐可终于回来了哪。”肖梦讥笑着。

莼兮狠狠瞪她一眼:“我额娘阿玛还没说话呢,哪里轮得到你?”

肖梦气不过,却又拿她没办法,这丫头不似她额娘的软弱,不好对付的很,只好起身离开。

“去哪了?”三官保见她离开,饶有担心的问。

“没去哪,就随便逛逛。”莼兮又紧了紧手里的东西。

三官保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厉声问:“手里拿着什么?”

“没什么。”

三官保走近,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大惊:“你怎么会有皇室用物?哪来的?”

“这是皇室用物?”莼兮也是一惊,难不成那位三哥哥是皇亲国戚?想到这,就直问:“阿玛,可认识有个叫玄烨的?”

“胡闹。当今圣上之名,怎可随意说来。”

“圣上?他竟然是皇上。”莼兮惊讶之余,又笑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阿玛,我玩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屋了。”

“唉。”三官保无奈,只能看她回房。这个女儿可真是管不了了。

章节目录 第7章 求画 三日后,莼兮正坐在塌上看书,就见着小圆子急匆匆的进来。

“着急做甚?小主看书呢,不许打扰。”沐卉见他如此,呵斥道。

“无碍,怎么了?”莼兮放下书,不紧不慢的端起旁边的茶盏。

“小主,梁公公来了。”小圆子恭敬的请了安,道。

“那是谁?”沐卉不解。

“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啊。”小圆子忽的两眼放光,回道。

“那还不赶紧的请进来。”沐卉一听,心里欢喜不已,催促起来。小圆子倒也没有在意,兴冲冲的出去迎了梁九功进来。

“给莼小主请安。”梁九功进了东暖阁,见了莼兮打了个欠,问安道。

“梁公公请起。”莼兮吩咐了沐卉拿张小凳子,示意他坐。

梁九功只是微微谢道:“奴才谢小主恩典,只是奴才始终是奴才,不敢越过了主子。今儿来了,是为了皇上与小主的事。皇上前两日来了翊坤宫,见了小主,回去以后也是万分高兴。所以执笔画了这副画要奴才拿来送与小主,好讨了小主那日的画作。”说完,身后的小太监便上前将手中的画交与沐卉。

沐卉与小园子将画打开来,画上画着夕阳余晖中,两匹奔驰的骏马穿梭在树林间。

莼兮微微一笑,让沐卉把画收好。看着梁九功,皱着眉头略带歉意的说:“梁公公,这画昨日不知被哪个奴才偷偷藏了,我也没有找着。皇上想要,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出来。”

“奴婢该死。是奴婢看管不周,导致画儿丢了,请小主责罚。”沐卉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跪下,故作犯错害怕的样子。

“沐卉有错,认罚也无用,如今拿不出画来,着实是该死,但也不能让公公空了手回去。”莼兮从身上取下一枚玉佩:“公公且拿了这个回去,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为难公公才是。”

梁九功接过玉佩,瞧上一眼便明白了几分:“那奴才这就回去复命,还望小主能尽快将画找着。”

莼兮点头,叫了一直在一旁站着不语的兰馨:“快送送梁公公。”

梁九功一出了翊坤门,沐卉就站起身来。

“小主,这是要打什么哑迷呢。”刚刚回来的兰馨一听,十分不解,忍不住问了。

莼兮只是笑,打开玄烨的画,越笑越开心。

“兰馨,不明白的就别多问。有的东西,不是咱们做奴才的该过问,该明白的。咱们只要知道这小主喜欢什么,要做什么,听吩咐,忠心办事就成。”沐卉走上前,拉了兰馨出去:“咱们小主与皇上的缘分可不仅仅是殿选那日,你晓得这个就行了。跟着小主,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姐姐教诲。”兰馨虽然还是不明白,可沐卉说的话却是一点不错,随即就点点头。

“明白了就好。像这会子就别去打扰小主。她自个儿喜欢偷着乐。”沐卉看着那望着画一脸笑容的女子,忍不住说笑。

连番数日,内务府的太监都送来新式的玩物,吃食,朱钗等等物品。据说都是梁九功亲自去挑选吩咐了送来。翊坤宫也逐渐热闹起来,总有各宫的宫女太监们前来打听,想要瞧瞧这日又是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莼兮倒不似沐卉她们那般开心,只是觉得奇怪。皇上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曾再召见她,可日日都有东西送来。这些日子反而招幸了安贵人与宋常在。虽然那些一同入宫的小主们没有轻率的前来看个究竟,可是仅仅是宫女太监们却像是要踏破翊坤宫的大门,络绎不绝的走了来,来了去。

这日清晨,莼兮被舒袖叫醒,每日的晨昏定醒是宫里的规律。可是如今后宫无主,宛月就命了只需三日去一次永寿宫议事。

“小主今日可要穿昨天刚送过来的那套湖色锻绣菊花纹的袍子,正好能配上这支八宝翡翠钗。”

“也好,就这个吧。”

舒袖刚陪着莼兮到了永寿门,就看见李碧春搭着芳菲的手漫步而来。一身桃红色大纱团花旗装,小两把头上戴着一朵红色梅花,一支玉蝴蝶纹步摇,还有几支看不出什么花式的银簪。一脸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得意,与这寒风刺骨的天气不相符。

“今日安贵人似乎与平时不大一样。”莼兮见了,低吟一句。

“哪有什么。”舒袖宽慰道:“安小主平日里不也是如此么。”

“是么?我怎么觉得今日倒是满面春风。”莼兮也没有再多言,进了永寿宫给佟若飞,宛月请安落座。

“听说,昨儿个皇上又翻了安贵人的牌子。”瑾瑜一开口,众人的脸色各自起了变化,面上却都是一副笑脸。

“如今,妹妹们都入宫有些日子了。可是侍寝的人却还是只有安贵人与宋常在。昨个儿又翻了安妹妹的牌子,着实是该恭喜妹妹的。皇上连日里为国事烦忧,忽略了后宫也是常理。如今安贵人开了好头,各位妹妹们也要多努力才是。”佟若飞环顾四周,将目光停在了莼兮身上,看她一脸难堪,倒有几分同情。

“想来还是安姐姐有本事。”这话一出都纷纷朝着说话的人看去,竟是王恬如。

李碧春丝毫不减得意之色,眉眼间都是笑意,她刻意看着莼兮说:“哪里的话,这些都是皇上看得起。反而是莼贵人,前些天可是每日都有礼物送去,怎的久久不见皇上招幸,反而让我登了先。”

“姐姐都说了是皇上看得起,也就是要看准皇上的心思,妹妹愚笨,倒也不如姐姐,揣摩不了圣意。妹妹还要向姐姐学呢,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曾再见过圣颜。”莼兮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惨白着小脸,笑道。

“妹妹确实该学学。”李碧春掩嘴笑着:“皇上昨个可是吩咐了梁公公亲自送我回来呢。今天早上又赏了这件衣裳,我就穿着给各位姐妹们瞧瞧。”

“行了,不过是侍寝,何必拿出来炫耀说事。以后侍寝的机会可多着呢,好好把握便是,都不必担心。”宛月听不下去,呵斥道。

“谨遵娘娘教诲。“李碧春尴尬笑笑,忙安分下来。

“如今荣贵人有喜,实乃是一大喜事,只是今日身子欠佳,未能前来议事。各位妹妹们似乎都送了东西去,荣贵人身边的芙晴也跟本宫说了。荣贵人带话,说是谢过各位妹妹。“宛月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荣姐姐身子可是无恙啊?”瑾瑜接过话茬儿,望着宛月问道。

“她如今已然好多了,今儿也不必都涌去钟粹宫打扰她,让她好生歇息。”见宛月没有答话,佟若飞出言说道。

“嫔妾省得。”瑾瑜尴尬点头,不再说话。

“妹妹们刚入宫就有喜事降临,这可是半年来最大的喜事了。想着半年前的事情,如今都是心有余悸呢。”惠贵人纳喇艳慧苦涩一笑,冒出这样一句来。

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

“姐姐最好也当心些,大阿哥还小,可别跟先前几位皇子一样才是。”董心蕊一听,也想起了自己已失的小格格,心里泛酸,嫉妒起惠贵人的孩子好好的,又恨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我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要好好的。”艳慧一听她这话,脸色大变,心里堵着一口气,若不是永寿宫里有宛妃与佟妃在,恐怕是要大吵起来了。这个儿子来之不易,也算不上艳慧的头一胎,之前没能守护好,让幼子早夭,如今可是不能的。

“怎的越说越浑了,以前的事情休要再提,如今荣贵人有孕,实乃是后宫之喜。若是有人拿以前的事情出来摆谈,传到荣贵人耳朵里,因为此事伤心,有损她腹中孩儿,本宫定不饶她。行了,都散了吧。”宛月瞪了一眼董心蕊与艳慧。下面一片哗然都因为宛妃的话而停了下来。

“我忽然想起来,永寿宫里不是还住着为云嫔么?怎么今日却不见她过来?不过数步之遥,怎么会缺了席呢?”佟若飞见大家都准备起身离开,似是不经意的想起,柔声对着宛月问。

“回佟妃娘娘话。”紫言从宛月身后出来,在佟若飞面前一福身:“云嫔娘娘自打入宫以来便一直身子不适,这几日越发的厉害,故没有前来议事,还望娘娘恕罪。”

“原来如此啊。云妹妹如此,想必宛姐姐劳心了。”佟若飞对着紫言点头,又转头看着宛月,微微笑着的脸上,满是担忧,说话的声音尽显温柔。

宛月盈盈一笑,优雅而又不失礼貌的说:“是啊,云月打小身子骨不好,确实是费心了。不过最劳心劳力的还是李太医和她身边的一干宫人。”

“怜雪。”佟若飞听完宛月的话,立刻叫了身后的人:“待会儿记得去带上本宫的补品去瞧瞧云嫔,她身边的人也都辛苦了,记得多打赏,若是云妹妹出了什么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那我在此替妹妹谢过佟妃妹妹了。”宛月对着佟若飞颔首而礼,算是答谢她的。

“好了,都散了吧。近来宫里事多,可都要注意些。”佟若飞说完就起身,带头从厅里出来。

紧跟着,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的从永寿宫出来。

章节目录 第8章 往事 莼兮满怀心事的出了永寿宫的大门。忽听得身后传来李碧春的声音:“莼贵人着什么急呢?难不成又是要回翊坤宫看看梁公公送了什么好东西吗?”

莼兮停下脚步,强忍着怒火转身,微笑看着李碧春:“安贵人如今有宠,圣上喜欢,那是安贵人的本事。至于莼兮是否是要回宫瞧瞧今日皇上命人送来了什么,也是莼兮自个儿的事情。安贵人顾好自己就行了,这会子皇上正忙着,若是清闲了些,不知哪位姐妹又如贵人这般得了圣宠了。”说完,没有给她留有任何回话的余地,径直往前走了。

李碧春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莼兮已经走出了老远。一肚子闷气也不知道往哪里发,忿忿的转身回宫,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不就是皇上看了一眼那狐媚样,让人送了些东西么,竟然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傲,还真当自己是回事儿了。好歹我这个安贵人也是皇上亲自赐号,算起来位份在她之上,她倒好,反倒想跟我过不去。郭络罗,莼兮——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莼兮是一路急步回到翊坤宫,舒袖在身后紧紧的跟着,生怕那寸长的花盆底鞋一滑,有个闪失。

刚进了翊坤门,孔阳就乐呵呵的上前迎了过来。正欲说什么,眼见着莼兮脸色不好,也没敢多言,只道了句:“小主回来了。”

莼兮没吭声,直直的走进了屋。兰馨将刚赏的东西端上来,舒袖跟着进屋瞧见,忙呵斥:“赶紧的拿下去,收好放在库房里便是,不必拿来小主瞧了。”

兰馨莫名的被这一声呵斥给惊住,愣了一会儿,舒袖再催,才反应过来,忙拿了东西下去。

“都出去,让我静静。”莼兮挥手让舒袖也出去。

舒袖见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话,带着一干人退下。

“这是怎么了?”沐卉拉过舒袖着急的问。

“昨个儿安贵人承宠,今儿早晨就出来炫耀来了。怕是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不少东西给咱们小主,看着眼红,今天数落了小主一番。怕是小主听着不痛快,生气了。”舒袖说着,又将今日在永寿宫的事情说给她们听。

“那安贵人可真是,仗着被皇上招幸了几次,竟然这般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沐卉听了十分不满,声音里都带着气愤。

“可不是。”孔阳也跟着沐卉的话说道:“听说昨个云嫔还好好的,在御花园遇上了安贵人,拌了几句嘴,今儿就病了。”

“难怪今天云嫔没有前去议事。”舒袖了然的说道:“ 行了,都别在这说主子们的不是。安贵人如何,也不是咱们左右得了的。想法子让咱们家小主高兴些才是最为重要呢。”

“不如孔公公将小主的那副画偷偷交给梁公公,皇上看了定然会来翊坤宫的。”兰馨大着胆子提议,面上微红,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怕小主知道了会不高兴。若是现在拿去,皇上来了,而小主又正在气头上,反而会坏事的。”舒袖冷静的分析了一下,本觉得是好主意,这一说就又有些担心了。

“舒袖姑姑说的没错,小主的性子我明白,这事先缓缓,明天一早再拿去。那时候小主的心情必然会好些。皇上来了,才会更高兴。”沐卉也晓得,她们私下去办,事成了自然是好,若是没成被莼兮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怄气了。

几人想好了法子,也安心了些,各自忙了去。

入了夜,莼兮将沐卉与舒袖都叫进了寝殿。

莼兮侧坐在塌上,手中拿着暖炉暖着,沐卉与舒袖屹立在旁。

“舒袖,这么晚叫你进来是有事相问。”沉默许久,才听见莼兮的声音。

“小主请问。”原本以为是要问关于安贵人的事情,可一听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想了一下午,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莼兮望着舒袖问道:“今儿在永寿宫议事,提及半年前。这宫中到底发生过何事?”

舒袖面露难色,可如今小主已经问起,又不可不说。只好一五一十的将半年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半年前,荣贵人诞下一名皇子,皇上龙颜大悦,当下就赐名为长华,寓意长生华贵。谁想长华命薄,不出半日,竟突然猝死。太医只说是皇子先天不足,又因难产,呼吸困难,因而气绝。

皇上虽然惋惜,可女人生子难产,两难保全的太多,事情已然发生,再无转寰的余地。荣贵人在皇上的宠爱下也逐渐走出了又一次的悲痛,渐渐的也将此事放下。

一个月后,皇后娘娘难产,诞下一名皇子。皇子无恙,可皇后却血崩,最终殁了。皇上为此辍朝五日,更是数日不再前往后宫,直至后来三五日的宣荣贵人侍寝,却一直不曾再见后宫其余嫔妃。直到两个月前,太皇太后为令皇上心情好转,决定将年初定下的大选复举,为皇上多纳几位嫔妃以令皇上忘记半年前的那些悲痛。

“半年前的事情果然是令人悲痛的记忆,难怪宛妃不许人提及。”莼兮听完,也觉得好生忧伤。

“小主还是尽快忘记这些事情吧。”舒袖劝诫着。

“难道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没有任何人为此承担吗?”莼兮又问。

“这倒是没有,皇上伤心归伤心,倒是并没有过多的追究奴才们的责任。只是说来也蹊跷,这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候的映蓝姑姑和诗雨姑娘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有人说是太过思念皇后,陪皇后娘娘去了。”

舒袖看着塌上的小主,心中疑惑万千,若是其余嫔妃听闻此事,大多已经吓得哭了,可她竟然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这两位皇子的出生,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那时候的后宫人心惶惶。布贵人也因听得皇后娘娘难产的消息而早产诞下了一位格格,可哪知不出半月布贵人竟然疯了,为了迎新进的小主们,只得把布贵人迁去冷宫。

说来也确实是蹊跷,荣贵人生皇子,皇子没了,自己还活生生的。皇后娘娘诞下皇子,皇子无恙,自己却丢了性命。反观布贵人,虽是早产,却因诞下的是为格格,小格格没事,自己也平安。可命保住了,人却疯了。

“舒袖,你先下去吧。”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莼兮也不想再见到舒袖,让她退了出去。

舒袖带着一脸的疑惑离开了,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位小主的心思。与别人太不一样了,她的平静太令人意外,更令人心生畏惧。

“沐卉,你觉得这位映蓝姑姑还有那个叫诗雨的是怎么回事儿?”舒袖走了好一会儿沐卉才听见莼兮问道。

沐卉想了想说:“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知道有人害了皇后,怕惹来杀身之祸,躲了起来;第二,是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有人害了皇后呢?”莼兮看着她,问道。

“其实那日小主听闻荣贵人有喜,说的那番话,沐卉后来也琢磨了许久。觉得这后宫之中的事情,匪夷所思的太多了。太多的巧合,太多的阴谋。这刚出生的孩子虽然难养,可也不至于都不能存活吧。荣贵人失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必定难受万分了,那第二个必然会小心翼翼的,可哪知又不过两岁便殇了。怎么会那般不小心呢?这最后一位更是稀奇了,刚出生不过几个时辰,便没了,也实在是太奇怪了吧。再拿皇后娘娘的事情一对比,就更加蹊跷了。皇后娘娘在这之前已经诞下一位皇子,可皇子早殇。这次又诞下一位皇子,可又突然血崩,这里面定然有人故意而为。都说这女人生第一个孩子才会更有血崩之险,这第二个便会容易得多。皇后娘娘也应该不会是体弱之人,日日都有太医守着,怎么会血崩。”

“这也是我所疑惑的。”莼兮点点头:“其实,咱们刚刚入宫,这些本就不是我们该去了解的。可如今有人提及了此事,这谜团未解,心中就总是不安。这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先是小阿哥没了,再是皇后没了,最后还有位贵人疯了。”

“这事实如何咱们也没有办法知道啊。”沐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可总能猜度一二吧。”莼兮仍旧不安,想弄明白。

“小主可是想到什么了?”沐卉问。

“荣贵人所生的皇子会给她带来什么?”莼兮反问。

“地位,荣华富贵。”沐卉不假思索,脱口道。

“没错。母以子贵,若是荣贵人膝下早有一子,舒袖也曾说过皇上要晋她的位份,还说若是皇子们都还活着,早已经是妃位了。”莼兮点点头。

“可这宫中只有佟妃和宛妃啊。难道是她们之中......”沐卉一开口,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骇人,赶紧住嘴,再敢再往下说。

“皇后娘娘一死,最大的利益就归于两位娘娘,她们膝下无子,可偏偏皇后与荣贵人接二连三的生下皇子,又都被皇上宠爱,难道这些不令人嫉妒吗?”莼兮说着,心中一片凉意。

“可这些究竟是谁做的?”沐卉也觉得奇怪了,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啊。

想明白了这些,莼兮反而心中平静:“日久见人心,咱们总会有知道的一天。”

“那小主可要当心啊,这两位娘娘如今都是协理六宫的主子,一个不顺心,恐怕是会遭大难的。小主如今最需要的还是皇上的宠爱啊。对了,不如,明天让人将小主的画送去给皇上,那皇上一定会过来的。”沐卉想起先前兰馨的提议,不想瞒她,如实问道。

“不必了。我前几日刚说画不见了,今日又找着了,即便是将画送去,也不一定有用的。最近,你老不见人,哪里去了?”莼兮并不同意这个办法,想起这几天沐卉总不在自己身边,好奇起来,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转了话题问她。

“奴婢自然是为小主铺路去了。我这几日总去乾清宫周围,倒是认识了个小太监,叫魏扬聆,这个小魏子是梁九功梁公公的徒弟,也在皇上身边伺候,我与他倒是有些交情了。”沐卉经她这么一问,反而露出的得意之色,立即将最近做的事情和盘托出。

莼兮点了点了头,称赞的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除了这个小魏子,可还有遇上什么人吗?”

沐卉笑道:“小主真是神了,怎么知道的?我还认识了曹大人。”

莼兮笑了起来:“就是皇上身边儿的大红人?御前一等侍卫①曹子清?”

“对啊。”沐卉忽然低下头,不好意思起来。

“脸红什么?难不成你.....”见她如此,莼兮猜到了几分,笑问。

“没有,没有,小主别瞎猜。”沐卉连忙摆手否认。

“好了,不闹你了,你明儿去乾清宫打探一下,近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莼兮恢复了微笑,不再逗她。

“嗻。”

注释:①御前一等侍卫:官名,清代侍卫中第一等,武职正三品,由上三旗子弟中才武出众者出任。掌管廷宿卫及随扈皇帝之事。

章节目录 第9章 曹子清 第二日,莼兮早早的起来,走到寝殿东次间的宝室里。

莼兮把玩着昨日刚送来的唐代青瓷,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刚入宫时这里不过几件摆设,如今不过月余,竟然已将这里填了小半。”

“这也表示皇上对小主的恩宠啊。”身后的兰馨点头附和着,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小主请出去,好将那幅画偷偷拿出来。这沐卉一早便出去了,也不见个人,这最佳人选竟然偷溜了,这令兰馨一干人想要实行昨天的计划困难了许多。偏偏今天莼兮也起得早,用过早膳便一直呆在这宝室,这可急坏了兰馨。

“恩宠吗?”莼兮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脸上也泛起笑容,只是不停的看着手中的瓷瓶:“兰馨,你去替我砌盏茶来。”

“嗻。”

莼兮将手中的瓷瓶放下,走出了宝室,转身进了书房,在书架上随意抽下一本书,坐在南边的暖塌上翻看起来。

“小主。”不一会儿兰馨端着茶过来。

“沐卉回来了么?”莼兮接过茶盏问道。

“还没呢。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一上午都见不着人呢。”兰馨话里满是埋怨。

“我回来了。”兰馨话音刚落,就见沐卉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怎么啦?难不成是曹大人惹你不痛快了?”莼兮起身,将沐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瞧瞧,这小手都冻红了,该是多气呀,一路上怕是跑着回来的吧。”

沐卉点点头,咬牙切齿的说:“没错。那曹子清自以为自个儿是御前侍卫,皇上身边的红人,竟然一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我只是想要打听一下皇上的近况,他不说也就罢了,竟然还将我轰了出来。”

“呵呵。沐卉呀,难道这样的人还会难为了你吗?可有法子让他跟你讲真话?”

“这有何难?他那样自大的人,自然有制住他的人。”

“这么说来,你是想制住他?”莼兮含笑看着她,逗趣道。

“也没有。只是……不服气。”沐卉羞红了脸,低下头,声音跟猫似的。

莼兮掩嘴笑道:“沐卉。这位曹大人可是学富五车,文武双全呢。这当今大清朝才子众多,这京城里最有名的当属这位曹子清与明珠大人之子纳兰容若。”

“小主想说什么?”沐卉诧异的看着她,有些不解。

“你喜欢他?”莼兮几乎是确定的。

“怎么会。”沐卉摇头坚决不认。

“那你脸红作甚?”

“我——”被问到,竟一时语塞说不上反驳的话来。

莼兮见她如此,也不再逗她,笑着说:“好了。不管你现在是否喜欢他,曹子清那边就交给你了。”

“沐卉省的。”

过了几日,沐卉又去了乾清宫。

“沐卉姑娘,你又过来了。”魏扬舲远远的看见莼兮便笑着迎了上来。

沐卉看着魏扬舲,问道:“小魏子,曹大人在不在啊?”

“在啊,在里边陪着皇上呢。”魏扬舲立即点头,半点不带犹豫的将曹子清给出卖了。

“这样啊,那我在此等等好了。”

“姑娘还是回去吧。曹大人今天吩咐了,姑娘若是过来了,就请回去,怕是没时间见上姑娘一面了。”魏扬舲有些为难,却又不敢忤逆了曹大人的意思。

“怕不是这样说的吧,恐怕是说若我来了,就直接轰走吧?”沐卉盯着魏扬舲的眼睛问。

魏扬舲被看得不好意思,忙低下头来:“沐卉姑娘倒是明白得很。就别让小魏子为难不行吗?”

沐卉可不管这些,笑道:“魏公公,今儿我可是有要事找曹大人的,若是他忙,我就在外边站着等好了。”

“这——姑娘,如今天寒地冻的,要不回去等着,等曹大人空了,小的就让人去请姑娘。”魏扬舲看着这漫天的雪花,心中着实替她担心。

“不必了,我就在此等候,你忙你的吧。”沐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还是出门时,莼兮特意为她披上的。

魏扬舲无奈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沐卉一直等到黄昏,才看见曹子清不紧不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依旧站在阶梯下的沐卉,面露难色,往她面前走。

“沐卉姑娘。”

沐卉吐了口气,略带愤怒的说:“曹大人可算是出来了,若再等上一会儿,都该冻成冰人儿了。”

“沐姑娘找在下有事?”曹子清见她身上满是雪花,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想必她等了很久了。

“自然是有事了,你跟我来。”沐卉一把拉过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匆匆的往外走,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一直出了乾清宫,走到偏僻的角门内,沐卉才松开了手。

“沐姑娘。”曹子清看着她微红的脸,心里反而一乐。这一路上过来,可是有不少的人看见。本以为她会松开,没想到竟然一路带到了这里。

沐卉没有回他,匆匆的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曹子清有些无奈,只好跟着过去,却看见不远处的一个石桌边正坐着一位美人儿。看衣着应该是宫里的小主,又看见沐卉往她身边走,又行了礼,应该就是那位翊坤宫的莼贵人了。

曹子清依旧有些不解,莫不是等了一下午就为了带他过来见她的主子么?

“莼小主吉祥。”曹子清几个跨步到了莼兮跟前,行了礼。

“曹大人不必多礼。”莼兮站起身来:“今日未知会一声便请了曹大人来,着实是唐突了。”

曹子清立刻低下头,歉意道:“是下官让小主久等了。”

“若是值得,等一等也是无妨的。曹大人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此次让大人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莼兮一笑,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反而说话让曹子清心安。

“小主只管吩咐就是。”曹子清一听也来劲了,他对这莼贵人也是有所耳闻的,皇上在他面前也提过几次。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翻过牌子,侍寝过。

“沐卉。”莼兮叫了一声,沐卉从桌上拿着食盒过来。

“这是一些民间糕点,比起宫中的食物倒也着实是新鲜,味道也是不一样的。听说皇上连日来都不怎么吃东西,想必是宫里的吃食吃得腻味了,倒不若这些民间的稀奇玩意儿。还劳烦大人给皇上送去。”莼兮解释着,神情与动作都十分认真。

曹子清却不理解她何以如此,这沐卉与魏扬舲的关系挺好的,想必跟梁公公也差不到哪里:“小主送吃的,何不让梁公公直接送了去?”

“是没错,本是可以送去的。可是皇上也会想着还是宫里的那些东西,想必看也不会看便又送了回来。即便是与梁公公关系好的,公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也罢,偏偏我与梁公公的关系实在一般。若是强求了人,可实在不好。我听闻曹大人与沐卉的关系不错,想着大人会帮着点的。若是为难了,也就罢了。”

“不会。这是为皇上好的事情,怎么会为难呢。”曹子清见她如此说,也不好推脱,这也只是小事一桩,且是为圣上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说来曹大人是答应了。”沐卉在一旁倒是更为高兴了。

“还请曹大人莫要说出这些东西的来历。只管说是宫外带进来的便是。若是皇上喜欢,我便日日备着,让沐卉给大人送来。”

“小主为何不想让皇上知道呢?”这一举动实在令曹子清不解,这莼贵人当真是奇怪的紧。若换了别人,唯恐圣上不晓得是自己精心准备的。偏偏,她还要让自己瞒着。

“与其人尽皆知,倒不如默默而为呢。我希望的是皇上好而不是无谓的争宠,还请曹大人帮人帮到底。”莼兮说。

“好。”曹子清一口应下,这莼贵人果真是与别人不同。

“曹大人的恩情莼兮一定会还的。”

“这都是后话了,倒是皇上如今有了小主,真是幸运呢。只是近日来皇上为国事烦忧,连胃口都大大的减少。想来有了小主的这些东西,令皇上高兴一下也好。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沐卉,送送曹大人吧。”

曹子清走在前面,沐卉紧跟在后。过了隆福门曹子清忽然停下了脚步。

沐卉心里正乱着,丝毫没有注意他停下来,一股脑的撞了上去。

“啊。”沐卉摸着额头懊恼的看着他的背影:“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你今天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曹子清转过身来面对他。

“我?”沐卉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都到这儿了,大人还是自己走吧,给人看见怕又要落人口舌了。”

沐卉将手上的食盒往曹子清怀里一塞,就要往回走,突然被他拉住。

“等等。我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跟我讲讲这两天发生的故事,好与不好的。今天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曹大人不是嫌烦吗?”沐卉低下头故作冷漠的说。

曹子清有些无奈,可这句话的确出自自己的口中。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傻傻的站在那里,放开了手。

见他不说话,沐卉心里也毛毛的口不对心的说:“曹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尊夫人想必正等着呢。”说完,沐卉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曹子清木然的站着。

章节目录 第10章 刁难 一阵失落涌上了心头,沐卉强忍着眼泪小步往翊坤宫跑。

“站住,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沐卉停下脚步,看清了声音的来源:“安贵人吉祥。”

李碧春看见沐卉这般模样,一回头又看见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一时想起莼兮的样子,不觉生厌:“听说你这些日子时常出入乾清宫,是不是你们家主子想要打听什么消息,好去勾引皇上啊。”

“不是的,小主。我们莼小主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沐卉极力否认。

“这可说不准。”李碧春嘴角扬了扬,一脸的不屑于嘲笑:“要知道你们小主可也是一直不曾侍寝呢。若说不急,谁信啊?”

“小主,奴婢可是听说有人看见沐卉妹妹总拉着曹大人说话呢。可惜曹大人对她可是厌烦得很。”安贵人身边的芳菲也附和道。

李碧春闻言,嗤笑一声讥讽道:“曹大人?曹子清么?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大红人么。难怪了,巴结上这样的人,为自家主子说几句话,也是好办法。芳菲,你怎么也不好好跟人家学学。”

沐卉不敢多言,此时说什么都是错,若是一个弄不好还会为小主惹来麻烦。这个时候她别选择,只能忍气吞声。

“怎么?都不敢辩驳吗?你们家主子不是能说会道么?怎么却有个拙舌的奴才呢。”李碧春掩嘴笑着,眼角的得意都被沐卉深深的记着,她总有一天会还回来的。

“瞧瞧,人家不过是一个小宫女,身上都披着主子的披风呢。”李碧春伸手拉开了系在沐卉身上的披风,扔到地上,假装不经意的踩了几下。

沐卉拼命的抑制住怒气,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芳菲,你说她是哑巴了吗?”李碧春侧过身,假装问道。

“哪能呢,刚才还在跟小主问安呢。”芳菲也跟着附和道。

李碧春表示无奈:“这样啊,那就是不愿意搭理我咯?芳菲,要不你就让她回答我几句?”

芳菲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自家小主的意思。走上前飞快的给了沐卉一巴掌,只是打的并不是脸而是裸露在外面的脖子。

宫里的规矩她自然是不会违背的。眼看着芳菲的手还想要下来,沐卉轻轻一个闪身,躲开了她的手。

芳菲有些意外,一时间也愣住了。

“小主饶命。”沐卉也不是愚笨之人,想要事情到此为止,只得跪下来求饶。

见她如此,李碧春也觉着没趣,带着芳菲离开了。

沐卉站起身来,快步走回了翊坤宫。

“怎么样,跟曹大人聊了什么?这都好一会儿了呢。”听见声音的莼兮料到是沐卉回来了,就从里屋出来,坐到榻上。

莼兮一脸的笑意,看着一直没有说话,又低着头的沐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莼兮站起身,走到沐卉身边。伸手将她的头抬了起来,看见眼眶红红的她,心里一紧。

“怎么了?”莼兮着急的问,将手放下,却在这时候发现她的脖子红了一块。低下头,看着她手中的披风上有一片污迹,看上去像是被花盆底鞋踩过一样。

“这是什么?”莼兮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惊异的发现上面还有手指印“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安贵人。她对小主颇有不满,又语带讥讽......”

莼兮惊呼:“所以你就跟她吵起来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为老火,所以让芳菲教训了我,甚至还将小主为我披上的风衣,任意践踏。”

“你做的没错。沐卉,对不起,让你受这样的委屈。”莼兮满满都是心疼,自打沐卉5岁时跟着自己,自己都从未打骂过。以往肖姨娘再蛮横,却也是不敢对沐卉说重话。如今,入了皇宫,反而处处受人欺负,甚至是*。都怪自己没能好好的保护好她。这安贵人不满自己,不敢对她如何,竟然拿沐卉撒气,实在是可恨。

“不,没有。”沐卉摇头,想要让莼兮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你没有事,我就很好。沐卉无所谓的,更何况,沐卉是习武之人,挨这一下子,又有什么。”

莼兮一脸的愧疚也因为她的话而笑了:“你啊,永远都是这样。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会偿还不了。”

“没有啊。”沐卉拼命的摇头:“我对你的好可比不上你对我的情意啊。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敢把下人当成妹妹一样对待的。你教我读书识字,又教我武功。虽然你嘴巴上说学文是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学识,学武是为了能够好好的保护你。可是,这些都是淳吟小姐从不曾得到过的,姐妹之情啊。”

“沐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娘,我只有你这样一个亲人了。我阿玛根本就不在意我,他想要的不过是肖姨娘对他的爱意,淳吟对他的孝顺。我对于他而言,只是家里多余的摆设。我入宫以来,他甚至都不闻不问的。你相信吗?若是有一天我获得了皇上的宠爱,他对我恐怕又是另一副嘴脸了。”莼兮叹息,她心里的苦楚又有谁会知晓呢。

“小主,沐卉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沐卉紧紧的握住莼兮的双手,这个约定,她一定会遵守的。

莼兮抚摸着她的头,温柔道:“傻瓜,你总会嫁人的。过了二十二岁,你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候我一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的。对了,那位曹大人,你觉得如何?”

“曹大人早已经有了家室了,我何必再去自讨苦吃呢?”沐卉低下头,松开了紧握的手。

见她松开自己的手,莼兮又伸手握住她的,细语道:“没错,他是有家室,可是有句话却叫做妻不如妾。沐卉,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会努力的给你的。”

沐卉有些焦急的说:“小主,若仅仅只是依靠这样的默默无闻是得不到恩宠的啊。难道小主一点也不想念皇上吗?”

“我当然想啊,可是想有用吗?后宫里的女人那么多,我若是一味的争宠,那我可就真的跟她们一样了。那样的我皇上一定不会喜欢的。”提到自己的事情,莼兮也是满脸踌躇。虽然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或许迟早会被拆穿,可她仍然不知道玄烨心中,这样的小事,能否感动了他。

“可是这样等下去得要多久啊。”沐卉失落的说。

“皇上会明白的。”她只能自我安慰,这或许是身为深宫女子中必须拥有的一种能力吧。不断的自我安慰,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紫禁城中的每一个人恐怕都对自己说过。

“但愿吧。”沐卉在心里祈祷着。她实在不敢苟同莼兮的做法,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半月后,沐卉急匆匆的从乾清宫回来。

“小主。乾清宫传来消息,今日皇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沐卉匆忙走了过来,一脸的焦急模样。

“可听说了是因为什么?”莼兮将手中的茶盏往兰馨手里一塞,一把拉过沐卉的手,着急的问。

沐卉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说是......因为三藩叛乱的战事......皇上决定......要御驾亲征。”

“什么?御驾亲征?这可怎么使得。”莼兮心里一紧,急得来回走了几步,又拉着沐卉说。

沐卉又道:“大臣们也是如此说的,故而皇上动了怒。”

“不行,我一定要去乾清宫。”莼兮松开沐卉的手,疾步往外走。

“小主。”沐卉连忙跟了过去。

莼兮刚出了翊坤宫的门,又停下脚步。

“怎么啦?”见莼兮停下,沐卉焦急的问。

“不行,我进宫以来,就只见过皇上一面,如今这样唐突的去了,皇上必然不会听信我的话,甚至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你快去请曹大人,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嗻。”

莼兮焦急的等在亭子里,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可此刻她却浑然不觉,细细的琢磨此事该如何劝诫皇上。正想着,沐卉已经带着曹子清匆匆而来。

“小主。”曹子清的声音方令莼兮回了神。

莼兮问:“曹大人今日可见过皇上了?”

“正要往乾清宫去呢,路上遇上了沐卉姑娘,说是小主有急事找我。”曹子清也猜到了莼兮的目的,所以愿意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跟沐卉过来。

莼兮叹了一口气,道:“曹大人对今日朝堂之事如何看待?”

曹子清如实说道:“皇上想要御驾亲征可是万万不能,诸位大臣已经以太皇太后年事以高将皇上给劝阻了。”

“皇上为何想要御驾亲征?”莼兮问到。

“兵部尚书莫洛被人杀害,*归附吴三桂。如今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些打着反清复明旗帜的反清人士,更是拍手称快。”曹子清又道。

“那依大人之见,皇上可是该出征么?”莼兮又问。

“皇上是想要挫挫吴三桂那老贼的锐气,可下官却觉得此战,不应皇上亲为。如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若是皇上离宫,这朝中大事,何人能拿个主意?”

莼兮点点头,将自己心中所思讲了出来:“大人说得没错。想来皇上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现下心中颇为不安,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其实,想要挫吴三桂的锐气,何须皇上亲自出马么呢?如今接二连三的有人起兵造反,可惜,他们虽师出有名,却无实力,又分散各处。吴三桂起兵仓促,看上去,他如今是实力雄厚,可细心一想,他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从何而来?”

“吴三桂开矿炼铁,囤积军火,抓壮丁入伍,早已做好要造反的准备。”曹子清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他为人如何?”莼兮追问。

“听闻,他极度奢靡,为了自己在云贵两省大权,不惜挑拨民众的关系。

莼兮听了连连摇头:“如此暴政,岂能为帝?自古以来天子都是为民而生,如此不得民心,又怎能成就大业?”

“小主的意思是让皇上笼络民心?”

“既然皇上已经不能御驾亲征,那何不换一种方式参与这场争斗呢?”

“子清谢过小主提醒。”

“但愿今日与曹大人的一番话,能够帮到皇上。”莼兮接过沐卉刚刚回宫拿来的食盒,将他递给曹子清。

“下官告辞。”

乾清宫里,玄烨刚吃完曹子清送来的东西。

“子清。”玄烨叫住准备离开的曹子清。

“皇上,难道是今天的点心不合胃口吗?”

“不是。”玄烨摇摇头:“这些天可是有劳你家夫人了。她所做的东西的确让朕吃起来感觉有味道多了。宫里的东西都吃得腻了。朕还想着要不要换一换御厨呢。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明白朕的心思。”

“只要皇上高兴就是了。”曹子清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敢直接说明。毕竟答应了事情,做不到可是有损信誉的。

“子清,你对今日之事如何看待?”

曹子清想起半个时辰前与莼兮的对话,回道:“皇上可还有要御驾亲征之心?”

“朕倒是有心,可——”玄烨欲言又止,想想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曹子清想起莼兮的话,坦言道:“皇上,既然无法亲临战场,不如坐镇指挥。谁说这领兵打仗就一定要亲力亲为呢?”

“哦?你可有什么好想法?说来听听,看与朕之想法可有差异?”玄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原来皇上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曹子清请玄烨这样说起,自知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皇上不妨派一可信之人出战,前线之事虽不能一一为您左右,可大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这一点与朕不谋而合。”玄烨点点头,表示赞许:”可还有别的想法?“

“如今表面上是吴三桂最为有利,可事实上他并不得民心。对于汉人而言,他曾经弃明降清,后来又对云贵两地的百姓加以剥夺。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吴三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败者。”

玄烨很是认同:“这话倒是没错。子清,你倒是提醒了朕。既然朕无法亲临战场,倒不如从别处,击溃他。”

“皇上英明。”

玄烨点点头,看着一脸正然的曹子清,又拿了一块点心放到口中:“朕记得,你夫人以往没有这样的厨艺啊。”

曹子清一愣,忽然转换的话题令他尴尬一笑:“这——是她花心思学的。”

“可朕似乎觉得你并没有尝过这些东西。每日都能送来不一样的食物,你夫人倒是很用心。可是连你自己都不曾吃过的东西却拿来献给了朕,这似乎不大合情理。”

“皇上。微臣——微臣有话要说。”曹子清见事情已经败露,也不好再隐瞒下去。这个时候,也是应该让皇上晓得他后宫里,还有一位与他心灵相通的人。

“说吧。”

“其实这些并非出自贱内之手,而是翊坤宫的那位。”

“是她。”玄烨立刻明白了过来。

曹子清见玄烨并没有生气而是大笑,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恐怕以后就不必悄悄的去将食盒拿来再送到皇上面前,编一堆的话讲给皇上听了吧。可是这样,他应该也见不到她了吧。

章节目录 第11章 欲擒故纵 夜深了。

兰馨正伺候着莼兮就寝,嘴上不忘唠叨两句:“小主,如今天越发的冷了,这炭盆里的碳都快烧没了。”

“不是还有手炉么。”莼兮晃了晃手中的手炉。

“奴婢可是听说昨个儿安贵人侍寝,今天内务府的刘公公就又多添了些红螺碳,说是皇上吩咐的。”兰馨撅起小嘴,看起来十分委屈。

“安贵人如今得宠,内务府的那帮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一旁的舒袖说道。

“小主为何一点也不着急?”兰馨好奇的问。

莼兮笑笑:“兰馨,你是不是觉得我入宫这么久,如今又无宠,所以觉得跟着我老是过苦日子啊?”

“奴婢不敢。”兰馨闻言,立刻跪下。

“若是真的有此想法,我大可放你离开。我入宫这些天,你伺候得倒也周到,念在你勤谨又听话,你若是真想离开,我自然会放行的。”莼兮笑了笑,看着兰馨一脸诚恳的说着。

“奴婢感念主子恩德。与其有好的生活,倒不如有位好的主子。”兰馨听了反而有些不高兴,低估道。

莼兮点点头,这才回答刚才兰馨的问题:“其实我着急也没有用,更何况皇上还在为战事烦忧。如果我这个时候去邀宠,皇上反而会不痛快,倒不如等。”

“等什么?”兰馨瞪着双眸期望着她的回话。

“等皇上想起我来。”莼兮微笑着说。

“这谈何容易。”兰馨十分不解,这皇宫里的等待岂是那么容易到头的。有些人,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见皇上一面。

莼兮正欲再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梁九功的声音。

“皇上驾到。”

“兰馨,快,快。”舒袖慌忙的将刚刚拆掉的头饰又往莼兮头上放。莼兮却将它拿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起身。

在舒袖的叫唤和兰馨的目瞪口呆中走出了门。

“皇上万福圣安。”莼兮就这样未施任何胭脂水粉,甚至没有华丽的宫装,就只着了一件淡黄色的里衣,披散着头发就出来了。

“起来吧。”玄烨看见这样的她,也着实吃了一惊,可随即便会意的笑了。随手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也不怕冻着。”

身后的梁九功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恐怕是后宫里的头一遭吧。就这样的出门迎接。若是其他人,即使是来不及,也只会在屋里匆忙的整理了,哪怕等到皇上都进了门才慌忙的过来行礼。像她这样出门迎接的,实在是头一遭,头一遭。

莼兮起身,侧过身子让玄烨进屋。

这不是玄烨第一次进翊坤宫的门,但却有一种想要看看她闺阁的心思。

玄烨往东暖阁走,走到了书案边,跟上次一样,放着一幅画。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放着他让梁九功送来的那副策马奔腾。

跟在后面的莼兮突然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

“朕一直以为你不会找来了。”玄烨突然开口,弄得莼兮一阵莫名其妙。

“皇上。”莼兮喊了一声,喊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叫我的。”玄烨看向不远处的梁九功,他也会意的带着一干人退了出去。

“我——”听他这么说,莼兮又是一惊。今晚他的突然到来让她有些慌乱,却也在意料之中。很久以前就想着这一幕,没有刻意去等待它的到来,是想着总会有意外的惊喜。他如今这短短的几句话又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玄烨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好半响,莼兮才反映过来,轻唤一声:“三哥哥。”

“总算想起来了?当年朕除了鳌拜①可是要多亏了你。若非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哪里有朕的今日。”

“原来那时候说的管家就是鳌拜,鳌中堂啊。”莼兮了然的说。她曾经也猜测过,不是没有想到答案。听着他亲口说出来,心里犹有喜悦。鳌拜可真的是他的心腹大患啊,而自己无意中竟然帮了他一把。

“没错。朕本想着要接你入宫的,却又找不到由头,又怕吓着了你。后来想一想你不是说朕没有来,你会找到朕的吗?所以这么想着,不安的等着。”玄烨看着满脸羞涩的莼兮,认真的说。

“这么说来三哥哥也真是够坏的。”莼兮满脸的笑意,原来这么多年来,不只是她在想着他。

“哦?”玄烨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是我让你等久了。”

莼兮摇头:“没有,没有很久。我不是找来了吗?”

“子清的那些食盒都是你送来的吧?”玄烨想起曹子清的模样,笑问。

莼兮点头,脸颊微微泛红:“看来曹大人已经招了啊。”

“为什么不亲自送来呢?”玄烨见状,追问道。

莼兮笑了笑,回道:“因为我知道三哥哥在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安静。如今战争不断,朝堂之事必定会令三哥哥忧愁。如果这个时候我去打扰你,只会惹来你的厌烦吧。安贵人时常过去,其实你也是不想见的吧?可是为了不让其他的人打扰,倒不如让她一个人得宠。让她去应付其他的妃嫔。对吧。”

“你倒是很明白。”玄烨微微笑着。这样聪明的女人着实是让他惊讶的,可是他却喜欢的紧。后宫里的斗争只有这样的聪明才能生存吧。

“皇后去的时候朕真的很讨厌这样的皇宫。充满了死亡,危险。可是朕注定是要生存在这样的地方。莼兮,你很聪明。朕很高兴你能找来,却又很不希望你在这里。”

“皇上,莼兮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莼兮听着玄烨的话,想必他是对皇后之死颇有怀疑。

玄烨看着她心里一阵温暖,哪里会有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例来都是男人保护女人,而她竟然说会好好的保护自己。

“皇上,时辰不早了,还是请先回宫吧。”莼兮忽然说道。

玄烨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是在赶朕走么?别的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被嫌弃了呢?”

“莼兮可不敢。莼兮只是想着今日皇上并未翻了臣妾的牌子,可是却到了臣妾的屋里,又是头一次侍寝。更何况皇上本就是在处理国事的啊。若是被旁的人知道又要说闲话了。”莼兮一边推着玄烨出门,一边说。

“莼兮倒是明白事理。 也罢,朕只是一时兴起就过来了。想着乾清宫里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处理。今日朕先回去,你也好生休息。明日将点心亲自送来就是,不必再假借子清之手了。”玄烨抓住她推攘的手,温柔的说。

莼兮点点头,将玄烨又是一推,直接退出了门:“是。也请皇上早些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伤了龙体。嫔妾恭送皇上。”

虽说是被赶出了门,有损天子威严。可是玄烨的脸上却是满脸的笑容。

“皇上。”梁九功看着玄烨出来,慌忙上前将手伸出想要扶着他,却被他拨开了。

看着这样的玄烨梁九功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这皇后娘娘去了以后可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笑容了。都半年过去了,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可惜的是过不多久又有人会步了皇后的后尘了。

这宫里,得到皇上的情谊,可真算不得什么幸福事。

翊坤宫的大门又重新落锁,舒袖和沐卉先后进了屋。

“皇上怎么走了?”沐卉一边为莼兮梳洗,一边在她耳边打听着。

“不走难道要留下吗?”莼兮看着她反问。

“小主不怕明日又会有人说小主没有本事留住圣心呢?”舒袖端来一碗奶茶送到莼兮眼前。这是莼兮每日早晚的必备品,说是喝了才能安心。

“怕什么,这宫里的闲言闲语还少么。”莼兮却不以为然,今日高兴,也不那么在乎那些流言了。

沐卉又说:“听说太皇太后已经吩咐了宛妃与佟妃娘娘一起准备大年夜。

莼兮接过吃了一口,又道:“过年了吗?时间过得好快。我都入宫月余了呢。”

“是啊。小主,今儿皇上来了就该留住的。”舒袖喃喃道。

“何必要留住呢?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是不会珍惜的。更何况过不久便是年夜了,若是侍寝何不选一个更加合适的时候呢?”莼兮不以为意,反而笑道。

“这就是小主一直以来的打算么?”舒袖忍不住问道。她实在看不明白自家的主子。如此的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更多的宠爱吗?

“这偌大的紫禁城里,看不到后路又怎么敢迈出第一步。我不喜欢走一步看一步,那样的日子只会让自己难过。”莼兮站起身,让舒袖为自己换上了舒适的里衣。

舒袖道:“小主倒是想得明白。”

“还是要明白一点才好。”莼兮微微笑着:“行了,你下去吧。我也累了。”

“奴婢告退。”舒袖听命退了出去。

莼兮拿出怀里的玉佩。还是先前的那一枚,玄烨来的时候又将它送给了她。

“三哥哥,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章节目录 第12章 较劲 冬日的早晨是宁静的,窗外的雪停了,却是比下雪时更显得冷了。

莼兮早早的起床了。兰馨用银盆端来一盆热水,莼兮用热手巾煺脸,洗完脸以后孔阳急忙上前来为她梳头。

“小主,早点好了。”舒袖掀了帘子进来,瞧着莼兮正在描眉,横了一眼屹立在旁的孔阳,忙上前想要帮忙。

莼兮拦开了舒袖伸过来的手:“不必了,我自己来。”

舒袖收回手,站到一边:“饭都摆好了。”

莼兮放下描眉用的笔,将黛粉盒子盖上,吩咐道:“把奶茶端来,我吃口茶就是。今天早上要去永寿宫议事,来不及了,不必吃了许多。”

舒袖忙知会兰馨端了进来:“小主,翊坤宫与永寿宫就数步之遥,何必急着过去,还是吃些东西吧。今儿小厨房都备了您爱吃的。”

莼兮喝了奶茶将空碗递给了舒袖:“为我更衣吧。”

兰馨忙去取了衣物,为莼兮换上了淡黄色的旗袍,在外面又添了一件品月色缎绣彩蝶坎肩,在梳好的两把头上戴上时令的头花,插上一支蝶恋花步摇,耳朵上戴了一对白色的珍珠耳环,脚下换了一双同色的竹蝶纹莲花底鞋。

莼兮被兰馨扶着走了出来。舒袖忙上前将手中的披风为她披上,系好了带子,把手递了过去,莼兮这才扶着舒袖的手往宫门口走。

“沐卉呢?”莼兮突然想了起来,一早上都不曾见过沐卉的人。

“姑娘出去了,没说做什么。”舒袖回道。

莼兮没有再问,只轻轻的往外走。走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不一会儿她们所经之处已经留下一排排的印子,为这惨白的雪多添了一份姿色。

永寿宫里,宛月与佟若飞早就一左一右端坐在宝座之上。

“宛妃娘娘、佟妃娘娘万福。”一众妃嫔小主请了安回座,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这请安嘛不过是句问候。三日来一次也算各姐妹聚上一聚,说几句体己的话。”宛月率先开了口,将这一时的沉默打破。

“娘娘说的及是。”瑾瑜附和道。

“过几日是小年夜,小年夜一过便是除夕了。几位新进宫的妹妹都还不曾在宫中过过这样的大节。每次除夕太皇太后都会在慈宁宫设宴。宴请的都是各位王爷及其家眷,咱们也是必不可少的。按理来说前堂的官员与后宫是要分开宴请的。可是太皇太后说过,既然都是一家子那自然是要在一起,图个热闹。不过,本宫希望各位妹妹在当天能够拿出自己的本事让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都要高兴,也别让各位福晋比下去。”宛月的声音很温和,可字字都很用力似的。

“谢娘娘提醒。”

这可是一次展露头角的好机会,哪里会有人愿意放过这良机呢?只是在除夕宴上想要夺目,令皇上惊艳一把,实在是不易。更何况,这短短十日,更是难上加难。宛月这个时候才告知,实在是有些勉强了。

“妹妹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宛月突然看向一边的佟若飞。

“没有。”佟若飞摇头,温婉一笑。

“那就散了吧。没几天了,希望各位妹妹都拿出看家的本事。”见佟若飞无话,宛月也不再多留。近来事情繁多,实在不想再为此耽搁。

待到人都散了,佟若飞才缓缓起身。

“妹妹当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你我一同管着后宫大小的事情,这庭宴之上以往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做主,不必咱们多过费心。太皇太后忽然将这事情交给我,如今倒真是让我手足无措了。这时间也紧凑,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宛月依旧端坐在宝座之上,右手抚着左手指上的镂空金护甲,面带笑容,瞧着背对着她的佟若飞。

“姐姐说笑了。如今妹妹虽与姐姐一同打理后宫,可到底姐姐为主我为辅,自然是姐姐拿主意的。就像姐姐说的,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先皇后亲自做主,咱们也不曾参与。姐姐不明白的,妹妹自然更是不懂了。不能帮上姐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呢。”佟若飞回过身子,脸上的笑容甚是温柔。她与宛月对视一眼,随即就撇开了身子看向别的地方。

难道自己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她不想参与进去,不想帮她。既然太皇太后并没有说两人合力将此事办好,那风头就让她一个人去占尽吧。此时此刻,自己并不在乎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是不要去碰触的好,否则自己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为别人的错误承担责任。

宛月一时之间也反驳不了,只得由着她说下去:“其实姐姐也不必事事问我意见,若飞愚昧,也怕耽搁了姐姐的大事。不过妹妹倒是听说内务府都有记录。若是姐姐不明,倒是可以差人去查查,也好有个底啊。这往日诸多奴才都参与过,找几个人问上一问也是不错的,总会有几个伶俐的。”

“这一点姐姐倒是给忘了,多谢妹妹提醒。”宛月轻轻一笑,心中满是讥讽。这话说得动听,那些记录早就已经差人去查过,这样说分明就是想将自己置之度外,把一切都交给她,无非是想看她笑话吧。

“那若飞就先回了。”佟若飞欠身离开,宛月一脸的尴尬。

走过门前,佟若飞的身子顿了顿。身旁的怜雪忙问:“娘娘,怎么了?”

“没事儿,咱们回去等着看戏就是了。”佟若飞轻声一笑,温柔的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姐姐。”见佟若飞离开,一直沉默的云月才开口叫道,:“如今佟妃的立场已经摆明了。这除夕盛宴,若相安无事倒也罢,若是出事,她倒是完全能够脱身。她不参与,连意见都不愿意提,就是等姐姐出错呢。”

“我知道。”宛月点点头:“也难为你终于有心思管管姐姐的事情了。”

“姐姐有难,云月自然会帮。如今已经身在宫中,想要置身事外怕是也难。可是姐姐能独自解决的事情云月不会,也不愿插手。但姐姐有需要随时知会一声就好。”云月柔声说。她一向不喜欢宫廷生活,这里实在不适合她这样淡漠的女子。入宫也不是她的本意,可如今怕也是入了宫们,回不了头。

“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还望妹妹可以帮帮姐姐。”宛月听她有此心意倍感欣慰,这云月总算是愿意帮她了,以后倒也不必再一直孤军奋战。有个人商量对策,竟然是这样好的。一个人撑的久了,难免会累,会疲惫,这时候有人帮忙正如饥渴中有人送来了温暖。

已经答应了,也只要硬着头皮去做,云月叹息一声:“姐姐说吧。”

“昨儿个皇上去了翊坤宫。”宛月突然说道。

“看来莼贵人终于侍寝了。”云月淡然,她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宫里谁侍寝,谁得宠,她真的觉得不那么重要。

“瞧你一脸的不在乎。若不是我明白你心里想什么,还当是在装腔呢。你倒是一点不着急侍寝呢。可是咱们都猜错了,皇上昨个儿回了乾清宫。”宛月站起身来看着门外空荡荡的院子,又开始下起雪来了。

“去了翊坤宫却没有侍寝吗?以前似乎也是如此。日日送了东西去,却迟迟不招她侍寝。皇上心里到底想什么呢?”云月倒是疑惑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宫中美女如云。可这莼贵人的样貌可谓是一等一的,却总能坐怀不乱么?

这皇帝究竟是怎样一个皇帝,当真与别人不同。

“皇上倒是珍惜她的,若是换了旁人早就翻了牌子了。”宛月苦笑道。

“珍惜?”云月实在不解,这与珍惜有何干系?

“都说男人最喜欢的东西都要好好留着,小心翼翼的保护着,皇上更是如此了。相处了九年,他心里想什么我还是能够猜度一二的。”宛月说道。多年来在他身边,揣测他心里的意思,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就只是为了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的宠爱。这么多年来,即使现在想停下,也已经养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云月纳闷儿,这人真奇怪:“那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皇上也是害怕,害怕给了她宠爱会像皇后娘娘一样命薄吧。除夕盛宴,是个好机会,我想咱们也该帮帮皇上。”宛月温柔一笑,却满是苦楚。她能做的,只能是放宽了心,为他着想。

“姐姐想怎么做?”云月问。

宛月细细一想,好久才说:“莼贵人得宠是迟早的事情。这几日你多去翊坤宫走动,若是她能成为我们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她最先要做的就是赢得她的信任,否则即便是得宠了,若她向佟若飞靠拢,自己在宫里就更是举步维艰了。她要盘算好一切,为她,为云月,为钮祜禄一族的所有人。

云月即使不愿,她也只能听从姐姐的吩咐。她犹豫了片刻,才回了一个字:“是。”

“我倒是很好奇,那天莼贵人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宛月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突然灿烂起来,她在脑中不断的想着那一刻的场景,这似乎也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章节目录 第13章 恩宠 刚出了永寿宫的门,莼兮就被李碧春给拦住了。

“莼贵人好本事。没想到昨个晚上皇上都去了翊坤宫莼贵人都不曾侍寝,到底是我高估了妹妹。”李碧春一脸的得意之色,言语间也有些高傲,声音嘹亮,一点也不怕别人听见。

莼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李碧春那一身华丽的装束,哪里像是位贵人,简直比宛妃佟妃都奢侈了。看来他父亲不仅仅是官大,还有不少的积蓄。否则,皇上的赏赐再多,恐怕都无法满足她此时的虚荣。

“看来妹妹这辈子是无法与我相比,能够享尽皇上的宠爱。自打咱们入宫,皇上可是对我最好,荣贵人有孕后,更是我独宠后宫。还望妹妹好自为之,希望这除夕盛宴别惹了大家不痛快。”见莼兮不答话,李碧春也觉得无趣,只留下一句警告,便转身离开了。

“这安贵人还真是嚣张得厉害,当初荣姐姐那般受宠也不似她这般炫耀。妹妹可要当心了。”站在一旁的瑾瑜提醒着,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说完,瑾瑜便搭着冰琴姑姑的手走了。

莼兮微微一笑,也搭着舒袖的手跟在后面。这安贵人的心思好猜,只是这瑾贵人的一番话倒是令莼兮打起精神来。看着瑾瑜的背影,莼兮不禁琢磨起来。李碧春心思单纯,只是侍宠而娇罢了,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单纯心思惹得一身是非。不仅为自己惹麻烦,甚至还能连累了别人。

进了翊坤宫宫门,就瞧见沐卉一脸的笑容看着自己。莼兮不明,却也没问,摇曳着步伐往殿里去了,她知道沐卉自己会告诉她的。

“小主不想知道奴婢今早去了哪里吗?”沐卉见她不理自己,耐不住追了上去。

“去了哪儿?”莼兮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这才问道。

“奴婢去见了曹大人。”沐卉一脸的得意。

“哦?你上次不是说以后都不去见他了么?”莼兮听了有些惊讶,却立刻明白过来。

“我......这次可是为了小主的事情。”沐卉涨红了脸,跺一跺脚,险些滑倒,被莼兮一把抓住才站稳了身子。

“说吧。”莼兮掩嘴偷笑。沐卉的心思她太明白不过,只是嘴上不饶人。

“奴婢本想着去向曹大人打听一下皇上的事情。”沐卉刚开口,莼兮又插嘴道:“你是去质问他事情为何暴露了吧?”

“才不是。”沐卉见莼兮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有些难为情,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见她仍旧不承认,莼兮也好兴致的不说破,又问道。

“其实奴婢还没来得及见曹大人就被魏扬舲给拦了下来。说是皇上一早就吩咐了让小主在去永寿宫回来就去射亭。”沐卉见她终于问到了正点上,立刻笑着将自己今日所闻说了出来。

“去那儿做什么?”一旁的舒袖倒是不解。那里可是骑马射箭的男儿之地。要小主一介弱女子前去,岂不是不合规矩?

“自然是要骑马了。”沐卉反而高兴得厉害。沐卉打小跟莼兮一起学习骑射武艺,自然知道莼兮不是一般的闺秀。如今皇上邀约在那里倒是正合她的心意。入宫这么久,莼兮也一直是规规矩矩的,这样不自在的生活,想必也是烦的。如今可好,能去射殿骑马,也不算乏味了。

“可是我也没有衣服呀。”莼兮一想,这进了宫,自己穿的都是宫装,全是长袍。没衣服也就罢了,现在天上又开始飘起小雪来了,如何骑马?

“内务府的人倒也伶俐,魏扬舲只是传个话,这一盏茶的功夫就给送来了。小主,该准备的都备好了,请小主进屋更衣吧。”沐卉满脸的笑容,此刻的她已经无法遮掩自己的喜悦。哪里还管什么下不下雪,一门心思就是要去瞧瞧射殿的模样。

“瞧瞧你,都把你乐成什么样了。”莼兮被沐卉拉着进了屋里,一时也忘记了外面的天气。

身后的舒袖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这样的主仆情谊堪比亲姐妹,想必小主都不曾把沐卉姑娘当作奴才吧。她也总算明白了莼兮之前的良苦用心。等待,有时候并不是遥遥无期。默默的关心也并不是徒劳无功的。

等到莼兮换好了衣服出来,舒袖连忙上前想要扶着。

“舒袖,你就留下吧。好好顾着宫里的事情,把里里外外都好生收拾着。”莼兮吩咐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宫门外走,沐卉紧紧跟在身后。

“常在王氏给莼贵人请安,”才刚走出不远,就瞧见王恬如走来,身后跟着储秀宫的管事姑姑夏云。

“不必多礼。”莼兮温婉一笑,就急着要走。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呢?穿的如此。”王恬如见她要走,忙又跟了几步。

莼兮没有搭话,沐卉回到:“我家小主是要去射殿。皇上邀了过去,可是不能闲聊了。”

“可这会儿正下着小雪呢。”王恬如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雪一碰手就融化了。

“这小雪可挡不住皇上见小主的心情,即使是下着鹅毛大雪,这皇上吩咐的岂能不去呢。”沐卉得意一笑,这会儿可不是聊天儿的气氛。如今皇上待小主如此不同,自然是要炫耀的。

“那可恭喜姐姐了,妹妹可是好生羡慕呢。”王恬如见她们这样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跟去,只对夏云说:“走快点,还要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

“小主,这王常在似乎想要拉拢你呢。”走了几步,沐卉回头看了一眼往另一个方向去的王恬如,又转头对着莼兮说。

“听说她时常去宁寿宫,又与同进宫的姐妹们交好,倒是颇得人心呢。若是她再得宠些,位份再高些,岂不是与佟妃一个样呢?”莼兮分析着。

“小主似乎并不喜欢佟妃娘娘。”沐卉略微肯定的说。

“这样的女人才可怕呢,如此的温柔贤惠又得人心。可偏偏你却猜不中她心里想什么。”莼兮感叹着,虽说平日里也与佟妃闲话几句,可到底这人如何,她实在难以揣度。藏的太深,看不透的人,才最应该离得远远的。

沐卉没再搭话,只是跟在一边。

到了射殿,早有魏扬舲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一脸的欢笑。

“请莼贵人安。”魏扬舲快步上前伸出手去,莼兮搭了他的手上了台基,走了进去。

“劳烦魏公公等了这么久。”莼兮浅浅一笑,客气道。

“贵人哪里的话,都是奴才份内之事。”

一路走来,沐卉兴奋不已,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还不时称赞这地方哪儿都好,她又有多喜欢。

莼兮被带着在射殿里转了一圈,却迟迟不见玄烨的踪影。

魏扬舲似乎是瞧出了莼兮的心思,缓声道:“皇上早前吩咐了,若是朝堂事儿多小主可不必一直干等着,喜欢什么就去做。这射殿里不必拘束。”

“皇上真的这么说?”莼兮一听,脸上的忧愁之色减缓,眉角微微扬起。

“奴才哪敢假传圣旨。”魏扬舲见此也松了口气。莫说他与沐卉姑娘交好,莼贵人又是沐卉的主子。就拿今日之事来说,这射殿可是皇上头一次带后宫的主子们过来。

虽说满人子女多是草原长大,骑射不在话下。可自打入关以来,多数的贝勒格格,少爷小姐们都是在关内长大。如今鲜少有女子是在马背上上大的了。入了宫更是连马都几乎见不着,更别说骑射了。

虽然飘着小雪,可丝毫不能影响莼兮的好兴致。这地上的雪早已经被一扫而空,还特地撒些防滑的尘土。

莼兮挑了一匹白马,只是因为沐卉在边儿上说这马儿最为俊俏。

玄烨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幅策马奔腾的画面。

“皇上。”莼兮骑着马到了玄烨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下马请安的意思。

玄烨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马上的她,朗声道:“这骑术果真是有精进。”

“难道皇上是来瞧嫔妾骑马的不成?”莼兮听了乐得直笑,迎着风大声问道。

“朕其实是有私心的,是想瞧瞧你当年的模样。既然你不肯下来,朕便陪你。”玄烨朗声大笑,冲着莼兮说。

“去牵马来。”听到玄烨的话梁九宫立刻吩咐了下去。还没等人走开,玄烨已经踱步,纵身跳上了莼兮所骑的那一匹。

“皇上。”这一举动令众人心中不安,异口同声的叫道。

玄烨全然不觉有何不妥,伸手搂着莼兮的腰,与她同乘一骑,在场上奔腾起来。

莼兮脸上的笑容从未停下,还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更觉得幸福的呢?多少午夜梦回,她都曾想要与他一起骑马,想要回到最初相识的那一刻,他们是多么的美好。如今美梦已经成真,她拥有了她最想要的幸福梦想。

冷冽的风在咆哮着,一旁的树叶沙沙的响,摇曳着的枯草混合着些许的白雪,仿佛整个冬天都在随风歌唱。阳光伴随两个人的模样,在地上现出小影,不断的变化着,就像是才子手执笔墨,飞快的画着,想要记下这样的场景。

章节目录 第14章 心酸 沉醉在风中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发觉远处角落里站着的人影,落寞、哀伤。

“娘娘。”紫言忍不住叫了一声深陷惆怅中的主子,心中也感念着,为何主子就不曾得到过这样的幸福?哪怕是一丝一毫。

曾经,有仙去的皇后娘娘在,后宫中的宠爱除却她,都是均分的。皇上一向雨露均沾,独有皇后娘娘最为受宠。即便是荣贵人,也不若皇后一般。可如今,皇后娘娘没了,却又来了一位莼贵人。这样的宠爱,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我们的命。”宛月突然哀叹起来:“作为女人也只能认命。即使把事事都料理得妥妥贴贴,不喜欢的,终究是不喜欢的。即使再好,再能揣测人心,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是看不见的。曾经我也期待过如戏文里一般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至死不渝。当我进了宫,才明白,那不过是戏文。”

“娘娘,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你的心意的。”紫言看着自家主子如此难过痛苦,心里也难受起来。

“心意?这后宫之中又有多少女子是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男人呢?我倒是觉得这莼贵人跟我们不一样。她至少不是为了什么利益才进了这宫墙。以前皇后是,我也是,佟妃亦是不能例外。我们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入宫?又有哪一个是单纯的因为爱他才在他身边出现的呢?”宛月的一番话让紫言无可奈何。这就是自己的主子,有什么苦都是自己受着。

“只是苦了云月了。她本不属于这里,她本应该可以拥有一份美丽的爱情,一份永久的幸福。”宛妃脸上满是愧疚,她最对不起,最无奈的是让自己的妹妹也跟自己一样,入了宫墙。

“小主子至少曾经拥有过啊。娘娘,你就不要再为这些忧思了。”紫言劝慰着。自她13岁开始便一直跟着宛月,从府中到宫里,她心知宛月受了多少的苦楚。一开始有遏必隆在朝堂之上为娘娘保住这后宫地位,可一年前遏必隆大人忽得疾病,卧床不起,便是再也没能睁开眼睛为娘娘做什么了。直到今年春天,太皇太后下旨大选。娘娘本以为可以安排小主子入宫助她一臂之力,扳倒佟妃,仅仅只她一人是远远不够的啊。可哪知,皇后娘娘的突然离世令这场大选延后了半年。

终于等到小主子入宫了,可小主子的心思却并不与娘娘一般。要知道表面上娘娘与佟妃平起平坐,甚至在处理后宫诸事上都是娘娘为主,佟妃为辅。可事实上,佟妃随时都可能取而代之。佟妃的阿玛佟国维在朝中的地位稳如泰山,她又是皇上的亲表妹。仅凭这些,就不知有利与她多少。如今后位悬而未决,皇上以皇后娘娘孝期为由阻拦了诸位大臣另立为后。那三年后呢?若一直如此,再过三年,荣登后位的难保不会是佟妃。

“回去吧。”宛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再看下去,自己只是多添烦恼而已。

夕阳西下,玄烨牵着莼兮的手走过紫禁城的巷子。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让路过的宫人们都羡慕不已。

一时间,这一佳话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后宫。或喜或悲,或羡慕或怨恨。

承乾宫里,佟若飞一脸的平静。手中的茶盏却是有些拿不稳妥,颤颤的直抖。

底下坐着的是李碧春和纳喇艳慧,见佟妃如此也都不敢吭声。

佟若飞将手中的茶盏往一旁的桌子上轻轻一放,看着坐在下边的两个人柔声问道:“今儿的事儿都听说了吧?都有些什么想法呢?”

见她们还是不吭声,佟若飞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有平日里贤惠模样,急急地讽刺道:“本宫手底下怎的就没有这般得圣心的人?”即便是此时,她的声音都是温和的如细水一般,让人听了并不觉得她是在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在轻声的细语而已

“娘娘,好歹皇上对春儿宠爱有加的呀。若不是那莼兮今日夺宠,今日该陪着皇上的应该是我啊。”李碧春一脸的不悦。今日之事理当是该她应得的,却不想让莼兮那小蹄子给夺了去。想起早上自己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明日就该她看自己的笑话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这转的竟然这么快,不过半日就变了天似的。

“应该?妹妹,这事事无绝对,又怎么会有应该一说呢?”纳喇艳慧讥笑一声,嘴上可不饶人。她实在看不上她那副嚣张,又自信满满的样子。若非今日她两人身份相当,自己还能说得上话,若是哪日她的位份高了自己些许,岂不是会踩得自己连话都不敢说了。

若是论家室,这宫里除了宛妃和佟妃还有云嫔,的确是没有人能及得上李碧春的。而自己呢,家族虽然大,可自己的阿玛官小说不上话,在朝中还得倚靠自己。

若论宠爱,李碧春自入宫一来,倍受恩宠,她又如何能及得上。不过是比她多了一个阿哥而已。又焉知,这么久的宠爱,李碧春腹中没有动静呢?

纳拉艳慧自然是看不惯李碧春那恃宠而骄的模样,每每见了心底都莫名的恶心。

“姐姐,你不也是曾经吗?纵然是生了大阿哥,皇上似乎也并没有因此而时常来姐姐这儿,反而是有时候为了瞧一眼大阿哥才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吧。”听纳喇艳慧的话,李碧春心里自然也是不平的。不就仗着自己生了位阿哥么,就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多惹人厌。

“可至少皇上会因为这个皇长子时不时的想起我来。不像妹妹,今日皇上有了新欢,就全然忘了妹妹的存在。”纳喇艳慧自然听不过她的话,出言讥讽道。

“都在胡诌些什么?”佟若飞看不下去,这话真是越说越浑了:“人家几个在一起,都是互相扶持,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成了冤家聚头了。安贵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本宫都有所耳闻,实在是该收敛些。若是哪日皇上厌烦了你,那今日所作所为他日都会成为一把利剑,伤了己身。”佟若飞的话字字见血,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像是在恼,反而像是在温柔的细说。

“是春儿的不是。”李碧春听她这么一说,心知已经惹怒了佟若飞,也不敢再多说,安静了下来。

纳喇艳慧也觉得不妥,不再接话。

“今儿,自打皇上下了朝就一直有莼贵人陪着,如今还在翊坤宫用膳呢。”见她们不再争吵,佟若飞才又开口:“如此下去莼贵人侍寝是迟早的事儿。本宫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让皇上去探望,或翻了牌子。都要记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宛妃身边有荣贵人得宠,又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皇子,荣贵人的地位可就又不一样了。这二阿哥生来就没有额娘,又有皇上亲自教养,自然与别的阿哥不同。你们再不努力,若是莼贵人去了宛妃一边,咱们就等着吹西北风吧。”

“春儿,艳慧。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应该互相照应着,而不是成天的吵吵嚷嚷。”佟若飞嘱咐着,她也着实心酸。纳拉艳慧有大阿哥,她平日里倒是乖巧,可偏偏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若不是诞下大阿哥,她实在不想要这么个无用之人。李碧春虽然自入宫便承宠,颇得皇上喜爱,偏偏她又是一根筋,从没半点聪慧样。

“是。”李碧春与纳喇艳慧纷纷点头,佟若飞的话半分不假,即便是互看生厌,也要忍住。她们同坐一条船,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外人而自乱阵脚呢?那岂不是更给了别人机会吗?

“穆答应那边儿,怎么样了?”见她们收敛,佟若飞又问。

“这些日子她倒是稳妥,也不常与人打交道,向来与储秀宫的王常在走得近些。平日里她就在屋里,鲜少出门。”李碧春回道。她其实是不想告诉佟若飞这些的,自己再笨也知道如今佟若飞心里在想什么,多一个帮手最是好,佟若飞怎么会害怕自己身边多个人呢。

“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本宫瞧瞧。”

“是。”即便再不愿,李碧春也只能答应。纳拉穆清如此低贱的身份,也真不知佟若飞看上她哪里。

出了承乾宫的大门,纳喇艳慧就忍不住挖苦道:“安妹妹的圣宠恐怕是要没了,看来娘娘也已经知道安妹妹无用,都要考虑那位穆答应了。”

“胡说。”李碧春明亮的眸子此刻瞪得老大,仿佛是要掉下来一般:“姐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仅仅是郭络罗莼兮那小蹄子,断不会是本小主的对手。”

“那安妹妹又何必一再出言警告她呢?”早晨之事她刚好也听见了,这李碧春的话也实在是不好听。听说她最喜挖苦欺负那莼贵人。自己虽与莼贵人不亲近,可难保她不会有与自己为盟的一天。佟若飞也是有意想要拉拢莼贵人的。若是让这李碧春搅局,那实在是可恨。

“哼。我不过是提醒她一下,谁知她今日毫不放在心上,竟然还教唆皇上带她去骑马。”李碧春听她又提起莼兮,心里怒火中烧,想想都可恨。

“你又怎知是她教唆的呢?指不定,是皇上自己提出来的呢?”纳喇艳慧对玄烨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若说今日之事,到底还是皇上自己的意思。这莼贵人即使再合心意,也不可能在没侍寝,又并未稳定恩宠的情况下,提出这般建议。看来她也是应该去见见这个莼贵人了。

李碧春哪里听得了这话,却又无力反驳,狠狠的瞪了纳喇艳慧一眼,急步走开了,只留下站在原地冷笑着的纳喇艳慧。

章节目录 第15章 比肩接踵 许是因为昨日玄烨与莼兮同骑,又手牵着手一起走回翊坤宫,虽然玄烨未曾留宿,也不曾招幸莼兮,可这一番甜蜜,早已经传遍紫禁城。

天刚蒙蒙亮,内务府就着人送了些好东西过来。除去玄烨赏赐的,也有内务府那帮奴才的孝敬讨好。

莼兮晨起听闻此事,只是默默一笑,并不言语。兰馨和沐卉倒是很高兴的,拿着送来的物什把玩,各处寻地儿摆放,商量着怎么才最好。见她们两个这样上心,莼兮也偶尔指点一二。

正用着早膳,舒袖就进来请安,笑嘻嘻的说:“小主,瑾贵人来了,还带了些点心过来。”

莼兮有些意外,自打她入宫以来,瑾瑜可从未踏入过翊坤宫半步。哪怕她所居住的长春宫就在旁边,仅仅隔着一条小街。这样近的距离,对于深宫里的人来说,却是遥不可及。无事不登三宝殿,瑾瑜此番过来,怕也别有深意。

“倒是稀客,请进来吧。”莼兮手中的银筷子上还夹着虾仁,动作柔美的送到嘴里细细咀嚼。看着舒袖转身出去,片刻就领进了一个人来。

莼兮也不起身,只瞄了瑾瑜一眼,放下银筷子指了指对面空着的圆凳,笑道:“瑾贵人快请坐,瞧我这会子才用早膳呢,也不知道瑾贵人用了没有,一起吧。舒袖快再让人备一副碗筷。”

“不用了,我用了早膳才过来的。”瑾瑜见舒袖转身要就去,忙阻止道:“还给妹妹带了些点心,也不知道妹妹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些。”说完,瑾瑜招了招手,身后跟着她一起来的小宫女茉莉把食盒奉上,与舒袖一起摆在桌子上。

“人过来就好,怎么还带了东西。”莼兮不好意思的一笑,看见摆上桌的有七八样,里头不乏有她喜欢的,却也不动筷子,反而站起身,拉着瑾瑜的手往对面的榻上坐。

“长春宫与翊坤宫虽然近,到底是要走几步路的,瞧姐姐你风尘仆仆的过来,也没打把伞,身上还有雪花儿呢。”莼兮笑着帮瑾瑜把身上的残雪拂去。

“还是妹妹心细。”瑾瑜拉着莼兮的手,温暖一笑:“今儿就是过来看看妹妹的,自打妹妹入宫,也没能过来看望妹妹,今儿得了空了,便备着些点心过来,妹妹可别觉得寒酸。”

莼兮不着痕迹一笑,与瑾瑜说话也带了几分俏皮:“姐姐哪儿的话,妹妹也未曾去姐姐的长春宫走动,反而要姐姐先过来看望我。人来了就好,还带着这么些好吃的,我可是最贪食的。”

瑾瑜被她的话逗的一乐:“妹妹喜欢便好。”

二人说说笑笑半晌,瑾瑜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踏出了翊坤门,转身又入了长春门,瑾瑜身边的茉莉乐呵呵的说道:“看来莼贵人对小主的印象还不错。”

原本漫步走着的瑾瑜骤然停下,严肃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的一笑:“你竟然是这样觉得的?”

茉莉一愣,被她的样子吓住,缓了缓才喃喃反问:“难道不是?”

瑾瑜冷笑:“当然不是。”

脑海里想着刚刚在翊坤宫时的情景,瑾瑜有些懊恼,自己可真不该贸然就过去。虽然莼兮对她表面温和,言语都带着客气,可正因为这客气,才让人觉得疏离。

或许自己用错了法子?

翊坤宫里,舒袖带着人撤去了桌上的食物,瑾瑜带来的那些,是一点也没有动过的。

午后,莼兮懒懒的从暖榻上睡醒,沐卉和兰馨忙着人为莼兮梳妆。一身鹅黄色的长袍,外面套着一件白色比甲,正穿着鞋袜,舒袖又进来通传:“小主,惠贵人来了。”

“倒是稀奇了,早上瑾贵人过来,这会子惠贵人又到访,这些往日连话都说不上半句的人物,今儿都往翊坤宫来了。”沐卉手里还在为莼兮穿戴,嘴角一抹浅笑,嘲讽道:“也不知是不是昨儿皇上与咱们小主同骑的缘故。”

“就你话多。”莼兮拍了拍沐卉的手臂,转头又对舒袖说:“快请到正殿里坐下,热茶奉上,暖炉也备好了送过去,可别冻着惠贵人。”

带舒袖出去,莼兮这才对沐卉又道:“往后这样的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修要再跟她们说起。到底是说主子们的不是,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少不得你又要被责罚。”说完,又看向正在为自己挑选金钗的兰馨,叮嘱道:“你也是一样的,除了舒袖,就数你们两个最贴心,舒袖老成,自然不会犯下这样的错儿,你们得好好同她学。宫里不比外头,人多眼杂。”

“奴婢晓得。”沐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待莼兮穿好了花盆底鞋,才扶着她往妆台便坐下。

“惠贵人还等着,你们快些。”莼兮吩咐。

平日里,为莼兮梳头的是孔阳,今日外头有人等着,也不便再唤孔阳慢慢梳妆,只兰馨为莼兮简单的梳了就往正殿里匆匆去了。

“让惠贵人久等了。”莼兮刚入了殿,见了惠贵人坐在青花垫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手炉,脚下踩着的脚踏下放着暖炉,边上还放置着一盆炭火,里头烧的正旺。

“是我来得早了,叨扰了莼妹妹。”惠贵人见莼兮进来,忙站起身来,两人问了好,又坐下。

“今儿过来,是想着来瞧瞧莼妹妹的。”惠贵人见莼兮不大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说笑:“妹妹入宫这么些日子,原是早该过来的,怎知大阿哥这阵子受了凉,一直不见好,耽搁了下来,今儿才得了空,来翊坤宫看看你。”

“惠姐姐有心了。”莼兮微笑:“大阿哥如今身子可都大好了?”进了门连说的话都同早上瑾瑜的一样,这两个人若不是商量好的,便都是同一目的了。话这样说,就只为了好听,哪里能出自真心。怕是没有昨天与玄烨同乘一骑,这两位也不会前后脚的来翊坤宫“看看”她了。

“自是好些了,只是有时候还咳嗽,太医说再用几日药,可大好。”纳喇艳慧一提起儿子,自是欢喜,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越发的浓烈。

莼兮也被她的笑感染,随口便说道:“不知平日里给大阿哥问诊的是哪一位太医,也要请他过来给妹妹我好好瞧一瞧才是。”

纳喇艳慧纳闷儿,问她:“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太医竟然这般不用心么?”

莼兮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近来天寒,偶感风寒,昨儿又吹了风,今日有一些咳嗽。还未请太医过来呢,听惠姐姐提起,便想着打听打听,宫里哪一位太医的手艺更好一点。”

“原来如此。”听见莼兮提起昨天的事儿,纳喇艳慧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些年在宫里,她的恩宠虽不及马佳以晴和瑾瑜的多,却也因为生了大阿哥,比之其他的人多几分看重。可听见昨天莼兮与玄烨浪漫的事儿,真真是羡慕得很。那可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奢求的梦呢。

她也多想自己的夫君可以这样的对待自己,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哪怕只有这样一天,便足矣。

心里虽然泛酸,可纳喇艳慧嘴上却还是说道:“妹妹若是想知道,一会儿我便让柳太医过来给妹妹问诊。”

莼兮一听,也觉得挺好,连忙道谢:“多谢惠姐姐。”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这般客气呢。”纳喇艳慧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送走了纳喇艳慧,沐卉和兰馨便到了莼兮的身边打听:“小主觉得今儿来的瑾贵人和惠贵人,哪一个更诚心呢?”

莼兮伸手摸了摸沐卉的脸颊,又伸手摸了摸兰馨的脸颊,反问她们:“你们觉得我刚刚对谁更用力呢?”

“差不多吧。”兰馨茫然的摸了摸自己,又盯着沐卉看。沐卉也懵了,完全不理解莼兮的意思。

“我也觉得这两位客人差不多。”顿了顿,莼兮又说:“她们都一样的没有诚心。她们今天过来,不过是探探虚实,怕是以后会常来翊坤宫走动的,你们能打发就打发了吧,见不见她们,都没什么要紧。”

“小主如今仍旧不想选边站吗?”兰馨问。

“不急。”莼兮淡然道:“我越是这样,她们越是猜不透我的心思,于我才最有利。倘若贸然选择,怕是毁了自己在宫里的安宁。”

莼兮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她才刚入宫,都未曾侍寝,已经招惹了不少的是非。昨日之事,对她来说是幸福是福分,可对于别人来说,却是心酸痛苦。

莼兮只想陪伴在玄烨的身边,而不想参与后宫的争斗。可紫禁城里,她总是有闭而不及的祸端降临。她要想长久的生存,就必定要做出选择。

宛月还是佟若飞,只能二选一么?还是,可以有第三条路,让她走呢?

现在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或许,哪一天,她就能自己想明白,到底谁才是自己真正的选择。只是她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更不能太晚。

章节目录 第16章 除夕盛宴 转眼之间,大年三十已经来临。卯时刚过,就听见各宫忙碌的声音,唯独翊坤宫里静静悄悄,让人揣度不了。

辰时,玄烨在太和殿设宴群臣,与天同庆。其后,昭圣太皇太后与仁宪皇太后携领后宫诸妃与玄烨一起在宫内外各处烧香礼佛,设供祭祖,祈求神灵保佑。

未时三刻开始摆宴。在乾清宫正中地平南面摆皇帝金龙大宴桌,左右地平上摆昭圣太皇太后与仁宪皇太后金龙宴桌。

乾清宫地平下东西一字摆开,摆设内廷主位与王爷福晋的宴桌。东边头桌为宛妃佟妃,二桌为云嫔,荣贵人,三桌为惠贵人安贵人。第四桌为莼贵人和瑾贵人。后面另设陪宴若干,皆以所得封号入席。

西边头桌为裕亲王福全及其福晋西鲁克依云,二桌为恭亲王常宁及其福晋纳喇氏,三桌为纯亲王隆禧。另设陪宴若干,皆坐各王爷贝子及其家眷。

申时,乾清宫两廊下奏中和韶乐。玄烨先请昭圣太皇太后与仁宪皇太后入座,随后玄烨御殿升座,乐上后妃与王爷福晋入座,庭宴开始。

用罢热膳,又送内廷主位汤饭一盒,再进奶茶。进酒之时,忽听昭圣太皇太后道:“哀家听宛妃说为了这年夜,大家都有所准备。何不在此刻逗大家伙儿一乐。”

听了昭圣太皇太后的话,宛妃会意一笑。让早就准备妥当的瑾贵人出来。

瑾瑜抱着古琴往台子上去,悠扬婉转的琴声听起来无比畅快。紧接着,纳拉穆青又跳了一支舞,饶是令人赞美。

“臣妾听说莼贵人多才多艺,倒不如也为大家表演一番?”眼见着莼兮一直默默不动,佟若飞倒是心急起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此的神秘。一直不曾说出今晚到底是要作诗还是要献舞。

“哦?孙儿的后宫里还有如此之人?”昭圣太皇太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看着身边的玄烨。

“既然是佟妃的建议,倒不如请莼贵人献艺,便知这多才多艺是否名不虚传。”一旁的仁宪皇太后听了也好奇道。

莼兮暗自冷笑,她从不曾在众人面前展露才华,佟妃倒是知道得清楚明白。可惜这几日她根本毫无准备,又怎么会有瑾贵人的琴瑟之音,穆答应的柔美舞姿呢?现下不过是让旁的人看笑话罢了。

莼兮优雅的站了起来,微微一拂身:“回太皇太后,莼兮愚笨倒也不似佟妃娘娘听闻的那般多才,只是莼兮觉着让自己一人上台表演的也是我觉得精通的,表演得好自然也是应当的,实在是没趣儿。嫔妾倒是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昭圣太皇太后听了反而觉得更有意思,立马问她。

“这自己的拿手好戏能做的完美不算什么,若是能将别人的拿手好戏做好,才算本事呢。”莼兮的脸上挂着笑容,看了一眼周围,满是看好戏的目光:“不如让大家都想一件自己擅长的写在纸上,然后统一装在盒子里,挨个的抽取,抽到什么就要照着上面所说的去做。若是运气好碰到了自己也擅长的,那便是好了。若是抽到了自己不擅长的,自当罚酒三杯。可好?”

“这主意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昭圣太皇太后望着莼兮,一脸的欣赏。也立刻明白了什么,对着玄烨道:“哀家觉着这主意不错。”

“孙儿也觉着可行。”玄烨也报以同样的微笑,他本就对莼兮的提议感兴趣,如今太皇太后如此一说,自然不会有人有异议。

“那其他人呢?” 昭圣太皇太后又转头看着周围的所有人。

“臣妾也觉得不错呢。”宛妃嫣然一笑,这莼兮倒确实是个聪明人。佟妃本想着看她的笑话,这会儿还不定谁瞧谁的笑话呢。

其他人自然也都机灵,这太皇太后与皇上都发话了,连宛妃也都附和,谁还能说不呢。

宛月命紫言将大家所写的字条收好。

“不如请莼贵人先来?”宛月对着莼兮温婉一笑,又对着玄烨一笑。

莼兮安静的站在原地,紫言奉命将盒子端到莼兮面前。莼兮环顾四周,都是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丝毫不曾掩盖。

“臣妾出的题自然应该是由臣妾先来,可若是这样逐个儿的来恐怕是到明年早上也弄不完的。倒不如,借此机会再玩个游戏可好?”莼兮嫣然一笑,望着太皇太后又道。

“接着说。”昭圣太皇太后此刻正是兴起,听得她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劲。

“击鼓传花。这鼓声一落,花传到谁手里,便在这盒中抽取一张字条。不论上面写着什么,都一一照做。如若不然,罚上三杯。”这是宫外大家族常玩的游戏,宫里也偶尔会有这样一两次,可在这样的场合去玩儿倒真的是头一回。

谁都没能想到莼兮会提出这样的意见,有人正要开口驳回,就听见太皇太后的声音。

“好!好!好!”昭圣太皇太后听完更是了不得,连连拍手称好:“这在座的可都要参与,哀家与皇帝都要一起。这一家子就该如此乐呵。”

“来人,依莼贵人所言,立刻备上。”难得太皇太后有此兴致,玄烨当即就吩咐道。

“皇上且慢。这些物件何必着人去取,这大殿里便有。”莼兮起身,走到玄烨跟前,将他桌上用来摆设的鲜花尽数拿来,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个花球,道:“用这个便好,就请乐师蒙眼以羯鼓为奏,随意停下,花最后在谁的手里,就算谁的。”

“好。那就由哀家先来。”昭圣闻言,又是一乐。这丫头果真是与众不同,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太皇太后身边的苏茉儿苏嬷嬷听了,立刻上前将莼兮手中的花球接了过来,递到昭圣手中。

鼓声起,太皇太后迅速将手中花球传给了玄烨,玄烨又将花球传给了仁宪皇太后,一个接着一个。鼓声戛然而止,花球落在了佟若飞手中。佟若飞连连笑着,却显得分外尴尬,可到底是是稳重,随即她从紫言手中的盒子里抽出一张字条。

“琵琶一曲。”紫言念出字条上的字,佟若飞顿时松了口气,笑容也自然得多。

佟若飞身边的怜雪将乐师手中的琵琶取来,佟若飞便走到大殿中央,坐在早已备好的凳子上,随手弹了起来。一曲《阳春古曲》,轻快流畅的节奏,竟是信守拈来。虽不比在场的乐师们弹奏得好,却远比那些嚷嚷着的琵琶高手要好得多。看来佟妃是抽到了一道不错的题。

鼓声又起,这次由佟若飞将花球传出。鼓声停,花球最终竟是在玄烨手中。玄烨笑笑,饶有兴致的从盒子中抽了一张,却只是让提笔书写一个福字。玄烨有些不满,怎么就不能抽一个更有难度的题目。虽是想,却不能做。只御笔上书一福字,随即赐给了刚刚弹完琵琶,正感高兴的佟妃。

鼓声再起,鼓声停时花球落在了恭亲王福晋纳喇氏手中,所抽字条竟是作诗一首。这可难为了不善诗词的恭亲王福晋,只得连饮三杯,以示惩戒。众人见此,更是来了兴致,却都害怕最后花球落在自己手中。

又玩了两圈,花球最终还是落在了莼兮手中。

莼兮伸手在盒子里抽出一张纸,交给紫言。

紫言打开来,看清上面的字,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她将字条上的字念了出来:“起舞作画。”

莼兮听了眉角一颤,看了周遭一眼,都是一脸的疑惑,只有瑾瑜低着头偷笑。

“莼贵人倒是抽到了好题呢。”佟若飞笑着说道:“这起舞作画可是瑾贵人的拿手好戏。瑾贵人不仅仅是舞跳得好,这书画的水平可也是一绝呢。听闻莼贵人平日里喜欢画画,可就是不知道这跳舞可在行啊?”

莼兮微低着头回到:“莼兮也只略懂。”

“这本是两件事,瑾贵人倒是将它合二为一。可是出彩得很。”宛月也笑道。当初,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姿态让瑾贵人从一个司乐司的小宫女摇身成了如今的贵人。

“莼贵人可是要罚酒了。”瑾瑜起身端起酒杯来,微微一笑,甚是得意。想不到今日自己随手一写竟然给她出了个难题。

佟妃也看着莼兮,心中高兴不已。方才还以为自己是在自讨苦吃,这一次可是莼兮自己挖了坑,往里面跳。听得她刚才说的略懂,虽不大相信,可这起舞作画,并非易事,哪怕是擅长舞技的人恐怕都不能轻易完成。这莼贵人画画画得再好,现在也是无用了。

就在大家等着看莼兮笑话的时候,莼兮倒是不急,只镇定的道:“还容臣妾去准备一番。”见玄烨许了,莼兮才带着舒袖离开座位。莼兮走后,鼓声又起,在她去准备的时候,可都没有歇着,依旧玩了起来。

或许她们只是为了待一会儿能看热闹觉得高兴吧。

“快些让人去吧沐卉叫过来。”莼兮边走边吩咐道。

舒袖领命也匆匆离去,尽管她也不知道莼兮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可她也有兴趣看看莼兮如何度过今日之困。

成败在此一举,若今日自己得了难堪,恐怕他日就再难受到皇上的青睐。这虽然是佟妃存心的刁难,可注意可是她自己出的,条子也是她亲自抽的,还一口应下。若弄砸了,恐怕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章节目录 第17章 破局 半炷香后,莼兮身着紫色长裙,*着双足就往台子上去。先前的小两把头也被放下,头上的装饰也都 一一褪下,只简单的用簪子固定。沐卉怀抱琵琶早就坐于台下,只等她示意。

“莼兮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莼兮含笑望着玄烨:“臣妾听闻裕亲王的笛声可谓一绝,皇上又会羯鼓,不知可请得动。”

玄烨一听大笑起来,对着不远处坐着的裕亲王福全道:“二哥可愿?”

“但凭皇上做主。”福全起身,回到。方才见这莼贵人的表现已经是不俗,如今又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乐意参与进这一出好戏里。

莼兮这才仔细瞧了一眼裕亲王,可当真是传闻中的美男子,与玄烨有七分相似的脸,眉眼之间透露的潇洒不羁,看上去就像是画上下来的神仙一般。因是家宴,故未穿朝服,只着一件月牙白的袍子,更显皮肤白皙。莼兮忽然就想起韩姬来了,这样的男子恐怕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吧。莼兮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福晋,心中叹道:只是可惜了。

“哀家就做个主。哀家也许久不曾见过你们兄弟二人合奏了。”不等玄烨说话,昭圣太皇太后已然应允。

莼兮见状,心中暗喜。

“谢太皇太后。”莼兮跪下行了礼,奴才们早将巨大的白绸平铺在大殿正中,旁边也摆好了各色颜料。

乐声起,莼兮在白布上飘然起舞。柔软的舞姿,轻盈的舞态,似空中的浮云,又似蜻蜓点水,仿佛仙女踏在水波之上。

莼兮时而用手中的白绸缠住颜料中的笔,再一个转身,在白布上勾勒着。脚上的步子从未停顿,纤柔的身体也随之摆动。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就像是身在画中的仙子,置身于画中一般翩然起舞。

五彩的颜料像似绣女手中的彩线,在白缎上绣出各色的图案;又似画工沾上的彩墨,在宣纸上画出伟岸的江河。

玄烨的手不停的拍打在鼓上,眼睛却是丝毫不曾离开过莼兮的身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移不开双眼。只想看着这样一幅画卷,这美丽的仙子在水波中轻轻踏过。

一曲完,莼兮亦是停下脚步。微微一弯身子,行了礼:“嫔妾献丑了。”

玄烨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她裸露的双足仅穿了一双白袜,吩咐梁九功:“快把鞋取来。”

梁九功将鞋呈上,玄烨接过,蹲下身子为莼兮将鞋穿上。然后转身,回到宝座之上。莼兮红着脸退到自己的座位上。

“来人,将莼贵人的画作拿来。”昭圣太皇太后吩咐道。

四名太监将白绸摊上,承到众人面前。

“好,好,好。这起舞作画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哀家本以为谨贵人已经是能人所不能了,今日见了,才知道什么叫做浑然天成。”昭圣太皇太后见了画,忍不住直直的点头。

众人见了也都目瞪口呆。这短短的一舞,竟然能让她画出了刚刚她起舞时的场景。不仅仅是舞台,还有她的身影。就连在一旁打鼓的皇上,吹笛的裕亲王,以及弹奏琵琶的沐卉都画得惟妙惟肖。

这画工岂能是凡人可比,加上刚才的一舞更是令众人佩服不已,。

“皇奶奶。看来孙儿为莼贵人伴奏可是对了呀。”福全见了此画不禁大为称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画出这一幅画已然是不得了,又能将那凌波舞跳的真如谢阿蛮在世可更是令人叹服:“皇上能得此佳人真是妙哉,妙哉。”

玄烨失声笑了笑,道:“朕也只是见过莼兮的画,不想她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这起舞作画。还能画得如此精彩,倒也着实令朕惊讶。”

“来人啊。赏。”玄烨又吩咐道。

“既然皇帝赏了,哀家也不能白白欣赏了这一才情。苏茉儿,将哀家的朝阳五风挂珠钗拿来。瞧莼贵人这一身的行头,就差这只钗了。”

“莼兮谢皇上,太皇太后赏。”莼兮满脸笑意。

昭圣太皇太后从镶红宝石的雕木盒子里拿出珠钗,对着莼兮招了招手,莼兮立刻上前,在她面前跪下。

昭圣太皇太后将手中的朝阳五风挂珠钗亲手戴在了莼兮头上,又轻声在她耳边道:“哀家可是赏了别人眼红也得不来的东西,是否要回礼呀?”

莼兮暗喜,回道:“嫔妾就将今日所之画送给老祖宗,可好?”

“老祖宗?哈哈,哈哈。哀家喜欢这个称呼。这寻常人家,不都是称奶奶为老祖宗的?既然如此,那今儿起,见了哀家,都叫老祖宗。”昭圣太皇太后朗声笑道。这姑娘平日里也鲜少来慈宁宫,也倒是不惹人注意。若不是今日佟妃提及,怕是也会安静度过一晚。却不想,自个儿出了个难题,倒是解答得异常漂亮。

玄烨在一旁可是听得真真儿的,忙接到叫道:“是,老祖宗。”

大伙儿一听也跟着叫:“老祖宗。”这宫里,只有昭圣太皇太后高兴了,才是最重要的。大家不禁佩服这莼贵人的聪慧,一字一句都能将她逗得如此开心。看来这宫里又是要出事儿了。

满场的笑声,感染了整个紫禁城。

从乾清宫出来,莼兮早已微醉,一路上被沐卉与舒袖扶着才能稳定了身子。

刚进了翊坤门,莼兮就站在院子里不走了。痴痴的看着天上,却只瞧见了一轮弯月。

“小主,还是早些安寝吧。这月亮也看过了,今儿也高兴了。又得了那么多的赏赐,小主今儿也累着了,这守岁啊,奴婢们来就是了。”舒袖在一旁劝道。

“今儿我高兴,你们陪我乐呵乐呵。”莼兮不理舒袖,拉着沐卉跳了起来。

舒袖只能摇摇头,站在一旁伺候着。

“姑姑。”听到声响的兰馨也出来了。

“怎么得了这么多的赏赐啊。”看着早被放在地上的东西,兰馨惊讶不已。

舒袖将今晚之事说给了兰馨听,兰馨满脸的欢喜:“那皇上怎的没有过来?”

“今儿是除夕,皇上自然是不会来后宫的。更何况小主在宴上大出风头,若是皇上来了,怕是会招人嫉恨。”舒袖解释道。

“也就是说,皇上不来反而更好了?”兰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自然是了。”舒袖点点头。

“那小主这是乐呢还是难受呢?”兰馨担心的说。

看着这个在夜空中起舞的女人,兰馨忽然觉得这后宫里的不得已。虽然她至今仍是不明白小主对皇上的感情,可看着这样的莼兮,又深感心疼。

虽说莼兮是醉了,可在这冷冽的风中跳完舞,酒已经醒了大半。她也并没有遂了舒袖的意,回屋里好好睡觉。而是留下来,与翊坤宫所有的宫人一起守岁。

子时刚过,眼看着这一年就到了尽头。翊坤宫里热热闹闹的正听小芹子讲着家乡的故事,忽听得早已落锁的大门被人敲打着。小圆子出去开了门,只见魏扬舲匆匆进来,请了安,说是皇上请。

莼兮开心的笑了,心中不停的说着:原来他还是想着我的。

莼兮换了一身新裳就跟着魏扬舲去了,也没带个人。

玄烨早在城楼上等着,见莼兮过来,又衣着单薄,忙解下身上的大氅为她披上。

玄烨将她轻轻拥在怀中,正在莼兮享受这一温暖怀抱时,天空中绽放出无数的花火。

“这里是宫中的最高处,在这里放烟花,可比在下面好玩得多。”玄烨在她耳边低喃道:“今年刚刚开始,朕希望这一年里都有你陪着朕,同甘共苦。”

“三哥哥。”莼兮依偎在他的怀中,满满的都是暖意。

“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来这里看烟火,好不好?”玄烨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就立刻放开,轻声问她。

莼兮点点头,她哪里会不答应呢?她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更觉得幸福的呢?能与天子同甘共苦,既是莫大的荣幸,同时也是最大的不幸。可她,愿意。能与她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在一起,那已经是最美丽的情话,最完美的承诺。

一年一年的陪伴与一年一年的守候,她所期望的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她爱的人爱着自己,她爱的人能让她守着自己。

天大亮的时候,玄烨与莼兮分开回到了乾清宫。

在回翊坤宫的路上,莼兮遇见了刚刚入宫的纯亲王隆禧。

“给王爷请安。”莼兮行了礼,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正欲离开,却听见他说道:“莼贵人昨日之风采令本王为之叹服。”

“多谢王爷谬赞。”莼兮不明所以,微微一笑,以表谢意。想着今日是年初一,昨晚又一夜未归,该早些回去准备,等会儿少不了要去慈宁宫的,便辞了隆禧,匆匆离开。

隆禧看着这抹倩影消失在在宫道的转角,若有所思。若是早一些遇见,她是不是就不会入宫呢?都说一见钟情才是最能表达出自己的内心的,他从前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他原以为他此生所爱之人,定是世间最为平凡的女子。他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也不深爱那些大家闺秀。他明明偏爱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幻化成影。只可惜,天意弄人。她是他永远也触不可及的女人,甚至连几句话都多说不了。

章节目录 第18章 瓜葛相连 “小主,不对,不对,这里错了。该是这样呢。”这日,莼兮正在向拂儿学习刺绣,就听见孔阳进来。

“小主,云嫔娘娘来了。”

莼兮停下手中的动作,点了点头。

孔阳会意将门外的云嫔请了进来。

“贵人郭络罗氏给云嫔请安,娘娘万福。”莼兮见她进门,连忙行礼。

云月穿着一件月白描金花云缎宫装,外套一件宝蓝缎绣平金云鹤马褂,身披一件浅灰色的大氅,脚上穿着兰色绣花花盆底鞋。架子头两端用白玉扁方固定,中间上戴珊瑚翠绿石珠花,下戴银质勾花抹额,左边挂着三寸长的珠串流苏,右边戴着一整只点翠蝴蝶簪,双耳上只戴着一对珍珠耳钉。这一身打扮,倒也与她的气质相符,高贵又不失典雅。

云月不似多话之人,看起来也与宛月不同。倒是与佟若飞的性子有些相像,都是温柔的良人。平日里也不与莼兮打过交道,倒是近来常与之闲谈,不想今日竟然亲自登门了。

云月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妹妹不必如此多礼。我也是瞧着入宫这么久了,都不曾来翊坤宫串门子。今儿跟人说起除夕那晚妹妹的风采,就想着来看看妹妹。”

“谢娘娘记着莼兮。”

“其实,早该来看看的。只是我生性喜欢安静,又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到了宫里也着实没个知心人。”

“娘娘不是还有宛月娘娘么?到底也能说会儿话呢。”

“我姐姐成日打理后宫琐事已经是疲惫不已,我又怎愿意再去打扰她呢。只是自己种种花,作些女红。”

“娘娘的绣花可真是精细。”莼兮注意到云嫔手中的绢帕,上面绣着兰花。

云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绢帕:“妹妹可要瞧瞧?”

莼兮接过,看着上面的兰花,赞叹:“绣得可真好啊。”

“妹妹的画才画得好呢。”

“这画虽好,可这女红,可真是难以示人呢。”莼兮拿出自己刚刚开始绣得白娟。

云月看了,笑笑:“这女红也跟画画一样,画得多了自然也就好了。其实我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倒是听人提及这宋常在的女红可是做的极好的。”

“哦?当真如此么?”莼兮听了大喜,见云月点头,忙吩咐拂儿:“快让人去请了宋常在过来。”

拂儿领了命便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就见宋婷摇曳而来。

只见宋婷一席杏色绣花的宫装,外穿一件丁香色比甲。头戴一朵时令的宫花,一支镶珠花的银簪。双耳戴着一对丁香花耳坠,手中拿着一方白色绣花的娟子。

“常在宋氏给云嫔娘娘请安,请莼贵人安。”宋婷进了门,看清上座的人,忙行了礼。

莼兮瞧着她的样子倒是很不自在,似乎是从没想过要来着翊坤宫。这突然来请,倒是头一遭。心中自然也是忐忑不已。

“起来吧。”云月应了一声。

“姐姐请坐。”莼兮吩咐了拂儿端来一方圆凳,见宋婷坐下,又道:“拂儿,你先下去吧,让兰馨进殿伺候。”

“是。”拂儿领了命,走了出去。不久就瞧着兰馨端着茶进来。

“虽说这位份上我与常在不同。可到底还是常在年长,叫一声姐姐可好?”莼兮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一句话不妥当惹了宋常在不痛快。

“多谢莼贵人看得起。”宋婷也是一愣,随即对着莼兮报以微笑。

“姐姐哪里话。其实吧,这套近乎的话也只是有求于姐姐罢了。”莼兮看了一眼云嫔,又看向宋婷。

宋婷又是一愣,见她不明所以,莼兮忙解释:“听闻姐姐刺绣了得,妹妹很是愚笨。原想着云嫔姐姐能教教我,可又听了姐姐才是个中好手,这才冒昧的让人去请了来。”

宋婷听了心安了些许,一路上过来,还想着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她什么。

“原来是如此。我自小生在苏州,对于苏绣虽算不上精通,倒也是比得其他小姐们会一些。若是妹妹想学,我大可时常前来一坐。”

“姐姐倒是爽快人呢。”莼兮一听也跟着乐。

一旁的云月也按耐不住,说道:“那可也愿意与我说道?不如请常在先瞧瞧我的东西。觉着如何?”云月将手中的丝帕交给宋婷。

宋婷瞧了瞧,道:“这绣工到也不错,只是这针尾可收的不好。”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忙起身,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见云月不说话,莼兮也琢磨不透,可瞧着她依旧微笑的脸,也不像是生气,便说:“宋姐姐也只是一时口快,云嫔姐姐可莫要生气。”

“快起来吧。这都是真话,哪里管得了是口快呢。旁的人早就把这捧上天了,倒也是难得听一回真话呢。”云月起身将宋常在扶了起来。

莼兮和宋婷听了也安心些许。云月的话一点没错,这后宫里有多少是真话呢。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客套,又想学习刺绣才与宋常在亲近,哪里真有什么姐妹之情,到底不像那日与韩姬的一见如故。后宫里可少有真心与实情?

“以后还望宋常在多多提点。这宫里呀,也就只能做些东西打发时间了。”云月又说。

宋婷点头称是。三人又聊了起来,从刺绣到诗文,聊得无不畅快。

从那天起,翊坤宫里开始热闹起来,三天两头的就能瞧见云月与宋婷的身影。

这日,刚送走了云月,沐卉便进门。瞧着自家主子正拿着一幅未秀好的捐布细细瞧着,忙走上前。

“小主。这云嫔娘娘来了这么多天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莼兮放下手中的捐布,端起一旁兰馨刚刚沏好的茶,品着前两日玄烨让人送来的茉莉花花茶。

“这茉莉花的香味还是那么浓烈,倒是比起其他的茶叶有着不一样的味道。这花香好生让人着迷呢。”

“小主。”见莼兮不理睬,沐卉撅着嘴又叫了一声。

莼兮见她着急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入宫两个月我这翊坤宫的大门都不曾有什么人来过。这突如其来的贵客倒是也令人意外,却也算不得什么。如今皇上时常过来,她们想要拉拢我也是很自然的。云嫔平日里就少话,她的到来也着实是令人惊讶。她提到宋常在,又请教她的苏绣,不过也是投我所好。”

“那小主如今可是想着与宛月亲近些?”

“她们既然想拉拢我,我又何必拂了她们的面子。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莼兮道。

“小主所言及是。可前儿个惠贵人也来过了,小主怎的聊了几句便寻了借口去了皇上那儿。小主觉得惠贵人不可亲近吗?”沐卉想起前两日惠贵人也亲自送了礼过来,嘴上说是刚得了好东西,也瞧着自己用不合适,想着与莼贵人的气质相符,才送了过来的。

“惠贵人是佟若飞娘娘的人。如今佟若飞表面上并未真与宛月一起协理东西十二宫,将来问鼎后位的人虽不见得就是宛月,可单从她手底下的人来看,佟若飞可不似表面上那般温文尔雅。更何况,除夕盛宴,若非是她,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大出风头?可也正因为她,我才会陷入那般境地。若是当时我当真毫无准备,那如今就只能在这翊坤宫里怨天尤人。当众出糗倒也不至于,可皇上对于我又该是何等的失望?又哪里来的今日恩宠。更何况安贵人素来与我不睦,我何苦又要去亲近她们呢?”

提及此,莼兮忽然想起在小年夜时,皇上下旨可特许各宫宫女太监可前往宫门探亲。本不该有沐卉之名,却偏偏名册上有她的名字。沐卉想着自己早已没有亲人,怎么会有探亲之事,想去探个究竟。没想来人竟是一老妪,非说是她的外婆,又留下一封家书才离去。沐卉将家书打开,里面竟是厚厚一叠小字。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下各宫主子们的家世,兴趣爱好,甚至连入宫的时间,入宫期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详细记录着。沐卉将此信承给莼兮。莼兮觉得看看也无所谓,虽不知是什么人从何处寻来的,可信以为真,总不是什么坏事。没想到,这上面所写的十有八九皆是真事,也令莼兮早有准备。否则,也断然不会在除夕盛宴上出风头。

“想来也确实如此,是沐卉不曾想到这个层面。”

“这也本不是你该去想的。人心难测,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变化。这后宫不比府中,又怎么能不看清局势呢。以后你定要万分小心。

“皇上驾到。”正说着,突然从外面传来梁九功的声音。

莼兮忙带着沐卉一行人出门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圣安。”

“起来吧。快些去准备一下,朕要带你出宫。”玄烨将她拉起来,吩咐道。

莼兮愣了好久,沐卉在一旁提醒,才回过神来,也看清了玄烨确不似往日所穿明黄色的常服,反而是穿了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

看着玄烨已经进了内殿,莼兮这才跟着进去。

其实说是准备,倒是真的不必费心。衣物早就被梁九功带来了,只需换上就是。他带来的是一条青花马面裙,一件湖色宝瓶纹样的锦缎褙子。

“让那个丫头也跟着去吧,瞧着也是机灵的很。”玄烨看着一直在旁边帮忙的沐卉,忍不住道。多一个人陪着她也不错。

莼兮这才发现,在准备的衣物中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是一件耦合色素面窄袖褙子,一条粉色马面裙。连忙叫沐卉去换上。

莼兮将头发重新梳理成一个低垂的两把头,两端戴着绿松石镶嵌蓝宝石的珠花,双耳戴着一对儿翠玉耳环,脚上的花盆底鞋也已经换成了平底的软缎绣花鞋。看上去甚为端庄,也不似宫中妃嫔,倒像是位贵妇人。

莼兮在浑浑噩噩中被带着离开了翊坤宫。走前,梁九功特意吩咐了舒袖,对外称莼小主身子有恙,不便见客。

章节目录 第20章 郎情妾意 逛完花灯会,一行四人也将白天之事暂时忘却了,一时也觉得这元宵佳节过得不错,累了一天,最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今晚你就随你家主子住一个屋子,我与子清一起。在外总有不便,照顾好你家主子。”玄烨对着莼兮身后的沐卉道,又看着莼兮嘱咐道:“有什么事就叫一声,我就在隔壁。”

莼兮点了点头,便跟着沐卉进了屋。

“主子,你说三爷今儿是怎么了?怎的兴冲冲的就跑来找你,还让奴婢也跟着出门呢。”收拾妥当了,沐卉才想着问上一问,这疙瘩在心里憋久了可是不好。

莼兮轻轻摇头,也没回她,只顾着发呆,待到沐卉忍不住打算再问一遍时,才喃喃道:“他自有主张,咱们何必费了心神去瞎管。今儿出来也着实累了,可也是我入宫之后最开心的一天,我万万没想到今年的上元节,会是在宫外度过,亦没有想到我此生还能再见花灯会,与他一起猜灯谜放花灯。伺候我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回宫给老祖宗请安呢。”

沐卉心中纵使有万般不解,也只能无奈的照做。待到莼兮熟睡,才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出去透气。

“吱——”刚关上门,就瞧见隔壁的门也开了,正疑惑着,就看见曹子清出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关好了门,曹子清也察觉到了一旁的沐卉。

“你呢?你又怎么出来了?难不成是没在家中,还睡不着了?牵挂着家中的夫人呢?”沐卉见了他没好气的说,一想着他家里已经有了妻儿,已经心有所属,就心涩不已。

她为何那么傻,会喜欢一个已经有了家世的男子。这男儿再好,也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了。

“哪里的话。”曹子清听了她这话有些恼,却又不能,也没理由发作,只是闷闷解释道:”我不过是不困,想出来守着,也查看一下四周。”

沐卉没有接过话去,一时间倒是显得格外安静。她走到门前的廊下坐着,手搭在廊上,望着天空。

“你——讨厌我?”憋了半天曹子清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走到他身边坐下。

沐卉错愕的望着他,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喜欢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讨厌他呢?左不过是他厌烦了她罢,这会儿怎么倒打一耙。越想越气,忽然朝着他低吼:“有没有讨厌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也不似今日那位张公子一般亲切温柔,也不似三爷对我家主子一片柔情,我讨厌你也算错?即便是不讨厌,那也算不得喜欢。”

“当真么?原来我在你眼里竟然都不如一个陌生男子。虽是今日与那位张公子没说上话,但听他与主子说起那幅画,谈吐之间也是有学识,有胆色的男子。样貌也是不乏,你若是喜欢,也是自然的。”曹子清说话也没有底气了,只是暗自叹息着。她果真还是厌烦自己的吧?想想以前,她待他好的时候,成天跟在自己身后,曹大人长曹大人短的。以往总觉得烦,想要甩掉她,如今,没有了这烦人的女子,竟然不习惯了,更烦。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憋屈。

“你——”沐卉气结。这话怎的越说越浑了?沐卉愤然起身,实在不想看见这个惹人烦的男人。

“沐卉。”曹子清见她离开,也自知说错了话,慌忙拉住了她。

沐卉停下脚步,听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些天你对我不冷不热的,也不似往常那般热络,心里有些难受。也是想了好久才敢问的。”

“想了好久?想了好久还说了这些?”一听这话,沐卉更是来气。这个鱼目脑子,连说几句哄人的话都不会么?看来这外界流传的翩翩公子,文武双全的好男儿,竟然是一个如此笨拙之人。

曹子清见她怒了急切的想要原谅:“是我不对,说了不知轻重的话,惹恼了你。我道歉,好不好?”

沐卉没再说话,想着要不就原谅他吧。可转念一想,如今他是别人的夫君,身旁早有娇妻美眷,她与他又怎能再有瓜葛?何况,小主地位不稳,她又怎可在这个关头,因为儿女私情,莽撞误事?小主尚未有幸福,自己又怎可谈论儿女情长。想及此,伸手拨开了他的,冷冷道:“没有谁对谁错。大人与我本就不是该有瓜葛的人,能认识大人已经是沐卉的福气了。沐卉没有讨厌大人,也不会对大人有何想法。若是沐卉曾经做了什么引起大人误会的,还望体谅沐卉的不懂事。”

眼泪在眼眶不停的打转,沐卉心中百般滋味却不敢说。她甚至连回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曹子清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自己又说了,做了什么。她为何阴晴不定的?

“没有。曹大人早些安寝吧,明儿一早还要回宫,怕也是入夜才能回家吧。”说完,沐卉快走几步,推开了门,进屋了。

关上房门,沐卉终究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却仍是不敢出声。她害怕,害怕吵醒了自家主子,更害怕外面的那个人听见。

她该怎么做?该如何去承受?爱上的是一个不该去爱的人,她不能,他也不能。他们不能自私,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感受。她最爱的是莼兮,是那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女子,她不能为了别人轻易放弃要守护她一辈子的诺言。

既然注定了无法相爱,倒不如现在开始就断情绝爱。

屋外,落寞的人影倒映在墙上。他竟然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甚至不明白她心里所想。她不喜欢他吗?可她对他,又不似假意奉承。她讨厌他吗?却又如她所言,并没有啊。那为何突然撂下那样的话,独自离开呢?

他带着心中的疑惑坐在廊上,他想要了解,却又不得其果。

半夜,莼兮惊醒。一时间睡意全无,索性起身,想出来走走。刚掌灯,就瞧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沐卉。她走近了一瞧,才看清熟睡的脸上挂着的泪珠。

莼兮从衣架上取下两件氅衣,为沐卉披上,又自己披了一件。

莼兮看着熟睡中的她,摇了摇头,走到门前,听见玄烨也在外面,正与曹子清谈论着什么。

拉开了门,莼兮走了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玄烨见她出来,忙走了过去,将她揽在怀中:“冷不冷?”

莼兮含羞摇了摇头。即便是真的冷,现下也是暖和的了。

“我先进去了。”曹子清见状,也不好再待下去,慌忙夺身进屋。

玄烨瞧了一眼进屋的曹子清,又转头望着莼兮:“睡不着?”

“嗯。”莼兮微微点头:“被惊醒了。”

“做噩梦了?”

莼兮忽感握着自己的那双手越发的紧,知道他是担心了:“也算不得什么噩梦,只是梦到我的额娘了。”

“哦?”玄烨宽了心,安慰道:“可是想她了?我派人去请她进宫来陪你可好?”

莼兮面露难色,唯唯道:“我额娘已经去世了。”

玄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也发现,自己对她竟然还是那么的不了解。

好半响,才挤出几个字:“以后,有我在。”

莼兮看着他,从他的真挚的眼神里,她明白了这个男人对她的情谊。她心中感动,不枉她千里迢迢的找来,不负她为他身处那样的无尽之地。

她安静的依偎在他怀中,喃喃细语:“三哥哥,有你这份情就够了。”

“莼儿。”玄烨又紧了紧怀中的她。

“三哥哥今儿不是一时兴起才出来的游玩的吧。”莼兮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哦?那我是为了什么?”玄烨低头,对上她的,温柔一笑。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假画的事情,是特意出来查的吧?你是故意引我去那间书斋的,可是那位张公子却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所说之事十有八九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点都不惊讶。”莼兮明确的说道。

“你倒是个明白人,带你出来果然是没错。可你怎么就不能想成是我要特意带你出来过上元节的呢?”玄烨挑眉,低头看着她。

莼兮嫣然一笑:“莼兮心里明白,其实三哥哥有意带我出来,一是为了方便查案,二嘛就真是想与莼兮一起过上元节对不对?”

“天快亮了。”玄烨不回她,只是微微点头,指着逐渐泛白的天空,说道。

莼兮顺着他的手看上去,忍不住嘀咕:“这个晚上连颗星星也没有,好生无趣。”

“你想看星星?”玄烨见她嘟起的小嘴,心中反而一乐:“来日方长,以后机会还多着呢。不仅要陪你看星星,还要看月亮,看整个大清的山河。”

“三哥哥。”莼兮心里感动,又往他怀里转了转。

玄烨低头吻住她喊着他的唇,轻轻的吻着,仿佛怀里抱着的是经不起一握的流水,松开就会流走,抓紧了也会流走。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护着。

莼兮享受着玄烨的吻与温柔,这样的男子,这样的夫君是每一个女子都渴望的。在爱人面前,在爱人的吻里沉溺,痴迷。

章节目录 第21章 责问 天快亮的时候,莼兮回到房中。收拾好包袱,才叫醒依旧熟睡的沐卉。

“主子醒了?”沐卉从梦中醒来,连忙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见一旁看着她的莼兮,慌忙站起身。

“咱们该回去了。”莼兮看着她,满是心疼。她昨晚跟曹子清说过些什么?为什么两个人都不对劲呢?她那么伤心的哭泣,一定是为了他。难道是他不喜欢她么?可是不应该啊。看曹子清对她的态度,不可能是不喜欢呀。那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吗?因为有了家室所以不可以吗?

莼兮不知道沐卉心中所想,她也不想沐卉如此难受。她想做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做。

“那沐卉这就去收拾行李。”沐卉这才反应过来,回过身就要去收拾东西。

“不必啦。我都收拾好了,走吧。”莼兮拿出包袱,拉过沐卉就往外走。

沐卉低着头,将她手中的包袱接过。

一出门,刚好撞见曹子清备好马车回来,两人见面尴尬不已。

想起昨日的争吵,曹子清想要开口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沐卉瞧他那模样,也使小性子,不愿与他多话。更是不想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他,负气往客栈门前的马车上去。将包袱放下后,见莼兮上了车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还有小主在,一气之下,居然将小主搁一边儿,自己先上了马车。

“小主……我……”沐卉着急的想要说点什么。

莼兮摇摇头,示意她自己不在乎。她心中犹如明镜,又怎会不知沐卉与曹子清之间有间隙。仅仅是昨晚那满脸的泪痕,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莼兮想,她如今能说的,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她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吧。她为自己做了太多,陪伴了太久,也是时候该拥有自己的幸福:“沐卉,有些人,有些事情,只要你觉得值得,争一争,未必不好。”

“如今小主需要沐卉,沐卉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任意妄为呢?更何况,沐卉觉得,那样并不值得。”沐卉百般无奈,这曹子清的心思,她也拿捏不准。更何况,她本就不愿意为一己私欲而将小主的事情抛在一边。她做不到,也不愿那么做。

至少,在她的心目中,没有人比莼兮更为重要。

莼兮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开口劝说。看来要另找个合适的时候再提一提,帮她一把了。

天大亮的时候,莼兮回到宫中。

刚步入翊坤宫的门,就见舒袖一行人早已在殿外守候。

匆匆换了一身宝蓝*挑丝云雁宫装,外套一件葱黄色滚蓝边软绸马甲。两把头正中戴着同色的绢花,右边一对赤银銮碧玉石的簪子,左边是蓝色的宝石点翠,一串寸两长的兰色流苏穗儿,双耳带着一对浅蓝色珠串耳环。略施脂粉,便带着舒袖摇曳着步子出了翊坤宫。

进了慈宁宫,见昭圣太皇太后正坐在妆台前,苏茉儿正在为她梳头。

莼兮福身向着昭圣请安:“莼兮给老祖宗请安,愿老祖宗福寿康安。”

“今儿来得倒是有些早,快来帮哀家梳头。”昭圣吩咐。苏茉儿将手中的木梳交给莼兮,莼兮接过,站在太皇太后身后为她梳头。

昭圣闭着双眸,享受着莼兮用发梳梳过头发的感觉,很舒服。她低声问道:“哀家听闻皇帝昨儿没在乾清宫,可是去了你那儿?”

莼兮一听,心中暗叫不好,想是老祖宗知道了些什么,若此时说不知,倒是有些欲盖弥彰,若说留宿翊坤宫,被拆穿了,孔是再得不到老祖宗的信任。思来想去,只得停下手中的动作,退后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祖宗责罚。”

“责罚什么?”太皇太后睁开眼睛,转过身子面向她,问道。

莼兮吞吐道:“其实......皇上昨儿并未在宫中,是今儿一早才从宫外赶回来的。”

“哦?你可是一同前去?”昭圣并不觉意外,看着她问道。

“是。”莼兮点头。

昭圣深吸一口气,并不再问。莼兮心中发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刻实在是猜不透老祖宗的想法,究竟是怒了,还是没有?心中想着自己该要受怎样的惩罚。她越是不说话,越是沉默,莼兮越觉得害怕。

哪怕自己面前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可这老人也一定不会纵容一个女人跟着自己的孙儿偷偷溜出家门,还一夜未归。

“莼小主,皇上是因何出宫了?可是带着小主去观花灯会呢?”一旁的苏茉儿见主子如此,深知主子的心思,忙替她问道。

“嬷嬷。”莼兮看了一眼苏茉儿,又见老祖宗黑着脸不说话,只好如实说了:“莼兮随皇上出宫,是为着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昭圣这才开口问。

“是为了近日来,京城中盛行的假画一案。”莼兮如实说道。

昭圣一惊,大呼:“假画?天子脚下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儿?”

“可不是么。”见她脸色缓和了些,听了这事又露难色,莼兮接着说:“皇上盛怒,这才出宫想要一探究竟。”

“原来如此,那出去一趟,可有何收获?”昭圣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深知玄烨的脾性,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贩卖假画,玄烨又岂能饶得了呢。

莼兮见昭圣气色好多了,看样子并不生气,这才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与太皇太后听。

“此事不得张扬,皇帝想做什么哀家明白,随他去吧。陪哀家去花园逛逛。”见昭圣不再过问,莼兮顿时松了口气,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扶着她的手往外面的花园去了。

莼兮扶着昭圣去花园逛了好一会子,被昭圣硬拉着用了早膳方告辞回去。

莼兮带着舒袖刚出了慈宁门,就见着仁宪皇太后从木辇上下来,被如芳姑姑扶着正要进去。

“贵人郭洛罗氏给皇太后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仁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只点了点头,便被如芳扶着进了慈宁宫。

见她走远,莼兮才站起身来。

“小主,怎么了?”舒袖看着莼兮脸色不大好,叫了一声。

“太后娘娘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我。”莼兮肯定的说。

“太后娘娘素来与佟妃娘娘亲近,怕也是知道小主并不是佟妃的人,又如此得太皇太后与皇上宠爱,这才有些不悦。”舒袖解释道。这皇太后的性*里的老人大多都知道。近来喜性念佛,也不问后宫诸事。虽然凤印在她的手中,可实际上,她并不太管后宫的事物。都是交给佟若飞与宛月打理的。

“无碍。”莼兮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并不觉得不快,反而一笑。

舒袖觉得莫名,实在不懂这不过十五岁的小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若别人知道长辈不喜欢自己必定会讨好于她,可这位小主却偏偏不在乎。可细心一想,她如今已经有了太皇太后的宠爱,皇上对她也甚至喜爱,这皇太后怎么想,怎么看似乎真的不重要吧。

莼兮带着舒袖又去了永寿宫给宛月请了安,还去找云月说了会儿话这才回了翊坤宫。

“小主,今儿一早御用监总管刘公公就差人送来了一匹妆缎,现下也逐渐暖和了,不如让拂儿为小主做一件新衣,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正好可以穿出去赏花呢。”沐卉扶着莼兮落座,让兰馨去奉了盏热茶进来,又想起早上刘正祥送来的东西,便与之说道。

“妆缎?那不是嫔位以上才能有的吗?他刘正祥,倒是胆儿大,我可不敢穿上身的。”莼兮笑道,心里却在打鼓。这一早便在慈宁宫受了惊,如今一回宫,又受一惊。宫中规矩,这贵人的份例中是不会有妆缎的,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主误会了,那刘正祥哪里有这般知趣儿,是梁公公差人去了御用监,这才送来的,想必也是皇上的意思。”沐卉又解释道。想起早上那刘公公过来的时候,满脸的讨好,就觉得厌恶万分。明明已经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偏偏那样一副讨好的模样,来奉迎自己,不就是看中了小主如今受皇上宠爱么。

“皇上的意思?”莼兮觉得好生奇怪,这妆缎固然是好的,可皇上怎么想起送来这样一匹布来,而不是直接送来一件做好的新衣?可听沐卉一讲,也不疑有他:“吩咐了拂儿去做吧。倒是你,怎的不是你做给我,反而让拂儿帮忙。”

沐卉却不以为然,立刻找了借口搪塞:“奴婢可做不出拂儿的好手艺来,虽不及宫中的绣女,也不敢与宋小主相比,可拂儿的本事可是我学不来的。”

莼兮一笑,这丫头真的会说话,把人人都夸了一遍,来堵自己的嘴:“贫嘴。什么时候你给我做件衣裳了我才该高兴呢。”

“小主,这日子还长,奴婢努力努力,指不定哪日还真能让小主穿上奴婢做的衣服呢。”见莼兮不吃这一套,沐卉立马换了一套说辞。

“你呀,竟说好听的来唬我。”莼兮娇嗔一声,也被她逗笑了。

“奴婢哪儿敢呀。”见她笑了,沐卉心知凑效,立刻上前将已经准备好的茶水递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22章 侍寝 用罢晚膳,就见孔阳就从外面带进来一名太监。

“奴才御用监副总管顾问行给莼小主请安,小主吉祥。”刚进了门,莼兮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见他先打了个千,问安行礼。

“起喀吧。”莼兮应了一声。

“顾公公这个时辰过来所为何事啊?”站在一旁伺候的沐卉问道。

顾问行站了起来,依旧佝偻着身子回到:“恭喜小主,今儿皇上翻了您的牌子,还请您早做准备。奴才为小主带过来了教习的孙嬷嬷。”

莼兮这才看见门外还站着一位老嬷嬷,想必就是顾问行口中的孙嬷嬷。

“老奴给小主请安。”听到顾问行提到自己,孙嬷嬷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

“嬷嬷请起。”莼兮含笑道。

“奴才外头伺候。”顾问行知趣儿的退了出去。

黑夜来临的时候,莼兮被带着去了乾清宫偏殿,只舒袖陪着去了与顾问行在殿外等候。

莼兮被三五个老嬷嬷带着沐浴,一系列的清理过后,莼兮*着身子,裹上红锦被躺在床上。顾问行这才听了叫唤进来,与两个小太监扛着她往寝殿里去。

玄烨早在龙塌之上,见她被扛过来,心中满是欢喜。忍不住起了身,直接将她从小太监手中将她夺了过来抱在怀里。

“出去。”

顾问行领了命也不敢逗留,立刻带着人退了出去。与舒袖、梁九宫等一众奴才在外间等候。

玄烨将她小心的放到床上,见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心中又是一乐,逗趣道:“害羞了?”

“才没有。”莼兮忙否了,可小脸却越发的红了。

玄烨笑着,在她红扑扑的脸脸上轻吻。

“可做好准备当我的女人了?”玄烨靠在床柱上,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过她。

“若是说没有,三哥哥是不是要将莼儿送了回去?”莼兮定了定眸子,期待的看着他。

玄烨大笑起来,微微摇了摇头:“朕从不这样,送上门的东西哪里有退回去的理儿。”

“那依着三哥哥的意思,莼儿也不过是与其他女人一个样儿,送到面前,就迫不及待的享受了?”莼兮满满的酸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玄烨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这个样子让莼兮心里越发的寒冷,顿时眉头紧蹙,有些不安起来。她害怕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在他的眼里她与别人是没有不同的,仅仅只是他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他突然将她拉到怀中,在她耳边温柔的说:“怎么可以拿她们与你相比?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如若不然,又怎么会到现在才让你躺在这里?慢慢长夜,难道真的要我孤寡一人么?”

莼兮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让人想要一口咬下,而玄烨也真的那么做了。

一夜温存,满室春光。

“莼儿。”

“嗯。”在他怀中,她懒懒的回到。

“很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你。”他在她裸露的背上轻轻印下一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莼兮享受着此刻的温存,她安静的待在他的怀里。两个人早已忘了时辰,尽管门外的顾问行提醒多次,他也不舍将她松开。

“三哥哥。”

“你叫我什么?”玄烨对此称呼有些不满:“这个时候你还叫我三哥哥?”

“那该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

“我偏不,我就要和别人不一样。”莼兮面上微红,将头深深埋到被子里。

玄烨将她从被子里拉了出来,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在她唇上温柔一吻,细语道:“朕许了,再叫一声。”

“三哥哥。”

“莼儿的嘴真甜。”

莼兮更是不好意思,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敢看他。

“上次称皇祖母为老祖宗,把她老人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回换了我,我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只要三哥哥与老祖宗高兴,莼儿嘴甜也应当啊。”

“贫嘴。”

“时辰也不早了,若是莼儿再不回去,也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就不必里那劳什子的规矩。”玄烨一听,又抱紧了怀中的人儿。

“头一次侍寝就敢不顾祖宗规矩,他人看了,又怎可好?闲言碎语的,总是不好听。”莼兮仰头看他,眼中满是期盼。

“也罢。为了莼儿的名声,就许你在天亮之前回去。可好?睡吧。”

莼兮也退却了,依偎在他怀中,沉沉的睡去。

玄烨倒也说话算话,在天快亮的时候,舒袖就进来为她梳洗更衣。

看着莼兮手忙脚乱的样子,玄烨也只是坐在床上看着,看着她忙碌的样子,也觉得很美,很幸福。

幸福?对,那是他从不曾感受过的幸福。男女之情爱,不外乎如此吧。

曾经,以为仙去的皇后是他所爱,可越长大越发现,那不是爱,仅仅只是亲情。远不似他第一眼见她时的动心,久不见她时的想念,以及再见之时的兴奋,到此时此刻的幸福。

莼兮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天微亮。重新沐浴更衣了以后,简单的用过早膳,往永寿宫去了。

连着五日,莼兮皆是有宠。

这日晚饭用罢,莼兮便带着舒袖往乾清宫去,刚进了正门,就闻魏扬舲早已久侯。

莼兮见了他,只听他说是曹子清想着五日来不曾听闻莼兮带沐卉过来,见了她,只顺道一问。

莼兮听明了原由,便让舒袖回去,换沐卉过来伺候。魏扬舲仿若天赐金银,早就笑不拢嘴了,莼兮只问一句,曹子清在否。

还未问得出口,就见曹子清从内殿出来。

“莼小主。”曹子清恭敬的问安,莼兮点头,便往里边儿去,只落下一句:“在殿外多待会儿吧。”

曹子清也不是糊涂人,一想便知话中之意,又见她仅是孤身一人,更是确定了心中所解,今日不当值,也不必急着出宫,便在外与魏扬舲闲话几句。

莼兮进了屋,见玄烨端坐与案后,一手执笔,另一手翻看案上的奏折。

一旁伺候的梁九功见她来,正欲请安,她先招呼了不必。见他繁忙,莼兮也未请安打扰,只身走了出去。

转角去了乾清宫的御茶间,正见御茶房的宫女正在煮茶。

宫人们虽不识眼前之人,可见她穿着打扮,也晓得是后宫的小主,怠慢不得,请了安,恭敬的站在一旁。

机灵的那个也寻了机会出去,回了御茶房叫来了管事姑姑。

一连来了五日,身为御茶房的管事,御前之人,自然也是见过莼兮的。

“请莼小主安。”见姑姑如此称呼,众人方明白了来人竟是如今圣眷正浓的莼贵人。

“姑姑不必多礼。”莼兮见她过来,礼貌的微笑:“我来此只是想为皇上煮茶,却又不会,还要劳烦姑姑仔细教导。”

王姑姑不敢怠慢,亲自教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莼兮便会了些皮毛。

“茶艺之道,源远流长,堪比棋艺。以后还希望姑姑不宁赐教。”

“小主若是想学,奴婢自当竭尽所能。”

“那莼兮就在此谢过姑姑了。”

莼兮端着和田白玉印花茶盏,往外走,王姑姑忙道:“让奴婢来吧。”

“不必了,我亲自端过去。”

莼兮走远,底下的宫女们便开始议论起来。

“这莼贵人倒是与别的小主不同,待皇上好不说,待咱们这些奴才也是客客气气的。”

“对啊。若是换了安小主,今儿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上次仅仅是茶稍凉了些,便让皇上罚了御茶房所有人。”

“这位莼小主如此善解人意,丝毫不亚于宛月娘娘,对待宫人也都极好,这一点又与佟若飞娘娘相似,长得又这般貌美,皇上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定然是荣宠不断的。想来也是极好的事。”

“好了,换了一位好主子,就乐得跟什么似的。”王姑姑听了心中甚是欢喜。

“就不信姑姑不乐了?”

王姑姑被说中了心思也不再理她们,往外走,出了乾清宫,回了御茶房。

莼兮端着茶走了进去,玄烨依然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莼兮走近,他丝毫不觉。

“喝一盏茶,歇息一下吧。”莼兮走到案前,将茶递给了他。玄烨抬头,见她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送到自己面前,他接过,放到一边。

“怎么不喝呀?”

“不渴,过来。”

莼兮面露难色,走到他跟前,又望了一眼被遗弃的茶盏。她被他一把拉过,跌坐在他怀中。

“怎么不高兴了?”

莼兮不说话,只是一脸忧伤的看着他。

“这茶,是你亲自煮的?”见她点头,他便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又道:“梁九功早就跟朕说你过来了,又去茶室忙活了这么久,朕又怎么敢辜负你的好意呢?”

“是么?”莼兮这爱展露笑颜,轻声问道:“这茶如何啊?”

“还行,初学的吧?”

莼兮点点头:“手艺不佳,还望体谅。”

玄烨将茶盏放下,将她搂的更紧,正欲再言,却听见外面有骚动。

“什么事?”

“回皇上,曹大人有密报。”门外,魏扬舲回到。

“进来吧。”

莼兮从玄烨身上起来,正欲往外走,却被拦下:“留下吧,莼儿不必刻意躲避,且先听子清所为何事吧。”

曹子清进门,行了礼,见莼兮站在玄烨身边,也不觉奇怪,只道:“皇上,假画一案,有了进展。”

“讲。”

“臣派去的人打听到那御风斋的掌柜名叫钱参,贵州人士,一年前到京城开了这家御风斋,生意不错,也广交达官显贵。他上次去的那所宅院,正是国子监国学直讲简从学的住所。这简从学乃是国子监祭酒索泰的二女婿。”

“索泰?朕记得这索泰是荣贵人的亲戚?”

“是荣贵人的亲舅舅。”

“去查,此事与索泰有无瓜葛。梁九功,去准备准备,朕与莼贵人要出宫。”

“嗻。”

“皇上是担心此事与荣姐姐一家有关系?”莼兮为玄烨更衣,问出心中所想。

“朕确实担心,她向来有宠,又屡次诞下皇子,虽是早夭,但朕也极为宠爱,如今她又有孕在身,难免有人不会因为这此在外仗势欺人。”

莼兮宽慰道:“皇上莫要担心,兴许只是个误会,事情还未查清楚,又怎知是谁在惹是生非。荣姐姐向来温顺乖巧,家中必也出不了什么大恶之人。”

“你倒是会想,朕也着实希望如你所说。”

莼兮跟在玄烨身后出了门,见站在殿外的沐卉,又瞧了一眼站在宫门口的曹子清,柔声对着玄烨道:“皇上,不妨也让沐卉跟着去吧,她也伶俐,上回跟着去也帮得上忙,如今天也暗了,多个人也多分保障。”

“也罢。跟着去吧。”玄烨应了她的话,牵着她,往外走。

章节目录 第23章 真相(一) 马车出了宫门便往南走,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那日去的长街,到了御风斋门前。

“这个时辰,关了门倒是正常,只是这不关门,倒是让人有些意外。”马车上,莼兮撩起墨绿色的帘子,看着御风斋闪烁着的烛光,不觉一笑。

玄烨也凑过身来,看向外面:“子清,你且去瞧瞧。”

“嗻。”

“沐卉,你也跟着去吧。”莼兮吩咐道。

“是。”

见曹子清与沐卉走开,莼兮立刻扭头看着玄烨问道:“三哥哥,那咱们去哪里啊?”

“不妨去瞧瞧子清口中的宅院,只是这驾车之人办事儿去了,为夫可是要去前头当车夫了。”玄烨一脸的坏笑,在莼兮脸上印下一吻,便掀了车门,坐了出去。

“那车夫驾车可要稳稳当当的,别颠簸,主子金贵着呢。”莼兮娇嗔一笑,伸手推了他一把。

玄烨回头一笑:“好嘞!”

摇摇晃晃的又走了半炷香,方到了曹子清口中的那所宅院。

“如今虽入了夜,也不可突然造访,怎的去查。”莼兮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四周,这里有些偏辟,这个时辰都已经没人走动了。

玄烨仔细观察了一下,回头笑道:“偷溜进去。”

莼兮被他这一说法给逗乐了,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堂堂大清皇帝,竟然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怕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玄烨说完,便跳下马车,将它迁至暗处,这才扶了莼兮下来。

莼兮刚下了马车就看见玄烨做势要进去,忙上前几步自告奋勇的说:“那我也去。”

“你?我可是要翻墙而去,怎可多带一个你啊。”玄烨看了她几眼,牵着她的手,就往回走,想让她继续留在车边。

“有何不可?我也不必要三哥哥帮忙。”说完,挣开玄烨的手,一跃而起,飞上了墙头。

玄烨见状,心中一阵颤动,随即笑了笑,也跟了上去。自己身边究竟多了怎样一个女子啊。

两人刚入了后院,便听见宅中有下人叫喊:“抓贼啊!抓贼啊!”

“怎么才刚进来,就被发现啦。”莼兮暗叫不好,懊恼自己是否太过大意,惊了那些人。

玄烨忙拉着莼兮往暗处躲,冷不防,撞上一人,回身与之打斗起来。

几招之后,看清了来人,双方都停了下来。

“公子怎会在此?”玄烨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张鹏翮,心中犹疑,问道。

“还是先出去再说。”张鹏翮听见四周吓人的叫喊声,当下也觉得不是说话的地儿,提议道。

玄烨点头,三人快速的躲开下人们,正要翻墙而出,却被发现了。

一阵打斗,好容易才脱了身离开。

三人上了马车,找了一家小酒馆坐了下来。

“来,喝酒。”莼兮为他二人斟满了酒杯。

“其实今日我前去是为了查清假画一事。我托人查到了御风斋的掌柜与这间宅中的主人有瓜葛,又知晓了这事与国子监的简老师有关,特意前来查看。刚找到一点眉目,就被发现了,正欲逃离,又遇见了你们。想必也是前来查看究竟的吧?”张鹏翮与玄烨干下一杯,笑道。

“公子好眼力。”玄烨笑笑,忍不住称赞。

张鹏翮提议道:“既然公子与我目的一样,倒是可以一同查案。”

“其实艾某一直不明白公子何以对此事这般看重?”玄烨问:“公子还算不得朝廷命官,怎的如此上心?”

“其实在下是在寻找恩师。半年前,我恩师乐正忽然失踪,我四处找寻,费了好些功夫才晓得在失踪之前收到一封信,相约城外。可怎料却是一去了无音讯,一个月前,我听闻城中有假画,便进城查看。这些画临摹得再好,却也不是真的,仔细些,竟然与恩师的画风有些像似。因此一路追查至此。”张鹏翮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连连说着,连声叹气,看样子也是被这事情困扰了许久吧。

莼兮点头,也跟着一叹:“原来如此。”

“那不知艾兄是因为什么对此事有兴趣的?”说完自己的事情,张鹏翮自然也想知道玄烨的目的,随即便问。

“事到如今也不好瞒着公子,其实在下乃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皇上对假画一事也有所耳闻,故而让我出来一看究竟。”玄烨看了一眼莼兮,又道:“由于内子对书画研究在我之上,借故带着家眷出来,也为掩人耳目。”

“原来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下眼拙,未能早些瞧个明白。”张鹏翮自惭形秽,又觉得自己算是遇上了贵人,心中满是欢喜,激动不已:“既然皇上已经知道此事,又派了大人前来,相信真相大白之日不远。”

“但愿如此。只是此次是暗访,诸多不便。又有许多官员与我相熟,白天行事实在不便,入了夜才出来查案,到底是有些不妥”玄烨又说。

“若大人不嫌弃,在下愿在白天帮大人一探究竟。”张鹏翮立刻请命,看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恩师的下落。

玄烨感激,有人帮忙自然是好事。曹子清也无法亲自动身查案,若此时与朝廷官员有关联,恐怕曹子清出马反而打草惊蛇,这时候有个陌生人去查也方便许多。他允诺道:“有公子这一句话,艾某感激不尽,他日此案告破,定在皇上面前进言,为公子求得一官半职。”

“这官职之事在下倒是不那么在乎,能为百姓,为皇上效力即使不当官,也是在下应当做的。” 张鹏翮又是一笑。

“来来来,喝酒。今日能与公子相识,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玄烨听了他的话,又是一喜。朝中缺的正是这样的人才啊。

莼兮忙为两人斟酒,二人正喝的起兴,就见曹子清带着沐卉过来。

“唉,曹兄,你来啦。”玄烨见到二人,怕穿了帮,慌忙起身迎了过去。在二人耳边吩咐了几句,就听曹子清也跟着说:“艾兄。”

“来来来,先为曹兄介绍一下,这是张鹏翮,张公子。”玄烨拉着曹子清坐下,又对着张鹏翮道:“这是御前一等侍卫,皇上跟前真正的红人,曹子清曹大人。”

“早有耳闻,曹大人的名字京城中怕是无人不知啊。”张鹏翮听闻,心中大喜,连连敬酒,三人把酒言欢,无不畅快。

天将亮,玄烨这才携一行人回宫。

一连数日,五人为假画一案费劲心思,终于在半月之后,从那所宅院之中听闻了另一古怪之地。

五人决定依旧兵分两路,曹子清与沐卉先去搬兵,以防不测,玄烨带着莼兮与张鹏翮前去京郊十里之遥的一片小村庄。

“这里似是有不少守卫,就要入夜了。等天黑我们再趁机溜进去。”远处,张鹏翮看着村子前的守卫提议道。

“不妨先找找有没有其他可以进村的办法。”莼兮看着天空像是要下雨了,觉得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见玄烨与张鹏翮点头,三人便小心在周围查看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在村子的一角无人看守。玄烨先行,莼兮紧随其后,张鹏翮断后。三人混入村庄,便分开走,约好半炷香后再在此处汇合。

玄烨往东,莼兮向南,张鹏翮去了北边。三人小心游走在这人烟稀少的村子里,一间一间的挨个查看。除去村口的少数守卫,村子里的守卫都似乎是训练有素的小分队,一直不停走动。这也让三人的行动便捷起来,只要绕开他们,就很难有人发现。

天色渐晚,三人再聚时似乎都有所获。

莼兮查看到这村子里的每个屋子都特别安静,她跟着一个手提食盒的男人进了一间屋子,那里面竟然有人在作画。本以为是什么人一时兴起,可她无意中看见那作画之人口不能言,脚上更有铁链将他拴住。莼兮不敢妄动,怕被人发现,只好走开。不想才走了数步,就又看见另一小屋中有同样的人在作画,脚上也一样被铁链拴住。

张鹏翮找到了粮仓,在粮仓旁有一空屋,可上面竟然加了三把锁,也是蹊跷不已。

玄烨一直莫不作声,从会面后就一直黑着脸。

“三哥哥,你发现什么了?”莼兮见玄烨的脸越来越黑,心中已有不安。

“我发现大量的兵器。”玄烨微怒道。

“兵器?难道是……”莼兮一惊。

“看来此事并不简单。”张鹏翮道:“看来是有人想要造反。如今战事连连,还不知是哪一位手底下的人。如今看来,他们是想要借着这些假画卖出高额的价钱,用来购买兵器,我刚刚所见的那个加了三把锁的门,想必就是金库。”

“张兄所言有理。”玄烨很是赞同他的话。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们是否先去将那关押的人救出来?这幕后黑手,今晚不一定会出现,倒不如咱们先将人救出,也好引出这幕后主使。”莼兮建议道。

“没错。”玄烨点头:“当务之急确实是救人。”

张鹏翮抬头看了看天,也同意说:“咱们先找地方躲一躲,天一黑咱们就动手。若是下起雨来,倒是有些麻烦的。”

“其实也不尽然,若是下雨,守卫必然会松懈,反而有利。”玄烨笑道,他开始觉得今日算是来对了。

章节目录 第24章 真相(二) 天色渐晚,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如玄烨所料,雨开始下的时候,撤掉了一小半的守卫。三人开始向莼兮提到的那几间小屋靠近。

三间小屋,门前都有一名守卫把手,三人决定同时出击,在对方出声叫喊之前,将他们击倒。

进入小屋后,莼兮迅速将正在作画之人的嘴捂住:“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若你同意,我便放手。”

见那人点头,莼兮这才将手放开。又瞧见那拴住的双脚,挥剑将其砍断。

“你会知道我是谁的,如今不是说话之地。”莼兮见他一脸的疑惑,提醒道,走到门前查看了四周,又见玄烨与张鹏翮同时出来查看情况,会意一笑。

“走吧。”莼兮带上那人往外走,刚走到门前,正好撞上张鹏翮带人出来。

“恩师。”张鹏翮看清莼兮身旁之人,惊呼一声。

“小点声。”莼兮出言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四周听到声音的守卫已经跑过来,见到他们,立刻大声呼叫同伴,只一声,便被玄烨一剑刺死。

“快走。”玄烨叫道。此刻已经容不得他们犹豫,刚刚那个守卫虽只叫了一声,但一定有人听见。

一行人按着计划的路线往外走,却忘记他们身边的仅仅是三位不会武功的文人。刚走出数十步,就见一大群守卫闻声而来,将他们包围。

“怕么?”玄烨拉了拉莼兮的手,问道。

莼兮摇摇头:“不怕。人终有一死,若今日不幸,至少咱们是为正义而亡。”

“说得好。艾兄,这嫂子找得忒好。”张鹏翮笑道。

玄烨听闻,也笑,随后问在他们三人后的另外三个人:“你们可怕?”

虽口不能言,但他们也毫不畏惧,用力的摇摇头。也许是多日来的囚禁,让他们三人早已经心存怨恨,这一刻,他们脸上皆是坚毅之色。

“冲出去。”

话音刚落,莼兮与玄烨、张鹏翮便挥剑与那群人打了起来,并时时护着身后的三个人。

雨越下越大,与这刚刚到来的春天完全不相符。大雨淋湿了所有人的衣裳,尽情的拍打着每一个人的皮肤。纵使是再高的气势,也抵挡不了这群来势汹汹的敌人。况且,他们还有另外三个手无寸铁的人需要保护。尽管,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些人不会轻易伤害那三个人,却仍然固执的将他们死死护在身后。

不多时,三人都多少负伤,又几近疲惫。眼看着就要落败,哪知忽然冲出一群黑衣人,将那群护卫打散。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却能明白至少,这一刻,这些人是帮自己的。

“三哥哥,看来,咱们命不该绝。”莼兮奋力一剑,刺进一人胸膛,看着这群突然加入的“朋友”,高兴道。

“这乃是我大清之福。”玄烨也笑道。

“何人胆敢在此放肆。”忽听得一声怒吼,所有人停下动作。只见黑夜中有一体型健壮的男人从马上下来。

“这是简从学,国子监祭酒,简大人。”张鹏翮一眼便认出此人。

玄烨自然也是认得的,只是这大雨滂沱,他一时看不清,张鹏翮一提,便即刻认出此人。看来,此事与他定然脱不了干系,想必与索泰,也是有瓜葛的。

“你们竟然胆敢私闯民宅?”简从学见他们如此阵势,怒火中烧即刻派人去查看四周,正要让人将这群人解决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一匹,竟然是数十匹马奔腾而来。

简从学一惊,心知不妙,也来不及再开口,匆忙逃离。那群护卫见他如此,也只好跟着。方才帮忙的那十多名黑衣人见他们离开,也即刻消失在黑夜中。

“不追吗?”张鹏翮好奇,看着将他拦下的玄烨。

“简从学逃不了,至于那群黑衣人,逃了也无碍。必定不是跟他们一伙的。”玄烨胸有成竹的说。

不一会儿就见曹子清与沐卉策马而来,身后拖着简从学与那画斋的老板钱参。

身为国子监祭酒,自然是认得曹子清的。被捆绑在曹子清的马后,心中早已有些害怕,又见这阵势,不由为自己的命担忧。

“带回去严加拷打,派人将索泰拿下, 一并带回。”玄烨的声音在滂沱大雨后响起,他护着莼兮往早已备好的马边走去。她虽习武,可这么大的雨也淋了好一会儿,又同那群人纠缠了这么久,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上马后,玄烨又看了一眼张鹏翮与那三位被救之人:“子清,你可知这附近离哪位太医的住所近些?”

曹子清摇摇头,又道:“这附近我是不知的,可我晓得墨太医的家。”

“墨勒齐里?好,就去他那里。前面带路,快。”玄烨点点头。

快马飞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曹子清说:“到了。”

墨家的家丁,见这阵势,立马叫醒了刚刚入睡的主人。只见墨勒齐里匆忙而来。看清来人,即刻往下跪,却被曹子清一把抓住。

“墨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我与艾大人过来,是来请墨大人看病的。”听曹子清这么一说,墨勒齐里也立刻明白过来。又见这一行人都是便服,更加肯定了猜测。不敢怠慢,将门口的人都迎了进去。

“墨大人先为我夫人瞧瞧。”莼兮虽摇头,却仍然被玄烨拉扯着坐下,要墨勒齐里为她看病。

断过脉,墨勒齐里面露喜色:“夫人无碍,只是淋了雨,受了累,好生歇息便是。下官已经命人去熬姜汤,一会儿服下,明日定然无碍。只是身上的外伤,还需要慢慢用药,约莫半月伤疤应能全消。”

听他这么一说,玄烨也平静下来。

“可是让下官也为大人瞧瞧?”墨勒齐里自是担忧龙体的,这圣驾亲临,又浑身湿透,又怎可不担心?

“不必。”玄烨摇摇头,他从不认为自己矫情,若是在宫中,少不得又是一大群太医跪在面前,如今不能说破身份,自然省去那不必要的麻烦。他令人将刚刚救出的三人带过来,对着墨勒齐里道:“他们三人皆口不能言,你可能看出是什么缘故?”

墨勒齐里正欲往前,又见下人将新衣送来,便要玄烨一行人先行换上。拗不过那一脸苦恼的脸,玄烨只好答应,换下这身湿衣裳。刚换好衣服,又送上姜汤,一人喝下一碗,墨勒齐里这才开始为那三人诊脉。

“他们只是被人下了哑药,药量不重,再过几个时辰药效一过就没事了。只是看样子他们是被长期下药的,恐怕已经伤及咽喉,怕是一时半会儿说话不利索,还需调理调理。”墨勒齐里诊断之后又回话道。

玄烨皱眉,这群人到底是心狠,害怕他们泄漏秘密,又怕大吼大叫惹来祸端,竟然连翻将哑药喂下。

“需要多久?”玄烨问。

墨勒齐里说:“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

“那好,子清,你派人留下好好照顾他们三人。看看能否从他们口中获知一些消息。”玄烨吩咐道。

曹子清应下,又看见门外一脸焦急的张鹏翮,说:“张鹏翮说这里面有他的恩师。”

“那好,让张鹏翮也留下吧。若真是他的恩师乐正,相信不必等到他们几个说话,便能弄清真相的。”玄烨又吩咐。

玄烨带着莼兮回宫,曹子清领命亲自拷问简从学。

不出一日,便传来好消息。

原来,这简从学从前乃是叛贼吴三桂之子吴应熊的好友,早前,吴应熊之死,吴三桂将所有罪过都怪在玄烨头上,所以起兵造反。为帮助吴三桂,为好友报仇,简从学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于是命钱参诱骗了乐正等另外两位书画高手。将其家人抓住,威胁他们绘制仿冒大量书画来谋取暴利。将所得金银,用于制造武器,为将来吴三桂攻入京城做好充分的准备。

“幸好此事与荣姐姐无关,否则,这马佳氏一族都逃不过了。”莼兮叹息着,这件事情的结局竟然牵连甚广。

“这可是谋逆的大罪。皇上已经下旨索泰仅仅只是流放没有被杀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沐卉宽慰道。

“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索泰有关,皇上也是念在荣姐姐有孕在身,而未降罪其家人,否者,这谋逆可是要诸九族的。”莼兮感叹世事无常,如果今日换作他人,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能有荣贵人一般的待遇。皇上也怕荣贵人担心而伤及龙胎,顾并没有将此事说破。只是另择了罪名将简从学斩首,将索泰流放。并派人将此事严查到底,究竟还有多少人参与。

“听说张公子被皇上封了官?”沐卉未免莼兮继续忧伤,转了话题。

莼兮听她一问,倒也微微笑了一笑:“皇上觉得张鹏翮是个人才,又事事心细。虽然这次是为了恩师才如此费心,可到底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封他为正六品刑部主事。”

沐卉也是一笑:“这张大人倒也算是遇上了伯乐了。”

“谁是伯乐呢?”沐卉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大笑。

“皇上万福圣安。”莼兮刚到门口,就见玄烨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这案子一破,到底是高兴了不少。

章节目录 第25章 吃味儿(一) 一连半个月的恩宠,令后宫一众妃嫔对莼兮颇有微词。可明面上,除了羡慕谁也不能将她如何。

皇上的宠爱,可不是由她们说了算的。这宫里的一切都可能猜测,可皇上的心思,即使是真的猜得,也未必能够左右得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受尽疼爱,自己却只能傻傻的等待。

这日顾问行又来传,说皇上还是翻了莼贵人的牌子。

这半个月来翊坤宫上下,可是涨了脸了,走到哪里都是有人巴结的。这时候他们才感觉到自己的主子受宠,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莼兮早早的准备好了,坐上步舆至乾清宫寝殿等候。

时辰渐晚,却迟迟不见玄烨过来,莼兮心中亦是纳闷,却又不好打发人去问,只让舒袖去向魏扬舲打听,回来也只说还在处理公务。

莼兮闲着无事,就穿好了衣裳,去小厨房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给玄烨做宵夜。

还果真让她给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忙活了半天,才满意的端着盛着宵夜的瓷盅回到寝殿继续等待。

迟迟不见玄烨回来,莼兮只好让人端来棋盘,自己琢磨着练棋。一盘棋下完,还不见玄烨回来,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又让人送来文房四宝,自己在寝殿开始画起画来。

也不知是否因为时辰渐晚,又忙碌了这么会儿,心烦气躁的,怎么画都不满意。撕了一张又一张,最后也没有耐心再画,干脆坐在旁边发呆。

莼兮等得久了便在一旁的榻上趴着方桌睡着了,再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瞧着本该在门外的舒袖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一旁,莼兮理了理衣裳,问她:“几时了?”

“已是四更了。”舒袖回到:“二更时皇上打发了魏公公过来说是回不了寝殿,让小主先睡。”

“何以回不来?是前朝奏折太多?”莼兮疑惑道。见一旁摆着刚刚煮好的热茶,伸手去倒,舒袖见状,忙上前帮忙,却被莼兮拦下。

舒袖摇了摇头,吞吐说道:“是......是钟粹宫的芙琴过来,说是......说是荣贵人.......她......她......”

“荣姐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见她如此,莼兮也难免心焦起来,耐不住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替她说了。

“是,也不是。”舒袖思索了半响也不知该不该说,莼兮却是忽然好性子也不急着问了,自顾自的吃起茶来。

到底还是憋不住了,舒袖维诺道:“是荣贵人动了怒,见红了。”

莼兮手一顿,放下茶盏。见红了?那岂不是有小产的迹象。

“那可请了太医了没有?”莼兮又问。

舒袖回答说:“请了,说是没事。只需安心静养就是了。”

“可晓得是因何动怒?”莼兮放下茶盏,看着一边早已经冰凉的瓷盅,里面的东西早就已经凉透,不能吃了吧。

舒袖道:“听说是白日里与安贵人撞见,争吵了几句。”

听见此事因李碧春起,莼兮也顿觉得明了。荣贵人向来温和,自然比不过安贵人那张伶俐的嘴,想来是受了气。

“那皇上可是留在钟粹宫了?”莼兮又问。

“也没呢。皇上本想荣贵人并无大碍,思索着要回来,半路上又遇见了启祥宫的芳菲来请太医,说是穆答应肚子疼得厉害。皇上闻言也跟着去了。”舒袖叹道。

“那穆答应可是有什么事?”莼兮又是一愣,这大晚上的都真够折腾的。

“是——是有喜了。”舒袖吞吐的回答。

有喜了?一个险些小产,另一个又有喜了,这个晚上可真不知是喜是忧。

莼兮伸手打开瓷盅,拿起旁边的金汤匙就往瓷盅里面搅动。

莼兮喃喃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回不来了,所以才让我先睡吧。”

“小主可是生气了?”舒袖试探道,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要往嘴里送的意思,像是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弄着玩儿。

“我没有生气。舒袖,收拾一下,回翊坤宫吧。”莼兮撩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就要下榻,舒袖忙为她穿好鞋子。

舒袖一边忙话一边劝道:“小主,都这个时辰了,何不就在此歇着。皇上也特意吩咐了让小主留下好生伺候着啊。更何况皇上都去了那么久了,说不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呢。”如今已经深夜了,再过一会儿天都该亮了,小主这又是何必。

“启祥宫离着乾清宫还好一段路呢,若要回来皇上又怎么会还赶不回来呢。你不也说了都这个时辰了,怕是早已被安贵人拦下在那儿歇下了啊。即使皇上在,这个时辰也早该让侍寝的妃嫔们回去了。以往皇上留下我,是因为他在,可如今,他不在这里,我又何必赖在这里不走。”莼兮眼中暗淡无光,她不知如今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来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心中百感交集。

是失落么?是难过了么?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

舒袖看着她的模样,一时竟也想不来反驳的话,也只得由了她。

可这一刻,她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何为苦,不是相思之苦,却比相思之苦更苦。

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而自己,却被落下在这金碧辉煌的寝殿之中独自一人。孤独至此,她如何安睡?

莼兮看了一眼旁边案上还有自己留下的画儿,没有一副完整的图案。现在看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

”让人将这些都收拾了吧,皇上回来看见了不好。“莼兮吩咐完就踏出了寝殿的大门。

莼兮出了乾清宫的门,也不管早已备好的步舆,只是徒步走在宫道上。忽然间,她发现,从乾清宫回到翊坤宫的路好遥远,她走了好久好久,都回不去。

灯笼里微弱的光,照在这冷冷的宫墙。一片黑暗里,让人更觉得凄凉。是否自古以来,帝王的女人都经历着这样的黑夜呢?

以前不觉得孤寂,是因为她抱着最单纯的心思。她不争,不急,她等待着心爱的男子爱上他。可现在呢?她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与别人一般无二,忽然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他后宫中诸多嫔妃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没有什么不同。

应该早一点醒悟,这样的黑暗,这样冰冷的夜晚,还有很多。她要一个人,独自度过每一个这样的寂寞之夜。

回到翊坤宫,莼兮早已无眠,坐在案前,挑灯夜读,却是一个字也不曾读进去。

她满脑子都在想他这一晚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她想着他现在也正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

心好痛,好想流泪。可为何已经掉不下泪来?

天微亮,莼兮便吩咐了人为她梳洗一番,吃了几口红薯粥,便往永寿宫去了。

天大亮的时候,各宫妃嫔都已到了。

“今儿莼贵人来得好早啊。”瑾瑜一进门,便看见早已坐在椅子上与云月说话的莼兮,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她比之云月更早的去翊坤宫拜访,可却是云月更与莼兮亲近。

“姐姐来得也不晚呀。”莼兮浅笑,对她微微颔首,见了平礼。

“瑾贵人怕是不知道吧,今儿莼贵人一反常态的来早了,却是皇上不在乾清宫的缘故。”刚巧李碧春也进了门,一听瑾瑜的话便笑了。

“皇上昨儿没在乾清宫?那去了哪里?”瑾瑜故意一问,看样子就已经猜得了七七八八。昨晚上的事情都已经有所耳闻,看见李碧春今天一早的样子,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答案。刚刚心中的那一抹酸,瞬间消失无踪。

“昨儿个夜里穆答应不舒畅,唤了太医来启祥宫,原来是有喜了呢。这大半个月的在座的除了莼贵人一人见过皇上,咱们可是连声儿都不曾听见呢。好在昨个儿因穆答应有喜,本小主才得以见了圣颜。”李碧春笑的更欢了,昂首走到莼兮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种感觉真好。

莼兮脸上一僵,下半夜本就没睡,脸上自然已是泛白,这下更显得有些苍白了。

“都给本宫闭嘴。”佟若飞进门,见莼兮脸色发白,又听见李碧春那极尽嘲笑的声音,心中也有些不快。自己手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能之人。

“又不是你有喜,何苦在此挖苦别人。更何况,莼贵人连翻侍寝,指不定人家肚子里已经有了皇嗣。”虽然李碧春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可连番听见她出言不逊,佟若飞心中自是不快。更何况,对于佟若飞来说,莼兮正是自己想要笼络之人,怎可因为李碧春的缘故,而让自己与莼兮的距离越来越远。

近来,佟若飞已经听闻云月与莼兮的关系越发亲近。而自己派了惠贵人去翊坤宫走动,却总不见效。今儿,正好借着机会,好好教导一下李碧春,也正好在莼兮面前博些好感。如今,莼兮才是玄烨跟前最得宠的人物,不管怎样,都不能错失了机会,让莼兮靠拢了宛月那一头。

莼兮抬头看见佟若飞为自己说话,心中一暖。

“就是啊,妹妹不必介怀旁人的话。”云月伸手握住了她的,给予的温暖更让她感到心安。

见佟若飞话中带怒,李碧春也不好再说,忿忿的坐下了,只与刚奉上的一盏热茶较劲。

纳喇穆青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门大家就都瞧见了她的满面春风。莼兮见了心中一刺,说不出的难受。

“这次你可要好生照顾着腹中的孩子。莫再动怒,若真是小产可得不偿失。”宛月嘱咐着荣贵人,又对着穆答应一番叮嘱:“这有了孩子可不能再与以前一样,都怀孕了自己都没个感觉怎么能行。不光是荣贵人要小心,你也要万分当心才是。”

她还说了什么莼兮浑然不觉,自己是怎么回到翊坤宫的也早已忘了。回去以后,便往床上一倒,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26章 吃味儿(二) 待到莼兮悠悠转醒之时,天色已晚。莼兮坐起了身子,正好叫人,忽听得门帘外传来沐卉的声音。

“小主已经昏睡了一天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小主昨个儿下半夜就不曾睡过,这会儿睡过去也无妨。今儿一早又听了安贵人那番话,瞧了穆答应的喜悦,合该是有些不自在,是该好生歇息才是。”又听见舒袖喃喃道。

“都怪那个安贵人,从前得宠,那般耀武扬威,如今虽无圣宠,却仗着佟妃娘娘丝毫不将小主放在眼中。这次又借了穆答应有孕说些难听的话,真真是令人气愤。也不知那穆答应哪里来的福气,就侍寝一次便有喜了。”又听沐卉焦躁之声,莼兮都能想象她此时的模样。定是满脸的怒火,手脚都不知要往哪里放才是。

是啊,可不是福分么,别人侍寝那么久都没有喜讯,她不过一夜就怀了龙种,多好啊!

“这些事情又岂能怨怪他人。”莼兮掀了帘子出去,果见盛怒中的沐卉。

忽然瞧见莼兮出来,沐卉喜忧参半迎了上去。

“小主,你醒了。睡了这么久可是饿了?奴婢早已备好膳食,小主快过来吃些吧。”莼兮被沐卉扶着往外走,舒袖忙出去叫兰馨等人将备好的膳食送进来。

莼兮端着碗,小口喝粥,刚喝下半碗,便放下,扯出白娟,轻拭嘴角。

“小主再吃些吧。”沐卉瞧了她依旧泛白的脸,实在担心得很。

莼兮放下白娟,问道:“今儿可有什么人来过?”

见她不肯再吃,沐卉只好作罢,又听见她问立刻回道:“晌午,云嫔娘娘来了,见小主熟睡便没有打扰,小坐片刻便回去了。”

“除了云姐姐,没有别人了?”莼兮满怀着期待问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渴望。

沐卉摇摇头,她心中已知小主这般问只是想知道那一位来过没有。她明知那一位下了朝便直奔钟粹宫去了,又怎敢说与自家小主听呢?

莼兮见她如此也明白了几分,不再发问。只去找了本闲书,坐于塌上看了起来。

“小主,黄昏时分,太皇太后去了一趟钟粹宫,说是出来的时候大怒,随即又去了启祥宫。见了穆答应后,又召见了安贵人。问及昨日与荣贵人拌嘴之事,晓得是安贵人惹得荣贵人动怒,心情受损,险些小产。又闻安贵人素来与多位小主不睦,仗着皇宠肆意*奴才,故下旨让安贵人禁足于启祥宫西配殿半年。”沐卉靠着莼兮站着,思来想去还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半年?她也算是咎由自取了。”莼兮听完沐卉的话,只从书中抬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平日里娇纵一些本不是什么要紧的,可伤及龙种,便是不能不管的。但愿这半年,能让她收敛一些,否则还得吃亏。

沐卉晓得她不愿再提昨日之事,便不再说话,在一边陪着。李碧春禁足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沐卉心中到底是高兴的。可这一刻,看着莼兮难受的模样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一连三日莼兮除了特定的去慈宁宫请安去永寿宫议事,便没有再出过门。也不见玄烨来过,只听说每日他下了朝都去钟粹宫与启祥宫看望,入了夜便回了乾清宫处理朝中要事。

莼兮一如既往的拿了本书坐在塌上,过了这么几天,她心情稍稍好些,已经看得进去书了。

兰馨端着一个木盘进来,请了安,站在莼兮身前,道:“前儿些日子刘公公送过来的那匹妆缎,已经制好了春装,今儿送了回来,小主瞧瞧。”

莼兮从书中抬起头来,见兰馨手中的木盘里放着一件玫瑰紫事事如意妆花袍子。她放下书,将手炉也放到一边,起身将盘中的袍子拿起来:“这妆缎果真是好看的,这颜色虽艳,却不会妖娆,果真是极好的。难怪宫里只有嫔位以上才能穿的了这妆缎。只是当初不是叫拂儿做的么?怎么又交给尚衣局的去做了。”

“说是拂儿的手给伤了,舒袖姑姑便让送去尚衣局给绣女们做。小主不妨试试。”兰馨解释道。

莼兮微微笑着,也觉得兰馨提议不错。便让兰馨伺候着去换了衣裳出来,正巧沐卉进来,见她如此华美的袍子,也忍不住叫好。

“小主许久不曾出门,不妨穿着这身新衣出门走走。”沐卉想起她已经好几日都是闷在屋里看书,也不出门,想让她缓和一下心情,笑着说道。

莼兮心情大好,也没多想,便让沐卉与兰馨跟着出了门。

“听说御花园的桃花开了,要不也去瞧瞧。”兰馨提议道。

莼兮欣然点头,却也不忘调侃她:“想来是你们两个想要去御花园逛逛吧,却非拉着我。这天儿越发的暖和,大多都愿意出门,我也不例外,你们是看着我今儿心情好,拉着我过来的吧。自己也好瞧瞧园子里的桃花。”

“是呢,小主明白便是。沐卉确实是想看桃花来着,这不小主也带着咱们过来了么。”见莼兮这几日以来终于露出的笑容沐卉也松了一口气,忽觉兰馨的点子及妙。趁着这个时候送上新衣,又趁着她高兴些带出来走走,舒缓一下身子,也让心情更好些。

可事情往往并不那么尽如人意,就像现在,沐卉与兰馨倒觉得自己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莼兮在去御花园的半路上,忽然转了道往钟粹宫去了。

站在钟粹宫大门前,犹豫了片刻,莼兮就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进了门又觉得未带东西便登门,又是迟了这么些天,不要空着手进去,便向荣贵人身边的芙琴姑姑问了她家小主爱吃的,便去钟粹宫的小厨房,亲自下厨去做了方才端着进屋去了。

“自荣姐姐有孕以来,莼兮都不曾来过,又听闻前几日姐姐险些小产,想着来探望,出门又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望姐姐见谅啊。”莼兮坐在床边,看着床塌上坐着的马佳以晴,满脸歉意的说道。

一直没能听到马佳以晴的回答,莼兮好奇的看她,却发现自打她进门,马佳以晴的眼神都未曾离开过她的身上。

莼兮也正疑惑想要问个究竟,却听见她问:“妹妹这身衣裳是从何而来?”

“前儿些日子皇上赏了一匹妆缎,我便命人做了这身袍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吗?”见马佳以晴眼色异样,莼兮也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袍子好几眼,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啊。她又抬起头去看马佳以晴,对方依旧是一副难以琢磨的表情看着自己。

马佳以晴看了许久,才说:“这衣裳华美自然是没有不妥的。可今儿妹妹不计前嫌的过来看我,又为我亲自下厨做了我爱吃的紫米露,作为姐姐的,也不妨提醒一下妹妹。这身衣服平日里穿穿尚可,可千万不能在老祖宗与皇太后面前穿啊。”

“这是为何?”莼兮微皱着眉,有些不解,可瞧着她说话的神情也不似骗她的。

马佳以晴将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出来:“我自幼便在宫中长大,前朝之事也是知道不少的。当年董鄂妃深受先帝宠爱,而也因此与后宫多人生了嫌隙,自然是不讨他人喜爱的,当中皇太后最为厌恶。又因了皇太后的原因,加之先帝对董鄂妃的宠爱冷落了后宫多人,太皇太后对她也是颇为不满的。然而董鄂妃最喜爱的便是穿着这玫瑰紫的衣裳。她就有一件差不多的袍子,上面也是事事如意的样式。”

莼兮听完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人要害她?

“多谢姐姐今日提点。”莼兮言谢,若这些都是真的,可真的是要感谢荣贵人一番提醒。

“我年年有孕,除了小格格梦瑶,生的皆是皇子,虽是早夭,却是荣宠不断,别人求不来的福分。今日妹妹之宠比起当初的我尤甚,他日堪比董鄂妃又有何难。可难的是如何保全了自己。”马佳以晴又说,话里句句透露着提醒之意。

“姐姐说莼兮不计前嫌来看你,可如今想来,哪里有什么前嫌,不过是莼兮吃味儿,有些孩子心性,还望姐姐莫怪。姐姐今日之话犹如醍醐灌顶。生在帝王身边,就要忍受这样的酸甜。”莼兮低下头去,想起这几日的自己。真的是不应该,她作何要与自己生闷气呢?发生的这一切早就已经是她曾经想到过的,她所爱的人,是大清的天子,是皇帝呀。自己怎么能够那么自私的想着他只属于自己,何时已经变得如此呢?

吃醋了吗?可吃醋也该有个限制,自己这样与那些无理取闹人有什么区别呢?

“妹妹没再生气就好。我如今身子不好,也不大能常出门走动,若是妹妹没事,可前来我钟粹宫多陪陪我。”马佳以晴听见她这么说,也觉得好受些。

“莼兮自然多来走动。”莼兮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愉快的聊了起来,莼兮也在谈话里忘记了自己这几天以来的不愉快。她说得对,难得是如何保存自己。这宫里的事情太复杂,自己又怎么能因为小小的事情而迁怒与他呢?更何况,自己如今已经得到了心爱之人的爱意,何苦要再去自讨苦吃?

章节目录 第27章 不一样的她 莼兮刚回到翊坤宫门前,孔阳立刻迎了出来。

“小主万福。”孔阳打了个欠,朗声道。

“起喀吧。”莼兮顿足,看了一眼孔阳,柔声道。

“小主,云嫔娘娘来了。”孔阳将里面的情形一说,心想这可真是赶巧了。

莼兮也明白了他怎么跑门口来了,原来不是晓得她到了,怕是正要出去找呢。

“先绕去寝殿,换了这身衣裳。”莼兮吩咐沐卉,沐卉便明白了,拉了孔阳到一边。莼兮与兰馨绕过正殿往后边儿的寝殿过去,匆匆换了一身烟青色宫装,便又往正殿去了。

“云嫔娘娘万福。”莼兮对着云月福了福身。

云月从暖塌上下来,将她扶了起来,拉着她坐下:“刚刚沐卉进来说出门的时候碰上一个糊涂奴才,将水脏了衣裳。可有伤着哪里吗?怕是没伤着也给吓着了。”

听着云月的担忧,满满的都是关怀。莼兮摇摇头,心中倍感温暖,虽是沐卉的一句假话,却能让她信以为真:“多谢姐姐关心,莼兮没事儿。”

“现下天儿虽是暖和了些,可也要好生着照顾自己,这一星半点的水倒是无碍,可别因此凉了身子。”云月还是不放心,一再的嘱咐着。

看她如此担忧,莼兮立刻说:“云姐姐嘱咐莼兮牢记在心,定当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

云月点点头:“前儿瞧着你神色不好,过来看你又听闻你睡下了,便没有打搅,一直不放心,可我姐姐那里又有事情同我商量,一直耽搁了没能来,今儿一抽空,便过来瞧瞧。见你气色好多了,又晓得出门走走,我也安心许多。可得记着今天答应我的话,无论如何莫要伤了身子。这皇宫里的女人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莼兮一定牢记,姐姐莫要再担心了。其实,我也已经想通了,毕竟这生儿育女是每个女人都该做也必须经历的事情,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心中不快也实属正常啊。我一开始便是晓得的,只是心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又想着什么时候自己能有个孩子就是了。”莼兮想起刚才与荣贵人一番话,早已经将自己的心结打开,怕她担心,立刻表明自己的心思。

“急什么。你前些日子那般受宠,皇上都不舍得见见旁人,想是肚子里早已有了孩子了吧。”云月说道,瞧着她脸红,也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想通了便好。以往宫里受宠的是荣贵人,后来是安贵人,如今可是你。现下荣贵人有孕在身,安贵人又被禁足,莫要再让人抢了圣宠才是。”

莼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云月的话没错,这么大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将自己心爱之人推得远远的,她是要把握住机会,让爱人牢牢抓住。

用完晚膳,云月才回去。送走了她,兰馨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进来。

“小主。”兰馨走到莼兮跟前微微一拂身。

“怎么了?”看她着急的模样,莼兮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问。

“小主,方才云嫔娘娘的话半点没错。小主可莫要让人夺去皇上的宠爱啊。如今皇上都好几日没有召见小主了,小主何不亲自去找皇上呢?”兰馨真挚的看着她,迫切的说道。

“小丫头,鬼点子倒是不少。谁教给你的?”莼兮听了只觉好笑,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少不得又是沐卉那鬼精灵教给她的。

果不其然,兰馨眼见那点小心思被自家小主戳破,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是沐卉让她进来探探小主的口风。

莼兮也并没有责怪,只是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去问问皇上今儿可是翻了谁的牌子没有?又或者今儿是不是又要去钟粹宫或是启祥宫?”

兰馨听莼兮这么一说,也明白她已经想明白了,立刻应下便高兴的跑了出去。

“沐卉。”兰馨一出门,莼兮又叫道。

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沐卉闻声进来:“小主。”

“去小厨房备些黄鱼、雪菜,我稍后就过来。”莼兮吩咐道。

沐卉得了吩咐也匆匆出去,莼兮吃了口茶,稍坐片刻,也去了小厨房。

黑夜来临的时候,莼兮带着沐卉出了门。

过了风彩门,从又走了数步,才到了乾清宫。

殿门外,梁九功屹立在旁。

莼兮笑着上前,问道:“皇上可在里边儿?”

“在呢。只是这会儿子不太方便。容奴才先进去禀告一声。”梁九功看到莼兮出现有些意外,想着里面的情形,立刻说。

“不必了,我在外边儿等会儿吧。”想着他正忙,莼兮也不好进去打扰。

梁九功正欲说什么,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接着,又听见荣贵人温柔的声音响起:“皇上老是笑话臣妾,臣妾可比不得莼妹妹,有着那样的宠爱。”

“哪里的话,朕难道没宠你么?那肚子里的孩儿又是从何而来?都是朕的女人,在朕的眼里都是要宠,要疼的。”随即又听见玄烨的声音。

马佳以晴含笑的声音又响起:“臣妾原以为莼妹妹会有些不一样呢。”

“她——呵,能有多不一样?”

听得这话,莼兮变了脸色,早前的笑容早已不在。再也留不得,带着沐卉悻悻离开了。

她甚至来不及听完他的话,她也不愿去听。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的情话,哪里是另一个女人能听的呢?难道为了讨好别人,就要来编排她么?原来,她在他眼中,竟然与旁人一般,也无不同呢?她到底还是能在他心里吧。

她现在都能想象此时此刻荣贵人那张脸上该是怎样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莼妹妹这是要回去了吗?”刚走几步,就见马佳以晴开了门出来,叫住了她。

原来是梁九功见她离开,怕是生出什么事来,皇上怪罪可了不得。便进门将她过来的事情说了,皇上心中一喜,却又听说她走了,一时间竟是慌了。马佳以晴见状,也明白了是她误会什么了,便回了皇上,跟了过来。

“荣姐姐在这儿,莼兮只得腾地儿啊。”明明心中想着莫气,莫急,一出口,竟是这样的酸味儿,也令莼兮有些不自在。

“妹妹这是哪里话?”马佳以晴见了莼兮身后沐卉手中的食盒,说道:“妹妹还是先进去吧,皇上今儿晚上胃口不大好,也没吃什么东西。见了妹妹,想来是会高兴,快些去吧。”

晓得她心中有气,荣贵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作罢。留给皇上自个儿去解释吧。又想起刚刚皇上话,心里也不是味儿。

“她——呵,能有多不一样?说不上来,却又真的与别人不同。她能到朕的身边儿,是朕的福气。”

见马佳以晴走远,莼兮才回过神来。

“小主,还回去么?”沐卉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问道。

“他都知道我来了,现下回去,就是我的不是了。”莼兮进了大殿,见玄烨正坐在宝座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沐卉将食盒中的东西拿了出来,便退下了。

莼兮乘了一小碗雪菜黄鱼汤,递给他。玄烨也不接,只是看着她。莼兮有些恼,忿忿的将汤碗放在桌上,自己坐到一边。

“刚刚在外面听墙角呢?听到什么了?这么大的火气?”玄烨见她这样,只觉得好笑,将她放在桌上的汤碗端了起来,小啄一口:“很鲜。刚刚熬好的?”

莼兮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地上。

玄烨也不急,慢慢的将一整碗汤喝下,将碗放回桌上,这才起身,坐到她身边,将她拥在怀中。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可是听话听了一半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莼兮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那双会笑的眼睛。

“梁九功进来,说是你刚来,只站了站,就一句话不说往回走。”

他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对她说了你什么?”

“不想。”莼兮摇摇头。她的确不想知道,因为她害怕,害怕听见她不愿意听见的话。

“莼儿,相信我,相信我。”见她这般,玄烨心中一痛,又不敢说出来,怕她以为自己是在巧言令色的骗她。

莼兮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将自己紧紧拥在怀中的男人,她该信吗?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玄烨哄着,温柔的声音弥漫在她的耳畔:“不许想别的。乖,只要相信我,我心里有你。”

是啊,是有的,他心里确有自己,可不仅仅只有自己。莼兮这样一想,心中更是难受。自己明明是来看他的,这么久不见了,怎的一见面就又成了这个局面?

见她仍是这般无措的表情,他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一个又一个吻落在她的颊边,唇上,颈间,落下点点暧昧。

“三哥哥。”她忍不住吟声叫着他,他心中一动,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一边的暖塌上。

”相信我。“莼兮的耳边最后只听请了这三个字,便再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了。

长夜漫漫,一室春光。

章节目录 第28章 妆缎 次日一早莼兮从乾清宫回来,刚过了翊坤宫门就听见孔阳的声音。

“小主,御用监副总管顾问行顾公公过来了。另外,刚刚慈宁宫来请,说是请各宫主子与小主去慈宁宫花园听戏。”

莼兮也没搭话,只瞧了一眼站在孔阳身后的小太监,径直走进了正殿,坐到宝座上。

“奴才请莼小主安。”顾问行跟了上去,见莼兮坐下立刻打了个欠。

“起喀吧。什么风把顾公公给吹来了。”莼兮吃了一口兰馨递上来的茶,看着顾问行问道。

顾问行倒是半点不犹豫,只是说话间看了两眼还在莼兮身旁的兰馨:“回小主。奴才是专程来找小主的。”

“什么事?”莼兮给兰馨使了眼色,兰溪立刻明白的出去了,待屋里只剩下自己与顾问行,方才问道。

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了旁人,顾问行这才问她:“小主近日可是收了一件妆缎做的袍子?”

“没错。可是你选的料子?本宫瞧着倒也是不错。”莼兮点点头,想起昨日自己还穿着那件袍子出去过,难不成也正好被这奴才给瞧见了?荣贵人的话还在耳边盘旋,莼兮看顾问行的眼神都开始略带怀疑了。

本以为顾问行也会说这件袍子穿不得,要她留心什么事儿,却意外的听他说道:“这事儿不归奴才管。可若是小主想知道奴才也能清楚明白的说与小主听。”

莼兮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劲,浅浅笑道:“哦?那你可是晓得什么的?你说这选料子的事儿不归你管,那是谁掌管的?”

“是刘正祥,刘公公。”顾问行回到:“这布匹原本是奴才掌管的,可前些日子,刘公公将这活计揽了回去,说是由他亲自盯着,放心些。”

莼兮这时又觉得这顾问行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他是因为刘正祥抢了他的事情,跑来她这里诉苦?可不应该啊。这事儿可不归他管,她想管也管不了啊。这是内务府的事情,她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也确实帮不上忙啊。可见顾问行如此神神秘秘的,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着的这些绣女是让人放不得心的?难不成是之前出了什么岔子?”

“前些日子奴才手底下有个叫富察芝柔的绣女莫名暴毙了,所以刘公公才如此不放心。”

“莫名暴毙?呵,你接着说。”莼兮一声冷笑,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正当莼兮以为他还要跟自己讲讲那宫女暴毙的原因,或者说她的冤情,要自己搭把手,查查这事儿。还纠结着要怎么帮,怎么开口跟皇上提呢,就又听他话锋突转:“五天前,奴才瞧见小顺子将一匹玫瑰紫色的妆缎做成的袍子送来了翊坤宫,奴才仔细瞧过,上面绣的竟是事事如意,奴才心中自有疑惑,却又问不得。”

原来绕了一圈,还是为了袍子的事情,莼兮突然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却也想听听这人说的与荣贵人说的是否一样。于是她问:“何以问不得?这事事如意的样式又有何不妥?我瞧些挺好看的呀。”

顾问行倒是一点不含糊,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奴才打小便在宫中,近年来又升做御用监副总管一职,与御用监的曹大人一起掌管着宫中绣女,自然也是知道各宫主子们的喜好。而这皇太后就十分厌恶玫瑰紫,故而宫中少有这个颜色的布匹,更何况是一匹普通人用不得的妆缎。”

莼兮一愣,发现其中有些不对劲:“你说你是五天前见到的小顺子?你可知当时是谁收下来这一件袍子?”

“奴才不知。”顾问行被这么一问,心里也明白自己所说之事已经引起了她的关注,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来得对。

“那你今日为何会想起来我翊坤宫告知我这些事情?”莼兮得不到答案,只好又问。

“小主,这件妆缎是御赐之物,小主自然会在重大场合穿上。听说在奴才进来之前,慈宁宫已经有人来请了,到时候皇太后见到了,自然会对小主不满。”顾问行说道。

莼兮笑了笑,接着问道:“你倒是为我想到了,那你又为何过了整整五天才来见我?”

“原本奴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当时只觉得蹊跷,可昨日在御花园见到小主,正好穿着这身袍子,奴才方才想明白。故而今天一早便过来与小主说。”顾问行想起昨日见到她的情形,那一幕可真的把他给吓住,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董鄂妃呢。

“你想要什么?”莼兮听了这么多,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

“奴才如今别无所求,只为跟一个好主子。”顾问行对着莼兮便是几个大礼。

莼兮看着他这一行径,倒是颇感意外,却也觉得高兴。竟然有人这么看得起自己,说要跟随她么?莼兮试探的问:“为何你就认为我是个好主子?顾公公如今的地位可是比我这翊坤宫的首领太监都高出不知多少,孔阳见了你也得要低声下气的问一声好。更何况,我如今不过只是位小小的贵人。”

“奴才在宫中多年,各种荣辱算计都经历了,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也有奴才的过人之处,只是奴才一直未能寻得一位好主,所以这几年能保住这副总管一职已经是万幸。从小主入宫那日起,奴才就一直关注着,奴才相信莼小主会是位好主子,却又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小主表明忠心,只这个时候才来同小主请安。”铺垫了那么多,顾问行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他一直坚信自己的眼光与他的感觉,眼前的女人一定比这宫里的任何一位主子都能依靠。

“好,我如今也正是用人之际,你既然愿意为我办事,那我自然是乐意的。可要说忠心,仅仅你今日所说是远远不够的。这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是有名册的,你可是有本事查到各宫宫女太监的底细的吧?我只想知道我这翊坤宫中有多少人是与我一条心。”莼兮听完很是高兴,虽然不能一味的听信他的话,却也觉得可以试一试。

“奴才明白。”顾问行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自己有了希望与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前程。

莼兮听他应允,又说:“那你今儿且回去吧。若是下次有事不必如此慌慌张张的过来,你且与我宫中一个叫沐卉的丫头说,她自会安排最佳时机来见我的。”

“奴才领命,奴才告退。”

顾问行出去以后,莼兮立刻招了沐卉进来。

“小主。”

莼兮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沐卉,沐卉略有所思的听着。

半晌,沐卉才道:“这顾问行如今打得什么算盘尚不可知,亦是不可信,却也又不得不信。只是他说是五天前这袍子已经送来,可为何兰馨昨日却说刚送过来的?这其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要不奴才去找那位小顺子打听一下?”

莼兮摇摇头,很不同意沐卉的看法:“若这事与刘正祥有关,这小顺子必定是他的人,你问也无用。更何况,这事不问也能猜个明白。只是你怀疑兰馨,我却不这么想。”

“小主不觉得兰馨有问题吗?”沐卉纳闷儿,这兰馨明明是最有嫌疑的人啊。

“她懂事又晓得分寸,实在是难得。可我却不觉得她如今会有这等心思。她心细,自然不会时隔三日才将袍子送到我面前来,若是他日出了事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断然不会贸贸然的将东西端到我的面前来。更何况,我相信她现在还没有歪脑经。”

沐卉想来,莼兮的话倒是半点没错,平日里,兰馨心思细密,许多细节都是她想到而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思及此,她又想到一个人:“难道是舒袖姑姑?”

“她在宫中已久,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面上她对我忠心耿耿,可我却一直不放心她。她有野心,又怎么甘愿只在我手底下办事?更何况,我一度的不受宠,直至现在得宠了,我翊坤宫的宫人竟然依旧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是当真都能与我同甘共苦么?”莼兮分析道。

“舒袖姑姑不是一早就觉得小主定然是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么?”沐卉又说。

莼兮一撇嘴:“她是,可别人未必是。孔阳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愿意在翊坤宫待下去,他有嫌疑。至于其他人,个个都不能摆脱。他们越是想要证明忠心,就越是令人起疑。我这刚得宠,就有人想要害我了,却又那么巧,被人拦住了。这难道真的只是我的运气吗?若是想要害我,那一早自然就要先有内应。我让顾问行去查明这些宫女太监的底细,也是想要知道,他们之中,到底谁是谁安排过来的。”

“小主何不告诉皇上,让皇上另择一批人进来?”沐卉纳闷儿,如今盛宠,若是与玄烨说起,自然是会应允的。

“我何必要去做那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另择一批人,你就能够保证那批人中没有谁是安插进来么?至少现在能在我宫中,一早能收买人的主子,只能是佟妃与宛妃这些先入宫的主子们。这个时候换人,不是告诉别人我宫中有鬼么?到时候谁都能安排几个亲信过来了。”

沐卉羞愧:“小主所思倒是比沐卉周全多了。”

“你这些天好好观察他们每个人的举动。特别是舒袖与孔阳。他们两人的嫌疑最大。”

章节目录 第29章 祸端(一) “这天气日渐缓和,小主可也要当心,穿得太过单薄,别着凉了。”兰馨为雪地里的莼兮披上一件斗篷,又奉上一盏热茶。

莼兮对着她微微一笑,接过茶,小酌一口:“兰馨,你觉得我如今过得好吗?”

兰馨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问这样的问题:“小主怎么这样问?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便是小主,小主自然是过得最快活,最好的啊。”

听她这样说,莼兮倒是苦笑:“可是我害怕呀。以前,皇后娘娘不也是受宠么?可后来她竟然为了皇子而离开了人世。荣姐姐也是那般受宠,却又一次次的遭遇不幸。”

“小主是在担心有人会害你么?”兰馨开始有些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莼兮对着兰馨一笑,肯定的说:“瞧,你也这样想的。皇后娘娘与荣姐姐定然是为人所害。”

一时间,兰馨竟然找不到话反驳。是啊,她自己的心里不也是认定了这两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么?这后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些并不是什么意外。她又岂会不明白呢?

见她不说话,莼兮又问道:“兰馨,你觉得这后宫里谁是幕后的始作俑者?”

兰馨吓得跪下,她哪里敢议论这些:“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希望小主能够平平安安的。”

莼兮将她拉了起来,轻声说:“兰馨,其实这后宫里的平安才是最难的。”

“小主。”莼兮正说着,忽见沐卉急匆匆的进来:“小主,今日早朝,皇上龙颜大怒,刚刚小魏子过来,说是让小主今日别往乾清宫去,以免找不痛快。”

“所谓何事?”莼兮松开抓住兰馨的手,回过神来看着气喘吁吁的沐卉。

沐卉摇摇:“奴婢不知。”

“走,去乾清宫。”莼兮几个快步,就往外走。身上的斗篷落下来也浑然不觉。

“可是——”沐卉还来不及反应,就只能瞧见莼兮的背影,慌忙跟了上去。

进了乾清宫的正殿,瞧着玄烨正横躺在宝座上,手中拿着奏折满脸的怒气。平地上,满是被他扔出来,散落一地的折子。

莼兮将满地的奏折一一捡了起来,整齐的放回案上,走到他身边加了一声:“皇上。”

玄烨将她一把拉入怀中,脑袋埋在她的颈肩:“莼儿,朕,是否真的无能?”

莼兮问:“三哥哥,何出此言呢?”

“朕之前想要亲征,他们不许,如今四面八方的叛军更是每日成倍递增。已经将地方发展到了云南、贵州、四川、广西、台湾,如今局势实在是令人担忧啊。”几乎是叹息着,莼兮若不是在他怀里根本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

莼兮想了想,安慰道:“三哥哥何苦如此?他们如今不过是暂时得势,我大清岂能因此而害怕?他们不过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招摇撞骗的想要谋反。如今大清的实力可不容小觑,怎会怕那些犯上作乱之人?昨日之事已经是云烟一片,他们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莼儿虽不知如今战局如何,但莼儿相信,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瞧,近日来宫里一桩桩的喜事不是来了吗?那捷报想来也等不了多久了。”

玄烨轻轻一笑,虽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此时她的话却让人听起来那样的舒适:“莼儿到底是我的贴心人,可以让我的愤怒瞬间化无。”

“莼儿只是想皇上宽心些。”莼兮抱紧了他,想要将自己的温暖全部给他,让他放松心情。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听从魏扬舲的劝告,而是选择来了这里。否则,她永远不会看到这样的玄烨,这样无助,需要人陪伴的他。

“无法亲临战场,归根究底还是后继无人。你一定要为朕生个皇子,朕许他一个天下,可好?”玄烨从她颈肩抬起头来,看着那双迷人的双眼,又是一个微笑,轻声允诺。

“不好。”莼兮摇摇头,认真的看着他:“莼儿不要天下,只要一家和乐。莼儿瞧着三哥哥如今为天下之事绞尽脑汁,好心痛。难道,你希望莼儿一辈子都这么难受么?莼儿只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可以选择他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束缚在这冰冷的宫墙里面。”

“束缚吗?是啊,可不就是束缚么。”玄烨凄苦一笑:“想想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很不自在。以前以为只要亲政了就好了。可真的开始亲临朝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更加无助了。有时候真的很累,真的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三哥哥不能停啊,整个大清都那么需要你。”

“是啊,这皇帝哪里那么好当的。莼儿,你能有这份心思,已经是不容易了。当务之急,不是天下,而是为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玄烨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往后殿走。

莼兮满脸的笑容,提醒道:“三哥哥,天儿还早着呢?”

“不怕。早点晚点,我都疼你,可好?”玄烨坏笑着看着她,莼兮红了脸,直往他怀里钻。

次日一早,莼兮回到翊坤宫,刚换了身衣裳,沐卉就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兰馨,你去瞧瞧小厨房里,今儿备了什么膳食。”莼兮将正在为自己梳头的兰馨给打发了出去。

沐卉等兰馨出了门,又四下瞧了一眼,看寝殿四周无人,又才将大门合上。

回到莼兮身边,沐卉立刻将早晨得来的消息告诉她“小主,顾公公说您的事情已经调查妥当了。依奴婢看,如今孔阳的嫌疑最大。听说他刚入宫的时候与长春宫的瑾贵人有些矛盾。那个时候,瑾贵人还是位宫女,有一次轮到瑾贵人与孔阳一同办差,说是因为孔阳的关系,这差事闹砸了,瑾贵人险些被罚去辛者库。”

莼兮反问:“既然如此,你何以觉得他有嫌疑?”

“依奴婢之见,这件事情另有文章,我总觉得孔阳是瑾贵人派来的。”沐卉猜测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对孔阳就已经有了莫名的敌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就是觉得他很有问题。

莼兮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补充道:“他们生过矛盾,也未必不会成为朋友。”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顾公公还说,这件事情过了一年,瑾贵人就蒙皇上喜爱,封官女子。一个月后孔阳就从一名小太监升为了首领太监。”沐卉接着说。

“看来,这里面确实是有内情。那舒袖呢?没有什么可疑的吗?”莼兮瞧着首饰盒中的各式银钗,挑了半响也挑不好究竟戴哪一支。

沐卉伸手为她选了一支玉兰花头的银钗,为她插好,接着说:“舒袖姑姑以前是慈宁宫的人,在去慈宁宫之前,曾经是与如今承乾宫的怜雪姑姑一起在尚宝司共事。据说她们亲如姐妹,到如今都是有来往的。”

莼兮冷笑道:“如我所料,这孔阳与舒袖都有嫌疑。”

“可如今,究竟是瑾贵人,还是佟妃娘娘呢?”

莼兮站起身来,试了试沐卉递过来的花盆底鞋:“先不急,狐狸的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只是这顾问行的一番话,我也无法全信。若今日依你所言,他告诉我们的都是谎话呢?”

“小主还是信不过顾公公么?”沐卉为莼兮穿好鞋站起身来,问道。

“确实无法全信,他的靠拢,让我有些难以置信。总觉得有一双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这顾问行来得突然,她实在不敢轻易去相信他。

“那如今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假装不知道就好了。御花园的花听说全开了,咱们就去赏花吧。”莼兮对着沐卉一笑,兴致盎然的说。

沐卉拉开柜子的门,正翻找着:“那小主想穿哪一件,是前儿个刚送来的湖绿色的那件,可好?”

“不必了,就它吧。”莼兮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指着那件玫瑰紫色事事如意的袍子。

沐卉一皱眉,想要阻拦:“可荣贵人不是说这袍子不能穿出去么?若是遇上了太后娘娘,可怎么办?”

“若是真遇上,也只能算我倒霉。今日天气好,许多人都愿意出门,皇太后自然也不会例外。可到底她还是会先去慈宁宫的。所以,咱们今日不妨试试运气。”莼兮并不以为意,心里已经盘算好一切。

沐卉拧不过她,只好为她换上那件袍子。这时兰馨推门进来,手中的盘子里装着刚刚备好的早膳。瞧见莼兮身上的袍子,诧异道:“咦,一直未再见小主穿上,还以为小主不喜这件袍子呢。”

沐卉说道:“哪里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舍不得穿呢。”

闻言,莼兮又瞧了沐卉一眼,似笑非笑的也不搭话。只接过兰馨端来的早膳,小口吃了起来。兰馨总是有些不明,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道:“小主这是要出去么?”

“嗯。瞧着日头好,又听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想去瞧瞧。”莼兮点点头,放下碗,接过兰馨递来的白娟擦拭了嘴角,又放回盘子里。

“不如兰馨也陪着小主去吧。”兰馨一听也来了劲,上回说是要赏花,结果半道去了钟粹宫,这回总能赏花了吧。

“嗯。你也跟着来吧。”

刚出了寝殿的大门,就见舒袖匆匆回来。

“小主这是要出去么?”请了安,舒袖随口就问。

莼兮只点点头,绕过她走了。兰馨笑嘻嘻的说了句:“小主说是要去御花园赏花呢。”

章节目录 第30章 祸端(二)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这些花儿开得可真好。”莼兮走在桃花树下,抬头看着随风飘扬的花瓣,伸手接住一片。

“可不是么。小主快瞧,那边还有李子花呢。雪白的一片夹杂着桃花的花瓣,好生美。”兰馨瞧着这美景可是兴奋得不得了,独自往前面跑去。

莼兮也跟着过去,只是不似兰馨的急切,莼兮走得很慢。越走近越听见吵嚷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哭声。

“好像是兰馨的声音。”莼兮低喃一句,心感不妙,莼兮加快了脚步,瞧见那一片李子树下兰馨正跪在一席蓝衣华服前,正伤心的抽泣着。

“怎么了?”莼兮瞧着此情此景,心中一簇。那一脸怒气,瞧见莼兮之后冷声一笑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与她平日里素无往来的董贵人。

“莼贵人是当真管不好奴才么?本小主好端端的在这儿赏花呢,就瞧见这狗奴才莽撞的跑来,坏了本小主的兴致。”董心蕊看清莼兮身上的衣服,白了一眼,又冷笑道:“难怪这狗奴才如此不将本小主放在眼里,还敢顶嘴,想来也是今日这做主子的受宠的吧?瞧瞧这一身行头,哪里是来赏花的呀,这不摆明了出来炫耀显摆么?”

“若是兰馨莽撞,惹了姐姐不痛快,莼兮自当回去好生教训。瞧她在此也是徒惹姐姐不高兴,不如让她先回去受罚吧。”莼兮有些不明白这董心蕊怎么突然为难起人来,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过节,怎的今日突然跑出来刁难自己一番。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安贵人呢。上前几步想要将兰馨扶起,却被董心蕊身边的宫女挡开了。

“受罚?哼?谁会相信本小主见不到的时候,你会不会真的罚她呀?还是让我替莼贵人好好教训奴才吧。这狗奴才刚刚顶撞本小主,实在是该死。给我掌嘴。”董心蕊并不领情,看样子也毫无要放过兰馨的样子。

“住手。”莼兮一个疾步,将正要打下去的手拦住,扭头对着董心蕊厉声道:“说到底兰馨也是我宫里的人,要打要罚是否也该问问我的意思?更何况这宫中规矩,许骂不许打,许打不打脸。难不成董贵人忘了吗?”

“那莼贵人一味的袒护这奴才又是何意啊?”莼兮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女声。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回过头来,见仁宪皇太后正被王常在扶着站在不远处。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一干人见了皇太后,纷纷跪下请安。皇太后也并不叫起,只是狠狠的看着莼兮,她身上的那件袍子惹得她双眼充血,若不是旁边有王恬如扶着,怕是早就已经晕倒在地。

“听说莼贵人近来恃宠而娇,看来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了。”皇太后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如今她眼里哪里还有其他人,就直直的盯着莼兮身上的袍子。

“嫔妾不敢。”莼兮见状,忙跪在地上,实在不敢抬头看她。本来只是想试试运气,看看会不会遇上幕后主使,哪想竟然是这般倒霉,竟然真的会遇上太后了。看太后这怒火漫天的样子,哪里是因为自己袒护奴才,分明是找个借口要教训自己。

莼兮暗中叫苦,怎么这么不听沐卉的话呢。这下可好,幕后之人没找到,先把自己给搭上了。

皇太后一拂袖,大怒:“不敢?本宫这可是瞧的真真儿的。这奴才都敢仗势欺人了,这主子还能有什么不敢的?”

“皇太后这话说得倒是在理。”熟悉的声音响起,莼兮悄悄的抬起头,看见不知何时到来的昭圣太皇太后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老祖宗万福金安。”苏茉儿嬷嬷上前将莼兮扶了起来。

昭圣扭头看向一旁早已经不知所措的董心蕊,厉声道:“哀家听闻董贵人一直以来都与莼贵人不熟悉?今日怎的如此为难她呀?”

“嫔妾没有。”董心蕊听孝庄这么说,摆明了是要袒护莼兮,心中一惊。原本只是瞧不惯莼兮得宠的模样,想起之前安贵人得宠之时盛气凌人的模样,如今莼兮又能好到哪里去?看着太后往这边过来了,知道太后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原想刁难一下莼兮,让她受受惩戒,谁能想到太皇太后会突然出现呢?

“没有?哀家今日一早就过来了,一直呆在那边的凉亭里歇息,因为隐蔽,你们未曾发觉。哀家也不想被人打搅。却不想正让哀家亲眼见到你如何冤枉一个奴才。”昭圣越说越气,要不是自己刚好看清了那一幕,还真没能看清平时寡言少语的董贵人竟然也有这般伶俐的口舌,只是用不到对的地方,竟说些糊涂话:“没错,这丫头确实是莽撞了些,可到底还是远远的瞧见了你,停下脚步与你请安,你却好,瞧她是莼贵人宫里的奴才,竟然私下让人对其又打又骂。莼贵人过来想要带人回去,你不但不放人,竟然还想让奴才行凶?如此不将宫规放在眼里吗?”

“嫔妾不敢,嫔妾知错,求老祖宗原谅。”见事实已被戳破,董心蕊一时也慌了。她原以为可以利用太后未见之前情形,冤枉莼兮一把,却不想事情的经过竟然被太皇太后亲眼见到。她向太后看去,乞求对方可以说两句救救她。

这事情突然的转变,让站在一旁的莼兮看得都愣了。忽然觉得自己运气真的是不错,否则可真的要给这董心蕊害死了,想想都觉得后怕。

见她如此,太后也是一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董心蕊无端生事。自己竟然因为这莼贵人今日之打扮,错将她当成是董鄂妃,一时怒火难平,冤枉了好人。

看着董心蕊那苦苦哀求的神情,太后也于心不忍。可现在自己也有错,还被逮个正着,这一时生气,竟然将自己长久以来的好习性给打破。她哪里还能再为董心蕊说话,心里直犯浑,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跟昭圣交代。

“董贵人既然忘记了宫规,那就去慈宁宫好好抄写一百遍,牢记宫中规矩,何时抄完,何时回去”昭圣的话令在场的人无一不惊。宫规一百遍?这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何况是锦衣玉食的董贵人?这可要抄到什么时候。

那宫规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抄的完的,可是厚厚的一本书呢。只一遍恐怕都要抄上一天不止。

皇太后见状,更不敢再说话。也庆幸自己今日还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老祖宗见了这身衣裳,定然也晓得自己为何在此,所以才前来阻止,免得伤害了莼贵人,到时候皇上那里可不好交代。

待到昭圣与皇太后走远,莼兮才将兰馨扶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董心蕊,已经没有刚才的气焰,反而双颊上挂着两行泪水。

心想,这害人终害己,可真是得不偿失。

慈宁宫中,皇太后屹立在殿前,昭圣满脸怒火的坐在榻上。

“啪。”昭圣将手中的茶杯用力一扔,正好扔在皇太后面前。

“皇额娘”皇太后吓得不敢移动半步,只低声唤一句。

“糊涂。”昭圣骂道:“你今日可有身为一国之母的风范?这大清的皇太后可是这么不知轻重?那孩子不是董鄂爱兰珠,不要将她看作你的敌人。”

“臣妾知错。”

昭圣话语柔和了起来,好言劝道:“但愿你是真的知错,当初爱兰珠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明白。福临是为何而去的,你心里更是清楚。我不希望我的孙儿与他皇阿玛一样。莼兮这孩子,哀家喜欢。她与爱兰珠不同,玄烨也与他皇阿玛不同。即使你不喜欢,也休要再为难于她。”

昭圣的话令皇太后心中犯难。她明白,这是警告。她也不想为难那个孩子,可只要见到那身衣裳,她的心就如同刀绞。夺爱之恨,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如今瞧着这莼贵人与当日的爱兰珠一般,心中的恨意更是不减。

想起往日种种,犹如昨日。当年爱兰珠就是这样蒙得先帝宠爱,那张笑脸,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看到莼兮的那一刻,她真的就觉得,那个人又活过来了,她又要抢夺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一时的恍惚已经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在她心里,这莼贵人也与董鄂妃一样,都是狐媚货主的贱人。

她看到莼兮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可以从莼贵人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不管她如何潜心念佛,整日关在宁寿宫里,都无法抛开杂念。

十几年来,所有以为的安稳,似乎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摇摆不定。她深知自己不应该如此,可是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今天见到莼兮身上的那件袍子,她就气得想要冲上去将它撕碎。

同为皇帝的女人,为什么她们就能得到无上的宠爱?而自己却只能孤零零的守在凤位上,守在孤寂的黑暗里?

昭圣之后说了什么,皇太后也没能听进去,只是点头答应。恍恍惚惚的出了慈宁宫,就看到仍在外面的王恬如。

“恬儿。”太后轻叫了一声。

王恬如看向她,等她接下来的话:“太后娘娘?”

“那个人,一定是个妖孽。你要小心啊,小心她。”太后提醒着,她感觉王恬如就是当年的自己,孤苦无依的守在冰冷的寝殿里。偶尔陪着,讨好着长辈,却一直不能受到皇帝的宠幸。

王恬如点了点头,她明白太后嘴里的人是谁,她轻蔑的一笑。

妖孽吗?那她就是斩妖除魔的人。

章节目录 第31章 祸端(三) 莼兮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翊坤宫的,浑浑噩噩的竟然已经是黄昏。

这一切都仿佛是有人暗中操纵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是那般凑巧。太后的出现似乎是有人刻意而为似的,可老祖宗的出现却令所有人都猜不透。莼兮顿时更觉得迷茫了,想了许久,方才明白其中缘故。

“沐卉。”莼兮叫道。一直在外候着的沐卉听见叫唤,立刻近来。

“小主。”

“我觉得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莼兮喃喃说道。

“小主,刚出门时,我们就遇见舒袖回来,我们走远了,她便悄悄的出门了。还记得奴婢后来没有跟着小主了吗?奴婢那段时间一直跟踪舒袖,看着她进了承乾宫,好一会儿才出来。紧接着,她又去了永寿宫,又过了些许才回去了。”沐卉将自己所见到的事情都将给莼兮听,几乎是肯定了舒袖的嫌疑。

“看来这家贼还当真的是舒袖。可这两宫分别落座于西六宫与东六宫,中间隔着东西两条长街与坤宁宫。如此远的距离,她怎么会两宫都去了呢?且都待了好一会儿。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莼兮分析道。

“看来这幕后主使定然是佟妃或宛妃了,依奴婢之见,这身后之人定然是佟妃无疑了。舒袖先去承乾宫告诉佟妃小主穿着那件袍子去了御花园,然后佟妃就吩咐王常在将太后娘娘也诱去御花园,也许是为了扰乱视线,又或者发现我跟踪她,就特意在回翊坤宫之前,再去一趟永寿宫。”沐卉想了想,也说。

“可王常在并不是站在佟妃一边的啊,为何要帮她?”莼兮纳闷儿,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想不明白的一点:“这王常在向来与人和善,只在入宫前与安贵人有矛盾,怎么看也不会像是佟妃的人。今日之事,且不说她与佟妃的关系,就算是在董贵人面前,她也实在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那时候她置身事外,不说一言,仿佛,事情与己无关。想来不管是我被太后训斥还是后来董贵人被老祖宗罚,似乎都乐见其成。”

“看来这事与王常在似乎有些关系。得先弄清楚她究竟是宛妃还是佟妃的人。”沐卉思量着,这佟宛二妃都不像是善茬儿,究竟谁是幕后主使?

莼兮点点头:“你与我想得一般无二。可我们向来与王常在不熟络,看来还需要时间去了解一下内情。明日去永寿宫议事,我且探探众人口风。”

第二日,莼兮起得有些晚,却一点不似往日的匆忙。

穿了昨日沐卉原本想要她穿的那件湖蓝色的大襟刻丝蝴蝶金色滚边的云缎袍子,还将妆奁里最好的几支簪子戴在头上。这些都是近半个月刚赏下的东西,时新得很,妆容都画得比平常更精致。

她倒是想看看,今天这样的打扮,还有没有人说不是。

优雅小口的用了早茶,搭着沐卉的手,才不紧不慢的出了翊坤宫的大门。

刻意的来迟让原本有些声儿的永寿宫忽然间静止了。莼兮的出现令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向来守时的她,今日却足足来晚了半炷香。

看着今日莼兮精心的打扮,更有不少人唏嘘,这莼贵人如今百般宠爱,实在是得意万分。可一向都不刻意炫耀自己所得的她,今日也忽然转了性子,穿着也是如此招摇。

细细一瞧,这袍子上的蝴蝶都是栩栩如生,可见不是普通绣女的手艺。发髻上那几支簪子,是她们从未见过的。不仅花样新颖,这个季节戴着时新,寸着脸上的妆容,确实是很美。

越看越觉得难受,可真不知皇上送了她多少好东西。

一旁的瑾瑜似有些看不过眼,略显讥讽的说道:“听说昨个儿董贵人被老祖宗罚抄宫规,今儿也没见个人,这妹妹们可知其中缘由?”

若说昨日之事传开并不意外,可中间百般曲折,又有谁能尽数知晓呢?可如今莼贵人盛装在此,自然有明白人,不敢往枪口上撞,都选择沉默,不去接瑾贵人的话。

莼兮听着瑾瑜说,脸上看不出喜乐,只默默的坐着,倒是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瑾瑜,令她顿生厌恶。

瑾瑜本就不喜莼兮的样子,一直觉得她与李碧春的出现,对自己的威胁太大。好容易才从小小宫女熬成了贵人,可地位却远远比不上入宫数月的李碧春与莼兮,心中自然不是味儿。如今安贵人被罚禁足,倒是去了一个劲敌,偏偏莼贵人却一日比一日受宠。往日想要靠拢莼兮,却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现下瞧见她如此眼神,心中更是不满,冲着王恬如道:“听说妹妹昨日与太后一同,可晓得怎么一回事?”

王恬如无辜被拉扯出来,却是不慌不忙:“昨日之事妹妹实在有些为莼贵人叫屈。这董贵人向来文雅,却不想竟然会如此的蛮不讲理,对一个小小宫女都没有度量,实在让人看不过眼呢。”

瑾瑜脸色一变,这王常在胆子倒是不小,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

莼兮倒是乐见其成,听这话,王恬如倒是对瑾瑜颇不满。瞧着也不似宛妃手底下的人,毕竟宛妃对瑾瑜还是诸多眷顾,定不会让自己人闹内讧。那王恬如当真是佟妃的人么?却也不像。

这一席话,宛月似是没听见似的,也并没有出口阻挠,倒更显得欲盖弥彰。

莼兮也不敢接下话茬,只冲着王恬如微微一笑,以表谢意。与昨日的隔岸观火大不相同,还以为王恬如说了这话瑾瑜定是不依不饶,却不想瑾瑜没说什么,反而是王恬如又说道:“这董贵人虽说不是,可这奴才冲撞了主子到底是不对的。”

“噢?王常在到底觉得这昨日究竟谁对谁错啊?”瑾瑜一听,心知王恬如也并不讨好莼兮,又是笑道。

“昨日之事已然过去,谁对谁错老祖宗已有定论,岂能是我所认为的呢?”

王恬如此话一出,瑾瑜一时竟也找不到话说。昨日毕竟没有在场,不晓得状况。如今事情已成了定局,若再胡说下去,这当事人听着也不像话,只好作罢,不再应她。

见瑾瑜不说话,王恬如也不必自找苦吃,也沉默了。

原想着瞧戏的莼兮一时竟也没了乐趣,也低头品茗。一直未见开口的宛月倒是说一句:“昨日之事大家心中既然已有数,也无需再提。”

众人纷纷同意,有了宛月这么一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莼贵人如今受宠,自然不会有人敢招惹,昨天董贵人的事情已经是一个警惕。本来听到瑾贵人提及,都为她捏一把冷汗,现在能有借口不说,自然都乐意的。

一向温和的佟若飞却嗤笑一声:“宛姐姐,这昨天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妹妹我可是未能明白。刚才听王常在这么一念叨,似乎是与莼贵人、董贵人有干系。既然莼贵人在场,何不,说个明白?”

“回娘娘,昨日不过一场误会。”莼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佟若飞会突然出口刁难。这可真是令人意外,不像是佟若飞的做事风格啊。左右不是,莼兮只好站起身,冲着佟若飞见了礼,回道。

“误会?”佟若飞一扬眉,望了她一眼,那看似温和的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怒气。莼兮却不明白这怒从何来?难道王恬如真的是他的人么?那昨日之事其实是佟若飞的安排?原本是想要自己受罚,却不想,老祖宗的出现,打乱了整个布局。

莼兮浅浅一笑,又说:“娘娘,昨日嫔妾的一个宫女冲撞了董姐姐,董姐姐代为教导一番,不想皇太后见了误会莼兮,幸得老祖宗瞧见一切,为莼兮说了一言。不想董姐姐惹老祖宗生气,这一气之下就给罚了。说到底还是莼兮的不是。”

佟若飞听了脸色好转,见莼兮自己说了软话,也不好再言,只笑了笑,说:“以后出门都长些心眼儿,各宫的奴才都给往好里教,甭再出现什么奴才冒犯主子的事情。要说这宫规,大家都该回去从新记过,若是哪里再出现昨日之事,就当真不应该了。”

“嫔妾谨遵教诲。”

莼兮松了一口气,还好佟若飞并未再多加为难,否则,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说得清楚。

昨日董心蕊的出现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也不得而知了。本以为身着那件事事如意的袍子,可以找出幕后的始作俑者,如今一切都偏离了轨道,反而让事情更复杂了。她也再难寻找,唯有等待了。只是如今事实偏向佟妃,看来更应小心应付才是。

佟若飞今日一反常态,也着实是可疑。但事情疑点太多,又矛盾重重,实在是不好贸然下结论。这谜团越来越难解,这些人也越来越难看明白。

只是今日瞧瑾瑜的模样,似乎也不喜欢自己。看来,受宠的人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好。至少,现在已经成为了后宫的公敌了。

她佩服起马佳以晴与死去的皇后来,当初皇上对她们宠爱有加,究竟是怎么做到不理别人的看法的?

可转念一想,这皇后与马佳以晴似乎都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么,自己呢?

章节目录 第33章 安贵人 转眼已是夏末初秋之时,各宫不免显得有些倦怠,可启祥宫中却是热闹非凡。

这日一早,就闻李碧春吵嚷之声。

“放肆的奴才。本小主不过是禁足数日,怎的拿这个东西糊弄于我?”李碧春将手边的瓷碗一推,一脸的怒火。

桌上摆放的是几碟菜肴还有时令的水果蔬菜,其实并无不妥,只是不及往日里她的用度。

“奴婢不敢。”芳菲自知李碧春脾性,只是不想这半年的禁足竟然未将她的脾气减去分毫,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样子。昨日刚解了禁足,今日就开始大肆吵闹。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按照份例上来的,端上来的也都是小厨房里刚准备的新鲜玩意儿。心知李碧春是在找茬儿,却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是么?她纳拉穆青不就是仗着有孕在身,欺负本小主么?孩子还没生下来呢,都不知是男是女。身为小小答应,竟然敢在本小主面前耀武扬威了。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奴才,竟然也偏帮着她?这启祥宫可成了她做主了?把好东西全往她屋里送,捡剩下的才往本小主这里来。反了不成?”李碧春句句辱骂自然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又碍于她的身份,实在不敢吭声,只由得她骂。

谁能想到这李碧春会一如既往的放肆呢?恐怕是把这半年来的苦闷都往这里撒呢。即使完全不是自己的过错,此时也是不对的。这桌子上摆的与穆答应房间里送去的,也都差错不大。

可这些都是太皇太后早前吩咐了的,说穆答应有孕在身,在膳食上要格外小心,连内务府的人都知道多往这里送。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是与李碧春用的差不多。

显然这会儿李碧春是看着自己比穆答应的位份高出那么多,可用的却跟她一样,这也难免会吵嚷。大家心里都有数,自然更不敢吭声了。

只是纳喇穆青实在不忍再听,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偏殿的门,刚到院子就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而李碧春坐在屋里,口中正骂得欢。

“姐姐息怒。都是奴才们不懂事,让姐姐受委屈了。”穆答应也不敢离得太近,双手扶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挂着笑容。

这半年来偶尔会听见她被关在屋里的谩骂,想着不去理她就是。毕竟禁足半年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惩罚,更何况是向来自由惯了的李碧春呢?

如今出来了就拿自己说事儿,也不敢得罪,只能忍着。

“轮不到你在这里装好人。呵,不就是有孕了么?弄得跟诞下皇子一样。即便是真的诞下皇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着呢。也不想想,若不是当初本小主在佟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你有这么一次侍寝的机会,这会子还不定成什么样子呢。这下倒是跑来装模作样。我呸!”李碧春着实是讨厌这张脸的,又见她隆起的肚子,心中更是愤怒。想起刚刚入宫的时候,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跑到自己面前显摆,实在是可恨之极。也真不知道当初佟若飞看中了她什么,竟然给她机会侍寝。这下倒好,有了身孕,便丝毫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穆答应对她的话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入宫之前就已经尝过她的厉害,入宫之后,多少次的争执,多少次被她欺辱,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忍。即使是自己有了身孕,眼前这个泼辣的女子借着这个机会留下皇上一宿,她也不敢说半句不是。岂料在第二天,老祖宗竟会将她禁足,可知她多想拍手称快。可她仍是不能。

“安姐姐别气,是奴才们不知轻重。穆青感念姐姐恩德,哪里会忍心让姐姐受委屈呢。”纳喇穆青脸色铁青,可现下也不敢发作,只能赔不是:“姐姐的恩情穆青一直未感忘却,若非姐姐拉我一把,哪里会有穆青的今天呢。如今穆青身子多有不便,如若不然定然亲自下跪赔罪,还请姐姐原谅。”

“得了,你少在本小主面前装好人。你这副模样,最令人恶心。”李碧春听了更是恼火,声调又高了几分:“你要下跪赔罪就跪,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

纳拉穆青万万没想到李碧春会这么说,她如今身怀六甲,如何能跪?可话已经说出口,李碧春又硬抓着不放,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听见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狠下心来,抓住扶着她的宫女的双手,就往地上跪去。

李碧春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听话的要去做,刚要出声阻止,转念一想又气不过,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够了。”宛月的到来令这一片谩骂戛然而止。

虽然启祥宫与永寿宫相邻,可到底还是相隔着一条长街的。李碧春再大的声音自然是没有传来宛月耳边。她会来,只是因为有宫女未免两位小主争吵激烈,伤了穆答应的身子,所以去永寿宫告知了宛月。

紫言上前与那位宫女将跪倒一半的穆答应扶了起来,退到一边。

李碧春见宛月过来,自然不敢再如此放肆,只得起身请安。

“给宛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云嫔娘娘、莼小主吉祥。”纳喇穆青回过身子,见到宛月,心中犹如见到救命的稻草。又见宛月身后的云月与莼兮,心中又有些担心。这李碧春见到莼兮,岂会安静?

“起来吧。你有孕在身,就不必见礼了。”宛月扬了扬手,让纳喇穆青不必行礼,又转身对李碧春道:“你刚刚解了禁足,就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被罚了?”

一句话令李碧春心惊,她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什么受罚。想起昨日一出门就听闻荣贵人在一个月前诞下皇子,心里尤是愤怒。不过吵嚷几句罢了,竟然让老祖宗罚了她半年。她倒好,又生下皇子,倒是幸福得很么。

见李碧春不说话,宛月警告道:“方才是在做什么?穆答应的身子岂能是说跪就跪的?如今出了门,就该安分些。穆答应可是受不了你的脾气,如果穆答应有什么事情,那恐怕不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同样的错误别犯第二次。”

“嫔妾知错。”见状,李碧春也只好服软。如今确实不该与穆答应口角,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都要赖到自己身上了。可一想起刚刚穆答应做势要跪的样子,心中就有怨恨,合着这人是知道宛月来了,故意这样做的。

“安姐姐,许久没有出门,倒不如多去外面走走。这日头也比不上之前的毒辣,偶尔去御花园逛逛也是好的。”莼兮微微一笑,望着李碧春道。今日见李碧春吃瘪,心里还真的是痛快。要知道当初在李碧春手里吃苦头的可不止她一人,今日见这穆答应一番作为,心中有数。

刚刚在永寿宫的时候,看见宫女匆匆忙忙的过来说这里出事儿了,当时还真的以为李碧春把她怎么了呢。现在看来,这穆答应早已经不是当初进宫的时候那柔弱无辜的样子,这跑来求救的定然也是她吩咐的。而刚刚她们所见的那一幕,恐怕也是故意的吧。

李碧春看了莼兮一眼,微微一点头,不说话。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郭洛罗莼兮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一朝得宠,竟然也开始编排起自己来了。毒辣?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狠毒。呵!她莼贵人就很温和么?

见李碧春没了之前的气焰,宛月也不再逗留,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将纳喇穆青送回了屋里,便带着云月与莼兮离开了。

一路上,云月不说一言。回到永寿宫,云月便拉着莼兮去了自己房中。

刚坐下,云月便道:“你今日可是出了口气?”

莼兮笑笑:“也没有。只是看她今日的样子,恐怕这半年的禁足在她身上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还好荣姐姐的孩子已经平安诞下,不然再遇见,又不知掀起什么风浪呢。”

“也对。她毕竟是因为荣贵人才受罚的,心中哪里能不恨?今日姐姐训诫了一番,但愿她不会那么笨,再去惹穆答应才好。”云月点头称是。这李碧春向来目中无人,想起往日对自己的态度,都令人咂舌。当初仗着自己受宠,连位份在她之上的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也没少受她的气。

“其实她这样的人倒也好,无论什么都挂在脸上。喜怒哀乐别人一看便知。”莼兮感叹道。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件袍子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她仍然不知。还有那个三番两次帮助自己人,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也未能查到。这些暗中陷害与暗中帮助的,都同样令她心惊胆战。

云月尴尬一笑,她实在不知该不该回答她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她的话。这样的自己是陌生的,她不想伤害别人,可往往总在伤害。至少,她并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对自己真诚相待的人难过。看着她对皇上的好与爱,就仿佛在弥补自己所不能再爱的悲伤。

莼兮看着云月,她的突然沉默,也令她陷入无限的恐惧。自己从未想过要去怀疑她,可偏偏她今日的态度让人生疑。

章节目录 第35章 冤屈 夏去秋来,玄烨准备前往南苑狩猎,昭圣有意同去,并邀太后一同前往。随去的人除了佟若飞与宛月,昭圣许了莼兮与宋婷陪同,在佟若飞的游说之下也许了李碧春前去,太后又带上了王恬如。

“沐卉,不必准备太多的行装,皇上说在南苑行宫都已经备好了,都是现成的,让咱们人去了就成。”

临行前,莼兮正嘱咐着沐卉出门之事,就见兰馨急急忙忙的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莼兮面前。

“请小主帮帮奴婢吧。”兰馨满脸泪痕,哽咽之声令人心疼。

莼兮一惊,慌忙想要扶她起来,兰馨却是不愿。

“到底出了什么事?”莼兮焦急的问道。

“回小主,奴婢……奴婢的兄长蒙冤,被打入死牢。求小主救救他吧。”兰馨的眼泪像是停不下来的雨,不断的往下掉,莼兮心中一紧。可也没能明白事情的原委,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疑惑,只好稳住她,让她说与明白。

原来兰馨的兄长景额乃是房山县的县令,在三个月前,房山发生一件命案,有一个疑凶是兰馨的表兄,可景额不仅没有向上面汇报反而将这名嫌犯放了,案子就这样草草结案。被害家属心中颇为不满,想为死者申冤,所以将景额告上刑部,刑部经过彻查,虽没能找出足够的证据,可断定景额包庇罪受贿,私放疑犯,将其削官且打入大牢。而他的表兄也被打入大牢,待到查明真相一同受处。原本以为此事已经就此定案,可谁知,在牢中兰馨的表兄莫名暴毙,死的时候又只有与他一同关押的景额。所以景额被指为了脱罪而谋害其表兄。

“不对啊。若为自身清白,岂会杀害他人脱罪?这也实在不合乎情理啊。”莼兮喃喃道。

“可那件命案并没有找到证据,虽然证明不了杀人嫌疑。可因为私放嫌疑人而被削官,确实不值得。也难免他会心有不满,动了杀机。”沐卉却并不与莼兮的看法相同,她分析道。

“沐卉姐姐,不会的。我哥哥断然不会杀害我表哥的。”兰馨及力的否认沐卉的说法:“虽然我表哥确有些玩世不恭,可也不会杀人啊。更何况是杀人之后让我哥哥帮忙脱罪呢?我哥哥与我表哥向来感情最好,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被牵连,导致削官而动了杀机啊。如今我表哥突然暴毙,其中定有隐情啊。”

“话虽不错,可也不能说你哥哥就是无辜的呀。”沐卉虽然心中也不愿相信,可毕竟当事人不在,自己又不如兰馨一般对之有所了解,如何能轻易相信呢?

“我哥哥不会的。”兰馨听了沐卉的话,哭得更厉害了。又跪爬了几步,抓住莼兮的衣角,哭嚷着:“小主,求求你相信我,我哥哥真的是冤枉的。”

“兰馨,你与我即刻面圣。这事情也太过蹊跷,刑部断案又怎么如此草率。”又扭头对沐卉说:“你也是的,明明心里就相信她,非要说些话来惹她难受。”

沐卉撇了撇嘴,愧疚的看着兰馨。

莼兮将兰馨扶起来,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又吩咐道:“出了这道门,可万万别让你的眼泪掉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让人抓住把柄。这翊坤宫有多少的人盯着啊,若是让人晓得你今日因何哭泣,定然会有人大作文章,到时候你的兄长恐怕是真的没救了。可记住了?”

兰馨点点头,不再抽泣。随着莼兮往乾清宫走。

“小主,那我怎么办啊?”沐卉见她们往外走,忙上前几步跟了过去。

“你就留在宫里吧,这一次,兰馨陪我就行了。”莼兮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的是被自己宠坏了,说话不仅口是心非,还口无遮拦的。

“啊——不要啊。”沐卉停下脚步,看着莼兮与兰馨远走的背影,后悔不已,心知莼兮是真的生气了。

“小主吉祥。”魏扬舲率先瞧见莼兮,连忙上前请安。

莼兮看着他,也没停下脚步,问道:“皇上可在?”

“在呢。这不,刚要打发奴才去瞧瞧小主准备好了没有,不想小主自个儿过来了。”魏扬舲一脸的笑容,也令莼兮高兴了几分。

领着莼兮进了殿,魏扬舲便立刻退了下去。

“皇上。”莼兮柔柔的一声,将正在奏折中思考的玄烨拉了回来。

“莼儿来了,快过来。”玄烨见她,会心一笑,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

“莼儿有事相告。”莼兮一到玄烨身边,便伏在他耳边轻声说。

“哦?”玄烨一脸的好奇。瞧她满脸的认真,忙让周围伺候的人退下。

“兰馨。”听到小主的叫唤,兰馨即刻推门进殿。

兰馨走进来,立即在玄烨所坐的案前跪下:“参见皇上,莼贵人。”

“是何事?”玄烨自然认得莼兮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平日里也精明,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偶尔听莼兮称赞她身边有个如何心细的姑娘。玄烨自当多留意了几眼。细细瞧着也是落落大方的美人儿,在莼兮身边伺候倒也更忖出莼兮的明艳动人。若非心中已有莼兮,这样的女子也是令人心动的。可如今看她双眼红红的,心中已猜到这事儿与她有关。

兰馨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玄烨,玄烨听后勃然大怒。可随即便冷静下来,下了一道旨,命张鹏翮即刻出京前往房山彻查此事。似乎自从上一次假画一事后,玄烨就特别倚重张鹏翮。若有什么疑案都会派人过去,让他去查。

“皇上,这件事本就与刑部有关,张大人如今只是刑部主事。若此案另有内情,以张大人之力万万不够啊。”莼兮提醒道。

玄烨点头,虽相信张鹏翮的能力,可毕竟只是上任连半年都没有的六品主事,此事又是刑部断的案,必然会有所牵连。如果有人从中作梗,相信张鹏翮也查不到什么。

玄烨掏出一快金牌来又叫了曹子清进来,亲自交给他:“朕赏张鹏翮一面金牌,见此金牌如朕亲临。若有人阻拦,可先斩后奏。”

“现在是张大人证明自己的时候了。”莼兮站在玄烨身边,看着刚刚出去的曹子清。

“说来,他至今还不知你我二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倒是惭愧。”玄烨尴尬笑笑,想起多日前张鹏翮对自己的称呼。又看着莼兮,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你可后悔管这一闲事?”

莼兮遥遥头,看着他的双眼,真诚道:“不会,这不是闲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兰馨这丫头我本就喜欢,是我身边的人,自然要帮她的。”

兰馨在一旁早已经落泪不止,口中只剩下谢恩之词。莼兮走道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小主,今日之恩,兰馨无以为报啊。”

“怎么会没有呢?傻瓜,我总会有需要你的时候,是不是?这偌大的宫廷,仅仅我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安身立命呢?”

“以后,只要小主需要奴婢,奴婢定然万死不辞。”

“这话还是等到真正救了你哥哥再跟我说吧。这次你与我一同出宫,可高兴?”

见兰馨不停的点头,莼兮也笑了。

出行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莼兮被玄烨拉着同乘一辆。前来送行的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阵心酸。

自从李碧春被昭圣罚禁足后,这宫中唯有莼兮一人独宠,无不遭人嫉恨。纵使是偶尔有人侍寝,也远远不及玄烨对莼兮的喜爱。如今李碧春解了禁足出来,虽然仍有恩宠,可比之莼兮,仍有不足。

“如今莼贵人真是得意呢。”早前因莼兮而受罪的董心蕊看着这一幕,心中饶是怨恨。不仅仅是皇上,就连老祖宗都对她疼爱有加。放眼望去,这半年来,又有谁得蒙如此恩宠呢?

“那你可晓得今日宋常在因何一同前去啊?”一旁的瑾瑜也不禁嘲笑起来,这后宫当真是可笑之极的地方。

“为何啊?”董心蕊对着她翻一白眼,满脸的不屑。一直以来对眼前这个女人就没什么好感,当年小格格病重时,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缠住皇上,没能让皇上见到小格格最后一眼。比之今日的郭洛罗莼兮,她赫舍里瑾瑜才是她更为怨恨的女人。

“就只是因为她与莼贵人交好呗。莼贵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自然而然就跟着去啦。”瑾瑜看着逐渐消失的车队,心中也是万分不快。当初自己也曾亲近她过,可人家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反而与那个一无是处的宋婷交好。

“那妹妹,你可真该学学。这宋常在与你同住长春宫,怎么也不教教这巴结人的本事呢?噢!不对,其实妹妹更会巴结人,只可惜,如今宛妃娘娘并不能像之前皇后娘娘一般,多为妹妹准备。哈哈哈哈……”董心蕊忽然高兴起来,看着这个女人也如自己一般,心中畅快不少。

瑾瑜一脸铁青,这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怎么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反而遭人笑话。

放眼望去,这后宫中,哪里还有与郭洛罗莼兮抗衡的对手呢?她如今该是多少人的心腹大患啊?

“小主。”一旁的惜玉轻唤一声。

“若是她这次能一去不复返,该有多少人觉得是一大幸事呢?”

“小主,这样的话可万万说不得啊。这莼小主如今是跟着皇上出宫的,哪里能出事呢。小主,快些回去吧。”

瑾瑜冷笑一声。是啊,他又怎么会让她身临险境呢?

章节目录 第36章 南苑狩猎(迷路) 秋天的美比不得春暖花开之时,却是另有一番韵味儿的。泛黄的枝叶混合着点点油绿的树木,偶见枫叶之红火染去一片平和。瑟瑟秋风吹起,扰了夏日的炙热。与其踏春,这秋后更适合出门走走。

一路上风光甚好,莼兮倒是也有闲情欣赏,偶尔看了兰馨还在为兄长的事情担忧,又难免一番劝慰。

在马车中摇摇晃晃的过了数日,才到了南苑。

到南苑的时候,莼兮亦是被眼前情形所慑。且不说前来迎接的宫女太监,就是除去后宫诸嫔妃,也有不少年轻的王室宗亲及朝中大臣。

在行宫小憩,第二日便是围猎。

高台之上,玄烨俯瞰着台下排列整齐的队伍,心情大好。

“朝中良将大多已经出征,但今日在场的留下来的相信都是我大清之栋梁。这次狩猎不仅仅是要看看你们的骑射,朕更要瞧瞧,你们究竟有何真本事。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现在就是证明你们自己的时候,都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谁拔得头筹,朕有重赏。”玄烨浑厚的声音响起之时,莼兮还在为眼前的一切赞叹不已。

她自然不是没有狩猎过,她阿玛是盛京的佐领,武官。她从小就随着阿玛学习骑射,小时候也曾经扮作男儿,与士兵们切磋过。算得上马背上长大的女儿,只是今日场面确实是头一次。

数千人看守着南苑内外,数百人整齐的排列,一身骑装,气宇轩昂。在回答玄烨的时候响声震耳欲聋,说不出的自信。这里头不乏长相俊美的男儿,加上这一身潇洒的装扮,更显英气逼人。

“可要与朕同去?”等莼兮回过神来的时候,玄烨已经站在她的身旁。

“可以吗?”莼兮欣喜,立刻站了起来,满怀期望的看着他。

“当然可以。”玄烨点点头,可又一想,仅莼兮一人随去恐遭人闲话,转身对着诸嫔妃道:“你们当中可有愿意一同狩猎的啊?”

“皇上,这来了南苑,岂能不上马?”李碧春听闻心中也是一喜。例来后宫妃嫔只可在南苑狩猎之时骑马,她身为名将之后,又怎么可以放过这一次出风头的机会?禁足半年之久,也该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的了。

既然莼兮要上马,她更加不能落后。这一次总要将莼兮给比下去。她可是名将之后,最擅长的就是这骑射。

“好!”玄烨大大赞,又道:“还有么?”

“臣妾也愿意一试。”王恬如好容易跟来,自然不甘落后。

“怎么,今日佟妃不去了?”太后见状,也看了看一直未吭声的佟若飞。往年,佟若飞可最积极了,今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佟若飞恬静一笑,道:“皇上今日可是说了要拿出看家本事呢,臣妾可比不得几位妹妹。”这出风头的事情,她倒是不愿意去做了。

“也罢。”玄烨也不管他。他只要莼兮答应同去就是,别的人哪里还管得了呢?

换上骑装,将那看似单薄的身子包裹得恰到好处,显得英姿飒爽。

李碧春率先上马,王恬如紧随其后。

“小主小心啊。”兰馨担忧道。

“没事儿的。”莼兮笑笑,也翻身上马。

看着莼兮骑马离开,一直未说一语的宛月倒是踌躇起来。

“姐姐今日怎么也不去?”佟若飞转头,正好瞧见宛月的神色。

“那本就不是我擅长的,今天妹妹不去倒是令人意外。”宛月笑笑。虽然不知道往日争着吵着要去的人,今日不去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佟若飞也跟着笑道:“听闻之前皇上可是请莼贵人去了射亭骑马,想必莼贵人的马上功夫可是不俗。”

提及此事,宛月倒是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顿时觉得难受。莼贵人今日风光,可真是令人羡慕。那日亲眼所见皇上待她的好,对她亲昵如此,又怎么不令人心生嫉妒呢?

“妹妹倒是晓得。”宛月打趣儿道,佟若飞自然没有见过那样一幕。莼兮的马术确实是不错,那一刻亲见心中也是一番赞叹,也明了皇上为何对她疼爱有加。文武全才,即使是男儿也是香饽饽,更何况是一个美貌高于后宫所有人的女子呢?看佟若飞的样子,宛月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也不再年轻了。

佟若飞也是笑而不答,她倒是真的没有见过。只是刚才看她翻身上马,还有那自信满满的模样,脑子里面已经出现了一幅图画。

南苑内到处是松柏苍翠,绿草如茵,成群的麋鹿黄羊奔逐在茂密的树林间,与外面的秋风萧瑟迥然不同。

奔驰在这无限风光之中,莼兮兴致昂然。伸手拉弓射箭,不偏不倚正中一只奔跑中的小羊。

“咱们比比如何?”见莼兮的箭法,李碧春回头冲着莼兮道。

“好啊。”莼兮点头应允。

“走着瞧。”李碧春策马,连射两箭,纷纷中箭,干净利落。

“好箭法。”莼兮大赞。

“还有呢。”李碧春快马而去,莼兮紧随其后。

“别走远了。”王恬如见她们如此也不好阻拦,只提醒道。可那两人只沉浸在这场比赛中不可自拔。

玄烨早已与她们分开而行,自然没能看到她们争相角逐的场面。只是这每个人的箭上都有不同的标识,待回去之后清点所猎之物,定然能分清胜负。

不知不觉,莼兮已经走进了自己未见之路。李碧春的马上功夫确实厉害,不知何时已将莼兮甩在身后很远。

正在莼兮一筹莫展之时,只见一骑白马迎面而来。

莼兮觉得面善,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看他打扮,像是位王爷。

“莼贵人可是迷路了?”来人一眼便认出了莼兮,莼兮也并不觉得意外。

除夕之夜,许多人都见过她,认得她也不稀奇。瞧着他的模样,不过十六七岁,这王爷里头,十六七岁的仅纯亲王隆禧一人。思及此,莼兮又想起年初一的清晨曾遇见过他,也难怪会如此面善了。

“王爷。”莼兮露出一个笑容,却并没有承认自己迷路了,可不能丢这个脸啊。

见她不认,隆禧也不再提及,转问道:“莼贵人今日可是有收获?”

“自然不及王爷的。”莼兮看着隆禧的箭篓,那里面已经没剩下几只箭了,想必是收获不少了。

“莼贵人客气。可要回营?不妨与臣第同行?”隆禧邀请道。今日见她骑上马的那一刻心中已是万般澎湃,虽心知不该如此,但仍由着心,一路跟随她至此。本想就此远远的跟着,却不想竟然瞧见她一路的好箭法,心中更是大赞一番。又见她似是迷了路,这才现身想要带她一程。

“不必了,王爷还是请先回吧。”莼兮拒绝道。虽不知隆禧究竟存着什么心思,可毕竟是身份有别。他可是玄烨仅有的几个亲兄弟,若是惹出什么事端,惹人非议,终是不好。

“莼贵人还要继续涉猎么?”隆禧一愣,没料到她会拒绝。

莼兮不答话,策马离开。隆禧又是一惊,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隆禧又觉得好笑,跟了上去。

莼兮皱紧眉头,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跟了过来。不再搭理他,莼兮策马在前,隆禧紧随其后。

“咦。”偶见前面有一白绒绒的小毛球,莼兮惊喜,远远的便停下马,正欲下马走过去。却见一支箭从身后串出,射在了那小毛球的脚边,小毛球受惊,撒腿就跑。

“啊!”莼兮惊呼,恼怒的往后看去。

“呀,偏了。”隆禧抱歉一笑。

莼兮生气,却又不发,想来也是他误会她停下马的意思。还以为她是要拉弓射箭吧。无奈看了看隆禧,扭头挥鞭而去。

“唉。”隆禧也懵了,怎么就生气了?一时发愣,也忘了追过去,等回过神来,早已不见莼兮的影子。

“纯亲王的箭法实在不佳啊,这么近都没能射中呢?”身后,李碧春策马而来。刚刚那一幕,她可是瞧得真切。她对这纯亲王倒是倍感兴趣,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莼兮不同。李碧春虽然也没有多想,可见到有人与莼兮说话,心中还是不爽快。

方才自己一路领先,在一个路口将莼兮甩掉。本想等一等,好嘲笑莼兮一番,岂料半天都没见人跟上来。想了想就又策马回来,仍不见人,索性不找了。不想自己乱窜了一下,倒是又让她给找着了。正想着要上前呢,就看见纯亲王骑着马过来了。

“哼。”隆禧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介意她的出现,无心与她多话,快马离开。

“呵!”李碧春冷笑一声:“真是不知道这郭洛罗莼兮究竟哪里好,不仅皇上跟老祖宗喜欢,连纯亲王都另眼相待。”

可转念想了一想,感觉等会儿会有好戏看。这纯亲王走的路线与刚才莼兮走的一样,看来又跟了过去。她倒是想听听,这两个人还会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若是让她抓到莼兮的把柄,这自然也是一件大喜的事情。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立刻跟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37章 南苑狩猎(遇袭) 经刚刚那么负气一走,莼兮更加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来,心中不免后悔自己的做法。

都说祸不单行,前脚莼兮刚迷了路,这厢又遇见一头大黑熊。

“今日怎会如此晦气。”莼兮不敢下马,连在马上都不敢动一动。她害怕了,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独自一人走丢在这林间也就罢了,偏偏遇上这么个惹不起的玩意儿。她生怕自己与这匹马儿还没跑多远,那头黑熊就已经扑了上来。

莼兮直直的盯着眼前这头巨物,早已经忘记自己手中还有弓箭这回事儿。

那头黑熊明显不将莼兮放在眼里,悠闲的踱着步子,慢慢靠近。似乎没有伤害之意,只在马儿的不远处坐了下来,望着马上的莼兮一动不动。

莼兮早已吓得全身僵硬,看它这般,倒是有些意外。却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这黑熊可不是刚刚的小羊,或者一直兔子。这庞然大物,又极具危险性。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可在见到它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人感到浑身无力。

此时此刻,莼兮才觉得自己就算是拥有精湛的骑射技术都逃不过它的魔掌。

也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就在莼兮开始麻木的时候,以为眼前只是一个雕塑,自己眼花的那一刻,意外发生了。

“咻!”远处,一只箭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黑熊的身边。这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可明显已经惹怒了那头黑熊。再也没有刚才的那种悠然自得,黑熊愤然起身,就要朝莼兮扑过来。

莼兮像是被定住,手中紧紧握着的箭都不敢拿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黑熊离莼兮仅一寸的时候,一柄剑挡在了莼兮身前。

“莼贵人小心。”熟悉的声音传来,莼兮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那剑的主人飞身与黑熊纠缠起来。

莼兮看着纯亲王与那黑熊搏斗,却一直落于下风。想起来自己手中有弓箭,立刻拉弓对准了他们。

只是那黑熊正与纯亲王打斗得激烈,又一直动来动去,莼兮瞄不准,也不敢下手,怕误伤了人。

“动手啊。”透着余光,纯亲王看见莼兮已经准备好,却迟迟不动手,他急了起来。

犹豫了好久,莼兮都没能找准机会。也不知是她害怕自己的射箭技术不好,还是害怕那头黑熊会乱窜过来,伤了纯亲王。

莼兮无奈之下,还是瞄好了射出一箭,却被那只黑熊给躲开了。这一下更引得黑熊愤怒,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有威胁,黑熊开始发威。猛的一抓,就将纯亲王的手臂抓住。

还好纯亲王反应极快,挥手一剑也砍了黑熊的爪子一下,自己得以将手臂保住。

只是这一箭完全不能将黑熊如何,反而更激怒了它。直接就冲着纯亲王的脸扑过来。

“王爷小心。”不远处,又一熟悉的女声响起。

“咻!”的一声,伴随着说话声飞了过来,正好射中了黑熊的心脏。纯亲王挥手一剑,将黑熊的头砍下。

看着倒下的黑熊,三人都松了口气,这一场恶战终于是到头来。

纯亲王回过身来,走到莼兮身边。

“可伤着没有?”纯亲王焦急的拉着莼兮的手。那关心的样子与说话的口气,竟然像是恋人一般。,

莼兮尴尬收回了手,平复了心情,道:“我没事。倒是王爷……”莼兮看着纯亲王的左手,刚刚在与黑熊搏斗之时,被黑熊抓伤了。

“无碍,回去包扎一下就好。”纯亲王看看自己的伤,笑了笑,又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李碧春。

纯亲王对着李碧春一笑:“多谢李安贵人及时出现,才救了本王一命。”刚才还在为她的出现感到厌烦,这一下反而觉得幸好有她在。否则,自己恐怕很难将那黑熊制服。搞不好就不是被它抓一下受点伤,而是命丧当场了。

“其实,我也只是路过。”李碧春不屑道。她只是不想亲眼看见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更何况,那个时候如果不出手,射那一箭,等到黑熊解决了他们,恐怕自己就会是那黑熊的下一个目标了。真后悔跟着他们过来,本来是想看场好戏,这下反而救了莼兮。

只是看他们刚刚的样子,倒是真的觉得没有来错。可一想到自己救了莼兮,心中仍旧不快,随即策马离开。

“我们也走吧。”莼兮看着李碧春离开,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她与李碧春会有这么一天,她会不计前嫌的救了自己一命。

其实,那时候不出手,纯亲王定然逃不过,而自己也没有逃脱的机会。心中感念,还想道谢呢,不想她自己又走了。

今日倒是看到了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李碧春,那个吵闹不休,只会争强好胜的女人,原来也有这样善良可爱的一面。

“好!”纯亲王翻身上马,与莼兮一起追了上去。李碧春离开,即使自己这会儿很想与莼兮单独待一会儿,可终究与礼不合。若李碧春回去胡说几句,恐怕会有大麻烦了。

“今日之事,谢谢你。”莼兮看了纯亲王一眼,想起不久前还对他如此无礼,不想,他反而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一命。虽心知不该与他多话,却又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她也不是什么糊涂人,自然晓得他那点小心思。可更是这样的小心思,才使得他跟了过来。否则今日已经是一缕亡魂。

“何必言谢,莼贵人是三哥的人,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我小三嫂,弟弟救嫂子也是天经地义的嘛。”纯亲王大笑:“更何况,方才安贵人也救了我一命。说到底,做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对吧。”

听纯亲王这么一说,莼兮也安心了不少。竟然也被他的笑声带动,笑了起来。或许很多的事情并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或许,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孩儿并没有什么不着边的想法,一切只是自己多虑了。

回营的路似乎很是漫长。李碧春就在前面不远处,孤身一人。她不想慢下来等上一等,因为她不那么想与莼兮同行。可她又不想自己孤零零的回去,所以她没再加快步伐。

刚刚的那一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跟着纯亲王过去。似乎,他对自己的不理睬,让她的自尊心受损了。她不想什么人都以莼兮为中心,忽视了她的存在。又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去看一场好戏。

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嫉妒的种子又种下了一颗。不可否认,她真的是嫉妒莼兮的。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的人缘,嫉妒她在皇上身上获得的宠爱。

如果与人作比较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她李碧春就偏偏是那个不愿被人比下去的人。从小到大,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在家中,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进了宫,她也是最先受宠的女人。她家世显赫,连佟若飞都要礼让三分。

凭什么一个小小的莼兮就要将她比下去?如果那半年来的禁足,对她来说是一个惩罚,倒不如说她并没有因为那半年的足不出户而改变了分毫。

她相信上天对她的眷顾,所以她也相信,她一定会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她比莼兮厉害。她要让皇上从新喜欢上自己,她要拥有比如今莼兮的宠爱更盛一筹的疼爱。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统统都要夺回来。

回到营地的时候,正赶上玄烨回去。见她归来,心中满是欢喜。

“怎么脸色如此苍白?”玄烨心疼的问。

莼兮拼命的挤出一个笑容,她其实更想哭的,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真的好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她的害怕,她的惊吓。她好想在他的怀中,寻找那一份安宁。

“怎么了?”玄烨看她露出的笑容,却仿佛看到她在流泪一般。

“刚刚在林子里遇上了一头黑熊。”见她不说话,纯亲王替她说了。

“可是伤着哪里了?”玄烨着急的拉过她,在她身上不断的查看。

“我没事。”莼兮看他如此心焦,心中一阵温暖。

“快请太医。”玄烨大声叫道。

“嫔妾真的没事,倒是王爷给伤着了。”莼兮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隆禧手上的伤。

早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太后自然是听见了的,即刻冲了过来。

“伤着哪里了?严不严重啊。”太后心疼的看着隆禧,发现他手上的伤,心都快碎了。想着莼兮竟然安然无事,又是不满,横了一眼莼兮,拉着隆禧往帐篷里面去,走到半路,又大声道:“太医怎么如此慢,快去催催。”

莼兮被太后的一眼看得不知所措,心知纯亲王是因自己受伤的,心中更是难受。

“皇额娘只是心疼老七,没事儿。”玄烨自然也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安慰道:“老七刚出生不足月,他额娘就去了,打小就是皇额娘抚养长大,今日伤了,皇额娘自然心痛不已。别放在心上。”

玄烨安慰的话让莼兮心安了不少,可她也知道太后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下,恐怕是更难喜欢了。

章节目录 第38章 南苑狩猎(谋杀) 入夜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南苑的行宫。

秋天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安静,伴随着丝丝凉风,吹进屋里。弯弯的月牙儿高高的挂在天上,仿佛在看着这一夜的宁静。

莼兮穿了一件青绿色的中衣,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兰馨正为她拆头上的发饰。

“小主今日可是受惊了。”兰馨心疼不已,方才见到她的那一刻也是一阵不安。那脸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偏偏又不让太医去瞧瞧,总怕人担心,嘴上还一直念叨着没事。

莼兮看着镜中的兰馨,晓得她忧心,安慰道:“没事儿的,现在已经好多了,刚开始确实的给吓着了。若是沐卉在这儿,怕是又要大吼大叫的了。”

“沐卉姐姐那般,也是担心小主啊。”兰馨也想起沐卉来。原本这一次出宫,应该是沐卉随侍的,临时被小主换了她过来:“奴婢听说这狩猎范围都是有重兵把守的,怎么无端端的会出现一头黑熊呢,听着都怪渗人的。何况小主还与那骇人的东西恶斗了一番。”

“大概是我迷了路,走出了界限吧。”莼兮尴尬一笑,这迷路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还真的是不想提起。随即又一想,觉得不对:“可我并没有见到四周有守卫的兵啊。”

“那小主就是没有走出界限,应该是安全的呀。”兰馨也纳闷儿了,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每一次围猎都会有圈定的范围,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这个范围一定是重兵把守。没道理她走出了界限却没见到守卫的士兵。

“我想想。”莼兮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她迷路了,不知道该如何走的时候,他遇见了纯亲王,然后闲话几句,便又走了。怎知越走越不对劲,正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头黑熊。然后,纯亲王及时出现,救了她。再然后是李碧春救了纯亲王。然后三个人就回来了。这么想来,也没什么不妥啊,可问题是那头黑熊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呢?

反复想了好几遍,也不知道这里面哪里不对。

“我似乎忘了什么。”莼兮喃喃道。

兰馨走上前来:“小主努力想想?在见到黑熊以前,发生什么了?遇见了又发生什么了?”

莼兮经兰馨一提醒,又回想了一遍,这才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我遇见它的时候就给吓住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等会儿,我记得我刚遇上的时候,它并没有攻击我。只是在我身边绕了几圈。然后……”

兰馨听她突然不说话,心里更着急了:“然后怎么了?”

“然后……它,坐了下来。”莼兮努力的回忆起来,想到这里,又皱起眉头。难道是她记错了,那黑熊坐下来了吗?莼兮一时也混乱了,可再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坐下来了?那说明它没有要攻击小主的意思啊,那又怎么会突然扑过来了?”兰馨更是不理解了。

“是啊,怎么会突然……”莼兮正一筹莫展,忽然一个激灵,想起那一幕来:“不对,它本不是要扑过来的。它是受到了惊吓。原本它坐在那里,看着我,并没有恶意。我还愣了好一会儿,正在想怎么脱身的时候,不知哪里飞出了一支箭,正好射在它脚边。”

“脚边?若是有人看见这样一幕,不是应该一箭射中的吗?”兰馨深深觉得不对,这人的箭法太差了吗?不应该啊,那黑熊定然庞大,又是坐在那里没有动,不可能射偏了啊。

“可那一箭确实是射偏了啊。”

“难道是有人想要谋害小主吗?”兰馨也被自己的这一想法给惊住,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怎么回事。”怒火声从背后响起,莼兮与兰馨回头,看见玄烨站在门前。

“皇上。”莼兮给吓着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外头的奴才也不作声。

“朕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射了一箭?还没有中箭。可是老七?还是安贵人?听闻她素来与你不睦,难道是她想要害你?”玄烨黑着脸大步走到她跟前。

“应该不是。”莼兮摇摇头。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碧春如果想要害她,那在黑熊发怒的时候也不会出手相助了。即使真的与她有矛盾,可李碧春也不像那么心肠歹毒之人。不过是嘴硬心软而已。那到底怎么回事儿?

莼兮沉默了良久,才得出一个结论:“当时在场的应该不止我们三个。”

“如果不止你们三人,那为什么不出手相救呢?”兰馨问道。

“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有人要害我。如果真的是有人害我,怎么可能会出现,再救我呢?”莼兮说道。

“朕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会有结果的。倒是你,好好休息几日。这几天就在行宫,别出去乱走了。”玄烨将她拥在怀中,满是疼惜。他真不应该与她分开而行,若是今日她伤了哪里,可又如何是好。

听玄烨这么安排,莼兮可不想答应。这么好的风光,怎么可以就这样错过,让自己在这里无趣的度过。难得出一回宫,还要无所事事的,跟宫里有什么差别:“那怎么可以。”

“朕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听话。等朕查清楚了,确认安全了你再去围场,好不好?”玄烨在她耳边轻声道。

“可是……”莼兮还想再说什么,就被玄烨吻住,再说不出话来。

兰馨自然是明白人,见状,也退了出去。

“听话。”玄烨移开一点,又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你的安全最重要。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害你,我怎么能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呢?可不可以也为我想一想。嗯?”

莼兮点点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尽管她真的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可到底还没有线索。玄烨已经着人去查了,她也不必费心去思考得太多。

今天的事情实在令人意外,处处透着巧合,却又让人感觉一种莫名的恐惧。莼兮开始害怕了,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觉得怕。以前,她总以为事事都是可以解决的,即使早已知道后宫争斗不休,可她从没想过,会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她感到她的身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不断的把她推向深渊。

第二天,玄烨嘉奖了所有有收获的将士与大臣。也赐了李碧春一套黄金小箭,赏了王恬如一件随身之物。

昭圣领着一众妃嫔来莼兮屋中看望,令莼兮不知如何是好。本就没有什么伤,还劳师动众的让这么多人来探望。看到太后的时候,莼兮便明白,这次令纯亲王受伤,她可真的是得罪太后了。

想必太后真的将纯亲王当作亲生孩子一般养大,儿子受苦,最难受的就是母亲。

而自己,偏偏就是那个害她儿子受伤的人。

都说生儿不如养儿的大,这句话倒是在他们身上体现的很好。

又看见李碧春那一脸的笑容,想着今日受了赏,竟然也没有多嘴与莼兮斗气。那黄金小箭还被她拿了一支在手中把玩,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莼兮。

佟若飞倒是一反常态的关心,说了不少体己话。宛月也一如既往的准备了许多补品,宋婷从进门起就一直对莼兮关心着,眼眶红红。

宋常在一进门就待在莼兮身边问长问短,搞得莼兮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王恬如,仍旧与以前一样,站在太后身边,看着她,几乎没有什么话。那神情也淡然的很,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莼兮忽然想到,昨日她也应该在的。可后来自己与李碧春比试,早不知将她丢在了哪里。突然很想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莼兮一连失眠了好几日。她几乎夜夜做噩梦,被惊醒后便再也无眠。

她所做的梦也都大同小异,总会梦见身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追着她,不管她怎么跑,都逃不开它的追赶。玄烨日日的陪伴,终于让莼兮可以入睡,渐渐的不再做噩梦。

她想要努力的找到噩梦的源头,可惜几日来,玄烨没有查到任何消息。那头黑熊的出现也只是说是守卫的亲兵办事不力,没有检查得更加仔细,什么时候进来狩猎的范围全然不知。至于莼兮所说的那只箭,在现场也并没有发现。

玄烨自然大怒,可也别无他法。南苑这么大,尽管再严厉的守卫,都有松懈的时候。如果有人故意而为,收买了谁,也很难短时间查个明白。

这件事情似乎只能不了了之。莼兮不明白,究竟是谁想要谋杀自己。她甚至没弄明白,自己究竟何时惹了这杀身之祸。

在宫里,最有可能对她不利的就是李碧春,偏偏这个人就是就自己一命的人。

那天之后,李碧春似乎每日都很开心。在南苑待的日子,只要一有机会她总会要玄烨允许她一同参与。

章节目录 第39章 我爱你 在南苑待了约莫半月,离开南苑之前,玄烨下旨去遵化汤泉。昭圣近日身子偶感不适,遵化汤泉泉水有医疗效果,玄烨有意奉太皇太后去汤泉泡泡,有益健康。

自从出了紫禁城,玄烨对于昭圣太皇太后的所有事宜都是亲力亲为,宛月与佟若飞都随侍在旁,无一不周。

而仁宪皇太后更是一直伴随着,或与昭圣闲话,或亲自为昭圣奉茶。

由于前几日莼兮夜夜梦魇缠身,每到夜晚,玄烨定然在她身侧。如今有所好转,昭圣也提醒莫要专宠一人,故好几日玄烨与莼兮都不曾久待。

好容易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行宫,莼兮也不必日日紧绷着身子坐在马车上,倒是轻松了不少。

黑夜来临,沐浴了身子,莼兮令兰馨备好画纸,将一路上的美景执笔画了下来。

“小主的画,可真是惟妙惟肖。”兰馨站在一旁,看着莼兮的画,忍不住称赞道。

“兰馨啊,上次教了你练字,晓得你识字,不知道可否会画画啊?”莼兮停下笔,抬头看她。见她一脸茫然,又道:“画来我瞧瞧。”

“兰馨的画实在难登大雅,还是不要吧。”兰馨小脸一红,低下头去。

“无碍。这画得再难看的我都见过呢。”莼兮想起往日沐卉的画,忍不住笑了起来。许多日没有见她,也不知道在宫中如何了。

“来,画来我瞧瞧。”莼兮将手中画笔放到兰馨手中,将自己画了一半的画纸抽了出来,将兰馨推到案前。

“怎的如此热闹。”门外传来玄烨的生意,莼兮大喜,忙迎出门去。兰馨也是欢喜不已,还好皇上出现救了她,否则,该闹笑话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跟了出去。

“恭请皇上圣安。”

玄烨伸手将莼兮拉了起来,牵过她的手,便往外走,嘴上还不忘说道:“无论是因何热闹,都该缓缓。来,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可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这个。”莼兮指了指自己身上淡蓝色的里衣。

“没事儿。”玄烨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行,若是出去给人看见成什么样子。”莼兮挣脱了他,就要往回走,却立马被玄烨拉了回来。

“兰馨,将你家主子的披风拿出来。”兰馨闻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粉色的披风。玄烨接过,为莼兮披上,又拉住她的走往外走:“这样行了。”

“皇上今日怎么会来找莼儿呢?”莼兮被他拉着一路小跑,看他的样子似是很高兴。

“老祖宗已经睡下,太后有王常在陪着念佛呢。朕得了空,想着好几日未与你在一起,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半路上,想起一个地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你出来了。”

莼兮满脸的幸福,得夫如此,还有什么比得过这一刻的温暖呢?

“三哥哥,这里四处是泉水,你带我来的这里哪儿不一样了?”莼兮看着眼前的温泉,与别的也是大同小异,泉水沸腾,清可见底。

“若没有不同,怎敢带你过来。”玄烨道。

莼兮见玄烨脱了鞋袜,往泉水中央走去。

“三哥哥,小心啊。”莼兮提醒道,怕他一不小心摔一跤可就难看了。

“你也下来。”走到一半,玄烨回过头,见她依然在岸上看着自己,又回过来,走到她身边。玄烨将莼兮的脚抬起,为她脱了鞋袜,卷起她的裤腿,牵着她下了泉水。

“好舒服。”一沾水,莼兮立刻被温暖的感觉包裹着。

玄烨一副这是自然是表情:“这里的泉水有药效。听闻当年唐太宗在此可是医好了自己的旧疾。”

“果真?”莼兮一喜,那可真是好东西。

“嗯。”玄烨点点头,牵着她往水中央走。

“三年前,我同老祖宗来过。老祖宗回去后身子确实更好了,近来见她神色倦怠,所以又带她过来。”玄烨解释道,莼兮这才明白玄烨一番孝心。难怪他会带老祖宗过来了。

可一想,也不对啊,这东西这么好,明天一起过来泡不久可以了,干嘛非要大晚上摸黑过来:“那三哥哥今晚怎么会独自带我过来?”

玄烨一笑,又说:“三年前,我与二哥晚上偷溜出来,就发现这里了。这儿地处隐秘,走到中央可以感到泉水慢慢涌出,刺激脚底,很是舒服。再往里面走几步,坐在石头上看着在月色映照下的泉水,有另一番滋味儿。”

玄烨说完的时候,拉着莼兮坐了下来。全身被温热的泉水浸泡,说不出的舒服。伸直了小腿,脚尖正好在泉水中央。底下源源不断冒出的水流刺激着脚板,更是舒畅。

“这些日子可未见裕亲王啊。”莼兮努力一想,这半月以来似乎真不见福全。前些日子在南苑狩猎,大多数的王爷贝勒都在,可唯独裕亲王不在其中。本来并没有在意,可经玄烨这么一提,莼兮想起这样的场合不见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传闻,裕亲王文武双全,当年与玄烨狩猎,两人可是有的一比,十分激烈。

玄烨想起自己的二哥,嘴角扬起了笑容:“他生来不喜欢束缚,四处游历去了。一年难得见两回。”

玄烨起身,走到一旁。也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红烛,一一点上。顿时,整个泉边被烛光照亮。玄烨往莼兮走到,迎着点点烛光,印着清澈的泉水,仿若天界的神仙一般,缓缓而来。在月色与烛光相互照耀下,泉水底部的石头渐渐开始发光,倒映着玄烨的影子在泉水中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景象。温热的泉水散发着白色的团雾,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莼兮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世上竟有如此仙境么?这里的泉水真是奇妙,竟然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自己随着这雾气,在天空中漫游一样。

莼兮站起身来,在水中轻轻走动,看着脚下闪过的点点光芒,犹如漫天的的繁星,闪烁在天际。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三哥哥,这儿好美啊。”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带着自己来这儿。这里的美景,恐怕白天是见不到的吧,即使倒映着阳光,范出七彩光芒。都比不上黑夜里,在月光下轻轻荡漾,在烛光中发出淡淡的光。

踩着一块块石头,偶尔踢一踢水,把温暖的泉水踢到玄烨的身上。

玄烨哪里肯任她放肆,立刻发起反攻,低下身子用手捧起泉水往莼兮身上泼去。

“别啊!”莼兮不停的闪躲,还不忘也用同样的方法回击。一时间,安静的黑夜里传来了她银铃般的笑声,还有玄烨宠溺温柔的笑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莼兮累了,坐在水中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玄烨,轻声喊道:“我好喜欢这里。”

玄烨在莼兮身边坐下,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语:“我与二哥发现这一奇景之时,便相约,若遇心爱的女子,一定要带她来这里。”

莼兮眼含热泪,看着玄烨不知所措。

温柔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这里是属于爱的天堂,只属于我们。”

泪眼顷刻之间流了下来,玄烨伸手为她拂去,在她眼角印下一吻。

莼兮依偎在他怀中,这一刻,她只愿意相信他对她的真心。

玄烨轻柔的吻一点一点落下,为她除去身上湿透的衣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为我生个儿子,可好?”耳边,玄烨的声音像是咒语一样流进了莼兮的心里。她扬起头,看着玄烨满含热情的目光,浅浅的笑着,轻轻点头。

在她想要低头的一瞬间,玄烨抢先搂住了她的后颈,俯身吻住她的唇。用舌头轻轻推着她的唇,不断的诱惑着,使她轻起双唇。莼兮刚一张嘴,玄烨就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挑逗着她的。

莼兮忍不住轻吟一声,玄烨坏笑,心满意足,却仍舍不得松开。轻抚着她的背,将她的双手环在自己的颈边,更一点点的加深这个吻。

“不要。”莼兮自然晓得他要做什么,可毕竟是在外面。即使是晚上,可四周烛光围绕,若是有人经过一定会看见的。哪怕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也仍是有抵触的。

“没事儿。”玄烨放过她的唇,就在莼兮以为他不会再动的时候,玄烨又埋在她的肩上,吸允起来。

“三哥哥。”莼兮慌了,一双手从玄烨身上滑落,也不知如何是好。玄烨抓住她手,温柔的吻了上去,那魔咒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莼儿,我爱你。”

似乎所有的防线都因为这五个字崩塌了,她再也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再也想不起是否还有什么不妥。她只想就此沉沦,忘记这纷扰的一切,只在他温柔深情的目光里安然沉溺。

仿佛从前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我也爱你。”莼兮抱着玄烨,两行泪水,滑落在他的颈间。

如果这是梦,他们希望永远不会醒来。如果这是现实,他们希望永远存在。

章节目录 第40章 意外相遇 次日醒来,莼兮满面春风,兴高采烈的去给昭圣请安。被昭圣拉着同泡一泉。连太后都没有的待遇,却又一次被莼兮夺了去,这一次又不知令多少人羡慕妒忌。

泡了泉水,用了膳,太皇太后邀莼兮下一盘棋。

“可不许故意输给哀家。”昭圣发了话,莼兮也不敢做小动作。其实,以昭圣的棋艺,莼兮根本无法获胜,更何谈故意输呢。她这样说,不过是想自己更够用全力与她下棋。

莼兮很喜欢跟她下棋,因为昭圣的棋艺十分精湛,一盘棋下来,获益良多。最近总是跟她一起下棋,自己的棋艺也长进了不少。

看着昭圣的布局,莼兮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也不知那人如今可否安好,这大半年过去了,可是离她心中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没有。

“在想什么?”昭圣见她走神,伸手在她额间敲了一敲。

莼兮回过神来,也不隐瞒,实话道:“看着老祖宗的布局,莼兮想起一位朋友。”

昭圣有些诧异,自己今日的布局,可非一般人能够领悟的:“噢?是什么样的朋友啊?”

“是位琴棋书画舞无一不精的姑娘。”莼兮想着韩姬,忍不住嘴角上扬。谈起她,就是一种骄傲。

“真的?”昭圣一听,也来了兴致:“你同哀家好好说说,这姑娘有何本事。”

见她兴致勃勃,莼兮也高兴起来,与之讲起韩姬的种种传闻。将自己与韩姬的相识相知以及结拜都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就像是很久没有遇见人,可以好好的聊一聊。

一说起韩姬,莼兮的嘴可是停不下来。好像怎么说,无论用怎样的语言都不能好好的将韩姬的本事说说出来一般。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熟读的书文,再口齿伶俐,在用到韩姬身上时,也会找不到适合的句子。

昭圣听完,忍不住大加赞扬:“这世间真有如此佳人?她住的地方可离这儿不远啊?”

“是啊。”莼兮点头,却又纳闷儿。见老祖宗的样子,似乎对韩姬很是感兴趣啊。

“那哀家这便派人去请来,哀家对这女子可是好奇得不得了。”听得与自己所待之地不远,昭圣又是一喜。

莼兮想起韩姬的性子,她一直都随性,喜欢见的人才见,不喜欢的人恐怕连她的身段儿都看不到:“老祖宗,可才子佳人可不是您想见就能见的。”

“哀家身为大清太皇太后,见一民女如何不行啊?”昭圣一听这话,大为不满。

莼兮笑道:“老祖宗,这列来有才之人性情乖张。莼兮也听闻不少的王公贵族想要见她一面,一掷千金都没能见到。她注重的是缘分,是才情。若老祖宗贸然派人去请,恐怕是请不来的。若是派去的人晓得她如此不领情,免不得要强行带回来。老祖宗可是想看到这一局面么?”

“莼兮的话倒是一点没错。既然她与你交好,倒不如由你亲自去一趟。可好?”昭圣又道。

本想劝太皇太后打消念头,哪知这一说,反而令自己多个差事。细细一想,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这一来,也是好事。再者,兰馨兄长一案就在房山,张鹏翮正奉命查案。她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兰馨去一探究竟。思及此,也就应了下来。

昭圣派人护送,也等不及问问玄烨的意思,莼兮便带着兰馨出了汤泉行宫往房山去了。

听到这事儿,最开心的莫过于兰馨了。只是一路上莼兮都有所不安,只是带了一句话给玄烨,也不晓得他是否是生气。

自进宫以来,就很难出宫了。上回因为假画一案,被玄烨拉着出来过几次。如此受命单独出来倒是头一回。想起就要见到她,莼兮心中不甚欢喜。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到房山,就出了变数。

为求方便,莼兮只做平常商妇打扮,一路随行的也都做家丁装扮。带着昭圣备下的厚礼,一路上也不与人多做交谈。

进了房山县城,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莼兮才刚刚喝完一口茶,就听见门外传来吵嚷之声。兰馨开门去看,只见门前的守卫正拦着一女子。

“什么事儿?”兰馨问道。

“这个女人非要见夫人。”

“什么人?”兰馨只见到那女子的背面,有些熟悉,细细一想,高兴叫道:“沐姐姐。”

听到兰馨的叫喊,那与守卫争执的女子回过身来,正是乔装而来的沐卉。莼兮听见兰馨的话,也走到门前,看见沐卉也是一阵欢喜。

“沐卉,你怎么在这儿?”莼兮走出门去,拉着沐卉就要进门,却被沐卉给拦住了。

“夫人,还有人呢。”顺着沐卉的眼神,莼兮望去,原来曹子清和张鹏翮就在不远处的楼梯上站着。

莼兮一喜:“快,进来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被莼兮拉着进了门,八仙桌前,一人端坐一方,兰馨奉上小二刚刚端来的热茶。

“你们怎么会在房山?”莼兮满脸的疑问。

沐卉不紧不慢的说道:“在夫人出京之前,我与曹大人就奉皇上之命来房山与张大人汇合,帮张大人查案。”

“兰馨谢过各位。”兰馨一听,就要跪下,被沐卉一把拉住。

“兰馨,我可是真心把你当作妹妹的,你家里有事请,我怎么会坐视不管呢。”想起那一日沐卉的话,她也觉得自己当时的态度不好。好在,小主将她留在宫里,却因祸得福,没一会儿魏扬舲就过来传旨让她即刻随曹子清出京前往房山。这个正好是一个道歉的好办法,迫不及待的就出来了。

张鹏翮也道:“原来兰馨姑娘就是这件案子的家属啊。”

“那可有什么发现?”莼兮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急切的问道。

“历经数日,我等发现这件案子颇为复杂。在我们到来之时,其实张大人已经查明了第一件凶杀案的真凶。”曹子清道。

“噢?”莼兮一喜,与兰馨相视一笑。

“可是,景额的案子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我们回京后亲自到刑部牢房查看,却找不出丝毫线索,就好像这人真是被景额谋害的一样。”

莼兮困惑道:“就是景额被冤,说谋害他表哥一案么?那既然第一件案子的真凶不是景额的表哥,那景额的包庇罪自然就没有了啊。又怎么会杀害他表哥脱罪,这也太奇怪了吧。”

“确实没错。我们都知道景额被冤,可也没有证明景额不是凶手啊。”沐卉又道。

“难道刑部就有证据证明凶手是我哥哥吗?”兰馨急切的问道。

“有的。”张鹏翮道:“你表哥是被人勒死的,而勒死的那条绳子,就是景额的腰带。而且景额与他同在一间牢房,若是没有下杀手,那又怎么会不知道凶手是谁?并且独身一人活了下来?这就是刑部的证据。”

“可那仅仅是揣测啊。”兰馨心涩,她真不知道这刑部的人是怎么想的,明显没有杀人的动机,又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那条腰带是铁证,我们也没有能打破这铁证的证据啊。”曹子清道。

“我们就想再从第一件案子从新调查一遍。”沐卉又道。

“难怪你们会在此出现。”莼兮明了。

“我们昨晚就到了,刚到就接到飞鸽传书,说夫人过来了。”曹子清说道:“三爷信上说,他也动身过来。”

“可他在行宫,怎么……”听到玄烨要来,莼兮喜忧参半。他此时怎么会抛下老祖宗跑来房州呢。

“应该是偷偷溜出来的吧。”曹子清肯定的说。

莼兮一愣,偷溜出来?担心她么?

“夫人怎么会来房州呢?”沐卉岔开话题,怕她胡想。

“我来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去请韩姬的。”莼兮道。

“韩姑娘?”沐卉一喜。难不成太皇太后也得知韩姬的名声了?

“韩姬?可是那传闻中的奇女子?”张鹏翮一听,也是一惊。他对这韩姬也是略有所闻。如今京中四处可听闻她韩姬之名啊。

“是啊。”莼兮点点头。看张鹏翮的样子,想来这大半年里,韩姬之名比之从前尤盛啊。

“若非有案子在查,我还真想与夫人一起去见见这女子。”张鹏翮遗憾道。

“张大人幸苦。”兰馨心中满是感激。劳累这么多人为她哥哥奔走,实在有愧啊。

张鹏翮倒是满不在意:“瞧姑娘的话,这是在下份内之事,何况皇上亲自下旨。其实这案子倒是颇有挑战的。”

“这案子的事情,还劳烦张大人费心了。”莼兮道:“至于今后张大人若是想要见韩姬,我大可为大人安排。”

张鹏翮点头应下:“那在下就先在这里谢过夫人了。”得了莼兮的承诺,张鹏翮也感到这么多天的劳累都是值得的。京城里多少人想要见韩姬一面都不得,今日莼兮去请,那承诺是事情必然能实现。何不畅快。

聊了许久,看天色渐晚,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遇刺 第二天一早,张鹏翮与曹子清就继续查案去了,沐卉则留下来照顾莼兮。

她们决定先等玄烨过来,再动身去韩姬那儿。

当天夜里,玄烨便独自一人与他们汇合了。

莼兮感动之余,又担心不已。玄烨几次劝说,才稍稍好些。可她心中仍旧不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出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许,越是担心,往往就会发生些什么。那些不好的预感,在玄烨到来的那个夜晚,悄然来临了。

甚至没有来得及去高兴玄烨的到来,也没能来得及一起数星星赏月,就被这莫名的恐惧气氛给包围了。

正值午夜,整间客栈就被一群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包围了。

门口的守卫在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群人来势汹汹,还没等沐卉拉开门一看究竟,门外的守卫便已经陷入恶战。

沐卉拔剑小心退了过来,将莼兮与玄烨、兰馨三人护在身后。

“这儿四周都是墙,唯一的出口与窗户都是在同一边,外面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看来我们只能硬拼了。”玄烨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说,分析道。

“张大人与曹大人还没有回来吗?”莼兮问。

“两位大人在三爷来之前就已经传信过来说今日留宿在县衙,说是看看能有什么发现。”沐卉解释道。

“那也就是只有我们四个人了。恐怕这些人也知道咱们没有后援,才这么放肆的冲进来。只是可惜了这里住的客人们。”莼兮说,又回头看了一眼玄烨,略带埋怨的说:“出门也不带个人过来,就孤身一人的来了,还引得这么大一帮人跟来。也不知什么来路。”

玄烨心知她说的气话,也不与争辩,只说:“我倒觉得这些人并不是跟着我来的,我出来的急,根本没让人知道,又有梁九功与魏扬舲打掩护,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我不见了。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快就有消息传出去。还能一路跟过来。”

“说不定,是有人早就在行宫外面等着了。看你乔装出来,一眼就认出来,马上就跟来了。”莼兮显然觉得玄烨的推理不合适,自己猜测道。

玄烨问:“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莼兮露出一个笑容来。

沐卉与兰馨脸都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位主子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儿开玩笑,瞎猜?没被外面的人吓住,先给这两人气死了。

“小心。”沐卉话音刚落,那弱不经风的门就被人砍开了。

来人见他们四人,不由分说,挥刀斩了过来。沐卉扬手挥剑将他的刀挡了回去。

门外又窜进一人,兰馨吓得赶紧将莼兮与玄烨往角落里推,嘴上还不断念叨着:“当心啊。”

玄烨见状,将她推开:“你看着你家主子。”说完,便抽出随身佩剑,与那黑衣人打了起来。门外不断有人进来,这原本宽阔的房间,一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莼兮与兰馨一直被护在角落里,玄烨与沐卉配合得很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受到威胁。

可毕竟对方人太多,他们两人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找机会出去。”玄烨退到莼兮身前,对着她们说。刚一说完,又一个飞身挡出了想要刺过来的剑。

兰馨找了机会拉着莼兮想往外走,却又被忽然进来的人堵住了去路。

“兰馨,你顾好自己就是。”见事态不妙,莼兮将藏在鞋中匕首抽出交给她,吩咐一声,拔了袖中短刀迎上来人。

兰馨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功夫,竟然帮不上忙。偶尔有人冲上来,自己拿着匕首还没刺呢,就让他们三个给挑开。

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人挥刀而来。

“兰馨,小心后面。”沐卉眼疾手快,脱身拉了兰馨一把,躲过一劫。回身又见吃紧,连忙上前帮忙。

又是一番恶战,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他们三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且来人招招致命,没有留一点余地。

渐渐的,三人体力开始下降了,有些难以应付。门外,莼兮带来的人都已经无人活命,十来名黑衣人涌了过来。

他们从屋内打到房门前,从楼梯上打到楼下。兰馨一手挥舞着刚刚从地上捡来的一把刀,一手挥舞着匕首,一直灵活的闪躲着冲过来的黑衣人。

然而,她这毫无威力的动作很快被人打落了手中的武器。又一把刀向她压了过来,她害怕得闭上双眼。心想自己这次一定没命了,哪想这刀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半天没有动静,在兰馨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又觉得没有疼痛感。

小心翼翼的抬了抬眼皮,看见莼兮站在自己身前。

身为奴才,却有这么一位主子肯霍出命来保护自己。对于兰馨而言,这是天大的恩赐。她哪一世修来这样好的福气,遇见了这样的一位好主子。

莼兮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她努力的挥动手中的短刀与敌人抗衡,护着身后柔弱的女子。

“兰馨,想办法逃出去,去找张大人和曹大人。”莼兮吩咐道。

兰馨眼含热泪,在莼兮与沐卉的保护下,努力的突出重围。

就在她逃出客栈大门的那一刻,立刻被黑衣人发现跟着追了出去。

见势不妙,莼兮也追了过去,将那黑衣人拦下。岂知,自己一不小心右手被刀划过,手中短刀落下,来不及逃开,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的刀往自己身上砍了过来。

“小主!”刚刚逃开的兰馨一回头就看见这样一幕,拼命的往回跑,哪知一心急,摔在地上。

“莼儿。”又一声惊呼,玄烨冲了过来,将莼兮护在怀中,将自己的整个背暴露在黑衣人刀下。

那一刀又狠又准,玄烨吃痛跪了下去。双手仍是不忘将怀中的莼兮紧紧搂着。

“呀!”追出来的沐卉一剑砍断了黑衣人的手臂,转眼间又被追过来的另一个黑衣人划伤了左肩。

绝处而逢生,正当他们面临死亡的一瞬,另一波蒙面人冲了出来与那群人打了起来。

见有人救命,玄烨终于松开了紧紧拥住莼兮的双手。

“三哥哥。”莼兮心疼的回身抱住他,查看他的伤势:“为什么要跟来啊?为什么要救我伤害了自己。”

“要是我不来,这一生,岂能再与你相见?”玄烨忍着疼痛道,眼中满是温柔。她可知他有多么的庆幸自己跟着过来了。不管这些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他们都很有可能没有活命的机会。

他们招招致命,即便他身手再好,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一把剑也无法与这些人对抗。

若他没来,或者来得晚了。这些危险,她一人如何独自承受呢?

“不值得。莼儿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莼兮摇着头,看着为自己如此重伤的他,心痛不已。

玄烨的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抹去她眼角冒出来的泪水:“傻瓜。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皇……”兰馨跌跌撞撞的过来,看着莼兮怀中的玄烨,说不出话来。直接跪在地上,满脸泪痕。

“兰馨,快去找大夫,快去。”莼兮看见她,大声叫道。

“是……是……”兰馨抹去满脸的泪水,今夜,她早已经被吓得无措。她摇晃着身子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走动,越是想要快,却越是走不好。跌撞了好几回,四处寻找周围的药铺,努力的拍打着每一扇可能的门。

“三爷,夫人。”见有人帮忙,沐卉也靠了过来:“快,快止血。”

莼兮听了沐卉的话,才回过神来,慌忙之中,自己竟然忘记要为他止血。莼兮扯开玄烨背上的衣服,被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吓住。沐卉扯开自己的裙摆,递给莼兮。

莼兮拿着,好长时间不敢动手。血已经染红了整件衣裳,血泊里,被刀划开的地方翻着肉,她真的吓住了。

突然一个瓶子从远处飞来:“这是上好的金创药。”

沐卉伸手接住瓶子,仔细看了里面的东西,才递给莼兮。

“动手啊。再不然,他会流血过多而死的。”沐卉心急如焚,看莼兮仍然不动,将药瓶夺回来,将药撒在伤口上。

一整瓶药下去,已经看不见白色的粉末,已经被血染红。

“沐卉,你轻点啊。”莼兮看着这一幕,犹如身受酷刑,不住的哭嚷着,生怕沐卉的动作会加剧他身上的疼痛。

“莼儿……没……没事儿。”在疼痛中挣扎的玄烨安慰着,他薄弱的声音就快要听不见了。

豆大的泪珠不断的从眼眶流出,像断线的珍珠落在玄烨身上,与衣衫上的那一抹红色混在了一起。

她不敢抱他太紧,害怕碰到伤口的疼痛。此时的莼兮多么想要为他受过,看着忍痛还拼命想要安慰自己的玄烨,心痛如绞。

若论爱与被爱,她远远不够他为她所做的那么多,那么深刻。若一辈子只为相爱一场,又怎么能够问它值不值得。

章节目录 第42章 神秘的救命恩人 在这一场血战平息过后,沐卉看着眼前的十多人,心中充满了感激,感谢他们在危难关头出手相救。可同时,她心中又有千万个问题一一闪过。

为什么每一次的危难,都会有这样的一群人帮助?为何,总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候出现?看着这些人,应该就是上一次在查假画一案时出手相救的那群人。

眼看着这场血战结束之后,想要离开的那群蒙面人,沐卉站起身来。

“等等。”沐卉上前几步,迫切的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群人的领头者顿了顿脚步,往远方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犹豫片刻,仍旧要带人离开。

沐卉忽然挥剑冲了上去,抓住一人,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到:“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领头者回过身来,看着沐卉。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有些为难:“姑娘,还请放了他。”

沐卉皱着眉头,眼中却丝毫没有退意:“你的声音很熟悉,你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姑娘,还请放了我的人。”冰冷的声音再度传出,这一句比起方才,更加坚定,却也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说话间,不经意的回头看着方才看过的地方。

沐卉也注意到了,顺着看过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跟本没有任何东西。正犹豫着要不要放手,黑暗处,有什么东西逐渐浮现。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朝着他们过来,在离他们不到一尺之地停了下来。

方才领头的人,也惊讶马车的过来。但随即便迎了上去,伸手打开马车的门,将车上的人扶了出来。

来人身着水蓝色的长袍,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几缕发丝被简单的绾起,用一支金钗固定,剩下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沐卉惊住了。那一张绝世的容颜,展现在她眼前,透着月光,更显得靓丽。她从未想过,救了他们两次的人,竟然会是她。

而原先领头的黑衣人,也拉下面纱,正是雅楠。

“韩……韩姑娘”沐卉颤抖的声音令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莼兮抬起了头。

看着那一张熟悉的脸庞,那一双含着热泪的双眸。莼兮似乎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满是泪痕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只一眼,望眼欲穿。

突然,莼兮双眼一闭。终究还是忍不住,晕了过去。也许是知道自己真的安全了,她可以不用继续强撑着。一夜没睡,又经历了这一场大战,到底还是经不住折腾。

“夫人。”沐卉丢开自己手中的剑,跑到莼兮身边。她怀里还有受了重伤早已陷入昏迷的玄烨。

“快,带她们进屋。”韩姬小跑过来,将晕倒的莼兮扶了起来。

兰馨找到大夫很快回来了,正赶上这一幕。只好带着那大夫跟着进了早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客栈。

大夫大半夜的被吵醒,又被兰馨硬生生的拉过来原本就不高兴。一路上跑来,早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厉害。在客栈外,看见一地的尸体,又是受了惊吓,被兰馨拉着踉踉跄跄的进去。

看着被放在床上的人,很努力的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大夫,他受了重伤,恐怕不能再耽误了。”见他一直站着不动,也晓得是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韩姬走到他身边,提醒道。

那大夫顺着声音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所有的惊吓都好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了,看到这样美貌的女子,还在对他温柔细语。

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以为自己还在屋里做梦。刚刚做了噩梦,现在好了,梦里出了个仙女。正晃神,旁边的一席黑衣的雅楠可忍不了他这么*裸的盯着韩姬看,出生呵斥:“看什么呢,受伤的人躺在床上呢。”

这一声,终于将大夫的神智给拉了回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又回头看了韩姬好几眼,迫于雅楠杀人的目光,只好定下心来听诊。

大夫为玄烨看过之后,对着韩姬道:“他伤势过重,需要好好休养。不过好在只是皮外伤,外敷内服,很快会有好转。只是要小心一点,一定要有人随时伺候在旁,不能让他有大动作,这伤口再裂开就难治了。也不能受寒,发烧,否则引致病情加重,可就坏了。”

“多谢大夫。”韩姬温柔的声音像是蜜饯,甜在了大夫心里。

“那就由奴婢来照顾吧。”兰馨担下重任。看着眼前这个绝色佳人,心中也是一颤,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儿。只是,她还来不及欣赏,就拉着大夫问注意的事项。

等到大夫嘱咐完兰馨,这才跟着韩姬去了旁边屋中,查看莼兮的伤势。

“她怎么样?”见大夫久久不说话,韩姬也着急起来。

“这位小姐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行了。这右手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莫要沾水就是。只是——方才为小姐诊脉,发现小姐已经……”

“怎么?”见他吞吞吐吐,韩姬又是一急:“你直说便是。”

见大夫仍不愿说话,韩姬摆好桌上的纸笔,又说:“既然大夫不愿直说,不如写下吧。”

犹豫万分,大夫还是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韩姬拿起纸,看着上面的两个字,大喜。又见大夫仍然眉头紧锁,想想他是误会了,笑道:“这位不可不是什么小姐了,是刚刚那位少爷的夫人。”

听了韩姬的解释,那大夫才明白原来误会一场。看着韩姬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恋慕。雅楠进门的时候,正看见他一脸痴痴的表情看着韩姬,雅楠倒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走到大夫身边,冷冷的说:“大夫,这边请,我让人你送你回去,也顺便把药抓回来。”

可很显然这一次雅楠的叫声并没有引起大夫的觉醒,仍然那副样子望着韩姬,嘴角都开始冒出口水来。

“想必您夫人正在家里等着呢。”其实雅楠也就这么随便一试,没想到很是凑效,那大夫家里定然是为母老虎。这不,一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夫人,就立刻回了神,神神叨叨的往外面走。

走到门前还不忘再往里面看一眼,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雅楠看了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送走了大夫雅楠推门进来,看见纸上的两个字,也是一喜。

“看来,这莼兮小姐真是有福之人。”雅楠笑言。

“你先去熬药吧。”韩姬微微一笑,心中也为莼兮高兴。这真的是一大喜事,算不算祸福同享呢?若她知道了,一定比自己更开心吧。一想到莼兮那时候的表情,韩姬就更开心了。

待到莼兮悠悠转醒之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已经疲惫不堪的韩姬。

“醒了?”见她醒来,韩姬脱去疲惫,满脸笑容的看着她,声音温柔似水。倒一杯水,喂她喝下。

“他怎么样了?”莼兮着急的问,双手拉着韩姬的衣袖。没等韩姬开口,就要下床。

见她心急如焚,韩姬也不拦她,想要帮她穿好鞋袜。哪知莼兮根本不管,下了床,直接奔了出去。

“莼儿,先把鞋穿上,着了凉,他可又该心疼了。”韩姬提起鞋子,追了出去。

莼兮听见身后韩姬的话,这才停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的双足。一着急,竟然连鞋子都没穿。

回过身,穿好了鞋,又披上韩姬的披风,这才跟着韩姬去见玄烨。

“他怎么样?”一进门,莼兮便跑到床边。看着病床上依然毫无血色的玄烨,紧紧揪着的心更加难受。

“大夫说只要好好休养,应该没事儿。只是这么久了,一直未见苏醒。”兰馨回道,语中处处哽咽。

“莼儿,他没事儿的。”韩姬安慰道。

莼兮看着紧闭双眸的玄烨,喃喃道:“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韩姬又道:“没有醒来,可伤势也没有恶化。这丫头伶俐得很,你该放宽心。如今,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可是我……”

韩姬打断她的话:“行了,看也看过了。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有这丫头照顾着呢,你先顾好自己可不可以?你还需要喝药呢。先回房休息,他一醒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在韩姬的劝慰下,莼兮终于答应跟韩姬回房。刚坐回床上,又想起沐卉来,正巧雅楠带着沐卉进来了。

“你可有事没有?”莼兮瞧着沐卉左肩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担心不已,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没事儿的。”沐卉扬起一个微笑,安慰道:“倒是你啊,你才是最重要的。”

看见沐卉的笑容,莼兮也破涕为笑。

“好了,你们两个都重要。快喝了药,睡一觉吧。”韩姬端着药碗走到莼兮床边。实在看不得这两人再说下去,继续说的话这药都该凉了。

韩姬喂她喝下药,劝她入睡,沐卉执意要陪着,韩姬也随了她了。

“姑娘不把那件事告诉她么?”关上房门,雅楠问道。

“现在不是时候,等她睡醒了再说吧。”韩姬笑笑。现在就说出来,也指不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她心情起落太大,恐怕对她身子也不好。还是等到她身子好一点了再说吧。

比起亲眼看见她那一刻幸福的笑容,自己更愿意看见她此刻的平安。

章节目录 第43章 比亲姐妹更亲 等到莼兮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午后。

“先吃点东西。”韩姬端进来一碗热粥让莼兮吃下,又让雅楠给沐卉换药去。房间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

“姐姐怎么会在房州?”困扰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上次救我的也是姐姐的人吧?”

韩姬将粥碗放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笑道:“莼儿,我知道你肚子里有一堆的疑惑,我慢慢讲给你听。两次救你的的确都是我的人,上次是我让雅楠一路跟随你们的,只要你们没有生命危险,必然不会出现的。我也庆幸上一次有让雅楠尾随跟去,否则你恐怕会遇险。这一次,是我来得晚了。在听到你来房州的时候,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只是仍然是迟了些,害你们受了伤。”

“姐姐哪里话,若非姐姐今日相帮,哪里有莼儿活命的机会啊。只是,姐姐是怎么那么清楚我的事情呢?”莼兮心里感激不已,可却是更是疑惑了。

韩姬又道:“其实,这多亏了雅楠。皇上身边的那位魏扬舲魏公公是雅楠的师兄,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在他们八岁那年魏扬舲被人拐走,从此不知去向。直到两年前,魏扬舲出宫办事,偶遇雅楠。这才知道原来那时候魏扬舲已经被卖进了皇宫,做了太监。”

莼兮一想起魏扬舲,嘴角不禁上扬。若他不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现在应该也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原来如此。难怪他与沐卉十分亲近,竟然是这层缘故。”

韩姬却否认了莼兮的说法:“非也。是沐卉姑娘自己与魏扬舲相熟的。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魏扬舲帮你们也是他与沐卉姑娘的情分。魏扬舲晓得我与你的关系之后就通过各种渠道让我知道你在宫中的事情,知道你出宫是为了查案,这才让雅楠带人跟着的。今日知道你来房州,我也是想着许久没见你,来看看的。”

莼兮低下头:“莼儿对姐姐的关心比之姐姐对莼儿,真是有愧啊。”

韩姬一笑:“姐妹之间何必说这样的话,更何况,看你平安幸福才对得起我们的结拜之情啊。”

“这样说来,除夕之前莼儿收到的那封信也是姐姐差人送来的吗?”莼兮想起当日沐卉被莫名奇妙叫去探亲,回来就收到一大堆信件,上面全是各宫妃嫔的喜好。

韩姬笑而不语,莼兮也即刻明白了过来。

“姐姐恩情,莼儿真是无以为报。”莼兮走下床,来到韩姬面前,瞧着要跪,韩姬将她拉到一边坐下。

“妹妹,姐姐今日所作皆出于真心。难得有了一个志气相投的姐妹,怎么能不多为她想想呢。更何况都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到你,自然是我所乐见的。倒是你呀,在宫里明争暗斗,我也真的帮不上什么,还好有个魏扬舲,在你没有主意的时候,可以差他给我带个话儿,姐姐为你分忧。可你既然在宫外了,那姐姐自当保你周全。”

“姐姐不如随妹妹一同回去吧。其实这次妹妹会来房州,也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请姐姐去遵化行宫的。”莼兮听着韩姬的话,感激不已,泪水夺眶而出。除了自己的额娘,从未再有那个女人待她如此只好。皇上对她再好也是男女之情,可姐妹情谊,这是第一次尝到了温暖与呵护。只恨之前的十几年无缘与眼前这花容月貌的女子。想着自己正是奉了老祖宗之意才来的,正巧可以借此与姐姐多待些时日。

“妹妹,虽不知太皇太后为何要见我,可毕竟我只是一介平民。如今也没有想要入宫的心思。”韩姬半点不犹豫的拒绝了。

莼兮以为韩姬是害怕被皇上看中,自己会嫉妒,笑道:“妹妹都不怕,姐姐怕什么?”

“我实在不喜欢皇宫。我自由惯了,这几年名声在外,让我习惯了这样众星捧月的生活,也让我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更适合我。跟你进宫,少不得要惹事儿的,还是不给妹妹添乱了。”韩姬一番话令莼兮又刮目相看。

谁不喜欢荣华富贵呢?若韩姬入宫,即使不被皇上看中,也必然入得了太皇太后的眼。太皇太后又是爱才惜才的人,到时候,这名利可不比今日更甚么?

似乎是看穿了莼兮的心思,韩姬又道:“今日韩姬之名虽不能让整个大清知晓,可也是北方读书人都晓得的。在归闲楼,他们仰慕我韩姬而来,仰慕的是我的才,我的貌。我也广交闲友,比之去年,归闲楼如今可谓名声大震。想要与我韩姬一较高下的有才之士多如牛毛。能与他们谈论诗词歌赋,共赏琴瑟知音,寻得知己,何乐不为呢?如今韩姬不缺金银,这名利,自然由韩姬自己创造。后宫之中可不适合我这闲人。更何况,我在宫外也是妹妹的坚实后盾。”

“既然姐姐执意如此,妹妹也不好再强求了。”莼兮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了。听了她的话,更觉得当日结拜没有错。能得蒙这样一位才貌双绝,又肯为自己着想的姐姐,乃是她郭洛罗莼兮三生修来的福气。

“妹妹可是为难了?”韩姬见她神色失落,忧心道。

莼兮摇摇头,思绪良久:“姐姐的心思莼儿已然明了。只是莼儿心中有一事,想求姐姐帮忙。”

“但说无妨。”

“其实,我这次来房州,还有一事。”莼兮想了想,说道:“姐姐可听说近日来房州知县一案?”

“略有所闻。”韩姬道:“似乎曹子清曹大人就是奉命而来的吧。”

“不错。他与张鹏翮张大人奉命前来,彻查此案。只是这案子似乎并不简单。至今已经半月了,仍旧没有什么线索。”

“妹妹怎么会对这事如此上心呢?”韩姬好奇道,实在奇怪的紧。据她了解,莼兮可是与这房州知县没有什么干系的。

“其实,是为了兰馨那个丫头。”

韩姬想着,她说的应该是方才自愿留下照顾玄烨的那个伶俐丫头。看上去倒是不错,样貌也十分俊俏。

“房州知县正是兰馨的亲哥哥。我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带着兰馨过来帮张大人一把。岂料被他拒绝了,又有曹子清在,我也安心不少。可又听闻他们查案百般受阻,更为担忧啊。”

“原来如此。那妹妹可是想要我做什么?”韩姬听了,也明白莼兮的难处。且不说莼兮今日是奉命来请自己的,不可多加耽搁。仅仅是玄烨受伤一事,已经令她吃不消了,哪里还能留下帮忙?

“姐姐人脉颇广,不妨帮忙打听一下,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韩姬立刻应允:“小事儿一桩,我自当为妹妹尽一分力。”

“那妹妹就先替兰馨谢过姐姐了。”莼兮感激的看着她。

“不必如此。你需要我的帮助才让我更觉得开心呢。韩姬已经没有了亲人,多亏有雅楠相伴,才不觉孤独。又有幸与妹妹相识,感叹老天爷并没有苛待我韩姬,让韩姬多了一位亲人。”

“姐姐今日所作,比之亲人,更甚啊。”莼兮感激道。

“姐姐能有妹妹这么一个有福之人,哪里不是我的福分?”

“今生能得幸遇见姐姐,是莼兮之福。”莼兮感动不已,眼泪如流珠一般落下。她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位处处为她着想的亲人呢。

韩姬握紧了莼兮双手,也流下泪来,心中感慨万千。

“你回去之后只当说没有见到我吧。我已经吩咐了雅楠去县衙请了曹大人,想必快要到了。姐姐不能再久留。韩姬顿了顿,拿起圆桌上的百宝箱,交道莼兮手中。又说道:”不论在哪里都少不了金银,虽知今日妹妹圣眷正浓,可毕竟大方行事,更能事半功倍。这些妹妹定要收着,姐姐如今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些了。”

“姐姐。“莼兮已经哽咽,说不出话来。

“这里面有一封信,等回去了你再看。”韩姬又嘱咐道。

“妹妹在宫中万事当心啊。特别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回去之后想必少不了责罚,定要小心行事。那封信里有解困之法,希望可以帮到妹妹。”韩姬为她拂去眼角的泪水,轻柔的说。

“姐姐不能再留了,妹妹快别哭了,姐姐走了。”韩姬打开房门,见莼兮要跟上来,落下一句:“不要送我,去看看他吧。”

戴上披风的帽子,韩姬低着头往楼下去了,雅楠紧随其后。出客栈大门之时,正逢曹子清与张鹏翮进门。

张鹏翮回头看去,那一抹纤细柔美的身影,只一眼,便已是再也不能忘了。

口中悠然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虽未曾见到面庞,可仅仅这一眼背影,这身段儿,可走路的姿态,便能想象此女子的花容月貌了。

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眼神一刻也没有从那抹倩影上移开过。直到她上了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也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章节目录 第44章 惩罚 曹子清上楼的时候,莼兮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夫人。三爷没事儿吧?”看着曹子清焦急的模样,莼兮也没有搭话,只是推开了隔壁的房间门。

屋内的兰馨见他们进来,即刻从床边退了过来。

“三爷如何了?”曹子清又问兰馨。

“三爷好多了,方才吃了药,现下刚刚睡着。”兰馨看了一眼莼兮,回到。

曹子清点点头,表示放心。

“曹大人,你来了我也安心不少。只是这次他受了重伤,皆因我而起,还请大人多多谅解。”莼兮带着曹子清出来,关好了门,站在廊里。

“夫人可知这些人的来历?”曹子清问。

“我如何会知道呢。”莼兮摇摇头。

“那夫人可又知道是何人救了你呢?”曹子清又问。

想着韩姬走之前的嘱咐,她不想泄漏身份,莼兮又摇了摇头。看着莼兮如此,曹子清也是一筹莫展。

“难道是上次那一帮人吗?”曹子清突然想起上一回出宫查案,有人暗中帮忙,拖延了时间,否则,他也赶不及去救他们了。

听见曹子清的话,莼兮也没有反驳,只说一句:“也许吧。”

“小主如今有何打算?”既然不清楚那两帮人的来历,或许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查清楚,曹子清也不再纠结在那个死结里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祖宗迟早会知道的,倒不如,先回去请罪吧。至于我出来要办的事情恐怕是办不成的了。”莼兮叹气,如今最重要的是玄烨的身体与那帮黑衣人的来历。看样子,并不像是冲着玄烨来的,她可不相信玄烨独自一人乔装而来,还会有人看破他的身份,刺杀当今皇帝。既然不是他,那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回行宫,至少能保证性命无忧。玄烨的身体由太医照料,应该会更好。

“那子清先护送三爷与夫人回行宫,再来与张大人汇合。”

“曹兄所言在理儿。”曹子清说话之时,张鹏翮刚好上楼来:“既然我手中案子毫无进展,曹兄不妨先将艾兄与夫人送回去。我也正打算好好理清整件案子的思绪,等曹兄回来。”

“也好。”莼兮点头,也同意他们的意见。

回行宫的路上有曹子清在,也令莼兮可以亲自照顾玄烨,而沐卉也得以休息。

一回到汤泉行宫,请了太医过来。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看见仁宪皇太后带着宛月、佟若飞等一大群人进来。

看见床上的玄烨,太后不由分说,一回身,扇了莼兮一巴掌。这一巴掌下手太重,莼兮也没有料到太后会突然出手,竟被打得连退了好几步。

莼兮“噗通”跪下,一旁的沐卉与兰馨也被这一巴掌吓得跪地。

“太后娘娘息怒。”见莼兮被打,跟着进来的一行人,也纷纷下跪。

“皇额娘这是做什么?”床上的玄烨听见动静,挣扎着下床。

“皇儿。”太后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是朕自己偷偷出了行宫,与莼贵人无关。”玄烨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语气坚定。

太后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让莼兮先回住所。看着玄烨点头,莼兮才带着沐卉与兰馨回去。

半个时辰后,莼兮正欲歇息,又听见门外传来吵嚷之声。忽听得有小太监的叫声:“太后娘娘驾到。”

莼兮也来不及添衣,匆忙出门接驾。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给宛妃娘娘、佟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吉祥。”

太后看见跪在地上的莼兮,也不叫起。从她身边走过,站在后面跪着的沐卉与兰馨跟前。

半响,太后才道:“皇上乃万金之躯,容不得一丝半毫的伤害。方才太医诊治,皇上的背后受了严重的刀伤,虽无性命之忧,可那一刀太深,恐会留疤。此事可是因你而起?”

“是。”莼兮点头。

太后回过身来看着莼兮,又道:“既然皇上有心为你说情,哀家也不再与你计较。可哀家听说这两个丫头是与你同去的,主子受伤,自己却完好无损的回来,该当何罪?”

听完太后的上半句,莼兮刚松了一口气,哪知接下的话令莼兮无比惊恐。

“来人,把这两个人拉出去砍了。”太后厉声喝道。

“太后娘娘息怒。”莼兮大叫。沐卉与兰馨也不停的叩头想要请求从轻发落。

“息怒?主子有过,做奴才的该罚。自己的本分没有做好,做奴才的该死。哀家如何能饶了你们?”太后震怒,也不似平日里的柔和。她早就想要挫一挫莼兮的锐气,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为难她一把。上次在御花园中,若非她的缘故,自己又怎么会平白遭皇额娘的责怪?今日,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巧太皇太后在泡温泉,又嘱咐下来,不要打搅。可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看着玄烨没事,哄着他睡下了,就连忙赶来收拾她。既然玄烨不允许自己罚她,那就让她自己领罚吧。

“太后说的没错。既然是奴才有错,那也是做主子的教导无方。害得皇上身临险境的是嫔妾,不是她们。无论如何,她们都罪不致死。”莼兮的话字字铿锵,她低着头,忍着想要往下掉的泪水。她突然明白过来,太后哪里是肯放过她了?明明就是在揪着不放,给自己下套呢?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沐卉与兰馨去死啊。

她们与这些事情,又有何干呢?在出事的时候,拼命的保护自己,难道这也错了吗?

看着场面无法收拾,一直不敢说话的宛月,劝道:“莼贵人的话也没错,这两个丫头的确罪不致死。”

“是啊,皇额娘。”见宛月求情,佟若飞也忍不住说道:“奴才有错,可也不至于砍头这么严重啊。”若是打死了,等到玄烨清醒,莼兮再哭诉几句,恐怕母子之情要因此而生分了。

“好。”太后经她们一提醒,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给哀家拖下去打。”

“不。”莼兮惊恐的看着被拖走的两人,心中焦急万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宫规,站起身来,追了过去。

“不要打,不要啊。”岂料,那帮太监早有预料似的,将她拦下。

沐卉与兰馨被绑在长凳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手持木板的太监。一下比一下狠,不出十下已经有些皮开肉绽了。

“不要打,不要打了。”莼兮哭着,求着。她跑回来,跪在太后脚下,拼命的磕头,嘴里不停的喊着。

太后也不理她,只是站着。

“太后娘娘,错不在她们,在嫔妾啊。要打要罚,冲着嫔妾来吧,不要打她们啊。”莼兮一想起沐卉的左肩还有伤,心中更是痛苦,她快要崩溃了。

太后哪里听的进去她的话,见她梨花带雨,心痛的模样甭提有多高兴。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董鄂妃一样,心中畅快无比。只把莼兮当作董鄂妃,巴不得将她拖出去打,而不是跪在地上求自己。

就像那一年,那个小贱人跪在自己脚边乞求的时候一样。

莼兮哪里晓得太后的心思呢,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太后不喜欢自己,今日玄烨负伤回来,将一切过错,归于她的身上。

站在一边的宛月与佟若飞都惊愕于这样一幕,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后。太后一向喜欢念佛,也不爱管后宫琐事。可自从莼兮入宫,就一直不满。听说上次在御花园又因为莼兮的关系受了老祖宗的责骂,心中有气。

可今日所见,哪里是有气,可不是有仇吗?还是仇恨颇深的样子。

她们甚至不敢上前求情,看着莼兮苦苦哀求的模样,也是同情。

不远处,传来的哀叫之声,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这杖责向来是有数的,可太后不仅没有指明,似乎也没有喊停的意思。

沐卉与兰馨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像是无数个虫子在啃食着她的心。

莼兮抓住太后的衣角,求着:“嫔妾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她们吧……放了她们……求求你……”

太后抬起脚,往后一退,莼兮紧紧抓住的衣角被撕裂了。太后看着自己的华服被扯坏,心中更是愤怒,口中不忘念到:“给哀家狠狠的打。”

“不要,不要。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莼兮听见她话,不住的磕头求情。一次比一次重,额头也渐渐磕出血来。

宛月见状,知道太后动了真格,怕真闹出什么乱子,慌忙跪下求道:“太后娘娘息怒。”

佟若飞也被这一幕震慑了,她不知道莼兮为什么要为两个宫女而求情如此。不过是宫女,受点罚也是应当的,即使是与自己亲近的,也不必如此认真的磕头请罪。

见宛月求情,佟若飞也跪下来,请求道:“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见宛月与佟若飞都跪下来,在场的人纷纷跟着跪下请到:“请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也被眼前的莼兮吓住了,她本只是想要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自己的地位,本分一些。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愿意为了两个宫女而嗑破裂自己额头。

“住手。”就在莼兮磕头磕得快晕过去的时候,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出现了。

“莼兮。”昭圣走近的时候,莼兮刚好晕在地上。

“快请太医。”苏茉儿与两名宫女将莼兮抬进了屋里。

在经过太后身边的时候,昭圣的眼神令太后为之一震。有多久,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愤怒的时候了?

章节目录 第45章 有喜 太医陆文瀚为莼兮包扎好额前的伤口,便为她诊脉。犹豫半响,才回过头来,在昭圣面前跪下,说道:“恭喜太皇太后,恭喜莼小主。”

昭圣面无表情的问:“何来喜事?”

这一恭喜令在场的人都倍感奇怪,在众多疑惑的眼神中,陆文瀚回道:“莼小主大喜,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当真。”昭圣大悦,三两步走到床前,看着仍旧昏迷的莼兮。

“下官再三诊断,确定是喜脉无疑。”陆文瀚又说。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各有所思,或喜或悲。可嘴上仍旧贺道:“恭喜太皇太后,恭喜莼贵人大喜。”

“好,真是太好了。”昭圣听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心中又是一喜,乐道:“赏太医陆文翰黄金十两。今后莼贵人的胎都由你看,可得好好护着,养着。”

“谢太皇太后赏赐。”陆文瀚万万没想到今日诊断出莼贵人有喜脉,竟然会得到这样大的赏赐。虽平日里有主子诊出喜脉,都会有赏,可今日太皇太后确实不一样,看来这莼小主,果真与别的人不同。

“嗯。先下去看看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瞧着也是被打得不轻,用最好的药,尽快恢复。莼贵人如今有孕在身,还是熟悉的人在旁边伺候更为妥当。”昭圣想起进来之前那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宫女。她的话句句说在太后的心里,如利剑一般,一剑剑划破她的心。

待陆文瀚出门后,昭圣又吩咐道:“苏茉儿,这几天哀家也不必你伺候了,你留下照顾莼贵人吧。她如今身边也没个稳妥之人,又有孕在身,需要照顾啊。”

苏茉儿还来不及回话,就听见太后的声音响起:“皇额娘,万万不可啊。这苏嬷嬷多年来都在您身边伺候,如今莼贵人的身子固然重要,可您身边也不能缺了苏嬷嬷啊。”

昭圣没有看她,对她的话亦是充耳不闻,只是对着宛月说:“在回宫之前,你多派几个人过来照顾,你也多留点心,她有孕了,吃穿用度都要重视些。”

宛月应下后,昭圣又对佟若飞道:“哀家过来之前去看过皇上了,太医说他的身子要回宫也没有什么问题。如今莼贵人又有喜,不宜在行宫久住,还是尽快回宫吧。你也好好安排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启程回去更好。”

“是。”佟若飞领命后,便与宛月一起带着方才一直看热闹的人回去了。

昭圣一直没有与太后搭话,太后见她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敢先行回去,只得远远的站着。

莼兮醒来之时,正看见昭圣含笑看着自己。正要挣扎着起身请安,就被昭圣给按了回去。

“如今你要好好休息,你的身子可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

听着昭圣的话,莼兮正纳闷儿,就见苏茉儿上前几步,跪在地上:“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如今已怀有龙裔了。”

苏茉儿的话更令莼兮呆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明白她话中的含义。看着昭圣满脸喜色,自己也高兴得不知所措。

“看见你醒来,哀家也就放心了。哀家指了苏茉儿照顾你,在回宫之前,就好好听她的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别再做出今天这样的傻事来。”

昭圣的话令莼兮感动不已,她知道,即使今日没有这件喜事,老祖宗也不会责罚自己,可看她如此为自己担忧的样子,更觉得感动了。她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会将自己贴身女官留下来照顾自己。

“多谢老祖宗恩典。”莼兮喜极而泣。

“好了,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回礼了。哀家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昭圣温柔的声音更是令莼兮感动。

昭圣的离开,也带走了太后。

这一喜事无疑是莼兮的护身符,无论之前做过什么,都已经随之烟消云散了。还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来得更为重要呢?

一路上,昭圣都没有说话,紧随在后的太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又惹了她不快。

回了寝殿,昭圣立刻并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剩下他们婆媳二人。

“跪下。”昭圣冷冽的声音划过整间屋子,太后立刻跪下,连头也不敢抬。

“身为长辈,一点没有长辈的样子。若是今日哀家不去,你是不是要打死那两个丫头?莼贵人不要命的磕头求情,地上又跪了一地的人请求你,你竟然都不为所动吗?”昭圣瞪着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满是怒火。

“儿臣不敢。”太后被吓得一个哆嗦。她万万没想到,今日会闹到这步田地。她本意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刁难莼兮,让她受些教训,可谁曾想事情的发展与自己预料的完全不同。

不过两个宫女而已,即便是自己命人打死了丢到乱葬岗,本也不是要紧的事。可莼兮偏偏那样上心,竟然求情致此。

昭圣怒不可揭,若不是那时候人多,为了留她一点儿面子,当时就该怒斥了。一路上忍着,直到她二人时才发作:“不敢?若非哀家及时赶到,恐怕莼贵人今天就不仅仅是磕头磕晕了吧?若是今日她真有什么闪失,你如何对得起福临,如何对得起玄烨啊。哀家早就跟你说过,莼兮不是董鄂妃,玄烨也不是福临。即使玄烨对莼兮再宠,再爱,到底也是心中有数的。难不成,你是想要哀家失了一个儿子,还要再丢一个孙子吗?”

太后极力辩解:“儿臣没有,儿臣也不知道她有喜啊。更何况,儿臣并没有伤害她的身子啊。”

“没有伤身?那伤心又如何啊?难道哀家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算盘吗?你对她不打不罚,却把她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宫女打得半死,这与打骂她有何两样?这么多年来,哀家看你虔诚念佛,一直以为你与往日不同了,不想,今日只是一个颇得恩宠的莼贵人,就让你原形毕露了?”听太后的解释,昭圣更为恼怒。

“儿臣只是为皇上着想啊,她偷偷溜出行宫也就罢了,还怂恿皇上出去,更令皇上带伤而归。倘若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算了,那莼贵人岂不是更要恃宠而骄了?”太后仍不死心,想起今日缘由,想要借此令昭圣消消怒。

“狡辩。”昭圣一听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声音也渐渐大了:“莼贵人是奉哀家之命出去的,玄烨虽是跟着偷溜出去,可谁能料到路上会发生什么?即便是错,那与莼贵人有何干系?更何况,瞧着玄烨的伤,莼贵人身上也有刀伤,想必那两个丫头也少不了,定是拼命的护主子周全。你如何要罚?”

听完昭圣的话,太后瞬间明白了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为何会引得她如此愤怒了。原来这莼贵人竟然不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竟是奉了她的懿旨。

“臣妾知错。”此时的太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她满脸泪水,好不可怜。

“此事就此打住,你回去好好反省吧。近日都不必再来哀家面前请安了。”

昭圣的话,让太后很是意外。她明白昭圣今日是为自己的作为而愤怒,只是惩罚自己回去思过,已经是很好的了。不再言他,跪了安,回去了。

佟若飞离开莼兮的住所之后,李碧春即刻跟了过去,一直到佟若飞的寝殿。

“如今莼贵人已有身孕,定然不能再侍寝了。你前些日子在南苑的表现皇上都看在眼里,大可借此机会重夺圣宠。若是也能有幸怀孕,更好。”佟若飞表情太过自然,看不出喜怒。似乎今日的一切,她都并不在意。

“没想到今日又让莼贵人逃过一劫。”李碧春却是十分不满的,一同入宫,自己甚至比谁先受宠,可如今穆答应即将临盆,而莼贵人又有了身孕。她愤恨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救她。她若是死在南苑围场,一失两命,岂不更好。”

“胡扯。”佟若飞听她的话,微怒道:“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也罢,可万万不能再别人面前说。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嫔妾知错。”李碧春一下没有了气焰,低声说。

“今日之事,也是给你一个警惕。”

见李碧春一脸的错愕,佟若飞又道:“你应该明白自己以往是因为什么而得宠的吧?”

“是我阿玛的权势,还有功勋之臣的后裔的缘故。”李碧春说。她自然明白自己为何受宠。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她阿玛身为宣府总兵,自然责无旁贷,也自然是皇上要拉拢的对象。皇上不会冷落于她,若上一次不是惹怒了老祖宗,也不会被罚禁足的。

“朝中局势,你应该明白得很。藩王之乱一日未能平息,你阿玛便一日要受到皇上的重视,皇上更不会冷落了你。现在莼贵人怀孕了,你更要借此机会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除此之外,可别莽撞的想要去破坏莼贵人的龙胎。你也看见今日老祖宗对她的疼爱了,少去惹她。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更是说不得的。”

“嫔妾知道了。”经佟若飞提点,李碧春这才明白过来。莼贵人不仅仅是依靠着皇上的宠爱,还有太皇太后的庇护。恐怕今日一过,连太后都不敢轻易指责她的不是。可她仍旧心有不甘,问道:“可若是她诞下皇子,可怎么办?”

“这些无需你担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宠爱,不要再令本宫失望了。”佟若飞只希望李碧春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又提醒:“还有,上一次在南苑你救了莼贵人,皇上也是晓得的。只要你不再与她为难,相信皇上对你更为看重。”

“嫔妾醒得。”李碧春只得应下。她实在不知道佟若飞究竟想怎么做,若是莼贵人诞下皇子,那整个后宫,岂不是更不敢有人动她分毫了么?既然佟若飞不理,那至少,她更应该借这个机会抢夺皇上的宠爱了,否则,他日莼兮诞下皇子,自己岂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

等到李碧春出了门,一直躲在屏风后的人才出来。

“娘娘。”

“上回的事情,没能办妥。这一次可不能不再失手了。”佟若飞的声音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温柔,脸上却仍旧是没有表情。

“上回是嫔妾计划不周,没能杀了莼贵人,这一次,她必然逃不了的。”

听到允诺,佟若飞也并没有觉得安心。她是很看重莼兮的,也本是不想这么快对付莼兮的,只可惜,莼兮不愿与自己为伍,偏偏与云嫔交好。宛月有了这样好的帮手,岂不更是得意?这皇后之位,她不能再让别的女人夺去。

章节目录 第46章 承诺 在玄烨知道莼兮的事情时,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向着莼兮的住所跑来了。

“莼儿。”玄烨猛地推开房门,正看见苏茉儿给莼兮喂药。

看他的样子,苏茉儿一点不意外,摇了摇头,放下碗便出去,留给他们空间。

“莼儿。”苏茉儿出去的那一刻,玄烨就冲到莼兮面前,翻来覆去的查看她身上的伤,见身上没事儿,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三哥哥。”莼兮脸上泛红,突然害羞起来。

“你有事儿没有?”玄烨伸手去碰莼兮额头上被纱布包裹的地方,却在要碰到的时候,停下了动作。他不知道伤口在哪里,他不敢去触碰,怕弄痛了她。

“我没事儿的。”见他这般紧张自己,莼兮心中一暖,挤出一抹笑容来。

“怎么会没事儿呢?方才可是听说皇额娘她……”

“三哥哥,我们有孩子了。”莼兮打断他的话,低下头去。

“你有我的孩子了?”玄烨哪里有看见她的羞涩,听了她的话兴奋不已,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肚子,却只能隔着被子,摸了个大概。刚才梁九功来回话,他只听了一半就过来了,根本没听见后半段。

突然玄烨大笑起来:“莼儿有我的孩子了。哈哈哈哈……莼儿有我的孩子了……”

听着此刻玄烨像小孩儿一般的笑声,也令莼兮笑出声来。从她醒来,就一直有旁人在,她虽然高兴,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如今看着玄烨的模样,自然也没能忍住,跟他一起乐了。

“又不是没有过孩子,看把你乐的。”末了,莼兮还不忘调戏起他来。

“那怎么能一样呢。”玄烨收住了笑声,认真说。

“怎么就不一样了?”

“这是莼儿与我的孩子,别人的如何能比啊?”听了玄烨的话,莼兮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又掩嘴笑了起来。玄烨抱着她,在她耳边又说:“莼儿,给我生个皇子吧,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册立你为妃。好不好?”

“三哥哥。”莼兮被他的话吓住,即使是诞下皇子,要晋位份也是嫔位,他竟然直接许以妃位了么?

“我没有与你说笑,为我生个儿子吧。”玄烨的声音越来越诚恳,莼兮还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见她流泪,玄烨忙安慰道:“别哭啊,我这么说可不是要你哭的。你该笑的,来,笑一个。”

莼兮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双手紧紧的抱着他,在他的怀里,她永远能找到温暖。

不管前一刻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恐怖,多么令人害怕,至少,他在的地方,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港湾。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了。

刚走到翊坤宫门,就看见门前跪了一地的奴才。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都起来吧。”莼兮笑着,被舒袖扶着进了正殿,苏茉儿紧随其后。

坐在榻上,莼兮喝了刚刚送来的安胎药,对着苏茉儿道:“多谢嬷嬷近日来对莼兮的照顾。”

“能侍奉小主是奴婢之幸,如今小主已经回宫,宛妃娘娘又加派了人手侍候,奴婢也该功成身退了。”苏茉儿道。

“也好。都回宫了,也不再劳烦嬷嬷了。舒袖,送苏嬷嬷回慈宁宫吧。”莼兮吩咐。

舒袖正欲动身,岂料被苏茉儿拒绝:“那两个丫头的伤还没有痊愈,小主身边可少不了舒袖,还是留下吧。奴婢自己回去就成。”

听苏茉儿这么一说,莼兮也不再阻拦。

“恭喜小主得偿所愿。”想起那日莼兮知道穆答应有喜后,自己苦恼的模样,舒袖仍旧觉得不舍。又见她今日有喜后的开心模样,心中也为她庆幸。这深宫之中,有了皇子自然就有了地位。

莼兮浅浅一笑,心中自是不胜欢喜。

“小主,这是什么?”舒袖正收拾着莼兮带回来的东西,看见有一样式古怪的木盒,问道。

“噢。是皇上赏的,拿过来吧。”莼兮见了一愣,竟然把这个给忘记了。

舒袖将盒子奉上,莼兮刚接过盒子,就吩咐道:“舒袖,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嗻。”舒袖领了命,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了人,莼兮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慢慢的一盒子都是金银首饰。可比这大半年她获得的赏赐多一倍不止。记得韩姬说过这里面留有一封信的,可她只是看着有金银珠宝,并没有半张纸啊。

思索许久,莼兮将盒中的珠宝都倒在桌上,仔细查看盒子,发现里面有一夹层。扣开夹层的木板,里面有一封信。莼兮打开来看,仅两页纸,第一张纸只两个字,字迹潦草,看着也不像韩姬的笔记,上书:喜脉。

莼兮忽然明白,原来韩姬临走前所说的可以用来已保万全的说的就是她怀孕的事情。看样子在她昏迷的时候,韩姬已经请大夫诊脉,知道她的事情,难怪她走的时候一点也不担心她回来的事情。反而是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打开。白白的令沐卉和兰馨遭了罪了。

莼兮又打开另一张纸,上面也只有寥寥数字。

莼儿,首先恭喜你怀有身孕。要知道母以子贵,如今皇上虽对你宠爱有加,毕竟不能保证他永远待你如初。皇上子嗣单薄,若是你能为他诞下皇子,他对你的宠爱即使变质,也会因为有孩子,而让你在宫中的生活过得很好。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那些杀手,我已经从他们口中知道是佟家的人,相信与佟妃脱不了干系。在宫里可要小心她,更要提防身边的人。不是每一个都那么忠心自己的主子的。

万事小心。

看完韩姬的信,莼兮忽然弄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将信烧毁,将珠宝重新装回木盒之中,正巧,舒袖办好了差事进来。

“小主,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请小主移步到寝殿吧。”

莼兮点头应下,拿着木盒往寝殿去了。将木盒放在那些御赐宝贝中,就跟着舒袖沐浴更衣了。

梳洗之后,莼兮说要去看看沐卉与兰馨,让舒袖忙自己事情去。

莼兮先去瞧了兰馨,见她伤势已经快好了,又去了沐卉屋中。

见莼兮进门,沐卉慌忙道:“小主,你怎么过来了。”

“你为我伤得这么严重,我不该每日来看看你么?”莼兮看着她仍旧虚弱,心里更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都已经快好了,你瞧,都能下床走动了。”沐卉扶着莼兮坐下,自己也坐在边上,手舞足蹈的想要莼兮放心。

被她的举动逗的一乐,泪水也收了回去,低声埋怨:“别耍嘴皮子,我可需要你的很。赶紧把身子养好咯。”

“遵命。”沐卉做了个辑,看上去认真不已。

“我这会儿过来是有事情与你商量的。”莼兮也不再与她闲话,直接入了正题:“我回来的时候,姐姐赠与我一个木盒,盒中全是金银珠宝。”

“韩姑娘可真大方。”虽未见过那个木盒中的东西,光想想,就已经令沐卉羡慕不已了。

“韩姐姐除了给我这些,还告诉我一个重要的事情。你可知道那些杀手都是什么人吗?”莼兮试问。

“当然不知道咯。”沐卉摇头,那个时候她一心只顾着皇上与小主的安危,后来又好奇救自己的人去了,根本没想过那群杀手的来历。

“姐姐说很可能是佟妃的人。”

“佟妃?”沐卉惊呼,可仔细一想,倒也真是在理。

“我细细想来,之前所有的谜团都能解开了。”莼兮理清了思路,大胆猜测道:“如果王常在是佟妃的人,那一切都有迹可寻了。”

“这么想也对啊。”沐卉也点头:“之前小主在御花园只是与董贵人争执几句,太后就正巧在那里。若是有人知道小主穿着那件袍子,引着太后去御花园。只要太后见到小主穿着那件袍子,定然会发怒。只是刚好董贵人在场,本想借着这个机会为难小主,岂料太皇太后也在,让小主逃过一劫。”

“不错。后来,我在南苑围猎之时,曾经迷路,遇上一头黑熊。那黑熊本无心害我,是有人射了一箭,才令它发怒,扑向了我。而那时候,王常在也在围场之中。我虽不知道她的骑射功夫,可那时候若是真想害我,随便一箭,就能引得那头黑熊的注意力。”

“看来,王常在与佟妃娘娘早已经合谋要害小主了。”沐卉肯定的说。

“只是我不明白,我与佟妃向来无怨,与王常在平日里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怎么就要害我了?”莼兮苦恼。

“小主,这个世上,要害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啊?如今小主正蒙盛宠,皇上与太皇太后都喜欢你,疼你。哪个人不嫉妒呢?”沐卉分析道:“恐怕,之前太后会突然发难,将我与兰馨打个半死也是有人恶意教唆的。”

“看来,我仅仅凭着皇上的宠爱,已经是得罪了整个后宫了。莼兮叹息道:”沐卉,你可真要照顾好自己。我如今没有法子保你万全,又有了身孕,恐怕更要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了。她们想要害我,我们只能防着。“

“小主,你与孩子的安全,沐卉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们的。 你也不必担心我了。更何况,我们又多了一个帮手了,不是吗?”沐卉自信满满的说。

“你是说——兰馨?”

“对啊!相信这一次的事情,兰馨不会忘恩负义的。更何况,张大人与曹大人正在为她哥哥的事情奔波,她更会与小主一条心的。”沐卉说得十分肯定,仿佛自己是兰馨一般。

莼兮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没错。多一个朋友,可比多一个敌人好得多。自入宫以来,她都是靠的自己,看来,以后她不能只是依靠自己行事了。或许,多几个盟友,要更容易生存在这个深宫之中。

章节目录 第47章 报恩 莼兮自回宫那日,她有喜的事情就已经传遍整个后宫。

第二日一早,去永寿宫议事,就像是被观光似的。

“听说莼贵人,出宫的时候受了伤,怎么如此不小心啊。”瑾瑜一进门,那张伶俐的嘴里就不断的吐出酸溜溜的句子:“我还听说因为莼贵人连皇上都是受伤而归的,太后可是气得不行,还将莼贵人身边的两个丫头打得半死。”

“可我也听说莼妹妹因祸得福,如今已经有孕在身了。”云月的话无疑是打了瑾瑜的一记响亮的巴掌。瑾瑜一直以为这个病歪歪的柔弱女子不像是宛月的妹妹,反而更似佟若飞的温柔大方。向来寡言少语的她,今日竟然会帮着莼兮说话。即使是早知道她与莼贵人有来往,可今日之言,还是令在场的人惊愕不已。

“云嫔娘娘知道的可真是不少。”瑾瑜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本来是想嘲笑莼贵人几句的,哪知她怀孕的事情一说出来,自己反而没话说了。

“瑾贵人说得就像是在现场似的。”云月丝毫不将瑾瑜的话放在眼里,她向来是最不喜欢一群人在一起嚼头,如今自己倒也参与进来。她只是不想莼兮的事情总是被她们的三言两语说得面目全非。虽然自己知道的并不详细,可昨晚姐姐回来,倒也是同她说了大概的。她一方面怨恨自己怎么没能跟去为她说上一眼半语,一方面又想着若是亲眼见到莼兮嗑破头,自己恐怕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

“瞧娘娘说的,嫔妾哪里能在啊。”瑾瑜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受气之人,她向来讨厌那些位份在她之上,靠的也是自家地位的人。她讨厌眼前这个病歪歪的云嫔,若不是因为她是宛妃的亲妹妹,怎么可能册封为嫔。论样貌、资质,自己可真不知道高出她多少倍。

莼兮也听不下去了,再这么吵,恐怕瑾贵人是要没完没了了,回宫的路上不知道受了李碧春多少白眼,听了多少讥讽之言,一回来,又见瑾贵人这样不依不饶的。幸亏有云月的回击,让她得以不在这么多宫嫔面前难堪。

“瑾贵人既然没有在现场,如何就能对莼兮说三道四呢?今日来永寿宫是请安议事的,不是听瑾贵人在这儿嚼舌根儿的。”莼兮的话令所有人都安静了。她们现在自然是不敢再拿莼兮说事,自她入宫以来,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老祖宗都会帮她。

昨个儿她们一回来,各宫就传来老祖宗懿旨,要安守本分,不得与怀有龙裔的妃嫔起争执。今日瑾贵人的话本就是抗旨了,现在莼贵人一开口,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成了哑巴。

这一日难得的好天气,莼兮却不想出门,只关在屋里拿着本书。

“小主。”沐卉匆匆跑进门来,打断了正在看书的莼兮。

“怎么了?这么高兴。”莼兮也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放下书,看着她。

“兰馨呢?兰馨不在啊。”沐卉却不回答她,四处张望着找兰馨。

莼兮越发觉得好奇了,自从沐卉与兰馨病愈以后,两个人就如同亲姐妹一般。

似乎是听见沐卉的叫喊,兰馨端着托盘进来了,嘴上还念叨着:“小主,快把鸡汤喝了吧,这可是奴婢花了好长时间炖的。”

莼兮接过兰馨递过来的碗,小口喝下,追问道:“沐卉,你不是找兰馨的么?这不是来了。究竟什么啊,你这么高兴?”

“回小主,奴婢刚刚从乾清宫回来的。从魏扬舲那里打听到,张大人已经找到案子的关键了,现已经回到京城,捉拿真凶。”沐卉道。

兰馨听了最是高兴,笑着道:“这话可当真吗?”

“怎么,不信我啊。”见兰馨有所怀疑,沐卉故作生气。

“兰馨没有这个意思,兰馨当然相信姐姐。”兰馨也被她唬住,赶紧解释:“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那你打听到这真凶是何人啊?”莼兮问。

“听说是刑部侍郎。似乎是为了自己的官位,害怕案子查清后会牵连自己,不惜杀人栽赃,以求湮灭罪证。”沐卉道。

莼兮点点头,看来她刚回宫案子就破了,定然是韩姬暗中帮忙,才让张大人找到了出口,她笑道:“这案子看似复杂,其实也简单得很,只是张大人之前被人误导绕了弯儿,才耽搁了许久。如今真相大白,是最好不过了。”

“那我哥哥能官复原职吗?”兰馨又问。

“不出意外,自然可以。”莼兮道。

“多谢小主。”兰馨听了心满意足,无论如何,至少哥哥的命是保住了。

莼兮正了正身子,对她道:“兰馨,你是我身边儿的人,我帮你是自然的。今后在宫里还不知道会遇见些什么,如今我有孕在身,可最是需要你的时候。”

“今日恩德,奴婢铭记于心。奴婢定当忠心,一切以小主与腹中孩儿为重。”兰馨立下誓言。尽管,在这之前就是这么做的。自她进了翊坤宫伺候莼贵人那一日,小主对她就很是看重,在宫外,她救了自己,如今又救了她的兄长,为他平反。她怎么会不动容呢。

“兰馨,谢谢你。”莼兮由衷的感谢。

只是她们从没有想过,报恩的那一刻会来得这么快,一点也容不得她们拒绝。

玄烨虽不是每日都过来看莼兮,可至少也是三天两头的过来。或陪她讲讲话,或看她入睡后才离开。

这一晚,玄烨进了翊坤宫的门,却不见任何人伺候,便往寝殿去。往里一走,就听见里面欢乐一片,不好打搅,只远远的站在窗前,听她们谈论的什么。

哪知自己才刚选好位置,就被发现了。沐卉开门,正好抓住了站在窗角的玄烨。看清楚来人,立刻大声请安道:“皇上吉祥。”

“行了,起来吧。”被人发现,玄烨也不好意思,左顾右盼的,假装不经意的进了门。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圣安。”

“快起来。跟你说了多少回,如今你有了身子,这礼数,能免就免了吧。”玄烨将莼兮扶了起来,牵着她往里面去。看见桌上摆放着各式佳肴,看样子正是主仆同乐。

“你们这是要庆祝什么啊?”玄烨问。他记得以前莼兮说过,自入宫以来,每一次有高兴的事情都会请翊坤宫上下吃饭,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吃菜,聊天,一起欢乐,一起高兴。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莼兮笑道。

“小主觉得大家一定都想念着家里呢,只苦于不能回去见上一面。又说咱们翊坤宫就是一个家,大伙儿有缘才能聚在一起,所以就命奴婢们备了酒菜,一起吃个饭,只当是在与家人一起过节了。”舒袖又接着说道。

“是啊,方才我们正在讲各自小时候的事情呢。”兰馨也说。

“那怎可少了朕啊。来来来,朕同你们一起。”玄烨听了她们的话,倍感兴趣,径直坐了下来,也拉着莼兮一同坐下。

“这——”舒袖等都楞了,她们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刻。

“那奴婢去给皇上添一副碗筷。”沐卉却一点不意外,连忙往外走。

孔阳也跟着出去,嘴上道:“那奴才再去拿两坛好酒来。”

“你有了身孕,可不能喝酒的。”玄烨突然想起这事儿,紧紧拉着莼兮的手,责怪道。

“所以嫔妾没有喝酒,喝的是水啊。”莼兮嫣然一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玄烨仍不放心,抢过来仔细检查,确定里面没有酒,才放心的还给她。

玄烨很快的与他们融入在一起,渐渐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畅饮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自己的小时候,说起自己的家人。

酒过三巡,除了没有喝酒的莼兮,酒量惊人的孔阳,还有喝的最少的兰馨,其余的统统喝醉了。玄烨虽然是最后来的,可到最后喝的却是最多的,好容易被扶着躺在床上。

孔阳也将所有人依依送回房间,倒在床上睡了。

这边莼兮仍在照顾着醉酒的玄烨,却见他身子越发的热,浑身都开始乏红。

“兰馨。”莼兮叫道。

正在与冷水做斗争的兰馨听到叫唤,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过去。

“这是怎么了?”看着玄烨发红发烫的身体,兰馨也惊住了。

“看起来是被人吓了媚药一般。”莼兮解释。

“可今日皇上吃的用的与我们都一样啊,怎么唯独他……”

“事情太蹊跷了,你快去叫醒沐卉和舒袖,让舒袖去请太医过来。”莼兮吩咐。自己如今的身子是不能侍寝的,在翊坤宫被下了药,若是将皇上送去其他妃嫔那儿,又不知要传出什么肮脏话来。

沐卉是被兰馨用水泼醒的,醒来还一副恼怒样,听了兰馨的说辞,连忙叫醒了舒袖,与兰馨一起进屋照顾玄烨。

“小主,你还是离得远点。若是伤着腹中的孩子怎么办?”沐卉叮嘱着,将莼兮拉到一边。

看着床上玄烨难受的样子,莼兮百感交集,却又无计可施。

“这舒袖姑姑怎么还不回来啊。”兰馨也忍不住小声嘀咕。

“兰馨。”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莼兮深吸一口气,叫了一句。

兰馨听到叫声,赶紧走过去:“小主,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兰馨。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于你,可是今日,我只能做一件对不起的事情。”莼兮表情严肃,也令兰馨担心不已。

“小主这是哪里话,即使是小主要奴婢去死,奴婢也是愿意的啊。”

“兰馨。皇上恐怕是等不及太医过来的,如今我又不能侍寝,我想……”莼兮欲言又止,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小主是想奴婢去……”兰馨听出来莼兮的意思,心里一苦。

“如今,耽搁不得。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既然是小主愿意的,那奴婢,奉命。”一滴眼泪从兰馨脸颊上滑落。莼兮对她就像真正的家人一般,她与沐卉更是情同姐妹。她想起在宫外,为了救自己,莼兮不顾自己的性命。她总想着有一天要报答她的,这一天来得很早,她很开心能有这样的机会去报恩。即使,是用自己的命。

章节目录 第48章 好深的计 莼兮与沐卉退出了寝殿,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点点星光发呆。

良久,沐卉还是忍不住问:“小主,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啊。相信舒袖很快会带着陆太医回来的。”

莼兮摇摇头,言语中满是苦涩:“这件事情好生蹊跷,若不是有人想要害我腹中的孩子,就是想要让我将皇上拱手相让。这药性一发作便是不可收拾,药性之强,可想而知。即使我们的动作再快,皇上也等不到太医来的时候。那时候要么我只能牺牲自己,这样我腹中孩子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要么,就是让人去请离我最近的妃嫔过来侍寝,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皇上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倘若我选择了后者,这事儿早晚是要传出去的,到时候不管怎样,我都逃不了罪责。”

“好歹毒的心思。”沐卉听完,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究竟是什么人会有这样狠的心肠。

“那人只给我两条路走,可我偏偏要走第三条路。不管是谁,这只鬼,我一定要抓住。”莼兮心中怨恨,这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忍。既然在宫里不是被人算计,就是算计别人。被动了这么久,她也不能再由着人欺负。她不想做一个仅仅靠皇上与老祖宗庇佑下的人,她要凭着自己在这黑暗中争斗。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舒袖带着陆太医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给莼小主请安,小主吉祥。”陆文翰的到来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莼兮命舒袖回房休息,自己带着陆文翰与沐卉进了正殿东暖阁。

坐在软榻之上,莼兮看着在一旁坐立不安的陆太医。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想必现在心中郁闷的紧。自己找他来,却一直对他不做任何吩咐,也没有命他为自己诊脉。舒袖去的时候想必也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恐怕连舒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让她把陆文翰找来吧。

“小……小主,请问——小主是哪里不舒畅?”憋了许久,陆文翰还是没能继续在莼兮的目光中故作镇定。

莼兮也没有说话,只是挥一挥手,让沐卉端来一个食桌。

“陆大人虽进太医院不足一年,可已经算是太医院的佼佼者。相信这医学造诣,定不比院使差吧。”

莼兮的话令陆太医摸不着头脑,这大半夜的把自己叫来,肯定不是为了夸自己几句。他又看着眼前的食桌,上面摆放的全是一些用过的器皿,甚至还有未吃完的酒菜,像是刚刚从宴桌上撤下来的一样,心中更是如打鼓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回道:“小主过奖了,下官才刚入太医院,要学的还很多,怎么能与院使大人相提并论呢。”

莼兮在听到她的话却笑了起来,也不再看他,反而拿起那用过的酒杯仔细端详,在他正在找借口想要回去的时候,莼兮突然开口道:“大人的医术好不好,莼兮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今日遇上一难题,还请大人可以为莼兮解答。”

莼兮的话半点不容拒绝,在他还未自己的措辞苦恼的时候,莼兮已经拿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将酒杯递给他,说:“大人帮忙瞧瞧,这支杯子中有何玄机啊。”

陆文翰正纳闷儿,这被子一看就是好东西,他虽见过不少,可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正想回答,却又看见杯子上沾着一些细微的水珠,竟发着淡淡的红光,手一晃,那红光又不见了。仔细看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令自己也吓一跳。

“小主,这被子可是用来盛酒的?”

“这是酒杯,自然是用来盛酒的。”沐卉听他的话,觉得好笑。怎会又这么愚蠢之人,这小小的酒杯,不用来盛酒,难不成用来喝茶么。

陆文翰听沐卉一说,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他起身仔细查看了那一壶酒,犹豫半响,在沐卉再三催促下才说:“这酒里被人下了一种催情药,这药本无色无味,与酒混合,在烛光中细细看上去冒着红光。这一般是民间的妓馆调情用的,宫里不该有这样的东西。”

“会不会有人照着方子用你们太医院的药材做成的?”沐卉不满他的话,这酒中被下了药早已经猜到,若非是菜,就必定是酒。

“不能的。这里面混合了一种奇特的草药,这味药在宫中是绝不会有的。”陆文翰摇头否认。

“那这东西是否对女子无害?”莼兮想起这翊坤宫上下这么多人都喝了这些酒,即使是被下药,也不可能只是玄烨一人有事。

“是的。这是专门针对男子的药物。据说是民间一些妇女为了挽留自己的丈夫,专程研制的一味*。而后大多被妓馆中的女子所用。”陆太医说。

“那对太监呢?”莼兮又问。这酒孔阳他们几个太监都有喝,怎么也没事。

“这下官就不清楚了。只是小主如今有孕在身,可药可是万万用不得的。”陆太医提醒。

莼兮笑了笑:“这东西不是我的。”

“那这酒从何而来?”陆文翰问道。

莼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晓得这东西的用法,总算是明白今晚这离奇的事情。看来下药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用这么一种独特的药物。

整个皇宫里,能中毒的除了侍卫就只能是皇上。可这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一定是知道皇上在这里才下的手。只是,昨晚玄烨是突然过来的,连自己都毫无准备,没道理幕后之人会提前知道。

思量许久,才明白过来。与沐卉一起送陆文翰出去后,再与沐卉来了孔阳的房间。

“进去之后,要小心行事,不要让他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动了别人。”

莼兮的吩咐,沐卉牢记于心。小心翼翼的撬开了孔阳的房门,对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影子就冲了过去,用布塞着他的嘴,拿绳子将他捆了。

孔阳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吓得醒了大半,哆嗦了许久才在黑暗中辨别出眼前的两个人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们,苦于被塞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听着,我要问的事情,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若是撒谎,可留不得你。”莼兮冰冷的话在这黑暗中听起来让人后背发凉,也唬得孔阳连连点头。

“今晚喝的酒,可是你拿来的?”莼兮问。

见孔阳点头,莼兮又问道:“那酒中的药也是你吓的?”

孔阳一听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摇头。莼兮也不急,只是坐在一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是不是你,你自己心中有数。若你现在不认,那最好永远也不要承认。只是明天一早皇上醒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问起来,我也只好拿你去交差了。”

孔阳从未见过这样的莼兮,冰冷的声音,还有黑暗里唯一能看清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他一直以为莼兮是个什么都懂的女人,只是凭着自己一副好看的皮囊和伶俐的一张小嘴,才拥有了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喜爱。她私下里对这些奴才极好,特别是沐卉与兰馨,好得根本不像是主仆似的。今日这样,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一幕。

“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却也能猜出一二。”见他惊恐的模样,莼兮又接着道:“我入宫的时候你就在了,所以你背后之人一定不是同我一起进宫的人。那不是佟妃、宛妃就一定是瑾贵人或者荣贵人、惠贵人这几个。可今日之事,最有利的应该是瑾贵人。长春宫就在翊坤宫隔壁,不过遥遥数步。若皇上中了媚药,我肯定不会侍寝。这媚药药效也快,即使是找来太医,也晚了。我一定不会看着皇上受罪,只好去请离我最近的人。虽然长春宫里还住着位宋常在,宋常在虽与我又交好。可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只能是瑾贵人。况且,是她来我的翊坤宫,她的目的应该是想要我亲眼看着她与皇上共享鱼水之欢,而我只能心碎的站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而这事儿一旦被旁人知晓,更是我的大难。”

莼兮的话又令孔阳一惊,他竟不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那么轻易被她看破。况且瑾瑜的那点心思,她居然也能说对七八。

一阵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他开始害怕起眼前这个女人来。

莼兮又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我刚刚的话,对还是不对。当然,你若觉得不是,我给你机会补充。若是不想认今晚的事情,我也不逼你,只是天一亮,我就会立刻将你带去见皇上,到时候怕你没人救你啊。”

孔阳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若她真的同皇上一说,皇上哪里还管事情真相,即使是供出主谋,这无凭无据的,瑾瑜也定然平安无事。反而自己,必将砍头。若是惹怒了皇上,恐怕更有牵连家人之罪。

沐卉将他口中的布拿开,他便再忍不住说道:“小主说得没错,是瑾贵人吩咐的。瑾贵人赏给了奴才不少好东西,让奴才在皇上来翊坤宫的时候,找机会将那药下到酒里。说是这东西不害命,混在酒中喝下,也只对男子有用。所以奴才这……”

“难怪你今晚怎么都喝不醉。想必也是之前出去拿酒就吃了解救的东西吧?然后在所有人都回房后,悄悄溜出去告知瑾贵人计谋得逞。对吧?”

“是……是……”孔阳点头,将后面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瑾贵人会在宫里准备好,只要这边儿一有动静就过来。奴才回来的时候看着院子里安静得很,以为是那药没有用,就回房睡下了。”

莼兮示意沐卉将布给他塞回去,又开始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莼兮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我可以饶你一命,还能让你继续在翊坤宫做首领太监,也可保证你家人平安。可从此刻开始,你就要忘记我今晚对你说过的,做过的一切。若瑾贵人还有什么吩咐,你跟我说一声就是,我自然有法子给你蒙混过去。“

孔阳听见她的话,仿佛见到了救世的菩萨,拼命的点头。

虽然沐卉心有顾忌,可见莼兮心意已定,也只好放了他。与莼兮一起回到正殿内。

章节目录 第49章 兰常在 长夜漫漫,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搅得早已经没有睡意。沐卉拿来棋盘棋子,在莼兮旁边坐下。

“既然无心睡眠,不如做点事情。”

莼兮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一行眼泪落下。她想要让自己坚强,不想再去为今晚的事情难过。可人控制得了自己的行为,往往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至少,今天瑾贵人得逞了一件事情。”莼兮叹道,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小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事已至此,难过归难归,可宫里更需要的是冷静的人。”沐卉劝慰道。尽管她深知莼兮此刻复杂难受的心理,可她绝不能让莼兮一直难受下去。今时不同往日,她一定要保持心情畅快。陆太医也说过,不宜有懈怠的情绪。

“我明白。”莼兮忍住了眼泪,她清楚沐卉想要表达的,擦干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们下棋吧。”

见莼兮如此,沐卉也不再多话,与莼兮对弈起来。她的棋艺都是莼兮教的,虽不及莼兮的棋艺,也是能与莼兮较量较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们开始下第三盘棋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沐卉前去开门,见门外站着兰馨,忙将她拉了进来。

兰馨走到莼兮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对不起,小主……对不起。奴婢该死……该死……”兰馨哭着嚷着,低着头不敢看她。

莼兮心疼的将她扶起来坐到一边,柔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兰馨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是我这么仓促的就夺了你的清白,让你走一条你不想要的路。”

“是奴婢自己的选择。”兰馨说:“这是奴婢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帮到小主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我会让皇上给你一个名分的。”莼兮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小主。”一直看着的沐卉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兰馨册封是迟早的事情。可兰馨留在翊坤宫并没有什么用啊,倒不如,咱们合演一出好戏,让兰馨可以更安稳的在宫中度日,也可以为咱们以后做打算。”

“什么意思?”莼兮不明白,她虽心中有了兰馨的将来,可听沐卉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更好,只是她还不懂沐卉的确切意思。

“今日之事,小主会怎么跟皇上说呢?”沐卉反问道。

“自然是实话实说。”

“可小主忘了自己答应过孔阳不将他供出么?既然如此,小主要是将事情跟皇上讲明了,兰馨是会得到册封没错,可孔阳呢?”

沐卉的话倒是提醒了莼兮,她原本是想要找个人代替孔阳的,可仔细一想,若真的那样,岂不是平白无故的把别人往刑场上逼吗,人家与她无怨无仇,自己反要害他性命。

见莼兮不说话,沐卉又道:“既然咱们不能将事情实话实说,倒不如,另选一个方法,让兰馨离开翊坤宫。”

“为何你要让兰馨离开?”莼兮十分不解,沐卉怎么总是说要兰馨离开翊坤宫。

“如今小主有孕在身,肯定有人会借此害你。今晚的事情就是一个开端,相信后面还有别的。可我们就只能等着别人来害吗?虽然小主如今让孔阳站在咱们一边,可到底孔阳是不是可信,咱们现在都不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攻入敌人的内部。”沐卉信心满满的说。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有想法,想到这样一计,若是成功,肯定能帮到她们。

“怎么做?”兰馨也来了兴致,她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直有人暗害小主。今晚的事情,她虽然不太清楚,可从她们的言辞之间,已经晓得孔阳已经被人收买,被识破后,莼兮反收买了他。

“只是这事儿可要再委屈兰馨了。”沐卉担心的看着兰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会令他们接受。

“说吧。我委屈一点没关系的。”兰馨却一点不害怕,今晚的事情都是她从未想过的,既然已经身在其中,倒不如借此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若真如沐卉所言,帮了莼贵人,自己也算报恩了。

“我们不妨做一场戏。”沐卉将自己的计划道来:“等到天一亮,小主就大肆骂兰馨,闹得越凶越好。要让别人以为是兰馨趁着皇上喝醉,小主睡下之后想要博得皇上宠爱偷偷爬上龙床。”

“不行。”莼兮打断她的话:“这不是辱了兰馨的名誉吗?”

沐卉也为难起来,可兰馨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我没关系的。即使小主不这样做,这宫里上上下下仍然会这么想。”

听到兰馨这么说,莼兮也不再阻拦,沐卉又道:“到时候小主就吵着去宛妃娘娘面前,说不想再见到兰馨。宛妃娘娘念在小主有孕不宜难过生气,肯定会将兰馨另置住所。小主可以先让皇上给兰馨封赏,到时候宛妃肯定不会将兰馨放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如此,不管兰馨去哪个宫里,都对咱们有好处。”

“沐卉姐姐的计策真好。”兰馨同意道:“到时候,兰馨就可以帮到小主了。”西六宫里,翊坤宫的位置在中央,既然莼兮不愿意再见到兰馨,宛月必然不会安排她住在西六宫。再说东六宫里,承乾宫里住的是佟妃,宛月不会考虑。钟粹宫里又住着荣贵人荣贵人是宛月自己人,必然也不会让兰馨同住在那一出。景阳宫一直未曾住人,也不会安排兰馨住是那里。其余的寝殿,不论住在哪里,都是有利的,且同样与佟若飞的承乾宫近。

莼兮犹豫了半响,也同意沐卉的说法:“既然兰馨注定要这样,倒不如,让她去佟妃的身边。”

“可承乾宫向来只有佟妃一人居住,即便是宛妃娘娘想要兰馨去,佟妃也不会答应的。”沐卉皱着眉头,这可行不通啊。

“谁说要兰馨去承乾宫了,要想知道佟妃的一举一动,只要与她靠拢就是。若我与兰馨闹僵,到时候佟妃定然会愿意拉拢兰馨,用来对付我。”莼兮道。

兰馨与沐卉纷纷点头同意,见计划好了一切,便让兰馨回去继续躺在玄烨身边。

“天快要亮了。”莼兮看着窗外开始泛白的天空,知道时候到了,带着沐卉出去。

“啪。”莼兮猛地一声推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西边梢间,看到床上睡的正香的玄烨与不安的兰馨。

深吸一口气,打骂道:“你这贱婢,竟然趁着本小主有了身子,将皇上灌醉,爬上龙床。”说完就要去拉扯兰馨,兰馨自当配合她的动作,两眼一闭,两行热泪流下。

“还不滚下来。”沐卉在一旁也毫不客气。

听了沐卉的提醒,兰馨颤颤巍巍的爬下床,跪在地上,像是被吓住一般,只是啜泣,看上去好不可怜。

玄烨被她们惊醒,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是疑惑不已。又见满脸愤怒的莼兮,与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人。

玄烨跳下床来,将莼兮揽入怀中,莼兮象征着挣扎几下,也就依了他,依偎在他身上。这一刻,莼兮再也忍不住,想起昨晚种种,又看着此时床上的一塌糊涂,心酸不已。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旧被这一幕惊住。眼泪如流水,一串串的流了下来。

“都滚出去。”玄烨大怒,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抱着莼兮走到外面塌上坐下。嘴上不听的哄着,说着对不起一类的。

渐渐的,莼兮平复了心绪,玄烨才松了一口气。

“朕这就将她罚去辛者库。”玄烨道。

一听这话,莼兮哪里还能淡定,连忙说:“三哥哥不要。虽然她这样做有千万个不是,可好歹与莼兮共患难,平日里又与莼兮亲近,还是算了吧。”

“好,我听你的。”玄烨后悔不已,自己怎么就要喝醉呢。甚至自己昨晚抱的是谁都不清楚。

“她有这心思,是莼兮不查之过。只是今日已经是皇上的人,倒不如也给个位份吧。”

“好,好。那就封她为答应,好不好?”为了哄莼兮高兴,玄烨都顺着她的意思。

“到底是个伶俐的丫头,又是我身边的人,只是答应的位份吗?”

“那就封为常在,好不好?”玄烨根本没想其他,也没好奇莼兮此刻的不同。一心想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自己也有错,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

见玄烨应了自己的要求,莼兮就劝着他快去早朝。虽然玄烨千万个不放心,却仍旧拗不过她,在承诺了下朝后立刻回来看她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为了逼真,沐卉让兰馨一直在殿外跪着。

莼兮去了永寿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在宛月面前道了兰馨的不是,以及对她的不满。宛月也是明白人,自然晓得兰馨已经惹怒了莼兮不宜再留在翊坤宫。早前皇上就下旨风兰馨为常在,如今莼兮的几句话,要兰馨迁居延禧宫。

延禧宫原是惠贵人独住,让兰馨住过去,也算如了莼兮的意。佟若飞也没有意见,毕竟头一回见莼兮如此愤怒,心知兰馨的重要。惠贵人本就是她的人,若能拉拢兰馨,自然再好不过。

这兰馨样貌也算出众,之前一直深受莼兮宠爱,时时带在身边,上一次为她还不惜嗑破了头,这一背叛,可真是让莼兮受创。如果兰馨一得宠,再生下一男半女的,可不更令莼兮难受。

莼兮见事情如她们计划的一样顺利,便没有久待。只是哭嚷着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便回宫去了。

回去一看兰馨还跪在地上,于心不忍,想要让她起来,沐卉却在一旁说:“这里肯定有佟若飞娘娘的人,若你此时不为难兰馨,那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莼兮叹了口气,沐卉说的没错。佟若飞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一直以来在外保持着华贵温柔的样子,可心肠却与面貌相反。这么多年了都没人发现,实在不容小觑。若穿帮了,兰馨去延禧宫可就成了送羊入虎口了。

“将这贱婢带下去,本小主看着心烦。”莼兮大声喝到,面上全是愤怒与厌烦。

舒袖连忙带人将兰馨带走,站在一旁的孔阳不说话。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也感激兰馨,若非是她顶了罪,恐怕自己是没命活了。

这莼贵人三言两语的就给兰馨要了一个常在的位份,还让兰馨住到延禧宫去。今日一切,令孔阳对这个女人又一次刮目相看。

章节目录 第50章 男孩儿 自兰馨封为常在迁移延禧宫,已经好些日子,除了先前的几天莼兮表现得颇为不快,渐渐的,在众人的“劝说”下也不再搭理这事儿。

莼兮也无心与瑾贵人纠缠,只当她是一心争宠。虽说闹出了麻烦,可事已至此,也不必扯破了脸。

这事儿一过去似乎宫里也平静下来,穆答应诞下又皇子玄烨高兴取名万辅,宫中有了喜事,自然也就将兰馨忘于一干二净。

虽然在外传言是兰馨偷偷爬上了龙床,却也不知怎的,玄烨倒也翻了她几回牌子。

莼兮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即使依然受玄烨宠爱,到底是不能侍寝的,这倒是让李碧春受益不少。这些日子,她与荣贵人倒是时常被翻牌子,云嫔与宋常在也有个好几回,其余的皆都是玄烨一时兴起。

只是近乎每日,玄烨与莼兮都会见上一面。或是玄烨来翊坤宫看她,或是莼兮自己溜达去乾清宫。

莼兮近来喜欢去御花园的千秋亭,说是在那里可以感到自在,又能赏御花园美景。也不许太多人跟着,只带沐卉同去。

这日又遇见李碧春,倒是觉得她变了不少。见了她也不与之吵闹,与平日里完全不同。也不知是近来得宠的缘故,还是真的收了心性。自从汤泉行宫回来后,就一直如此。一开始还以为是迫于太皇太后的旨意,不敢造次。可见着她对其他人都开始有好脸色,才真的觉得不同。莼兮也感叹,不知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改变。

“安姐姐好兴致。”见了面,到底还是要打个招呼的,莼兮从千秋亭里出来,走到李碧春不远处。

“妹妹不也出来走走吗?”李碧春见了莼兮也没了往日的尖锐,说话也客气不少。

莼兮略感意外,从她口中听见“妹妹”二字,实属难得。又走了几步,站在她面前,笑道:“安姐姐,上回姐姐的救命之恩,莼兮也没来得及感谢呢。明儿妹妹做东,还请安姐姐赏光啊。”

“能救妹妹,只是举手之劳。妹妹不必挂在心上。”没有了往日的厉害,李碧春的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细细的听上去很是舒服:“妹妹如今有了身子,还是不要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才是。妹妹做东就不必了,等妹妹诞下龙裔,姐姐再做东恭喜妹妹。”

李碧春说完话与莼兮行了颔首礼,便往回头走,一点没有给莼兮再说话的余地。

“她似乎有意要与我拉开关系。”莼兮看着李碧春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李碧春好生奇怪。人再怎么变,也不会一夜之间与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吧。

“小主何以要做东言谢于她,搞不好南苑围猎,小主遇险,就与她有关呢。”沐卉不平,这李碧春虽无往日嚣张,可今日仍是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就这么草草的几句,说完就走。

“这安贵人太奇怪了。”莼兮摇摇头,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咱们回去吧。”沐卉劝道。这出来也有一个时辰了,早该回去了。

莼兮顺着她的意思,搭着她的手往回走。

“小主,往后还是别常常出门儿,要走动在翊坤宫里就挺好的,若不然偶尔去乾清宫走走也行。现在天凉了,前天夜里还下了场小雪呢。若积雪覆盖了路,你出去有个闪失,也怎么好。”一路上,沐卉还不忘唠叨,莼兮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回了翊坤宫,就看见孔阳在门口侯着。他在这儿,一般都是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之听孔阳恭敬道:“小主,宋常在来了。”

莼兮听了也是一喜:“什么时候到的。”

“小主刚出去一会儿就来了。”孔阳回道。

“糊涂,怎的也不派个人过来知会一声,竟然让宋常在苦等。”莼兮不满,竟然让客人久等,成何体统。

孔阳见莼兮动了怒,立刻解释道:“是宋小主不让去的,只说在里边儿等小主回来。”

莼兮听了也不再与他多话,加快了步伐,往殿里去,沐卉忙跟了上去。

“姐姐。”莼兮看着久待的宋婷坐在南边儿的椅子上正绣着花儿,想必是等得时间长了用来打发时间的。

见莼兮回来,宋婷连忙起身,笑着牵过她的手:“妹妹回来了。”

“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姐姐好些天都没来看莼兮了呢。”莼兮笑着指责。

宋婷自然明白她是玩笑话,也没恼,只是叫自己的贴身宫女送来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莼兮看着宋常在,见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心想这里边儿一定是好东西。

“自己打开看看。”

莼兮满怀新奇的打开了锦盒,里面放着一尊玉观音。

“这是——”莼兮纳闷儿,将玉观音拿了出来,仔细端详。

“前些天老祖宗想出宫去庙里祈福,我也有幸跟着去了。这不,为你求了一尊送子观音,一回来就立刻拿来给你了。”宋婷脸上满是骄傲,她打心眼里喜欢莼兮。自第一次来翊坤宫教她刺绣开始,她便与莼兮交往甚密。也因莼兮的关系,颇得老祖宗与皇上的喜爱。这次能同老祖宗出宫祈福,自然也是沾了她的光。晓得她现在最需要什么,便求了这尊观音来。望她心想事成。

莼兮心中感动不已,眼含热泪的收下。让舒袖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这尊观音像供奉起来。

“多谢姐姐为莼兮着想。”自她怀孕以来,除了玄烨的承诺外,宋婷这尊观音算得上最好的礼物了。

正感激着,就听见殿外传来吵嚷之声。一会儿,孔阳带着个太监进来,莼兮是认得他的,是慈宁宫的首领太监李季。

“给莼小主请安。”李季请了安,将手中的东西奉上,道:“太皇太后让奴才将这幅画送到小主宫里。”

沐卉接过东西,打开来,竟是一副百子千孙图。

“这是太皇太后请清安大师画的,受了百日香火,亲自取回来的。”李季又道。

莼兮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知道老祖宗一向疼爱自己,这次有喜,却没有任何表示。原来,她竟然早就吩咐了清安大师画了一副百子千孙图,受百日香火。原来,她为了自己竟然苦心如此,还一直瞒着所有人。玄烨好几次问她,送了何物,都说没有。不能让孩子没有出世就娇气了。

“恭喜妹妹。”宋婷道喜,莼兮才有了主意。让舒袖赏了李季好些东西,还送到翊坤宫门前。

又送走了宋常在,莼兮吩咐将在偏殿设佛堂,将这幅百子千孙图与送子观音一起供奉起来。

也许是日日添香,祈福有效,这日陆文翰请了脉,便贺喜道:“恭喜小主,小主此胎是个男孩儿。”

莼兮听了,大喜:“陆太医可是仔细了?”

“必然错不了的,小主如今已有七个月了,这男女已经可以准确的诊断出来。”陆文翰的话说得十分确切,莼兮也不再有疑。

嘱咐了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让沐卉赐了他一袋好东西。这时候,莼兮才明白了为何韩姬要给自己那么多的珠宝。这关键时刻,自然不能小气。

莼兮心知玄烨如今没有下朝,又想亲自将事情告诉于他。心中喜悦,非拉着沐卉要出去走走。说是久不出门,身子都倦怠了,今日高兴实在应该出去走走。

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任性出行,会让自己失去了珍贵的东西。

“瞧,这雪都要化完了,只要咱们小心些,必然出不了岔子。如今已经是春天了,有好多花都开了,咱们也去瞧瞧。”莼兮正在兴头上,哪里是沐卉能劝得住的。只能紧紧的跟着,身后又带了几个得力的宫女太监跟着。

莼兮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搭着沐卉,小心翼翼的走在宫道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御花园,许久没有过来,她自然第一个去的就是千秋亭。

沐卉将带来的垫子铺好了位子,才让莼兮坐下。

“沐卉,你可有闻到什么味儿?”莼兮皱眉,用手掩住鼻子。一阵怪味儿传来,好生刺鼻。

沐卉自然也闻到了,忙说:“小主,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莼兮心中虽有不愿,却也没有阻拦。毕竟这味道实在难闻,久待不得。

哪知,想要往别处去,刚走出几步,就看见路上摆着一具死猫的尸体,样子及其恐怖。

“啊……”莼兮被这一幕一惊,吓得腿软,倒退了好几步。

“小主。”沐卉急了,将她搂在怀中。忙吩咐后面的宫女太监去请太医,将木辇抬上来。

这木辇是玄烨赐的,说是莼兮大着肚子,出行不便,走哪儿有个木辇乘着方便些。

“幸好今日出门带着。”沐卉将莼兮扶上木辇,看她脸色已经苍白。

那猫的死状确实太吓人了,就是胆大的人见了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孕妇呢。

莼兮被这东西吓得不轻,一直颤颤巍巍的。

快要到翊坤宫的时候。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好疼啊。”

“小主。”沐卉看着她,心惊不已,让人加快了脚步,自己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看来是要早产了啊。”回到翊坤宫,舒袖见了,忙说。

“太医来了吗?”沐卉焦急的问。

“还没。”

一行人将莼兮扶到床上,看着她裙下开始见红,舒袖又吩咐道:“快去请产婆来,怕是真的要生了。叫人准备热水。”

舒袖吩咐完,才见陆太医急匆匆的赶来。

章节目录 第51章 保大还是小? “陆太医,我们小主有没有事儿啊?”沐卉已经着急得哭了出来,看着莼兮躺在床上那么痛苦却帮不了她。

“快请产婆,莼小主要生了。”陆太医努力让自己镇定,他行医这么久,却是第一次为早产的孕妇接生。

“可是,明明还不足月,才七个月啊。”沐卉对这些一无所知,心里打鼓:“难道是刚刚受了惊吓吗?”

“快去准备热水。”陆太医没有搭理沐卉,而是对舒袖吩咐道。

舒袖点点头,立刻吩咐了人去做。

不久,几个产婆被带了进来。一同而来的还有听到消息过来的云月和宛月。

云月看着满是泪痕的沐卉,上前安慰道:“你别担心啊,这几个产婆都是老祖宗命人精心挑选的,最好的。一定没事儿的。”

多个人在身边,沐卉也多一份安稳。她好害怕,害怕小主会出事儿,都说早产是最困难的,保不齐就一失两名了。哪知,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里面传来产婆的声音。

沐卉忙跑了进去,只听产婆说:“快去禀告皇上,小主难产,又大出血,问问,是保大还是保小。”这些产婆都不是蠢人,早知这莼贵人十分受宠,自然不敢乱来,这才叫了沐卉进来。

“沐卉。你留在这儿,我去。”跟进来的云月自然也听见产婆的话。

“可是——”

“别可是了,相信我,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你要盯着,一步都不不能走,否则谁做了什么小动作都会害死她的。”

听了云月的话,沐卉决定相信她一次。毕竟,这么久以来,她也算是真心待小主的。

云月冲出屋,就被宛月拦住。

“姐姐。”云月错愕的盯着宛月。

云月微怒:“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见皇上,再晚就来不及了。”云月急切的说,就要从宛月身边绕过去,却又被拦下。

“这个时辰,皇上还在早朝,你去了也见不到他的。我已经吩咐了人去请老祖宗和太后了。”宛月实在不想她掺和进这件事情,她刚刚已经弄清楚今日莼兮为什么受惊早产,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云月甩开被宛月拉住的手,怒道:“姐姐,你明知道宁寿宫与慈宁宫相比,宁寿宫离这里近得多,一定是太后先到。若是太后来了,依着她那样不喜欢莼贵人,一定要孩子的,莼贵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说完,也不顾宛月的阻拦,冲出了翊坤宫。

一路上,云月小跑着,接连摔了好几次都站起来接着跑。

终于到了太和殿外,却远远的就被拦了下来。

“放我进去。”云月也顾不得端庄,直接吼道。

守在门前的侍卫道: “娘娘,这个地方是不能进的啊。”

“本宫有急事要求见皇上。”云月道。

“那下官代为转告。”侍卫依旧不动分毫,恭敬的说。

“让你转告就不是急事了,快让开。”云月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转告要多久,恐怕那时候莼兮早已经撑不住了。

“娘娘,下官真的不能放你进去啊,还请别为难下官。”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莼贵人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云月又是一阵怒吼。

这一下让守门的人一惊,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再加上她言辞中谈及了莼贵人。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对莼贵人是有求必应,要什么有什么。

趁着守门的侍卫分神,云月推开他,往里面跑去。等守门的侍卫回神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殿门前,云月深深的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这才迈开步子踏了进去。

云月进殿的那一刹那,殿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就是有人议论的声音,云月努力让自己不去听,不去看。这是她出生以来,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儿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云月走到玄烨跟前跪下。

玄烨亦是被这个平日里温婉的女子给吓到,他一直以为这样大胆的事情只有莼兮才会做的。

“你可知,后宫嫔妃是不能来此的?现在还没有下朝,你就这样进来,是死罪。”玄烨的声音不温不火,面上也看不出喜怒。

一旁早有大臣措辞,甚至有人已经起奏要处置她了。不管云嫔再怎么假装,想要让自己冷静,可如此氛围下,还是忍不住颤抖。

“皇上,莼贵人早产,危在旦夕。产婆问,保大还是小。”深吸了一口气,云月带着哭腔喊道。

“你胡说什么,朕早上还看见她好好的。”听完她的话,玄烨震怒。

“皇上若不相信,大可现在就去翊坤宫看看。”原本云月因为害怕而低头,此刻也胆大的看向了玄烨。

“皇上,如今早朝未下,这位娘娘所说实属后宫之事,实在不易拿到殿上来说。”底下已经有人微词。

“皇上,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若不然,臣妾又怎么会敢擅闯太和殿啊。”云月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玄烨也焦急了。也顾不得她的回答,从龙椅上起身,留下一句:“退朝。”便立刻往外走,满殿的大臣皆哗然。云月见状,也跟了过去。

这边云月刚请动了玄烨,那边翊坤宫里,沐卉正带着翊坤宫上下苦苦哀求于太后。

“太后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小主吧。”

然而,太后并没有说话,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她真不该进来。如今她不管说救谁,都不妥。

若论私心,自当是想要保全皇子,可她又不能这样做。

见太后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拖着,让里面一失两命,更加不安了。

“自然是要大的。”门口,传来玄烨的咆哮声。他一路狂奔过来,生怕自己慢了,莼兮会出事儿。

见皇上过来,所有人都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有了玄烨的旨意,里面的人也不敢怠慢。

玄烨努力让自己冷静,他太担心了。也庆幸自己相信了云月的话,赶过来了。

半个时辰后,产婆出来了。

“她有没有事儿?”玄烨见人出来,立刻上前。

“皇……皇上吉祥。”产婆见了玄烨立刻下跪叩头。却被玄烨一把拉了起来:“快说。”

“回,回皇上,小主已经没事儿了,只是……只是孩子已经断气了。”说完,另一个人抱着孩子出来了。

听见莼兮没事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玄烨看了孩子一眼,心痛不已,不忍心再看他,进屋去了。

“皇上,还进去不得。”见皇上往里面走,立刻有人出言阻拦。玄烨也没搭理他,直接进到最里面。

“莼儿。”玄烨坐到床边,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莼兮,玄烨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太皇太后驾到。”

昭圣来的时候,正看见大家在叹息流泪。瞧见产婆怀里抱着个孩子,却不见哭声,问道:“何以不见哭声?”

“老祖宗,他……已经……”宛月实在说不出口,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近几年,皇上所得皇子纷纷夭折,可每一次出事,都仍然令人心痛。

昭圣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襁褓中已经没有呼吸的幼小婴儿,如果是足月生下,一定是个健康的小阿哥。

“真是可惜啊,还是个皇子呢。”云月看着这一切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不禁觉得这一切好残忍,为什么,不可以两个都存活呢?

“让孩子先留在这儿吧,等他额娘醒来,看一眼再入殓。”昭圣吩咐道。

昭圣也走进屋去。看着玄烨和依旧昏睡的莼兮,看着这一场悲剧,她也心疼莼兮。

“玄烨,让她好好休息吧。”昭圣劝道。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难过的样子,即使是皇后难产去世,也不似今日一般。

她也知道皇后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重,他心里有多害怕,害怕莼兮也像皇后一样离他而去。

“我想留下来,陪着她。”

见玄烨不肯离开,昭圣也没有再劝,嘱咐了陆太医要将最好的补品送来翊坤宫,这才离开了。

走到门前,看了太后一眼,知道这一次,她没有犯下大错。太后不敢久留,也随她回去了。

叮嘱好一切,宛月也带着云嫔回宫了。刚进了门,宛月就忍不住责备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这么做的后果?”

“姐姐,我只想任性一次。”云月回到:“从小到大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依着你们的意思,即使我有了喜欢的人,也不可以与他长相厮守。依照大清律列,内廷主位的亲姐妹可以免去大选,可我知道姐姐需要我,我这才放弃了自己所爱之人进了宫。如今,我知道莼兮与皇上是真心相爱。我很喜欢她的,我不想她死啊。”

宛月大怒:“你不过是想要维护自己没能得到的爱情而已。”

“是啊。我只想维护这样一场真心相爱。更何况,那是一条命啊。早产的孩子能不能养活尚不知道,可宫里夭折的孩子太多了,即使保住了孩子,你就能保证,他一定能够存活吗?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只要她活着,皇上自然会感激我今日所为。于钮祜禄一族,只有利,没有害。”

“你这是拿全族的命运做赌注啊。”宛月实在无法理解她。

“难道姐姐就没想过今日她死了,皇上会放过你吗?”云月的话字字戳到宛月的心上,让她毫无反驳之力。

“姐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后死了,皇上有多难过?我即使没有亲眼见过,可今天,我看到皇上不顾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只听了我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冲出来了。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宛月没再回答她,也不知道要用来驳回她的话。她自己也清楚妹妹的话没有错。至少,这一场赌注,她赢了,再去追究似乎毫无意义。

章节目录 第52章 崩溃 莼兮昏迷了很久,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悠悠转醒。她醒的时候玄烨正被劝着用膳,听到她醒来立刻放下碗筷过来。

“醒了?”玄烨见她要起身,立刻扶了一把,让她坐卧在床上。

“先吃点东西。”沉睡了这么久,一醒来,倒是饿得慌。沐卉早已准备好了热粥,她一醒,立刻端了上来。

玄烨喂她吃了小半碗,虽是饿了,却仍没什么食欲。

莼兮恢复了力气,便问:“孩子呢?”

她这一问,令在场的人都愣了,纷纷低下头来,眼角冒出了泪花。

“还是先请太医看看身子好不好。”玄烨劝道。

“我没事儿的。”莼兮冲着玄烨轻轻摇头,努力挤出一笑苍白的微笑,来证明自己很好。

“快抱来我瞧瞧。”莼兮见她们不说话,也没多想,吩咐道。

沐卉背过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她自然是瞧过那孩子的,如今早已经四肢僵硬,冰冷得厉害。

“抱过来吧。”玄烨的声音很小,却足够他们听见。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舒袖见玄烨吩咐这才出门将孩子抱了进来。

莼兮见舒袖抱着的孩子,忙招呼她抱过来。接过孩子,见他双眸紧闭,以为是睡着了。隔着厚厚的襁褓,她也没觉察出什么。翻开下身,又抬头给了玄烨一个笑容:“是个男孩儿。”

看她如此兴奋,玄烨本想说出口的话哽咽在喉,他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挤出两个字来:“是啊。”

莼兮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看着他娇小的面孔,又道:“瞧瞧这小脸儿同你长得多像。”

玄烨再也说不出话来,只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被对着他们的沐卉早已经忍不住,开始轻轻啜泣。舒袖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掉泪。

“等他长大了,一定和你一样。对吗?三哥哥。”久久不见回应,莼兮侧过身子,正看见玄烨的手往脸上一抹。

“怎么了?”她问。看见舒袖在落泪,听见沐卉抽泣的声音。又问一句:“到底怎么了?你们哭什么啊?这是高兴的事儿啊。”

这话一出,沐卉再也忍不住,回头身来,跪在地上,哭嚷道:“小主,他……他……”想说,却又仍不知如何开口。

莼兮急了,问舒袖,舒袖也只是流泪。又看了一眼玄烨,见他已经忍不住也跟着哭了。

“小主。”舒袖也跪倒地上,与内心争夺了许久,才说:“小阿哥已经夭折了。”

“胡说。”莼兮一天,大怒,自己正抱着孩子,怎么可能已经夭折了。

半响,见他们不说话,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伸出手去触碰孩子的脸,丝毫没能感觉到温热。又伸到鼻尖,完全没有呼吸。她吓住了,却又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孩子的身子,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确定了舒袖的话。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莼兮口中不断的呢喃着,双手越抱越紧,就怕自己松手孩子就会消失一样。

“莼儿。”玄烨被她的样子惊住,连忙上前抱住她,想要将她手中的孩子抱过来,却被她一再挣脱开来。

“莼儿,把孩子给我。”玄烨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怎么也掰不开她的手,只能劝道:“你把孩子抱疼了,乖,孩子给我。”

“不——”莼兮死活不干,抱着孩子蜷缩在床的一角。

“小主,不要这样啊。”沐卉看着她的样子,害怕她就此疯掉。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她想起以前府里有个周嫂,自从知道自己的独自死了,就疯疯癫癫的,再没有好过,不出半年也跟着去了。这样一想,沐卉更是害怕了。被这样恐惧的氛围包裹着,她的泪水更是停不下来。

“沐卉。”莼兮突然叫她一声,看着她,小心问道:“告诉我,舒袖说的不是真的。”

“小主——”沐卉被问得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害怕小主真的会就此疯了,可也不希望她沉迷在谎言之中。

看她犹豫不决,莼兮心中的答案更确定的。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看着那张与玄烨相似的小脸。她伸手抓住他的小手,将它放到自己的手心上,那么小,紧紧的握在一起。

莼兮却哭不出来了,她多希望自己在做一场梦。可手中触及的一切冰凉都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在她刚刚知道孩子是个男孩,在她最高兴的时候,他离开了。

莼兮越发觉得难受,头一昏,晕了过去。还好玄烨手快,将她的头接住,立刻抱在自己怀里。

“陆太医。”玄烨大叫,一直在门外候着的陆文翰,即刻掀了门帘进来。

还来不及请安,就被玄烨大手一挥:“快过来看看。”

沐卉将孩子抱了过去,却没敢出去。她怕自己一走,莼兮醒来,看不到孩子更糟糕。

陆文翰为莼兮诊了脉,说:“小主气虚不稳,又受了刺激,这才晕过去。可恐怕短时间是好不了的,需要好生静养。”

“快拟方子,熬药去。”

得了皇命,陆文翰正要退出去,却无意看了沐卉怀里的孩子一眼,心惊,脱口而出:“这孩子……”

“已经断气了。”沐卉苦涩道。

“不是。”陆文翰摇摇头,他上前自己检查一番,突然跪在地上:“起禀皇上,这小阿哥,不是难产夭折,而是中毒身亡。”

玄烨刚为莼兮捻好被角,就听见陆文翰的话,大为不满,却见他言之凿凿,十分认真,便问:“怎么回事?他若中毒,为何莼贵人没事儿?”

“依微尘之见,这毒物因该是与母体无害,直接渗入婴儿的体内。只要婴儿成型,便随之扩散,小主是早产,若足月生下孩子,恐怕多少也会沾上毒物。”

“胡扯。这孩子在母体内,孩子中毒,母亲怎么会没事儿。”玄烨根本不信他的话,这套歪理,实在不通,闻所未闻。

“微臣早年在民间见过这么味毒药,虽叫不出名字,却亲眼所见一孕妇食下。不久,那孕妇与孩子皆亡。刨开孕妇尸体,那一成型的婴孩脸色蜡黄,浑身都是红色斑点。仔细一查,确有中毒现象,却在孕妇身上找不到。如今小阿哥与那婴孩儿一般,脸色蜡黄,且身上有红色斑点。”陆太医又道:“后来我仔细查过,又用一只怀孕的狗做实验。果然,那狗死了。腹中的狗仔全都是同一死状。”

“可小主服食的东西都是再三检验过,一定没问题的啊。”沐卉也疑惑了。若真如他所言,小主昨日早产也是有人故意的。突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园所见的一幕,说:“难道是昨天小主在御花园见到的死猫?可不对啊,小主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什么死猫?”玄烨也惊奇她的话,从昨天到现在,他一心只顾着莼兮的安危,根本没考虑到她怎么会突然早产。

“昨天,陆太医诊脉,说小主怀的是个男孩儿。小主高兴,说要亲自告诉皇上,还非要去御花园走走。结果,在御花园看见一只死猫,那猫死状太恐怖了,也正因为这样,小主受了惊吓,才导致早产了。”沐卉想起昨日在御花园所见,仍心有余悸。

“御花园内怎么会出现死猫?”玄烨怒了,怎么听,怎么觉得是有人从中作祟。

“来人,去御花园看看。”门外,曹子清听到玄烨叫喊立刻进门来。

“皇上,昨天在的东西,今天怎么可能依旧在那里。”沐卉提醒:“若真是人为,有人要害小主,那现在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无论如何,朕都要找出真凶。彻查各宫,每个角落都给朕仔细些。发现什么立刻呈上来。”

“嗻。”曹子清领命立刻出去。

“陆太医,这毒物究竟是怎么进入莼贵人体内的?”玄烨吩咐好一切,又转头问陆文翰。

“回皇上,这东西既然不能从口入,必然是通过其他途径。那自然不比直接服食来得快,恐怕是一点一点在无意中进入的。微臣也不知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陆太医老实交代。

“你先下去,若他们搜出什么,由你检验。”玄烨吩咐。

“嗻。”陆文翰退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吧。”沐卉与舒袖也都退了出去。

玄烨看着又一次陷入昏迷的莼兮,心痛不已。躺在床上,将她拥在怀中,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痕。:“又梦见什么了?做梦都哭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莼兮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玄烨怀里,也不敢动,怕吵醒了他。

她心知,他与自己一样的心痛。昨晚虽然昏过去,却迷迷糊糊的听见他们的谈话,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意外。她会遇见死猫,早产,到难产,最后孩子未出生就夭折。这些全部都是有人精心谋划的。

想到这里,眼泪又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沾湿了玄烨的手,玄烨惊醒,低头一看,怀中的女子已经哭成了泪人。

“乖。不哭啊。”玄烨安慰。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劝她,脑子里想的词汇全都被他否定,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是安慰她呢?

“是个男孩儿啊……男孩儿……”莼兮开始嘀咕起来。他知道那是说给他听的。

“要找到真凶,不能让我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死掉。”莼兮突然坐了起来,目露凶光。

玄烨也跟着起身,见她这样,心中已经明白。在梦里,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她听见他们的话,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人所害的。

玄烨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莼儿,不管是谁,一旦找出真凶,我一定亲手杀了他。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若是你垮了,怎么为他报仇呢?”

莼兮听了眼光一闪,他说得没错,自己不能有事,要尽快好起来。她一定,要亲手抓住凶手。今日之痛,加倍奉还。

“不——不能一刀杀了,那样就太便宜他了。”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杀子之恨,与杀父之仇一样,一样的不共戴天,不可原谅。

章节目录 第53章 证据确凿 曹子清搜查完东西十二宫,已经是傍晚时分。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回翊坤宫复命,正撞上沐卉往小厨房去。

“曹大人,可有什么线索吗?”沐卉将手中的空碗搁置在一旁的石桌上,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问。

“没有。”曹子清如实回答,虽然他更希望自己能编制一个谎言骗骗她。

“噢!”沐卉低下头,转过身就要端起空碗,往小厨房去。

“沐卉姑娘。”曹子清叫住她,见她没有动作,回过身来看他,他才问:“我想,我现在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如果真的是有人刻意谋划的,必定不会将东西留在自己那里。恐怕早已经将所有东西都毁掉了。”

沐卉皱起眉头,黯然失色: “那岂不是没了线索。”

“也不是。我回来,一是为了向皇上复命;二是想再搜查一次翊坤宫。我想,那毒物不是一次性入体的话,一定是小主经常接触的东西。”曹子清迫切道。

“可你不是将小主的衣物用具都检查过了吗?也让陆大人瞧过的,都没问题啊。”沐卉疑惑,猛然间,想起什么来,惊呼:“会不会是那个东西。”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

曹子清见她神色有异,又说了这么一句,忙问:“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沐卉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错了。可转念一想,或许,自己的猜测也并没有错。

她迈开步子,往偏殿走。曹子清虽不清楚她想起什么,却也跟上去,想一探究竟。

沐卉在观音像前停下,跪在蒲团上,给那尊送子观音及那一副观音像扣了一个头。

曹子清站在后面,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却见她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沐卉将送子观音小心的捧在手上,猛的往地上一摔。这观音像哪里是能随便砸的啊。

曹子清还以为她是在愤怒这观音像不灵验,虽是送了子,却又让莼贵人失去了孩子。正想要上前拦她,以免多惹事端。却见她在那堆碎渣中找什么,手都被划破了。

“你干什么?”曹子清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怒吼道,心疼的看着她的左手,为她收拾划破的伤口。却见一滴泪落在自己的手上。他当然知道自己没哭,抬头一看,沐卉正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

“怎么哭了?”

沐卉抬起一支垂着的右手,松开紧握的拳头,里面躺着一只小巧的布袋。

“这是什么。”曹子清将布袋拿起来,上面已经沾了沐卉的血渍。

“怎么能是她。”沐卉不敢相信,可证据就在自己眼前却不得不信。

“来人,快请陆太医。”曹子清见沐卉不搭理自己一心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喃喃的说着一些莫名的话。

沐卉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着曹子清道:“这尊送子观音自供奉以来,小主每日都会来拜一拜,即使是身子越发的重了,也都要我们搀扶着跪下。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每日乞求的送子观音,给了她希望,又立刻让她陷入了绝望。好生残忍。”

曹子清劝道:“说不准这里面只是普通的东西,你也知道,在佛像里都可能放些东西才更灵验的。”

沐卉却好像根本听不进去似的,直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一会儿,陆太医过来,割开布袋子,证实了里面的东西正是导致婴儿中毒的东西。

曹子清立刻拉着沐卉问这东西怎么来的,沐卉只好实话实说。

“两个月前,宋常在随太皇太后出宫拜佛,特意为小主求的。”

得了答案,曹子清立刻向玄烨禀告。玄烨大怒,下令将宋婷打入冷宫,将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拿下,由他亲自审问。

玄烨还特地下令,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能让莼兮知道。他不希望莼兮在这种时候清楚自己用心交了这样一个歹毒的朋友。日日姐姐妹妹的叫着,温声细语的说话,可背后却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宋婷自入冷宫以来,无不叫冤。

玄烨回到乾清宫,亲自审问宋常在的贴身宫女簌禾。

“你日日跟在宋常在身边,难道她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吗?”玄烨冷冷的说,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些,否则会因为自己的怒火,而使真相离自己更远。

“皇上饶命啊。我家小主平日里只喜欢刺绣,也就偶尔去翊坤宫走动,见见莼贵人。与莼贵人交情甚好,怎么会毒害她的孩子呢。”簌禾在宫中多年,早已经见惯这样的场景,可今日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觉得可怕。

“这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你越是忠心,越是会害了你家主子。”玄烨将那装毒物的袋子往簌禾跟前一丢,微怒道。

“皇上,奴婢不敢。奴婢相信宋常在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簌禾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小主,可她也不免害怕起来。眼前的证物,这布袋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看,都与小主的手艺一般。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要如此包庇她?宋常在向来不受宠,虽与莼贵人交好,却难免心生妒忌。所以假借送子观音之名,实则将这诡异的毒物放在其中。”见她仍旧不认,玄烨忍不住吼道。

“奴婢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簌禾一脸的无辜模样,刚抬起了头,又见玄烨满脸的怒火,受不住又匍匐跪在地上恳请:“请皇上明鉴,此物奴婢从未见过。”

“你不知道,可你家小主知道。”玄烨见她仍不承认,也没了耐心。要曹子清将人带下去,交给内务府的人盘查,一定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皇上,宋小主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皇上饶命啊。”簌禾的声音划破了整个乾清宫,穿过厚厚的宫墙,却仍旧听得到她撕心裂肺的喊冤声。内务府里的人岂能是那样好糊弄了?又哪里能有玄烨这样的温柔问话,少不得鞭挞,怕是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

思索了几日,却依旧没有结果,玄烨烦闷不已。不弄清楚,他觉得自己无颜去见莼兮,于是,他又去了一趟冷宫。

“皇上,嫔妾冤枉啊。”看见玄烨的一刹那,宋婷倍感欣慰。她心里觉得玄烨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这冷宫之中简陋非常,宋婷从未在这样的地方待过。昨个夜里她颤抖的宿了,半夜醒来,无人侍候更是连一盏油灯都没有。

这会儿见了玄烨,自知是希望。

事情没有弄清楚,玄烨也没让人给她挪地方,即使是要查问她,也都是让人来冷宫问话。毕竟是后宫嫔妃,若她不是真凶,闹出去,也是不好。

“这东西可是你做的?”玄烨将那布袋拿出。

宋常在接过,仔细一看,回到:“是嫔妾做的。这里面的东西也是嫔妾亲手放入观音像里的。”

“那就是承认毒物是你下的了?”玄烨听得心惊,平日里见她也不似这般心肠歹毒的女子,怎会因为妒忌,而想出这样的法子?要害的,还是一心把她当作姐妹的人。

“不是。里袋子里面的装的,只是一张签。”宋常在立刻否定,哭嚷道:“这里面是嫔妾为莼贵人求的一张上上签,主持说,这是好意头。若将签放入观音像中,诚心礼拜,定能如愿以偿。嫔妾只是想要莼贵人能心想事成,怎么会害她呢。”

“如何不会?既然这观音像能让你如愿以偿,那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是不是你妒忌莼兮受宠,心生不满,要害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玄烨逼问道。心中的怨愤难忍,玄烨努力让自己平静,否则他一伸手就想要掐死她。

“不是……不是这样……”宋婷极力否认,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更何况,对象还是与她真心相待的莼兮。

此时,内务府的刘公公前来,见玄烨也在,立刻回禀:“起禀皇上,经奴才严加拷打,长春宫宫女簌禾终于松口,承认是宋常在将毒物放在观音像里,想要谋害莼贵人。她招认,宋常在十分不满莼贵人总是因自己受宠而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早已有了不满。只是之前想要借莼贵人多亲近皇上,却也仍旧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自己的恩宠甚至还不及背叛莼贵人的兰常在,更是心生怨恨。趁着与太皇太后出宫,见太皇太后为莼贵人准备了一副百子千孙图。心生一计,于是让人从宫外找到一种毒药,放入观音像中,想借此让莼贵人一失两命。本以为此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岂料陆太医发现了端倪,还发现了藏在观音像中的秘密。”

“没有,嫔妾没有。”宋婷听完刘公公的话,倍感焦急,心生恐惧。这些话,怎么可能是从簌禾口中说出来的呢?

自打入宫,簌禾便是近身侍候的人,簌禾此人懂事乖巧,颇得她的喜爱。连莼兮都夸赞过好几回,觉得翊坤宫里无人能比得过簌。可宋婷万万没想到,今日正是簌禾背叛了自己?她不信,簌禾口中真能说出这样的谎言。

“如今,人证物证据在,你还想狡辩?”玄烨大怒,看着宋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模样,更觉得她是在装模作样,心生厌恶。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不是这样的,他们撒谎……她们撒谎。”宋婷的哭声撕心裂肺,一直嚷嚷着,却说不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

“拖下去”玄烨怒道:“常在宋氏,心如毒蝎。被妒忌之心蒙蔽双眼,谋害后宫嫔妃,毒杀皇子,现夺去封号,押入内务府大牢,严加审问。”

“不……不是我……不是我。”宋婷被押着往外带,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出来,跪倒玄烨脚边,苦苦哀求:“皇上,嫔妾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玄烨扯出被她抓住的衣裳,就往外走。

宋婷看着玄烨如此,万念俱灰。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只会被人当作狡辩之词。她突然冷笑起来,笑声穿透宫墙,传得很远很远。

“就是这冷冰冰的宫殿,害死了多少冤魂,多少的冤魂啊……哈哈哈哈……我自入宫以来战战兢兢,不求荣华富贵,光耀门楣,一心只想安生立命。,却仍旧失足于此。冤孽……冤孽……”宋婷凄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呆住了,连走到门外的玄烨也停下来脚步。说完,她猛的往墙上撞去,速度之快,连她身旁的侍卫都来不及阻拦。

章节目录 第54章 珠沉玉碎 宋婷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有些意外,谁都不曾想过,她会突然撞墙,想自杀。

“她怎么样?”玄烨在她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已经停下脚步,刚一回头,就正看见这样一幕,急忙上前。

梁九功几个大步,上前查看宋婷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忙说:“皇上,只是晕过去了。”

“行了,宣太医给她看看吧。就不必带去别的地方了,等她醒了再说吧。”玄烨吩咐完,就带着人离开了。

玄烨径直去了翊坤宫,见莼兮正坐在窗前努力想看着外面。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独自走到她身后,轻轻拥住她:“好些了?”

“我听说凶手找到了?”莼兮侧过身子看他,眼中全是期待。

玄烨一愣,正想着怎么将事情告诉她,又听她说:“宋姐姐一定不是凶手。”她字字肯定,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玄烨犹豫片刻,道:“人心是不可估量的,或许,你们曾经真的有过一段姐妹情谊,她或许真的曾经待你真诚。但世事无绝对,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横生一颗害人之心?”

莼兮遥遥头:“我不这么想,这些天,我努力的平复自己心情,想了很多。自打我知道宋姐姐有嫌疑的时候,我也怀疑过,可很快就被我否决了。自我入宫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没命。我也渐渐的学会了看清别人。至少,我相信宋姐姐对我,一定没有恶意。”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玄烨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莼兮如此的相信。难怪,她知道了凶手是谁还能这么平静。

“直觉吧。没什么证据的,我只是相信她。”莼兮说话的样子很无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信任她。

“如今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还有人证在,你仍相信她?”玄烨纳闷。

“证据可以是伪造的,证人也可以是买通的。她有没有亲自承认呢?”莼兮反问。

“那倒没有。她意图自杀,不过还好,已经没事儿了。”玄烨想起刚刚在冷宫的那一幕,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烈性。一见事情败露,就一心想自杀。

莼兮冷笑一声,更加肯定的说:“那就行了,事情一定不是她做的。”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信她?或许她只是为了演一出戏呢,她如今也并没有真的死,只是晕过去了。”玄烨实在不能理解莼兮的想法,究竟在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要伤害我的必要。”莼兮斩钉截铁的说:“自从我怀孕以后,好几次想安排她侍寝,想让她更得你的喜欢嘛。我也想着,她跟我关系好,又温柔,有她在身边伺候你,我也放心啊。可没想到,竟然被她拒绝了。有几次侍寝,也是你自己翻牌子的。”

玄烨听她这话,尴尬得不行。正想解释一下,又听见她说:“你觉得她要真的嫉妒我,为什么给她机会,她却不要呢?若她羡慕我受你宠爱,那踩着我,趁我身子不便,想尽办法取得你的欢心,不是更好?何苦要来害我,这么麻烦?”

玄烨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理,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她了。也想着等宋婷醒来,一定要亲自问问。莼兮的分析虽然有道理,可也难保,她不会信错人。

不想再与莼兮讨论这样的话题,牵着她往里屋去。就暂时,忘记一会儿吧。

“你不要再想这么多了,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陆太医说,你还需要好好静养的,如今也没有出月子,怎么能长期坐在窗边呢?”玄烨将她抱到床上躺好,开始唠叨起来,莼兮反而很喜欢他这个样子。这些天,他每天过来,看着她睡了才回乾清宫处理堆积的奏折。

“我也没开窗嘛,就看几眼外面,也没事儿的。”莼兮偷偷躲进被子里,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儿。

“睡吧。”玄烨轻轻刮了一下她裸露在外的鼻头。

莼兮也乖乖入睡了,看着她熟睡,玄烨才低喃道:“莼儿,我不会让人再伤害你了。”

又坐了还一会儿,玄烨才从床边离开。

玄烨一走,莼兮立刻坐了起来。脸颊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可有些伤害是避免不了的。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么久以来,她们已经习惯了阴谋,哪里容的了别人说不呢。

第二天一早,整个后宫都吵吵嚷嚷,安宁不得。

“不好了。”沐卉急匆匆的跑进来,吵醒了仍旧在睡梦之中的莼兮。

莼兮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看着慌张的沐卉,微怒:“怎么了?”

“宋常在在冷宫自尽了。”沐卉急切的说:“而且还在她的身边发现一封谢罪书。”

“什么谢罪书啊?”莼兮听完沐卉的话,瞌睡全醒了,她不意外宋婷会再一次自杀,毕竟昨天她已经那么做了,可那时候,她认为,那是她想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今天,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封谢罪书呢?

“上面只寥寥数字,可句句都在说是自己下毒谋害小主的。”沐卉说。她也与莼兮一样,不相信宋婷会是个狠毒的女人。

“什么?怎么可能。”莼兮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一切: “沐卉,你再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沐卉听到吩咐立刻冲出去。

莼兮也没心思再躺在床上,穿好了衣服,想要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玄烨正要进来,慌忙中,连连退了好几步。

“你做什么?”玄烨见她穿戴好,又走到门口了。心中一紧,还好自己不放心她,赶了过来。否则,她就该自己偷偷出去了。

“我……我只是……”莼兮一紧张,结巴起来。她只是想要亲自去看看,她不想待在这里这么被动。宋婷死了,还留下一封谢罪书,太诡异了。

“你现在身体这么弱,还在月子里啊。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啊?有什么他们去做就是了?”玄烨有些生气,可又不忍心多责骂她,只叹了口气,抱着她回到内间。

“我知道你心急,可事已至此,宋常在自尽,又留下谢罪书。上面的笔记已经让人比对过了,都证实是她亲手写的。”玄烨坐在她身边,轻轻拂开她散落的发丝,心疼的说:“有些事情,你应该要学会面对的。这宫里面有太多的明争暗斗,很多都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那些姐妹情谊,随时都会发生改变。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了,是不是?”

看玄烨这么担心自己,莼兮也觉得自己任性了。也许是她自己太信任宋婷了,尽管她自己也还没有说服自己去相信一个向来温柔善良的女人会变得狠毒不已。

见莼兮安静许多,玄烨也放心下来。

“文武百官都还在等着朕呢,朕也该过去了。听话,等你身子好了,要怎么样都可以。”莼兮这才想起,现在是早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早朝才是,可他竟然因为担心自己没去早朝。

“三哥哥。你……”莼兮话还没出口就被玄烨伸出的手指封住了嘴。

“我走了,不要辜负我的良苦用心。”

莼兮点点头,再三确定她不会出去,玄烨才出门离开。

莼兮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如此。这个男人,才是她应该信任与依靠的人。他说得不错,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等她身体好了,再将这件事情翻出来彻查。

直到正午,沐卉才回来。

一进门,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缓过气来。

“小主,宋常在确实是自尽的,那封什么谢罪书也是她亲手写的。”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在沐卉惊讶的目光中,莼兮解释:“你刚一走,皇上就来过了。可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我觉得奇怪。”沐卉将自己在冷宫里的所见都讲给莼兮听。

原来,沐卉去了冷宫,打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在她准备回来的时候,看见人群里看热闹的人里有个太监鬼鬼祟祟的。见沐卉在看他,立刻扭头就走了。

沐卉一路上跟踪那个太监去了辛者库,人渐渐多起来,她跟踪丢了。她就又回到冷宫看看,那个时候冷宫里已经没人了,她买通了看门的人进去看宋婷生前所在那间屋子。

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干净得就像是刚刚被人打扫过一样。

见没什么发现,沐卉只好出来。看见院子里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绣帕。时常见宋婷的刺绣,沐卉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绣帕是宋婷之物。

她在那疯女人身边待了好久,才哄得她将绣帕给自己,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沐卉将绣帕交给莼兮,她也仔细检查过这张绣帕,没能看出什么。

莼兮也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张绣帕与宋婷之前的那些都大同小异,没什么不同的。

“这会不会是宋婷给我们留的线索呢?”沐卉大胆猜测。

“很有可能。我之前还觉得宋姐姐真有可能是自杀的,可你说她住的那间屋子干净得不像冷宫。即使是宋姐姐再爱干净,也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吧。”莼兮顿了顿,又说:“现在皇上不允许我插手这件事情,其实也好,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宋婷与这件事情无关,我们信她,可别人不信。”

“那小主打算怎么办?”沐卉问。

“表面上什么都不做,你暗地里查就是了。现在是两条人命,不管是我的孩子,还是宋姐姐。我都要找到幕后真凶,为他们报仇。”莼兮镇定不已,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冷静。

“沐卉明白。”听完莼兮的话,沐卉也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她们现在完全没有头绪,这幕后的人究竟是谁,实在难以找出来。再加上莼兮的身子受了重创,需要静养。看来,她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与等待。

章节目录 第1章 韬光养晦 一年后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亮了整间屋子。

“小主,今天穿这件好不好?”说话的是一年前莼兮从翊坤宫宫女中选出的入内殿侍候的拂儿。

自兰馨离开之后,就一直是舒袖与沐卉在内殿,原本孔阳也可随意进入,后来因为下药的事情被莼兮禁止了她近身的事情。直到莼兮产后,侍候的人不够,莼兮就亲自从宫女里挑选了一个聪明伶俐的。这一年来,也很合莼兮心意。

拂儿手中是一件淡紫色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宽袖宫装,是上个月玄烨赏下的,莼兮很喜欢,穿过好几次了。

莼兮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今日不想穿粉色的,换一件吧。”

拂儿看着坐在妆台前的莼兮手中正拿着一支金丝点翠蝴蝶簪,是前儿刚赏的,心中立即有了主意。换了一件宝蓝色绣金边百蝶穿花窄袖宫装。

莼兮看了,点点头。

“小主,早膳备好了。”舒袖掀了帘子进来,看见莼兮已经穿戴好,恭敬的请道。

莼兮走出寝殿,来到正殿西暖阁,看着檀木圆桌上摆放的各式菜肴,只端起奶茶喝了几口,又吃了一碗粥。吃完放下碗,起身对着舒袖说:“我说过,皇上不在的时候,早膳不必准备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什么。都撤下去,让大伙儿分了吧。”

“嗻。”舒袖自知莼兮不悦,不敢多言。

沐卉早已在门前等候,见莼兮出来,立即伸手为莼兮的左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戴好铜胎掐丝珐琅护甲,然后跟着她出了翊坤宫往永寿宫走。

“小主,自永寿宫那位被封为贵妃之后,一人独掌后宫大权,佟妃娘娘也只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事事仍以宛贵妃为主。从那以后,宛贵妃对小主你可是越发信任,而佟妃也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左右逢源。看来,小主当日在皇上面前为宛贵妃美言,真是做对了。”沐卉笑着说道。

莼兮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一年前她们毫无头绪,为了找出真凶,而在玄烨跟前提及后宫需要整顿的时候,莼兮就已经知道今日的结果。

莼兮对佟若飞一直没有好感,加之之前佟若飞曾经派人想要暗杀于她,她更加怀疑一连串的事情幕后真凶就是佟若飞。所以她与宛月为盟,助她得到贵妃之位,将佟若飞压制住。

虽然一切都顺利得很,可没想到,这一年里,佟若飞竟然毫无动作。让莼兮找不出半点证据来。反而是王恬如,因为流产,又借太后撑腰,让她从常在晋了贵人。这事情让李碧春生了许久的闷气,莼兮虽然不在意位份,可心里总也有些隔应。

“如今虽是宛贵妃主持大局,可佟妃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甚至对于晋封之事毫无感觉,不吵不闹,只安心在承乾宫里自娱自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莼兮一语中的,让沐卉明白如今仍是不能小看了佟若飞:“她一日没有动作,我们就一日不能抓住她的把柄。那我们的仇人就一日找不到了。”

“小主,既然我们等了这么久,都没有成果,为何不引蛇出洞呢?”沐卉不解,这一年里。若说一开始的半年,莼兮在安心养病,那这半年来,就一心扑在玄烨身上,唯一做的就是在玄烨面前为宛月美言几句,让她如愿以偿的做了贵妃。可后来,又没了动作,一直在等待时机。

“着急做什么?”莼兮看了沐卉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等不了多久,她自然会按耐不住的。现在比的是谁有耐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永寿宫门前。

进了宫门,看见正殿正中,宛月独坐在宝座上,下方的椅子上左边是佟若飞,右边是云月。

莼兮请了安,坐到云月身边。

“妹妹今日气色不错。”云月看着莼兮脸色红润,说道。

“姐姐也不错呢。”莼兮对着云月温婉一笑。

“听说昨晚皇上与妹妹下棋到深夜,直到子时才从翊坤宫离开。”瑾瑜也进了门,请了安坐到莼兮身边,问道。

“哪儿有的事儿,是下棋晚了些,也没到子时呢。”莼兮听见瑾瑜的话,面向她,回道。

“近日来皇上只与妹妹下棋,咱们可是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呢。听说安贵人几次上乾清宫请皇上去御花园走走,都给回绝了。连我昨日送去的玉羹露皇上都给送回来。”瑾瑜的声音有些不快,她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莼兮恩宠隆盛,如今皇上对她可谓是专宠,令后宫众人心生不满。

“这事儿莼兮倒是不知道的。”莼兮从容一笑,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先是董心蕊,再是李碧春。这不,连瑾瑜都有微词了。

莼兮哪里是真不知,她不过是假装不明白,想要让佟若飞心生怨恨罢了。她手底下的人也就只有安贵人李碧春与如今的贵人王恬如有宠,纳拉穆青虽然是诞下了皇子,晋了常在的位份,可却与惠贵人一样并不因此得皇上宠爱。

而宛月身边,荣贵人马佳以晴又有了身孕即将临盆,太医说仍是个阿哥。也不知她今生哪里来的福分,可以几乎每一胎都是男孩儿。再来是瑾瑜,也是偶有宠爱的。如今因为莼兮的加入,又独宠六宫。这些让宛月对于瑾瑜不太在意了,越发让瑾瑜看不惯莼兮。

马佳以晴将孕育两位皇子,也得皇上喜爱。瑾瑜与之一比是怎么都比不了的,又与莼兮有口角之争,现在又失去了宛月的庇护,自然有些偏向于佟若飞。偏偏佟若飞又不管她,让她夹在中间,对莼兮怨恨更深。

今日瑾瑜突然出言为难莼兮,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气,忍不下去。可偏偏被莼兮一句不知道给搪塞了过去。

宛月对于莼兮的专宠是乐见其成的,自己是为何坐上贵妃之位也是心如明镜,自不管这些。任由她们吵几句,无伤大雅的话。

“莼贵人这话说的,既然以前不知道,那今日知道了,也应该要众姐妹见见皇上了吧。”王恬如一进门就听见莼兮的话。往日只是常在,与莼兮的位份相差甚远,自然不想与莼兮发生争执。如今晋了贵人,与莼兮位份一样,又有太后撑腰,说话也自然硬朗许多。

“皇上见谁,不见谁,哪里是我说了算的?”莼兮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回了这么一句。自南苑狩猎之后,莼兮对她就没有好感,早已将她归在佟若飞一边。

如今又是借着太后晋了位份,虽与自己平起平坐,可她仍旧不放在眼里。现在光明正大的与佟若飞往来,也更让莼兮明确了那日南苑之事。

“莼贵人这话恐是不妥吧。”一直寡言的佟若飞却突然开了口:“身为嫔妃,自然要以皇上为重。独宠后宫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为皇家开支散叶也是身为嫔妃的本分。”

“听娘娘这么一说,莼兮倒是惭愧了。”莼兮心中一喜,听见佟若飞的反驳,也知道她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那莼贵人就好自为之吧。”佟若飞严厉的提醒让在场的人都兴奋不已。看莼兮张扬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肯出来压制她了。

宛月见莼兮微怒,又尴尬不已,忙说了几句岔开话题:“莼贵人讨皇上喜爱,是莼贵人的本事。何苦为难了她去。今日各位妹妹来永寿宫,是为了商议老祖宗寿宴一事。”

宛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今日的目的。下个月二十八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

“老祖宗不愿大摆宴席,可皇上吩咐家宴必不可少。”宛月又说。前两年因为仁孝皇后去世,太皇太后无心举办寿宴,可今年仁孝皇后三年丧期将满,玄烨便有意为她举办小型寿宴。在昭圣的一再要求下,最后改为家宴。

“老祖宗向来喜欢热闹,今年过年,老祖宗很喜欢你们每个人的表现。既然如此,这寿礼可是要令你们花点心思了。”宛月的话让在座的人开始不安起来,议论纷纷。

昭圣喜欢热闹没错,平日里对这些也并无要求,可这寿礼也马虎不得,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有些心焦了。可唯独莼兮一人悠闲的品茗,与云月说着闲话。

看到莼兮这般,大家都想起平日里莼兮是最得太皇太后喜爱的,都争先向莼兮讨教起来。

莼兮看着这些前一刻还对自己鄙夷,嫉妒的女人,如今都巴结起自己来了。对着她们一笑,借故同宛月请辞,跪安回了翊坤宫。

然而莼兮的突然离开并没有将她们的热情抹去,莼兮前脚刚进了翊坤宫门,就有人携礼来看望。

一时间,莼兮也疲于应付,找个借口躲去了乾清宫。

进了宫门,心知玄烨没有回来,就去了御膳房亲自为他准备午膳。

御膳房的人早就见怪不怪,莼兮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就会亲临御膳房。有时候是给他们单子,让他们照着做,有时候是自己亲自为玄烨做一两道菜肴。

他们都对这莼贵人佩服不已,如今会做的菜比御膳房最好的大厨都多,而她只说是从书上学来的也是第一次做。

有莼兮在,就像是活菜谱似的,御膳房上下都不必担心今日的菜肴皇上会不满意。因为从没有听皇上说过一句不,还总是借着莼兮的点子得了不少的赏赐。

宛月在得到要筹办寿宴消息的时候,就将庭宴上的菜肴全部交给了莼兮,莼兮也欣然接受。这可是比她去想一大堆讨好昭圣的事情来得妥当,只要想好了送什么给她,就皆大欢喜了。

所以莼兮方才才信心满满,半点不着急。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个流露,竟然让她们争先恐后的要求得到她的帮助。她哪里来那么多点子给她们,只好逃了。

至少,在这里,她还是能安静一会儿的。

章节目录 第2章 谋定而后动 那边莼兮在躲避,这边佟若飞已经焦头烂额。

这几日,她承乾宫的大门也快让人踩烂了。但来人都是同一个目的,请她想办法措措莼兮的锐气。都说树大招风,如今莼兮的专宠,早已经让后宫每个人都心生不悦。

如今她不过是个贵人,若他日位列妃位,岂不更加令人生畏。

怜雪知道自己主子已经有了心思要除掉莼兮。自上次失败之后,等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手教训一下她了,只是还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怜雪想起一向与主子交好的恭亲王,便亲自出了宫去了一趟恭王府。

常宁与佟若飞自小便认识,且感情甚好。佟若飞因为自己的姑姑是玄烨的生母,从小便在宫里行走,也颇得当时的皇后也就是今天的太后喜欢。也因为她的原因与常宁相识,时常在一起玩耍。但凡佟若飞入宫,几乎都是与他一起。在佟若飞册封之前,一度以为她会是恭亲王的福晋。只是造化弄人,她最后成了他的皇嫂。

尽管如此,常宁对她依然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只要是她的事情,常宁都会尽心尽力。

常宁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心生一计,让怜雪带话回去。佟若飞答应之后,常宁动身去了一趟归闲楼。

常宁素来不喜政事,反而对歌舞美女颇为偏爱。他认识韩姬是在她刚成名的时候,与她也算是老交情了。

常宁一心想请韩姬入宫,美名其曰教授佟若飞棋艺。只是他也知道韩姬不喜欢束缚,想要韩姬入宫并非那么简单。在去之前,让人调查了韩姬很久,发现她近来对自己的二哥福全很感兴趣,正四处打听他的消息。

常宁以此为由,诱惑韩姬入宫教授棋艺。而自己则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韩姬要三日考虑时间,常宁只好先回去。

等常宁一走,韩姬立刻飞鸽传书向莼兮报信。

莼兮得到消息,立刻去找玄烨,说是要出宫去大觉寺祭奠自己死去的孩子。玄烨无法陪同,只好命沐卉与曹子清一路跟随。在去之前,莼兮先绕路去了归闲楼。

曹子清虽不知她来这里的目的,却也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见她没有甩掉自己,反而让他跟来,想来也不是要瞒着皇上与他,便没有多问。他只是很好奇,莼兮为何为会认得这样的绝世佳人。

看着归闲楼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莼兮知道这几年韩姬的努力没有白费,也清楚韩姬为何会有大把的金银给自己了。

听带着他们进去的白妈妈说,前几日是归闲楼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有才华的人前来比试,无论是歌舞音律还是诗词歌赋,只要有人愿意同你比,赢到最后的人都会得到丰厚的报酬。比赛的最后一天是韩姬与选出最厉害的三人,一较高下(只比琴棋书画舞)。无论输赢,这三人都可以在归闲楼住上一年。只可惜,至今为止都无人获胜。

如今归闲楼早已经不像三年前一般偶有人往来,相反的,这里已经成为了京城内外最大的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不仅仅是京城周边的人,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的外乡人。

归闲楼已经扩建了两倍不止,仍显得有些拥挤。很多时候,这里还需要拿号码牌子进入。在一年一度最大的比赛中,都是要花大价钱才能进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大日子里会有这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若赢了,就是闻名天下最好的机会。又拥有可以随意出入归闲楼一年的权利,有幸时常见到绝世的美人儿,这也算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了。

跟着白妈妈七弯八拐的终于到了那熟悉的地方——棠梨小筑。

“这里倒是仍与以前一样。”沐卉像是得了惊喜一样,开心不已。

“比起前面的热闹,这里显得静雅得多。”曹子清也忍不住叹息。一直在宫里当差,早听身边的朋友提及,一直无缘来此见识一番。今日见了,也不禁佩服起韩姬来。

韩姬的房门前,沐卉与曹子清止步,只莼兮一人进去。曹子清原本是不答应的,怕她不安全,却在莼兮的保证与沐卉的坚持之下,留在了门外。沐卉也同他说起了韩姬与莼兮的往事。

莼兮见到韩姬的那一刻,便摘下了一直戴着的纱笠,露出了面容。

韩姬早已知道是她,在房间里备好了棋局,两人不由分说直接坐下对弈。

“妹妹对这事儿怎么看?”韩姬落下白子,问道。

“我需要姐姐的帮忙。”莼兮道:“相信这么久以来,姐姐也知道我的处境。一年前,我的孩子被人谋害了,而真凶,至今没有找到。”

“你怀疑谁?”

“我只知道这事情与佟若飞有关。就算不是她做的,也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可她却突然没有了动作,就连一向与我作对的李碧春也安分了许多。我筹谋了很久,这一个月以来皇上更是只独宠我一人,终于让她耐不住了。”莼兮冷笑道。

韩姬听完莼兮的话更加确定恭亲王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她问莼兮:“你想我怎么做?”

“她既然要你入宫,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我若有了姐姐的帮助,定是如虎添翼。”莼兮落下一子,抬头看着韩姬,真诚的说。

“你不怕我入宫之后,她会将我献给皇上?”韩姬笑了笑,仔细看她脸上的表情。

“我怕,可我也相信,皇上对我的真心。我更相信姐姐,对后宫生活没有兴趣。”莼兮的表情越发的诚恳,这可逗乐了韩姬。

“难得你如此信任我。”韩姬高兴之余不禁想起一个人来:“你上次出宫是因为太皇太后要见我,她一定也清楚你我之间的关系。”

韩姬的话提醒了莼兮,她立即保证道:“老祖宗那里我自有办法。”

“那好,咱们就在宫里见吧。”韩姬落下最后一子,笑道:“你又输了。”

莼兮看着棋局,苦笑道:“看来,我注定与姐姐的暖玉棋盘无缘了。”

“总有一天会属于你的。”韩姬反而对她充满了信心。

告别了韩姬,莼兮又带着沐卉与曹子清去了大觉寺。当初玄烨亲自将孩子的棺椁送到寺中超度,这也是莼兮第一次祭奠那苦命的孩子。

周折了好几日莼兮才回到宫中,这时候韩姬已经被佟若飞接进宫来。只是韩姬不愿住在宫里,所以佟若飞给她腰牌,让她可以进出方便。而常宁却把她的住所安置在裕亲王府。

一开始,莼兮并不知道其用意,很久以后,莼兮才明白,那一切都是韩姬的意思。原来,在韩姬的身上,也有不得不报的仇恨。不禁觉得很多事情,即使你不愿意,不喜欢,你也必须去做。

佟若飞的计划,无意之中为她们两个人都做了嫁衣。

莼兮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这次出门,可顺利?”昭圣宠爱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虽然近日来宫里流传着莼兮独宠后宫的事情,连太后都来同她说过好几回了,可她仍旧坚信玄烨不会同他皇阿玛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整个天下。她也坚信莼兮,不会与董鄂妃一般,只为自己的爱情不顾旁人的感受。

更何况,她是真心喜欢莼兮的,竟也半点生不出讨厌这个孩子的理由。她聪明,知进退。不过专宠月余,昭圣也并不以为意。

“莼兮一路安好。”莼兮甜甜一笑,可随之又是一苦:“只是此行,想起那苦命的孩儿,便心痛不已。”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昭圣安慰道:“当年,哀家生下先帝之前,也怀过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只可惜后来不幸流产。哀家明白你的感受,如今你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太医也说再调养调养,必定还能有孕。如今你最要用心的就是你自己的身体。”

“嗯。莼兮明白。”莼兮用力的点点头。又与她闲聊了几句,这才提起韩姬的事情:“听说佟妃娘娘在宫外请来了一位棋艺高手,不知老祖宗可见过没有。”

“这倒是没有,你近来喜欢与玄烨切磋棋艺,又时常来哀家这儿讨教一番。想必佟妃也是想要学学,讨玄烨欢心而已。”昭圣笑道,也在心中称赞了莼兮一番。她勤学苦练,这棋艺比之从前可是好了许多。

“莼兮听闻,这请来的高手也是老祖宗一直相见也没能见到的人呢。”听到她说还没见过韩姬,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佟若飞并不知道老祖宗曾经想要见韩姬。

“哦?可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人?说来,哀家也是与她无缘,让你去请她,却累了你受了伤。”昭圣想起当日莼兮后回来的模样,如今都还历历在目,让人心疼。

“莼兮已经没事儿了。”莼兮笑笑,让她放心。

“只是,佟妃如何请了她来?”昭圣也觉得奇怪,当初莼兮说这韩姬并不喜欢宫中生活,自由惯了,可不好请。如今佟若飞又是用什么法子请了她来?

“莼兮也不知道。”莼兮摇摇头,又装作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昭圣说:“对了,老祖宗,佟妃娘娘请韩姬进宫,大概也是因了莼兮的原因,可莼兮与韩姬相识之事她并不知道,这要是撞见了,如何是好。”

“佟妃向来温婉,却也心气儿高,若让她知道她费了功夫请来的老师,与你相识,必然要闹出风波。你可要与那韩姬约好,不能让佟妃知道了。”昭圣的话无疑给了莼兮一颗定心丸,她这么一说,必定是不会戳穿自己与韩姬的关系。

“可老祖宗不是一直想要见见这韩姬吗?”莼兮虽有了她的保障,可又不明白她为何不不急于见到韩姬了。

“若真的绝世佳人,有你说得那般。哀家迟早会见到。最多等到哀家寿辰那日。”昭圣说得很肯定,就好像知道佟若飞要做什么一样。

见过韩姬的人,恐怕都知道佟若飞要韩姬入宫的目的。只是佟若飞自己还不知道,她计划好的一切,早已经被人洞悉。还布下一张网,等她往里钻。

章节目录 第19章 出宫 穿过了御花园,出了顺贞门,早有备好的马车。车上坐着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莼兮仔细瞧了,不正是曹子清么。也明白了玄烨为何会让沐卉随行了。

梁九功并未随行出宫,他们一路上只有四个人,两主两仆。

莼兮一直在疑惑着怎么会突然带着她出宫,却又不问。

到了集市,莼兮也忘了这些,四处逛了起来。

“瞧着有什么喜欢的,都买下。”玄烨忽然走到莼兮身后,柔声说道。她心里一乐,这莫不是一句暖人心弦的话。

瞧着她微红的脸,玄烨也觉得带她出来是正确的。

“今日的市集好生热闹。”沐卉走在拥挤的路上,想看看街边的稀罕玩意儿,又怕跟丢了主子,左右为难。

“今天是上元节,自然热闹非凡。到了晚上,西街还有花灯会,那时候才是最为热闹的时候。”曹子清耐心的解释道。

“上元节?今天么?哎呀,瞧我,都给忘记了。”莼兮走在前头,倒也没将曹子清的话给落下,听见有花灯会,连忙扯了扯玄烨的袖子。

“我们明早再回去,今天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玄烨会意一笑。

得了玄烨的允诺,莼兮更是开心,这女人逛街哪里还能停得下来。这看看那儿看看,看中了没想买的都给玄烨拉着买下,再让他们送去同一个地方,那里早有人备好了银子等着。

“三哥哥,那里有家书斋。”莼兮见了不远处的御风斋,丢下一句便在人群簇拥下走了过去。

玄烨忙跟上脚步追了上去,曹子清与沐卉也跟了过去。

莼兮走进了这家店,立刻被里面的书画所吸引。这画斋虽小,却五脏俱全,各式书画琳琅满目,还有好几幅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品,也不知这店家是从何处得来的。

“夫人,这幅画如何?”玄烨忽指着墙上的一幅百花图问道。

“这是明代画家孙克弘的百花图。”莼兮一眼就认了了出来,又看见上面的印章,更加确定,对于爱画的她来说这幅画的确实是吸引她的。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一下,远处的老板却忽然开口:“夫人且慢,这幅画乃是名作,不可随意触碰。”

莼兮听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真是抱歉。”可指尖的触感,却让她有些疑惑。

“若是想要,买下便是,为夫还出不起这点银子么。拿回去想怎么着都行。”见她脸色微变,玄烨立刻伸手想要掏银子。

“不是。”莼兮摇了摇头,拦下他的动作:“这纸——”

“怎么了?”

“虽不知当初孙克弘所用的是哪一种纸,但这幅画所用的纸张却是近年来墨云斋所出的乌丝。”莼兮犹豫了一下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轻微的触碰,她也不是很敢肯定。

“夫人是说这画是假的。”一直在身后的曹子清听了也觉得有恙,这画表面上看确也有些年头,画风也与孙克弘如出一辙。若是假的,倒也是仿画高手。

“没错。”莼兮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看见画上提的字,便肯定了下来:“这画仿得虽好,可这字却是一大败笔。”

“夫人果真是好眼力。”一个浑厚的男声在旁边响起,莼兮侧过身子,见一绯衣男子正笑着看着自己。

莼兮微笑示意:“公子也觉得如此么?”

“不仅仅是这百花图,这屋里有三分之一的书画都是赝品。”绯衣男子笑道,声音不大似乎是怕店家听见。

这话令当场所有人都纳闷,正当莼兮准备问个究竟,被玄烨拉着离开了。

莼兮一脸的莫名,看着紧紧拉住她的小手的男人。心里来不及感动,只是一心想着刚才那位公子的话。

“三哥哥为何突然拉我出来?”莼兮被拉着走,急急的问他。

“在人家店里谈论画的真假,不好吧。”走出画斋好远,玄烨才停下脚步,解释道。

莼兮连连点头:“也对。可也应该叫上那位公子,问个究竟啊。天子脚下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太不应该了。”

“主子,你瞧。”沐卉忽然指着刚从御风斋出来的店家。

“咱们一走就匆匆离开了,定有蹊跷。”莼兮喃喃道。

玄烨当下点头,对着曹子清吩咐:“跟上去瞧瞧。”又叫过沐卉说了什么。

曹子清领了命立刻跟了上去,沐卉也随即离开了。

莼兮一脸的担忧与疑惑,却被玄烨一把拉到身边:“我听说前面有家风味楼,那里的八宝鸭可是一绝,掌柜的是苏州人,正宗的糯米八宝鸭。咱们先去尝尝。”

“可是——”莼兮正欲说什么,就被玄烨拉着走了,来不及去想别的。低头看着被紧握的小手,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好想就这样一直牵着不放开。

进了风味楼,刚坐下就见沐卉急匆匆的过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莼兮仔细瞧了一眼,方看清了那人正是在御风斋碰见的那位绯衣少年。方才明白刚刚玄烨是让沐卉去请人过来。

“公子请坐。”见他到来,玄烨忙起身,以礼相待。

“鄙人姓艾,家中排行老三,这位是我的夫人,敢问阁下如何称呼?”见对方坐下,玄烨笑道。

“在下姓张,名鹏融。”绯衣男子见了礼,说道。

玄烨也不犹豫,直接了当的说:“这次请张公子前来,是想问问刚刚在书斋中,公子的话。”

张鹏翮在来之前,也就明了此行之意,便毫不保留的说道:“其实京城中大多书斋中的书画都有仿品。如今城中仿冒品盛行,欺骗了很多不懂书画的达官显贵。其实他们也只是买回去炫耀,根本没有丝毫意义。这些人正是看中了这些,才想了以仿冒品为赚钱大计。”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然这般猖狂。”莼兮听了气愤不已,而一旁的玄烨倒是显得格外的平静。

“其实我今日去那间书斋也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只是如今除了知道那书斋中的画有多少的仿品,其余的一概查不出。”张鹏翮一脸难色,叹着气说。

“哦?公子是官府的?”玄烨忙问。

张鹏翮摇了摇头:“算不得。不过是康熙九年中了进士,选了庶吉士,并无官阶的。”

“那也是大清将来的栋梁之才,可公子却为何要在此时管官府之事?”玄烨赞道。

“天下不平之事众多,在下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也算为百姓积福。”

“难为了公子有爱国之心,却这么些年都不曾得过官职。实在是朝廷的不是。”莼兮说着,看向玄烨,却只见他微微点头。

“哪里的话。朝廷选人也是经过了严格的挑选,也并不是文采好,有一颗真挚的心就能当个好官的。”张鹏翮似乎并不这么认同莼兮的话,言语中竟然一点没有责备朝廷之意。

“公子迟早都会成为大清的贤臣。”莼兮觉得此人颇有风度,大加赞赏。

“承夫人美言。”

又与张鹏翮闲聊了许久,才让沐卉将他送走。

“三爷。”送走了张鹏翮,曹子清也回来了。

“如何?”玄烨问道。

“我跟着那家的掌柜,见他进了胡同,又绕了许久才进了一家院子,却一直不曾出来过。我让人守在那儿,这才来回禀。”

玄烨点点头,表明了已经知道,他将盘中的八宝鸭撕下,送到莼兮面前。莼兮心中一暖,娇羞的张开小嘴。

“好吃吗?”

“嗯。”莼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样的她可乐坏了玄烨,乐此不疲的亲手撕下鸭肉,喂给她。让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大感羡慕。望了彼此一眼,又迅速的转过身去。

“你们也吃啊。”见他们如此,玄烨忙提醒:“在外不必拘泥,都吃吧。”

“是。”两人尴尬一笑,也拿起筷子动了起来。还不忘偷偷看着玄烨与莼兮举动。偶尔对视一眼,便立刻匆忙移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莼兮被带着往西街去。一路上虽是热闹开心,可白天在书斋的事情让四个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倒也是不够尽兴的。

西街灯会是每年这个时候最盛大,最热闹的一场元宵灯会。在这里,不仅仅是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杂耍,舞龙舞狮,击太平鼓,更是搭了台子请最好的戏班子唱戏。

“主子,不如咱们也来猜猜。”沐卉随手从灯上取出一条灯谜,打开来念道:“脚着暖底靴,口边山胡须,夜里当巡捕,日夜把眼眯。猜一动物,是什么?”

“是猫。”莼兮不解思索,立刻答了出来。

“没意思,再来一个。”沐卉又从另一盏灯上取下灯谜,念着:“一个小姑娘,生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衫,坐在绿船上。”

“荷花。”沐卉刚念完,玄烨便猜了出来,沐卉顿时觉得更没趣儿,却乐此不疲的念下一个,再下一个。直到最后她连灯谜都没念完,就被曹子清猜出谜底,实在是失了兴致,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莼兮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她,笑完又提议去放花灯。这才将她的兴致又重新点燃。

章节目录 第3章 小试牛刀 从慈宁宫出来已经天黑了。昭圣非拉着莼兮用过晚膳之后陪她下了一盘棋,才肯放她离开。

本想去乾清宫找玄烨,却听沐卉说他已经宣了李碧春侍寝。顿时没了兴致,灰溜溜的回了翊坤宫。

刚坐下一会儿,就见舒袖前来禀告:“小主,两日前,佟妃娘娘从外面请了位韩姑娘,说是个奇女子。不仅貌若天仙,还下的一手好棋。”

舒袖不知莼兮心中有数,故意说给她听。莼兮也不枉费她一番口舌,作惊讶之色,问:“这韩姑娘是什么来头?”

“也不知佟妃娘娘哪里请来的,这两日宫里都传遍了。还有人说,小主的独宠,要到尽头了。”站在一边的拂儿气愤不已,小主不过几日不再宫中,竟然就有人觊觎小主的宠爱。

“别听他们乱嚼舌根子,明儿一早我就去会会这天仙儿。”莼兮满脸不屑,在舒袖看来倒是与她平日里一样。舒袖眼中莼兮总是这么自信的,除了皇上的宠爱,其余的都不放在眼里。一年前,太后在向皇上说要晋王贵人位份的时候,皇上也有意晋她为嫔,却被她一口回绝了。

“小主,听说韩姑娘并没有住在宫里,佟妃亲自找宛贵妃要了出入宫的令牌,许她每日未时进宫,亥时前出宫。”拂儿又解释着。

“那就未时再去。”莼兮心中暗喜,看来韩姬入宫,短短两日已经打破了后宫平静。想必佟若飞也很满意,明天就再去添一把火,韩姬得到佟若飞的信任就更容易了。

这样一想,更是高兴了,早忘记了进门前还在为李碧春侍寝一事不开心。可碍于舒袖在场,也不能表现出来。自从怀疑舒袖是佟若飞的人,她在舒袖面前就谨慎得多。尽管仍留她在翊坤宫内,让她继续在殿内伺候,可近身的事情大多都是沐卉与拂儿去做。翊坤宫上下也知道沐卉在她心中的地位,听沐卉的话更多过于身为掌事姑姑的舒袖。

对舒袖不仅仅是提防,有时候更故意在她面前说点什么,让她传到佟若飞的耳朵的里。这一年来,到也没有戳破。

未时一到,莼兮就梳妆妥当,选的都是她所得赏赐中最华贵的。既然在别人眼里是去示威的,那必然要做做样子,拿最好的去。

出了翊坤宫,莼兮没有直接去承乾宫,反而去了乾清宫。

“小主,去乾清宫做什么?”沐卉被她弄晕了,不是说要去承乾宫帮韩姑娘一把么,怎么现在又要去乾清宫。

“做戏呢,当然是要做全套啦。再说,佟妃的最终目的是在老祖宗的寿宴上,将姐姐献给皇上。我可不敢保证姐姐的绝色,不会让皇上情迷一时。若到时候皇上真看上了姐姐,岂不是给我添堵,给姐姐找麻烦吗?”莼兮解释着,心里早就有了计策。否则,又怎敢让她入宫呢?

“小主是要先给皇上提个醒儿?”沐卉听得似懂非懂,大胆猜测。

“男人最喜欢的不仅仅是女人的才华容貌,还有那朦朦胧胧的好奇心。姐姐这样的美人,更多的是欣赏,觉得高翻不起,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远观。皇上不同,即使他不是真的对这个女人心动,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也一定会将这样的人纳入后宫。”其实佟若飞的计划很完美,离那一日的到来还有一个月,她这么早让韩姬入宫,也是为了让玄烨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如果玄烨耐不住好奇,召见了韩姬,那韩姬必然会被纳入后宫,到时候便不会是莼兮一人独宠的局面。即使玄烨没有召见她,那寿宴的时候,将韩姬带到众人面前,玄烨也不得不将她留在身边。

“那小主可怎么办?”沐卉听完她的话,不禁担心起来。

“实话实说。”莼兮给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放心。

可沐卉仍旧是忐忑不已,直到,她亲耳听见玄烨与莼兮的对话,她才明白,为什么小主会这么有把握。

见到莼兮的身影,玄烨立即放下手中的一切政务。将她拉到一边的榻上坐下。

“一路上可遇见什么事情没有?”玄烨的文化莼兮并不意外,想必曹子清已经将她去了哪里都如实说了。

“其实莼儿这次出宫,除了去大觉寺之外,还去了一个地方。”莼兮老实交代:“三哥哥可知道归闲楼?”

“有所闻。”玄烨点点头。

“既然三哥哥知道,那应该也记得起当初老祖宗要我去办的事情吧?”

“嗯。不是听说了那归闲楼的主人是棋艺高手,要你亲自去请吗?那时候你我还受了重伤。”玄烨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莫名感伤。

“其实在三哥哥昏迷之前,有人出手相救,那些人都是归闲楼的主人派来的。还有上一次,我们出宫查案,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她的人。”莼兮将自己与韩姬的事情都告知玄烨。从她们初识到结拜,再到两次救命之恩。

玄烨听完也为之动容,想不到,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儿一见如故,还收获了这样的姐妹情谊。

“我也想着许久没有见她,便趁着去大觉寺的时候与她见了一面。哪知她竟说佟妃娘娘要请她入宫教授棋艺,莼儿想着佟妃也不知道她与我的关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让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莼兮说完,玄烨也明白了大概:“难怪这两日宫里有传闻,说佟妃在宫外请了位老师,美若天仙。原来是她。”

“三哥哥,我姐姐可比我美得多。这宫里的传言可不假,真的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三哥哥瞧了,可一定会心动的。”莼兮试探着。

玄烨也听出来她那点小心思,刮了刮她的鼻尖保证道:“在我眼里,只有莼儿才是世上最美的仙女儿。更何况,那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在外又声名远播,哪里受得了宫里的束缚。朕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更何况,那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两次呢。”

“当真?”莼兮心中一乐。

“朕一言九鼎,要不要立个字据给你?”玄烨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有了她足以。

“那倒不用。”莼兮笑道:“不如,现在就去试试。”说完拉着玄烨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忘记提醒:“佟妃娘娘可不知道她是我结拜的姐姐,三哥哥可别说漏了,到时候,佟妃该多心了。”

玄烨连连点头答应,再三保证自己一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承乾宫里,韩姬正教佟若飞下棋。佟若飞原本就是会的,只是棋艺不佳,要教起来其实不难。

“皇上驾到。”

莼兮带着玄烨进去的时候,佟若飞刚与雅楠下完一盘棋。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佟妃娘娘吉祥。”

玄烨摆了摆手,让请安的人都起来,往宝座上一坐,便问:“朕听说你是从外面请了以为老师,教授棋艺。可是真的?”

“韩姬姑娘。”佟若飞叫了一声站在她身后的韩姬。玄烨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带了莼兮一起。

“民女韩姬参见皇上。”韩姬碎步上前,在玄烨面前跪下。

玄烨一下就惊了。今日韩姬只是穿了一件浅紫色窄袖短衫,下套月白色马面裙,清新素雅的妆容却让人觉得更为灵动。

见玄烨一直未叫起,佟若飞心中一乐。可旁边站着的莼兮却不乐意了,忙用手偷偷戳了一下他,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起来吧。”玄烨看了莼兮一眼,调侃道:“可是你让我过来的。”

“那也没让你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莼兮轻哼一声,满是不愿。

玄烨见她不悦,也不逗她。莼兮却上前几步,走到韩姬面前,围着她转了几圈,回到玄烨身边,又对着佟若飞说:“娘娘,也不知这老师有何本事,可否与嫔妾下一盘棋,比划比划?”

“你不怕输了?”玄烨又故意问她。

“没准儿赢了呢?”

“本宫常听她们说起莼贵人的棋艺精妙,既然莼贵人这么提了,韩姑娘,不如就同她下一盘吧。”佟若飞虽不知道莼兮今日过来大着怎么样的算盘,可也暗喜,这莼贵人可是自己没事儿要给自己添堵。借这个机会,措措她的锐气倒是很好。

韩姬见莼兮进门,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如今佟若飞也答应了,自然不会拒绝。

佟若飞命人摆好了棋盘,莼兮与韩姬各执一方,一黑一白。看她们开始下棋,玄烨也觉得自己今日没有来错,的确是很精彩的棋局。

韩姬的下法很是精妙,莼兮也自然不会示弱,严密的布局。只是,在一个时辰之后,莼兮仍是不敌,落败了。

整个过程,耐人寻味。佟若飞虽然看不太懂韩姬的布局,可也能看出来,她每一步都是精心之作。

佟若飞在高兴的同时,莼兮却都嚷着要走。

玄烨无奈的说:“这要来的是你,要走的人还是你。”话虽这么说,可玄烨还是将莼兮带走了。

他们一走,佟若飞立刻称赞道:“今日韩姑娘的棋艺之精妙,让本宫佩服不已。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练就姑娘的棋艺。”

韩姬浅浅一笑:“娘娘哪里话,韩姬只是日日与这些为伍,自幼又喜欢专研。只要娘娘用心,不用很久定能有很大的长进。”

“本宫也不求能与姑娘媲美,只是在宫里除了皇上与太皇太后,这莼贵人的棋艺是最好的。也因此深得两位赏识,今日韩姑娘与之下棋,也一定晓得她棋艺刁钻,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奇妙的法子破了她的棋局?”

“若娘娘想要的境界,仅仅只是那样,韩姬不教也罢。”韩姬听完佟若飞的话,在心中暗笑。莼兮的棋艺长进了不少,想必都是与那两位练出来的。而佟若飞竟然想要段时间里找到诀窍。

“大胆。”一听这话,怜雪倒是忍不住了:“娘娘请你入宫教授棋艺,是你的荣幸,竟然还敢口出狂言,如此不敬。”

“闭嘴,下去。”佟若飞见怜雪瞎参合,怕惹了韩姬不快,立即呵斥。

怜雪心中不满,却又不得不灰着脸走了。

佟若飞见怜雪一走,笑道:“韩姑娘别介意。这丫头平日里被本宫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

“娘娘若想学棋艺,就稳扎稳打的学,还是不要走捷径的好。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韩姬该出宫了。明日若娘娘还有兴趣,再派来来传话吧。”韩姬可不屑于跟她为此费舌,三两句就堵住了她的嘴。

佟若飞也不好再留她,派人送她出宫。

佟若飞心中虽不满她的傲慢,可又无可奈何。常宁早就提醒过她,这韩姬与宫里的人不一样,随性而为。若是惹了她不满,自己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至少,现在她还需要这个人,只能忍忍。

章节目录 第4章 心理战 从承乾宫出来,莼兮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玄烨忍不住打趣道:“输了棋就难过了?平日里你可没少赢朕啊。”

“我才赢你几次。”莼兮嘟着嘴说:“大多数都是我输的好不好。”

“这次输了,下一次赢回来不就行了?”玄烨将她平日里挂在嘴边的话说给她听,希望她能想开一点,高兴一些。

哪知莼兮更闷了,完全提不起精神:“我与姐姐下棋,从来没赢过。虽然今天的结果早就知道了,可在别人眼前输了,留给别人嘲笑,心里可不舒服。”

“这韩姑娘的棋艺确实是精妙,也难怪佟妃会找她学棋了。”玄烨不觉好笑,看着她的模样,又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在她脸上抚摸一把,温柔一笑,还不忘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可不是么,这下可让我难堪了。”莼兮赌气的打落他的手。

“这可是你自找的。知道会输,找借口看看人就行了,非要跟她下棋。”玄烨自然看出她心里的小算盘,也不道破。他知道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接受一年前的结果,她始终不相信真凶是宋婷。她想要找出幕后黑手,所以就算是冒险,也要韩姬入宫帮忙。

玄烨也被莼兮对自己的信任所感动,在见到韩姬之后,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诱惑。她竟然这么相信自己不会喜新厌旧的爱上那个完美的女人。

莼兮不再说话,她只是想要帮姐姐取得佟若飞的信任。让佟若飞知道,韩姬对于她来说是怎样的威胁。这是一场心理战,只要佟若飞觉得她讨厌韩姬,那她们的目的就已经完成一半了。

事实也证明她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白费,第二天莼兮在承乾宫被韩姬打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他们将玄烨看韩姬的失神,传得神乎其神,直说皇上见了她都跟丢了魂似的。那些一直期待着莼兮失宠的人,瞬间都充满了希望。

而莼兮也的确颓废了好几日,却不仅仅是因为输掉了棋局,故意装出来的难过与不满。还因为当天晚上,就传来钟粹宫荣贵人又诞下小阿哥的喜讯,这让莼兮又想起自己的孩子,苦涩不已。

不得不说,马佳以晴的幸运是多么令人渴望。而一直备受玄烨宠爱的她,却总是不能有喜讯传出。

陆文翰说,上次因为难产而落下的病根儿不少,调养起来很费时日,短期内是很难有孕的。

这一打击对于莼兮而言,无疑是一把利剑。毕竟,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再爱再宠,若那个女人不能为自己生下一儿半女,这些宠爱都是会随时间所流失的。

莼兮对玄烨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她的好。也只是因为,她自己愿意去相信。若她没有那唯一支撑的信任,恐怕就是她从云端坠入地狱的时候。

当所有人都在为莼兮的难过而感到高兴的时候,莼兮却从玄烨口中得知他打算将内务府的编制改动,并于其下设立敬事房,专门管理后宫的宫女太监。

莼兮是最先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她自然也得到了先机。为了日后方便行事,巩固自己的势力,那敬事房就必定要有她的人才是。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相信宛月与佟若飞都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都会想安排自己的人。那到时候,自己宫里恐怕更容易被安插进来什么人。想着翊坤宫里的明面上最的脸的舒袖和孔阳,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莼兮不禁觉得后怕。

莼兮心中有了打算,就让沐卉去找顾问行。此前,顾问行曾帮过她一个忙,后来她忙于别的事情,将这个人忽略掉了,而他也似乎耐心的很,没有急于讨赏。如今,想起他来,觉得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他有一颗想要上位的心。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

“我记得,我还是在两年前见过顾公公的。”莼兮看着跪在地上的顾问行。在找他来之前,莼兮已经让魏扬舲调查了他的底细。他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小时候家里穷,把他送进了宫里,努力了多年才在御用监讨了个副总管的位子,却处处被总管刘正祥压着。

“回小主,奴才两年前曾为小主查探过翊坤宫上下的底细。”顾问行倒也聪明,虽不知今日为何被找来,可听莼兮这么一开口,自然也就顺着提起往日之事。

“我还记得那时候顾公公说想要跟一位好主子,这么久不见,公公是否已经寻得好主?”莼兮试探道。

“奴才这两年多忙碌,哪里还得空去讨好别人,更何况,在奴才心中,最好的主子,还属小主您啊。”顾问行的表明真心,着实有些打动莼兮。

可莼兮却不慌不忙,也不急于拉拢,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一直没见你来找过我?”

“奴才时时关注着小主,在小主有事的时候,奴才没能帮上忙,也无脸面来见您呐。”顾问行的话倒是一点不假,莼兮身上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确实不是他能帮上忙的。

“好!”莼兮大喜,听得乐滋滋的:“既然你愿意跟着我,我也是惜才之人,只要公公为我办成一件事,那必定给予你最大的好处。”

“小主尽管吩咐。”顾问行一听,暗自高兴,看来这么久的等待并没有白费。

“我听闻你素来与刘正祥不合,他又处处在你之上,你应该很恨他。”莼兮看着他问。

顾问行老实交代: “刘公公是佟妃娘娘的人,奴才自然比不过。”

“我要你办的这件事情与他就有很大的关系。皇上已经有意另设一个部门,叫敬事房。专司尊奉上谕办理宫内一切事物及应尽礼仪,承行内务府各衙门交移,收取外库钱粮,甄别调补宫内太监。换句话说,就是专门管太监宫女的。总管一职皆从宫内副首领太监以上选出。到时候,你与刘正祥,就一定会相争。你觉得,你还要屈居在他之下吗?”莼兮的声音听在顾问行的耳朵里可谓是机遇。今日他得知莼兮召见的时候,已经有了主意,却不曾想莼兮竟然会如此看重自己。

“娘娘是想让奴才做总管?”顾问行愣住了,听她这样说来,似乎这总管的权利比乾清宫的太监都大,皇上会不找自己的亲信,而从宫里其他地方选吗?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如果你愿意,我自然会在背后帮你。”莼兮一笑,这笑容更令顾问行心惊。心中的顾虑随之放下,刘正祥压制自己多年,他一早就想要翻身,他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难道皇上不亲自安排人吗?”

莼兮如实说道:“皇上不会动乾清宫里的人。更何况,皇上要改的还有内务府的各个机构。到时候,内务府的太监大多数都会去敬事房。这样一个好差事,可不比皇上身边的梁九功梁公公地位差。”

“既然小主如此信任奴才,奴才定当不负娘娘厚望。”顾问行承诺道。

莼兮听他的许诺,也达到了目的,不再多言,让他回去了。

沐卉送走了他回来,忙好奇的问:“小主,这权利真能比梁公公都大?”

“多年来,皇上一直宠幸梁九功,导致他如今在宫中横行,可念在他从小就陪伴在侧,一直没有撤了他的职位。如今设立这敬事房,也是为了找个人好好的管理一下后宫的宫女太监。也让梁九功知道,他不再是太监里面最得意的人。”这是玄烨的原话,莼兮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开玩笑的说梁九功多年来劳苦功高,可别让他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那小主方才提及连内务府都要改革,可是真的?”沐卉又问。

“没错。相信皇上很快就会下旨了。”

莼兮所料没错,不出十日,玄烨就下旨改顺治年间内务府衙门相关机构为广储司、都虞司、掌仪司、会计司、营造司、慎刑司、庆丰司、上驷院,并于其下设立敬事房。

“现在只要顾问行顺利坐上敬事房总管一职,那小主日后可就多了一股势力保障了。”沐卉听到旨意之后,欣喜不已。

莼兮吩咐:“不要让人知道顾问行是我的人。你传话给他,让他找个机会去找宛贵妃”

“找宛贵妃娘娘干什么?”沐卉不解。

“如果想让他不那么快被人拉下来,仅我一人是不够的。如果宛贵妃相中了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与佟妃一较高下。到时候,咱们只需要暗中再帮他一把,这总管之位,就跑不了。”莼兮信心满满,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日做的铺垫。

以前她以为,只要能与玄烨相爱相守便很好了。现在她明白了,仅仅只有皇上的爱是不够的。要想维持这份爱情,就必须要先保护好自己。

不管佟若飞是不是那个幕后主使,可至少,她曾经想要取她的命,是不争的事实。那她就不能让佟若飞这么安稳的坐在那里。

现在于佟若飞而言,她只是个小小的角色。佟若飞一直在等皇上厌倦她,所以找来韩姬想剥夺她的宠爱,让她失去一切。那她就要让佟若飞知道,自己将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威胁。

在莼兮知道顾问行获得宛月的支持以后,便找机会在玄烨面前为他说了几句好话。玄烨显然早已经有了主意,听莼兮这么一说,当下就决定了顾问行的总管之位。

当然,在这一切都这么顺利进行之前,莼兮已经用计让刘正祥失去了参选的资格。也怪那刘正祥自己不争气,在这种时候竟然去给佟若飞送礼。

送就送吧,还没找对时机,竟然趁着人多的时候亲自送去。巧的是,那天兰馨正跟着惠贵人去承乾宫给佟若飞请安,被兰馨看得真切。

事后,沐卉还不忘夸自己当初让兰馨离开翊坤宫的举动有多明智。

“这次恐怕是咱们运气好,我看那兰馨也并没有受佟妃的信任。佟妃这人精明得很,不轻易相信别人。”这是韩姬与莼兮密会之时,韩姬说的。

莼兮也并不求兰馨真的能得佟若飞信任,若换作自己,恐怕也要提防着这么一个突然从自己的敌人身边走出来亲近自己的人。

就像是舒袖一样,她不也时时防着她么?

章节目录 第5章 惊为天人 转眼就是一个月,恍然间就到了太皇太后的寿辰。寿宴的地点自然也是慈宁宫。

此次寿宴是宛月亲手操持,但每一个细节都是由玄烨过目后才定下的。

寿宴之上,莼兮看见了久未露面的裕亲王,听说这几年多在外游历,还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寿辰才在一个月前回来了的。莼兮一直还没弄明白韩姬为什么要住在裕亲王府,一时间也盯着福全失了神。

“小主,想什么呢?”沐卉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她面前的膳食。莼兮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御膳全是她处理的,半点都马虎不得。

“好戏在后面。”听见身后有人在嘀咕说今日的吃食都很新颖,莼兮自觉一乐,轻声道。

不等大家开始献礼,莼兮觉得这时候还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莼兮站起身来,高声朗道:“老祖宗,今日菜色可还合口味?”

“不错。”昭圣点点头。

“莼贵人,这寿宴的菜品虽然味道不凡,可这菜色似乎少了点吧。”宛月本想偷偷提醒她的,可见她突然起身,也不知是要做什么,立即开口想要阻止。

莼兮一笑,又道:“回贵妃娘娘,这菜品还没上齐全呢。”说完,莼兮挥一挥手。

早已在门外久侯的宫女太监陆续的端着金盘进来,一一放置在各桌上。一道一道,陆续不断的端了进来。虽然只是按照家宴的方式筹办,菜品不宜过多,可莼兮在这花色上面可谓下足了功夫。

除了寿宴本该有的菜品之外,莼兮还特意让人将每一道菜都摆成“寿”字。庭宴虽简单,可每一样都是细致的功夫。菜品虽不多,可比起以往都有特色。近乎摆成了一幅百寿图。

昭圣看完这些菜肴,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道:“莼贵人有心了。”

“嫔妾实在挑不出什么好礼来赠与老祖宗,这好东西,每年皇上都会寻来,不够的话您的儿孙们,都纷纷奉上了。嫔妾思索着没啥好送的,只好想了这个法子来逗您老人家开心了。”莼兮的话句句戳中了昭圣的心思,逗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又一宫女端着金盘走到莼兮面前,莼兮接过盘子,亲自走到昭圣面前。

“老祖宗,这是嫔妾亲手为您做的寿桃,独此一份儿。”莼兮笑颜如沐春风,轻柔的声音在昭圣耳朵里听起来确是那样的动听。

这寿礼每年送的虽都不一样,可也大多雷同,多是一些奇珍古玩。这用心的一顿饭却是更让人觉得欣慰。

“好!好!好!”昭圣连着三声叫好,接过莼兮递上来的寿桃,轻咬了一口。

“自古蟠桃会群仙,祝寿长生不老仙。”莼兮又随口溜出一句刚刚戏曲中唱的一词,觉得颇为应景,也唱了出来。

昭圣一听,更喜欢了,连连笑道:“这长生不老,岂不成了老妖怪了。”

“老祖宗,这哪里成啊。长生不老呢,岂会真的老了,一定永驻青春,如少女年华呢。”莼兮又是一句,惹得昭圣合不拢嘴。身边的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莼兮得意的看了玄烨一眼,双眼对视,会意一笑。

莼兮祝寿完,众人纷纷开始献礼。一张张嘴都像是抹了油似的,逗得昭圣高兴不已。

这贺礼送到了,赏赐自然也是不少,可还属莼兮得了最多。

莼兮含笑看向佟若飞,从宴席开始,她就未执一言,就像是尊雕塑一般,屹立在宛月身边。

照理来说,佟若飞应该是要借此机会将韩姬奉上。昨日也听韩姬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答应了佟若飞在寿宴上献舞。尽管,莼兮不知道韩姬是怎么做到让佟若飞费劲心思来请求自己而假装答应的,她相信这个过程一定十分精彩。佟若飞定然又许下了诸多好处。

就在莼兮以为自己的计中计失败了,佟若飞决定放弃的那一刻,佟若飞突然开口了。

“老祖宗,臣妾也为您准备了一份寿礼。”佟若飞的话音刚落,宴席上忽然间都安静了。

不知为何,莼兮突然看向福全。她总觉得,韩姬的事情跟他有关似的。果然,看见福全正低头喝着闷酒,而他旁边坐着的福晋却是笑脸盈盈。

“或许,这一个月里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莼兮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等莼兮再回过头来看佟若飞的时候,只见她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居高临下的笑容里,充满了得意。

莼兮无奈一笑,今日你的得意,他日就该是你哭泣的时候。

韩姬登场的那一刻,莼兮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一袭白色长衫,犹如黑夜里皎洁的明月。手中的琵琶被她轻轻抓住,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她就这样从远处走来,好似仙女下凡一样,踏着彩云,乘风而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像是莼兮见到韩姬的第一眼一样。只一眼,即使还看不清她面纱下的容颜,那轻盈的步伐,已经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哪怕,是女人,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掀开那洁白的面纱。

韩姬随着琵琶音,轻起扭动着纤腰,脚上的步伐犹如踏在云端。哪怕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都已经美到无以复加,更何况,她婀娜的身姿,舞动着的是那样复杂的动作。

从未听过的琵琶音色,从未见过的美妙舞姿。不知道是她花了多久的时间想出来的这一支舞,那样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一刻,仿佛整个四周都是黯然无光的,仅她所到之处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舞步渐渐缓慢下来,手指还在不停的拨动着琴弦。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立在一旁,而遥望四周,已经是一片目瞪口呆。

谁都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人儿是真实的存在着的,那一刻就像是灵魂已经被她带走,再也无法走回自己的身体一样。

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们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韩姬在地上跪得受不了了。

“快快请起。”玄烨的声音都略带着颤抖,那一日见她与莼兮下棋,见她绝色容颜之时都只是发愣了片刻,而今日一舞,竟让人丢了魂魄。

“你就是韩姬吧。”昭圣的声音里带着肯定,往日听莼兮提及也只是说她棋艺精妙,且又琴棋书画都十分精通,今日见到本人,仅这一舞,便知莼兮所言非虚。直后悔为何没能早些见到她。

她向来喜欢才貌双绝的女子。两年前,莼兮凭着那一舞一画艳惊四座,也因此博得她的疼爱。今日见了韩姬,更觉得动容。天上人间,竟然有如此非凡的女子。

“民女韩姬,参见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福禄欢喜、长生无极。”韩姬温婉动听的声音更为她增添了几分仙气,在众人眼中,这就是刚刚踏入凡尘的仙子。

“早闻韩姬乃绝色美人儿,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见真容?”昭圣开始好奇起来,面纱之下,该是怎样一副倾城之颜。

韩姬伸手将脸上的面纱取下,只听见一阵阵抽气的声音。

昭圣突然大笑:“韩姬之美,有沉落闭羞之势,鱼雁月花之形,华日往田之态,若早生些年岁,那貂蝉西施都不及万分。”

场上开始热议起来,后宫的嫔妃自然是不曾见过此等美人,经过刚刚那一舞,如今又见到真容,早已经是坐立不安,不觉都纷纷看向玄烨。

可此时,玄烨竟在看莼兮。谁都不知道现在玄烨心中有多少矛盾,他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想。韩姬这样的女人,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不为她痴迷。谁都可以,但他不行。

昭圣也看到玄烨的模样,看着他双手紧握,隐忍的样子。突然间,知道了莼兮为什么会告诉自己她与韩姬的相识,也明白了佟若飞心里安得什么心。

她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么多年来,她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为爱痴迷的模样。从她的丈夫到儿子,无一不是为爱而死,她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的孙儿身上。

以前,她纵容莼兮,是因为她知道玄烨不仅仅是喜欢她,爱她,宠她,更知道分寸。瞧着他现在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韩姬与莼兮的相识,很可能早已经见过她了。可他却没有说一句话,足以证明他对莼兮的感情有多深。如果韩姬入了后宫,恐怕紫禁城中再无宁日。

昭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正欲开口,却突然见常宁站了起来。“老祖宗,韩姑娘多才多艺,不如让她多留在宫中陪陪您?”

昭圣眉头一紧,这孩子突然跑来凑什么热闹。

“老祖宗,听说韩姑娘向来随性,一直都不喜欢被束缚。今日被佟妃娘娘请进宫也是因为听说老祖宗喜欢歌舞,特地进宫为您献舞。”常宁话音刚落,福全又站了起来。言外之意,她不喜欢宫里这规规矩矩的生活,就不必勉强她在此。

福全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人都惊愕万分,暗自揣测起两人的关系。

见到福全起身的那一刻,昭圣的脸都黑了。这都怎么了,为何突然为韩姬争执起来?

殿上开始议论纷纷,这韩姬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两位王爷为她说话。

昭圣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为一个女人,兄弟之间闹出不合。儿子如此,难道孙子还要步了后尘吗?

“既然如此,那朕就做个主吧。”玄烨的突然开口又是让人一惊。

佟若飞暗自欢喜,莼兮百感交集,韩姬却淡然的看着他。因为只有离他最近的她,才看清了他眼里的真挚与嘴角的一抹笑容。就像是在说,不用担心。

章节目录 第6章 六品典仪 “封韩姬为掌仪司正六品典仪,掌宫廷礼仪乐舞。”玄烨的话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大清朝,可从未有女人当官。这掌仪司递属内服务,虽是为宫里办事,可里面都是朝中官员,亦或者是宫女太监。从未有哪个宫女能做官,且为正六品官员。以往掌仪司里就是女乐,最大就是教习的嬷嬷。

连昭圣都十分不解,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只有莼兮在听完他的这道口逾之后,松了一口气,安然一笑。

佟若飞也愣了,她以为玄烨会同意常宁的话,让韩姬留下来陪着太皇太后就行了。那样,韩姬还是可以时常出现在玄烨面前,不怕哪一日不会被他临幸。可玄烨一封官,让她整个人都懵了。虽然她的目的仍然可以达到,可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人意外。

福全一脸的惊愕,玄烨的这一道旨意无疑将韩姬留在了宫里,却又不完全是。身为朝廷六品官员,自然要有自己的官邸,不必住在宫里,且只需要去掌仪司教习便可。

这样一来,既能够让韩姬可以随意自在的活着,还能如常宁所言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只要她想要见她,实在也方便得很。

“民女谢皇上隆恩。”韩姬也十分的满意这个结果。这对她即将要做的事情,百利而无一害,求之不得。尽管,她并不想教导那些毫无天资的人,可是为了自己一直一来要做的事情,她必须这样做。

“你也无须事事按照条例来,我大清的歌舞音律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出众的东西。希望有了你,能让朕,看到不一样的。”玄烨的话又让众人大跌眼镜,这样的待遇可从未有过。这岂不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韩姬一听大喜,正为难着要勉强自己,不想玄烨的一番话,让她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昭圣也明白了玄烨的用意,她正想着要用什么方法让这个随性而为的才女留下,不想自己的孙子竟然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她不禁欣慰。做天子的,一定不能放过任何有用的人才,更何况,这样的人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谁说女子不能为官?古皆有之,今日并非开了先河,不过是为他大清牟取了一个人才。

“韩姬定不负辱命。”

韩姬受封让这场寿宴落下了帷幕,谁能想到今日会出现这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小主,皇上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啊?”回来的路上,沐卉忍不住追问道。

“不能拂了佟妃与恭亲王的面子,也不会让姐姐成为后宫的妃子,也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大好的人才。皇上这是在笼络姐姐呢。姐姐岂会只是精通歌舞?让姐姐去掌仪司,凭她的本事,用不了多久,这掌仪司里必定是人才济济。到时候,接见各国来使,岂不是我大清最好的门面吗?”

莼兮这么一说,沐卉立刻笑了起来:“看来皇上想的真的周到得很。”

“恐怕早就有了打算,今日见了姐姐才下了决心吧。佟妃的心思路人皆知,皇上不会由着她,更不会不管不我的情绪。这会儿高兴高兴就行了,等会儿回去了,给我装的要多难过,有多难过。”莼兮嘱咐道。

“为什么啊?”沐卉这就不明白了:“这韩姑娘如今已经受封六品典仪,小主还怕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当然会怕。”莼兮叹了口气说:“唉!佟妃的势力可不仅仅是在宫里而已。”

佟若飞的阿玛佟国维既是国舅又是国丈,玄烨的生母已经过世的慈和皇太后便是佟国维的亲姐姐。算起来,佟若飞可是玄烨的亲表妹,加上自己的阿玛在朝中任职,颇有人脉,佟家的势力早已经不容小觑。

沐卉有些明白了:“小主是怕会对韩姑娘不利?”

“不错。姐姐如今还未上任,根基不稳,如果让佟妃知道我与她认识,定然能猜出我们合谋之事,到时候我与姐姐都不好过。反而我们现在要多生气就多生气,让他们都觉得我嫉妒姐姐。这样佟妃自然会放松警惕,我们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弄明白一切。姐姐还能暗中帮助我们,这样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沐卉听莼兮这么一说,也有了兴致:“也好,咱们就将这场戏演下去。”

沐卉果然卯足了劲,一回到翊坤宫便是一副要炸掉了样子。

“沐姐姐,怎么啦?”拂儿没去寿宴,自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见沐卉一脸的怒火,急忙上前安慰。

“今日寿宴,原本小主才是最讨太皇太后欢心的,也得了不少的赏赐。哪知,佟妃将那韩姬带来,将小主的风头全抢了过去。”沐卉边说边抹眼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莼兮在旁边看着,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时间也忘了要附和她。

“小主。”拂儿听了,又见沐卉的样子,一着急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舒袖刚进门就瞧见两人相拥着痛苦,上前问道。

莼兮见舒袖进来,忙换了副神情,故作难受的样子,吩咐道:“舒袖,将今日的赏的东西都收好吧。明儿起来了,我再赏你们好东西。”

舒袖一听,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的一大堆东西,还以为沐卉与拂儿是喜极而泣,忙去拿了往库房去。抬眼间看见莼兮难过的模样,又将东西放下,走到她身边问她:“小主这个怎么啦?早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是啊,去的时候是好好的。可谁知道半路有人截了道,小主能不难受吗?”拂儿哭着说。

“什么?”舒袖不解。

“你还记得佟妃娘娘请的那位老师吧?今天惊艳了全场,哪个人见她不是丢了魂儿啊,皇上还封了她为六品典仪。我大清第一个女官啊。”沐卉说着,又抹了抹眼角,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莼兮实在很好奇,她怎么这么卖力?戏也太真了些。

“瞧着今日皇上看她的眼神,保不定哪天就封了贵人。这让小主可怎么办啊?”末了再加上一句,沐卉可算是把这场戏演得十足十。

莼兮再也看不下去,要笑出来了,还好舒袖与拂儿都看着沐卉,没留意自己。借着这个机会,莼兮立即往里面走。

莼兮偷偷躲着看沐卉还在外面装哭,嘴里仍不停的说着,委屈得很。明白沐卉是装的,那模样看上去滑稽得很,她就差没笑出声来。

舒袖与拂儿见莼兮进去,以为她不高兴,就要去安慰。谁知被沐卉一把拉住,哭丧着脸说:“让小主一个人静静吧,别去打扰她了,她这会儿可难过了。”

舒袖与拂儿倒也觉得没错,劝着沐卉,让她也别哭。

果不其然,第二天,莼兮不高兴的事情就传得人尽皆知。大多都是看笑话的,甚至还有人下了赌注猜她何时失宠。有人说一个月,有人说半个月甚至十天。莼兮听了哭笑不得,只当听个故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听见莼兮难过,最高兴的莫过于李碧春。虽然不似让日那般前来嘲笑于她,却偶尔也能听见几句不好的话。

十天后,莼兮与兰馨在深夜里偷偷见面,得知了韩姬与佟若飞的交易。

“昨天,韩姑娘带给佟妃一个人来,长得俊俏得很,看身段儿也是极好的。听她说了几句话,倒也像是读过书的。”兰馨小声说道。

她们见面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久未有人住的坤宁宫偏殿。深夜里,在这样空旷的地方相见实在是不敢闹出大的动静。这里虽然隐秘,却同时很大,大声呼吸都可能惊动外面的守卫。

自从皇后去世,这里虽时常有人打扫,也有人看守。可到底没人住,松懈得很,莼兮发现每晚这个时候是守卫最薄弱的时候,所以常与兰馨在此见面。

“姐姐怎么会突然带这样一个人入宫呢?”莼兮不解,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姑娘是有意要这女子留在佟妃身边的。我打听到佟妃当初是想为韩姑娘准备,让韩姑娘侍寝的。韩姑娘拒绝之后,说送她一人,若好生*,必当能为佟妃所用。”

“这么说来,那女子是姐姐亲自安排进宫的。可姐姐的目的是什么呢?”莼兮有些看不明白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韩姬用来拒绝佟若飞的一种方式,可却不明白韩姬真正的用意。

“我猜想韩姑娘应该是要那女子作为眼线,表面上是帮佟妃,实际上与我一样,都是帮你的。”兰馨分析道。

莼兮觉得她的话也有理:“既然姐姐送人进宫,想必也是有她的用意。我们先看看,佟妃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若佟妃想要将她献给皇上,我们也未必捞不到好处。”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做?”兰馨问。

“与其想怎么做,不如先看看佟妃想怎么做。对了,你弄明白安贵人最近是怎么回事儿没有,如何这般懂事儿了?”莼兮想起,从一年前就开始古怪的李碧春,这人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

“有些眉目。”兰馨点点头:“从上次行宫回来,听闻佟若妃独找过安贵人,好像说她不如你,就因为自身的脾性,而得不了皇上的宠爱。”

“安贵人不是那种因为别人说几句,骂几句就能改变的人,其中肯定还有别的。”莼兮摇头道,自入宫以来,她虽然不是完全了解李碧春,可毕竟她常与自己拌嘴,也清楚她是怎样一个人。当初禁足了半年都没改变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又留意到这安贵人在人前倒是规矩了,可她在自己宫里还是以前那般。好的,只是她对后宫的嫔妃,对待宫女太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兰馨想起那日特意寻了借口去启祥宫,却看到李碧春谩骂宫中奴才的情形。

“看来,安贵人与佟妃之间是真有什么。”既然骨子里的性格没有改变,对待下人尚且没变,加上偶尔与她发生口角。看来,她装的再像,也还是改不了自己的脾气。

“想必她也忍耐了不少,实在忍不下的时候,才会与我斗嘴几句。”莼兮喃喃道。

“那我再多注意一点承乾宫的情况,至于安贵人,相信你比我更方便。”兰馨与莼兮会意一笑。

两人商量好以后,便趁着守卫松懈,匆匆离去。

章节目录 第7章 倍感无力 当莼兮以为自己掌握了先机,安排好了一切的时候,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让她倍感无力。

一个人或许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却是比自己死掉更让人觉得痛苦的事情。更何况,离开的人不过是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

莼兮坐在寝殿前的院子里,看着鱼池里的小鱼,双眼空洞而无神。鱼食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未晒下去一点,自己丝毫没有觉察到池中的鱼儿都聚拢围在她坐的旁边。

沐卉远远的站着,心疼的看着她。想起那一件让她变得如此的事情,连她都觉得内疚不已。

可是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的发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来不及阻止。

那天的画面在脑子里不断的重放,怎么都挥之不去。

三天前

莼兮觉得自从荣贵人新诞下小阿哥之后,她都没空去看看。好容易得了闲,挑了好些好东西去往钟粹宫。

看着马佳以晴卧坐在榻上,轻轻摇晃着一边的摇篮。莼兮忽然就站在门前不动了,眼泪“啪啪”的就往下掉。这样的一幕,她也多想要拥有。

“小主。”身侧的舒袖看着她,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难受了。

莼兮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凄然一笑:“这个地儿可真不是该流泪的。”

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莼兮露出微笑,往里走。

“荣姐姐。”她轻叫一声,害怕自己的声音大了些会吵醒正在熟睡的孩子。

荣贵人听到声音才将沉浸在那张小脸的双眸抬了起来,看清了来人,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莼兮上前几步,看着摇篮中的轻轻合着眼睡着的孩子。小嘴里还不时的吐出几个泡泡。

“怎么是你亲自照顾呢?”莼兮问道。

马佳以晴从榻上起身穿好了鞋袜,拉着莼兮往外间去:“我们外边儿聊。”

莼兮被荣贵人拉着坐下,才听她说:“孩子这么小,我想自己看着,放心些。”

听她这么一说莼兮立刻想起她之前的几个孩子,心里不免一酸,她们两个的遭遇竟然那般相像。

如今孩子还小,还可以找个由头将他留在身边,稍稍大一些就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亲自照顾了。这也是宫里的规矩,阿哥们都不能由自己的额娘亲自抚养,大多都是由一宫的主位或者由内务府大臣代为抚养的。

可如今宫中的主位仅有两位:承乾宫的佟妃与永寿宫的宛贵妃。虽然云月的位份应该也是的,可她与宛月同住,所以也就不能算在内了。

惠贵人的小阿哥从出生后不久就被抱走交由内大臣的夫人代为抚养,连惠贵人自己都鲜少见到他。直到前不久前,小阿哥入了学才时常于延禧宫走动。

以往马佳以晴所生的小阿哥也都不在自己身边,到底没有亲自看着,夭折了身为额娘都只能看上最后一眼。所以,马佳以晴如今才会这么心疼自己的孩子的。趁着孩子还留在身边,所以事事都是亲历亲为。

思及此,莼兮突然疑惑道:“难道姐姐从未怀疑过先前三位小阿哥夭折的原因吗?”

“自然怀疑过,可我找不出任何的破绽。”马佳以晴紧绷着身子,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捏紧,连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都没察觉。她顿了顿,又说:“孩子从出了月子我几乎都是见不到的,我看见的时候他们都好好的,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如果每一次都是意外,那我未免也太不幸了。”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莼兮心中也不好过。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怀孕的时候,玄烨答应只要她诞下皇子,便册封为妃,是想要她自己有能力去照顾孩子。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莼兮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她,可一想,她如今也是幸福的,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如今两位小阿哥都生龙活虎的,相信一定不会有事。”

“如果真的有人捣鬼,那我连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荣贵人叹息一声。

莼兮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聊这样的话题,让她想起那些难过的往事。难道自己难受,就要羡慕别人的幸福,而拉着她一起难受吗?

不,她不是这样的。莼兮连忙岔开话题:“姐姐,不说这些了。今日我带了小玩意儿,都是给孩子准备的。”

莼兮叫了一声门外的舒袖相让她将备好的礼物拿进来,却听不见回答。又连着叫了好几声,仍不见动静。莼兮好奇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到了门前都不见人影。

这人去哪儿了?莼兮四下看了看,仍不见舒袖,只瞧见门前用来放礼物的盒子。莼兮抱起盒子便回头进了屋,尴尬的对着荣贵人一笑:“也不知哪里疯去了。”

莼兮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小孩儿的衣物用品。荣贵人拿起其中一件,又看了一眼莼兮。

“这都是我让人准备的,就这一件是我特意为小阿哥准备的。”莼兮从盒子里拿起一件婴儿的衣裳。

荣贵人心里一暖,这东西是新作成的,这料子应该是前几个月皇上刚赏的。她竟然亲手为孩子做了一件衣服,尽管手艺不太好,可她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看着莼兮嘴角洋溢的笑容那样的真诚,想必她是将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儿看作自己的孩子了吧。

“也不知道这衣裳多大了才能穿,都是蒙着做的。我宫里有个叫拂儿的,针线活儿做的也不错,不过她也不知道小孩儿的衣服该做多大。这活儿也不好,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不会的。”马佳以晴感动的差点流下泪来:“这大小倒是合适一岁的时候,留在明年穿正好。”

“哎呀,大这么多啊。”莼兮懊恼着,又想起什么来,欢喜道:“不如先给大一点的穿吧,另一个的,我回去从新做一件送来。”

马佳以晴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大一点的是自己那个一岁多的小阿哥,乳名长生。想着自己自从怀孕以来就只见过他几面,这两个月因为生产和在月子里,甚至连面都没能见到。她低声叹道:“我也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莼兮却站起身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她说:“我去抱他过来。”

自从长生满月,就被带离了钟粹宫,一直由寿安宫的淑惠太妃抚养。马佳以晴要是想见到孩子,难免要往寿安宫与钟粹宫来回走动。

莼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要将长生抱过来。或许是不忍看见马佳以晴母子分离得时间太久,也或许是想亲眼见到自己亲手所作的衣裳穿在孩子的身上,让她感受一下做额娘的幸福。

莼兮走得很快,舒袖早已经不知去向,仅她一人独自走在宫道上。

“小主。”半路上遇上刚从慈宁宫出来要回去的沐卉。

“你先回去,看看舒袖是不是也回去了。”早前吩咐了沐卉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送去慈宁宫与乾清宫,看她的样子该是办完了事情要回去。

“小主这是要去哪里?”沐卉见她步伐匆忙,也追了上去。

“你先去找舒袖吧。”莼兮吩咐道。

“怎么了吗?”沐卉不肯离开,仍旧跟在她身边。

“方才我让舒袖跟我一起去钟粹宫看望荣贵人,岂料她竟然将礼盒放在门外地上,自己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莼兮解释。

沐卉一听觉得不妙:“那小主可问过钟粹宫的人没有?”

“哎呀。”莼兮突然停下脚步:“我出来的急,哪里想的到这里。”

“小主不是出来找舒袖的?”一开始沐卉还以为莼兮走得这么匆忙,又听她说舒袖不见了,以为是出来找她的。

“自然不是。我是出来带长生去见荣姐姐的。”莼兮满脸的悔意,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那奴婢去找。”沐卉忙说。

莼兮点头,正要与沐卉分头行事,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的救命声。

“在那边。”沐卉指着不远处的小花园。

莼兮与沐卉慌忙顺着声音来源跑了过去,在小花园的一方莲花池边停下脚步。

她们都僵住了,看着池中的一幕,再也迈不开脚步。脚上仿佛有千斤重,她们想要挣扎着动一下,都似乎毫无作用。

看着池中,有一娇小的身子,穿着红色的春装,在池水中扑腾着,而旁边有一大片蓝色的影子也跟着一上一下。

不一会儿,那些蓝色的影子把那红色的小身子给抓住举了起来。他们游上了案,莼兮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莼贵人吉祥。”

莼兮没空搭理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只看着那红色的小身子。只一眼,她便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长生。

“快看看,他……有事儿没有……”莼兮尖锐的声音划过耳际,刚刚救人的小太监忙伸手碰了碰那小鼻子。

颤抖的声音回答:“回……回小主……没……没气儿……没气儿了。”

莼兮突然像疯了似的扒开他们,将那较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口中还不停的喃着:“不会的……不可能……”

老天爷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只是为孩子做了一件衣裳,想要为她亲手穿上,怎么就要带走他。

眼泪如决堤一发不可收拾,莼兮紧紧的抱着长生,不管身边的人如何叫都不肯撒手,仿佛这个孩子就是自己亲生的一般。

沐卉跌坐在一边,刚刚那一幕,就像是幻觉,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弱小的孩子溺毙在池水之中。

章节目录 第8章 谣言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莼兮从沉思中回过头来,看着离她不远的沐卉。

“舒袖还是没有下落,不知道去哪儿了。”被莼兮一问,沐卉也从回忆中醒来。

莼兮从鱼池边站起身来,眼睛却又看着池中的鱼儿。半响,才道:“已经两天过去了,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小阿哥究竟是怎么掉入水中的?”

“皇上已经差人去查了,可惜没有结果。只知道是寿安宫的那位赵嬷嬷带着小阿哥去那儿的,从她的口供里,也并无别的可用的消息。她只说一时疏忽小阿哥走丢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在池里了。想必我们听见的那一声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沐卉又说。

显然莼兮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将手中的鱼食晒向池里,猛地一个转身,狠狠的将未丢进去的鱼食都扔到地上。微怒道:“没了?”

“外面传闻,是舒袖将小阿哥推到池里的。”沐卉小心翼翼的回答:“因为舒袖的失踪,小主又曾经在现场出现过,所以……”

“所以……我就是主谋。”莼兮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苦笑道:“她们还真是高估了我。”

此时,莼兮几乎能想象,外面传得该是有多难听。口口相传,几乎人人口中吐出的都是真相似的。这宫里,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一个人知道,说了出去,就像是瀑布一般倾泻得停不下来。而且,到了最后,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她都能猜到她们口中的自己有多么的歹毒,多么的狠厉。甚至,她隔着厚厚的宫墙,都能听见有人在说她因为妒忌,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就要害死别人的孩子。这样的话,她不仅仅是听到,这两日,她在半梦半醒之间都一直听见类似的言语。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人人眼中的毒妇。

翊坤宫的大门她几乎不敢让人打开,似乎开了一个小缝她都能听见辱骂的声音。

玄烨来过两次,可每一次都只是安慰她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沐卉不忍看着莼兮如此,上前几步将她抱在怀里:“小主,哭出来吧,哭一场就好了。”自从那日抱着长生的尸体哭得几乎晕了过去,就再没有见她掉一滴眼泪。

尽管,一年前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加倍的回来了,她都忍着不再哭泣。脸上除了自嘲的笑,就只剩下愤怒。

莼兮推开她,认真的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舒袖。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她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她不想再由着自己的猜测行事,她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当初她第一时间将舒袖找来逼问清楚,而不是靠着自己的揣测行事,现在就不会晾成这一悲剧。

佟若飞或许是她的主子,可没有证据,也难保不会是别人。

在黄昏的时候,莼兮偷偷约见了韩姬。她想,这件事情,恐怕不是她一人之力所能解决的。

这是韩姬自入宫以来二人第一次见面,以前一直小心翼翼的怕别人发现她们的关系,如今也是万不得已,莼兮还是想要见到她。在莼兮的内心深处,只要韩姬在就会让她安心。

这么大的事情甚至连京城民间都开始有了传闻,韩姬自然是清楚的。并且在第一时间就让雅楠去慎刑司探听了消息,却仍旧无果,与莼兮所知的都大同小异。

一时间,韩姬也没了头绪。两人都觉得重点应该放在舒袖身上。可问题的关键是舒袖已经莫名的消失了三天,搜查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之前就让人打听过舒袖的事情,她与佟若飞身边的怜雪感情不错。有一次沐卉还发现她先后偷偷去过承乾宫与永寿宫,而那一天,我在御花园险些受罚。”莼兮将之前在御花园的事情都说与韩姬听。末了,她又道:“我一度怀疑舒袖就是佟妃的人,然后我在宫外被人刺杀,姐姐也曾经说过,那些人很可能是佟家的人。所以我就更加肯定舒袖是佟妃安插进翊坤宫的人,一直对她有所提防,可没想到这一次还是被她害了。”

韩姬听完莼兮的话,久久没有说一句,就在莼兮开始焦急的时候,韩姬才冷冷的说道:“不管她背后那人是谁,目的都是想要害你。如今舒袖的失踪,已经让你备受争议,那到时候,即便找到了她,只要她说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恐怕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莼兮点点头,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流言是怎样一种可怖的东西,莼兮到现在完全明白了。可是,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的名誉,而是没能找出害死小阿哥的凶手。

只见韩姬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倒是有一件事情,我们必须弄明白。舒袖究竟是怎么知道你要找小阿哥的,而且早在那之前就消失不见了。即使她是一直藏起来,偷偷跟着你,那她也不可能知道小阿哥在哪里。而且就那么刚好的有机会将小阿哥推入池中。”

莼兮听韩姬这么一分析,也开始疑惑起来。这事情好生奇怪,处处都说不通啊。

良久,她们二人异口同声道:“除非小阿哥不是她推下去的。”

两人相似一笑,莼兮明白过来,说:“如果舒袖与这件事情无关,她只是单纯的失踪。那小阿哥的死就另有人所为,我们应该换一条思路。”

“一开始的先入为主让我们一直纠缠在这团迷雾之中,看来小阿哥的死另有隐情。”韩姬猜测道:“假如小阿哥的死是一场单纯的意外,那应该也不太可能。他那么小,连路都还走得不稳,更别说跑了,怎么可能突然就消失在赵嬷嬷的视线之中。”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赵嬷嬷在撒谎,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莼兮开始激动起来,终于有些眉目了。她心中的感觉真的没错,只要有韩姬在,她真的会心安。韩姬就是她的智囊,在她陷入黑暗后的一盏明灯,指引着她的方向。

“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个赵嬷嬷。”莼兮笑道。

“见她的事情你可以缓一缓,或许,你应该去寿安宫。”韩姬分析道:“这赵嬷嬷不管是否有事情隐瞒,可她表面上还是寿安宫的人。且不说这赵嬷嬷是否被人收买,可小阿哥是养在寿安宫的,那必然与那里脱不了干系。”

莼兮觉得韩姬所言在理,于是两人决定分开行事。莼兮去寿安宫,而韩姬去慎刑司。

莼兮连夜见了顾问行,找他问一些寿安宫的情况。从入宫以来,她甚少与几位太妃见面,即使是太皇太后的寿宴,都只是匆匆一面,座位也相隔甚远,几位太妃也不太喜欢与这些小辈们交谈,自然是生疏得很。

“寿安宫是先帝嫔妃的住所,如今住着四位太妃,以裕亲王生母宁悫太妃为首,然后是是抚养小阿哥的淑惠太妃,再是端顺太妃和恭靖太妃。”顾问行说“淑惠太妃乃是皇太后的妹妹。”

“等等。”顾问行正欲接着说,却被莼兮打断:“淑惠太妃是皇太后的妹妹?”

“不错。”顾问行点点头。

莼兮也不想听他再说下去,让他回去,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假设。只是对与不对,还需要她明天去过寿安宫才能知道。

第二天天一亮,莼兮便收拾妥当,往寿康宫去了。哪知,才走出不远,就看见董心蕊迎面而来。

“哟!还敢出来呢?”董心蕊见了莼兮,一直以来压抑的怒火就上来了。上一次在御花园,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受罚。当时的一幕幕都历历在目,只是莼兮越发的得宠,她除了偶尔与她斗几句嘴,也不敢拿她如何。如今莼兮快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她也不必再忍着了。

莼兮看了董心蕊一眼,也不理她,想绕过去,却被董心蕊拉住。

“董贵人这是要做什么?”莼兮如今心里烦躁得很,想挣脱开来,却不知董心蕊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抓着她不放。

“皇上不是下旨让你好好的在翊坤宫里呆着,不必出来吗?”董心蕊嗤笑一声,白了她一眼,仍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莼兮伸手拨开她的,发现没用,也不跟他客气,用力一推,董心蕊一时没站稳,倒退了好几步。若不是身后就是宫墙,给她挡住了,她这会儿该是摔在地上了。

“皇上说的是不必,不是不许。我做了什么吗?要让皇上罚我?姐姐还是管好自己吧,可别又冤枉了别人,反而害了自己。”莼兮瞪了她一眼,也不顾她满脸的愤恨,转身就走。

沐卉连忙跟了上去。

“这次你倒是学的乖。”走了几步,莼兮笑了笑,对沐卉说。

沐卉会意一笑。上一次兰馨还没做什么就给人冤枉了,这一次若是上前将董心蕊的手掰开,恐怕真的说不清楚了。还好她及时想了起来,否则,又惹大麻烦了。

本以为董心蕊会就这么算了,哪知她这一次却不依不饶,跟了过来。

绕道莼兮前面,拦住她的去路,怒道:“莼贵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前两日对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下了杀手,今日不过说了你几句,就同我动起手来了。”

莼兮不明白她说什么,正纳闷儿,就看她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道伤痕。心里暗叫不好,可一想,不对啊,自己放在虽用力,她是在墙上撞了一下,可也不至于让她有这么重的伤啊,还是伤在了手上。

“莼贵人,好歹我与你同为后宫嫔妃。上一次在御花园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我也受到了惩罚。事情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心怀恶意,想要连我也杀了不成?”董心蕊字字铿锵,一字一句无一不是在指责于她。

这下莼兮完全懵了,这都什么啊?不过就推开她而已,并且还是她先动的手,这下反而要赖上自己了。

“你胡说什么?”沐卉听不下去了,轻吼一声。

“做什么?”莼兮反而吼了沐卉一声,对着董心蕊赔笑道:“姐姐,我不是诚心的,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莼兮吧。”

董心蕊正欲再说,却见莼兮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既然莼贵人已经道歉,就到此为止吧。”宛月的声音不温不火,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参见贵妃娘娘。”一行人见到她,都纷纷行礼。

“起喀吧。”宛月也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而是转过身又走开了。

直到看不见宛月的身影,莼兮才回过身子继续走。

完全没有看到,董心蕊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一切都是董心蕊设计好的,即使宛月没有出现,她也可以假装原谅莼兮。到时候,宫里谣传的就是莼贵人有着如何一颗歹毒的心肠,害死了小阿哥,还要想迫害之前与她有恩怨的嫔妃。而董心蕊自己则会因为原谅了她而让人觉得大度。完全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莼兮当时一心只想解开心中的疑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人。直到谣言已经不可阻止的时候,她才想明白,这一天的早晨,董心蕊在火苗上,浇了多大的一缸油。

章节目录 第9章 愈演愈烈 莼兮从寿安宫出来之前就知道今天这一趟是白来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淑惠太妃完全不想将事情说出口,虽然有所隐瞒,可莼兮还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其实淑惠太妃也就三十来岁,本该是风华正茂,可莼兮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是略显苍老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

她后来找顾问行问他之前没说完的话,才知道原来小阿哥是淑惠太妃亲自找太皇太后要的。说是多年来身居后宫,孤苦无依的,想找个伴儿,又见荣贵人待产,便将小阿哥讨了去亲自抚养。

虽然她从未养育过孩子,可在照顾长生的时候却是无微不至,这让莼兮显得十分的意外。

她不清楚淑惠太妃年轻时候的事情,可是对于一个深居浅出的人来说,她的所作所为太过让人意外了。

如果她是害怕寂寞,倒也不应该。在寿安宫里住了四位太妃,她们相伴多年,没道理会一个人孤苦寂寞。

如果她是喜欢孩子,想要抚养一个作伴,那为什么荣贵人之前所生的孩子她都不抱走,而是在死了三个孩子之后,才说要代为抚养。

这里面有太多的谜题是莼兮想不透的,可听顾问行说起淑惠太妃对小阿哥极好的时候,又觉得她是出于真情。因为莼兮看到她的时候,看她难受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就是在内疚。

内疚什么呢?莼兮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淑惠太妃是授人以柄,将小阿哥害死了,所以内疚?可是她究竟是谁指使的呢?淑惠太妃是太后的妹妹,难道是太后?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莼兮否定了,因为她不认为小阿哥的生死会对太后有什么威胁。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她觉得无比惊恐的事情。

舒袖死了!

在小阿哥死的第七天,有人在小花园的池子里发现了舒袖的尸体。这一件事情让莼兮更陷入了无比的黑暗之中。

宫里的谣言四起,愈演愈烈,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莼兮,他们认为,莼兮出于妒嫉,看到荣贵人接二连三的诞下小阿哥,而她自己的孩子却在出生前就给人害死了。被恶魔蒙蔽了内心,歹毒的心蔓延出来,叫舒袖将小阿哥推入池中,然后杀人灭口,将舒袖的尸体沉于池底藏起来,这样就没有人可以证明是她下令杀人。在亲眼见到小阿哥死后再装出一种悲痛的心情,让别人不对她起疑,好掩盖罪行。哪知天网恢恢,舒袖的尸体竟然会浮出水面给人发现了,事情才得以败露。

更有人说看见莼兮与董贵人起了争执,将董贵人狠狠的推到墙上,目露凶光,似乎连董贵人都想杀。

莼兮不由觉得好笑,这些人口中的版本都有些微妙的不同,可大概的意思都是莼兮让舒袖杀人,再杀舒袖灭口。像是他们亲眼所见一般,个个都有了说书的巧嘴。

玄烨让莼兮近来不要出翊坤宫的门,且严令宫中不可造谣,违令着斩。

可即使是这样,仍然阻止不了他们的嘴。反而让他们觉得这是玄烨在包庇她,让事情更加糟糕。

莼兮一时间从独宠后宫万人羡慕的贵人,变成了心肠歹毒勾引皇帝的妖女。

这一转变,是莼兮怎么也想不到的。

以前,她知道这后宫的可怕,知道谣言的可怕。可这一次,她才发现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也是这时候,她才明白,董心蕊在那天早晨出现在她面前,故意拦下她的目的。不过就是要坐实了她杀人的事情,让人觉得她的内心多么的可怖。

听沐卉从外面回来说起,舒袖确实是在小阿哥死的当天死的。死因则是有人将她迷晕,在她身上挂上石块,沉入池中淹死的。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想要诬陷她,她也无可奈何。她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她完全没有防备。

她也与韩姬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毫无线索。就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昭圣太皇太后都没有召见过她,玄烨将她与翊坤宫外的一切都隔绝了一般。

无限的恐惧与焦躁之后,莼兮也渐渐平静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于在三天后,莼兮见到了韩姬。

似乎韩姬已经管不了要与她保持距离,也管不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被人发现。她就这样径直从翊坤宫的大门走了进来。

“姐姐。”几乎是扑了过去,莼兮在见到韩姬的那一刹那就将她紧紧的抱住。

“对不起,我来晚了。”韩姬也伸手将她抱住。

“这几日姐姐去了哪里?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莼兮焦急的看着她,却见那张绝色的脸露出一抹笑容。

韩姬道:“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我亲自去慎刑司的牢房中看过赵嬷嬷,她却嘴硬,什么都不肯透露。我无功而返,便派人去打听她的底细,以她的家人作为要挟,终于她开了口。”

莼兮见有了好消息,眉眼也舒展开来,迫切的问:“可有说出实情?”

韩姬没有犹豫,将事情原委都说了出来:“她并没有说是谁将小阿哥推下去的,只说有天半夜她起床发现自己的床头出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将小阿哥带去小花园的池塘边上,还说如不照做,便害死她的家人。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可害怕自己的家人真的会受到生命威胁。上面也只是说让她带着小阿哥去小花园,觉得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照做了。这样连续了好几天,每日晚上都会有字条让她第二天带小阿哥去。

直到小阿哥溺水的那天,她刚带着小阿哥去了池边,就看见她平日里所坐的地方有张字条,上面写着让她走远一点。她只好照做,找个地方偷偷的看着,便看到一个人影走到小阿哥身后,将小阿哥抱起来往池塘里扔,她被吓住就尖叫了一声,那人听到声音立刻跑了。

这一声尖叫引来了许多人,就有太监下水将小阿哥捞了起来,只是为时已晚,小阿哥已经溺水而亡。”

莼兮听完,觉得毛骨悚然。原来,这件事情竟然是有人精心谋划了多日,就等着她去呢。

“可那个将小阿哥扔到池里的人是谁她没看清吗?”

“只说是个宫女。”韩姬又说。

莼兮不免又猜测起来:“难道真的是舒袖吗?”

韩姬摇摇头,表明她也不清楚。虽然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头绪,可事情到了这里又像是在拆线团,找到了一根线头,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来事情又回到了舒袖身上。”良久,韩姬才说了一么一句。

莼兮也表示同意她的想法,之前猜测舒袖或许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可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舒袖死了,死的地方又是与小阿哥同出一辙,实在让人费解。

她们好像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之中,找不到出口,甚至连阳光都有些灰暗。

讨论了许久,她们还是决定从舒袖查起。这一次,要将舒袖的过去全部查出来,这幕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也让人捉摸不透。

尽管她们心中猜测的是佟若飞,可又不那么确定了。

这或许就只是身为女人的直觉,不知道准不准,可就是这么想了。

莼兮让顾问行去查,而韩姬则用自己的官位,在内务府行走,想从那里找出一些线索。

然而,在她们刚刚开始的时候,翊坤宫据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是事情从发生后,莼兮第一次与她见面。想一想都差不多有了十天的样子了。

莼兮刚见到她的时候,吓住了,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在见到她那消瘦的身子,却一反常态,显得十分平静的脸之后,莼兮忽然明白她的目的不是来找她算账,反而更像是要寻找帮助的。

“荣姐姐。”莼兮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其实在这种时候,她最害怕的就是见到她了。

马佳以晴却十分的平静,让莼兮打发走所有的宫人,只单独说话。

沉默了很久,久到莼兮觉得自己难受到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才听见马佳以晴嘶哑的声音:“你查错了方向。”

莼兮被这一句话给惊住了,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暗中调查?这明面上,都是玄烨派了慎刑司的人在查事情的原委。甚至连玄烨自己恐怕都只是猜测她在亲自查问这件事儿。

“人一定不是舒袖杀的,舒袖是宛贵妃的人。”马佳以晴接下来的话更令莼兮惊讶。

她说什么?舒袖是宛月的人?不可能啊,她不是……莼兮仔细一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这舒袖那天也去过永寿宫的。难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是宛月吗?

她假借舒袖与怜雪的关系,让自己以为舒袖是佟若飞的人。其实,一直以来要害她的是宛月?

莼兮不禁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她被自己这一猜测给吓住了。

怎么可能呢?宛月完全没有必要害她啊。自己从入宫以来就与云月交好,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是站在她这边的,是她自己的人。怎么会对自己人下手呢?

难倒宛月觉得自己太受宠,怕自己有一天会脱离自己的控制,所以先下手为强?

可她又一想,不应该啊。就算是要对付自己,也没必要用荣贵人的孩子作为陪葬啊。荣贵人也是她的人,怎么可能呢?

章节目录 第10章 意料之外 正在莼兮为这些猜想费劲脑力的时候,又听见马佳以晴那温和的声音。

“当初那件事事如意妆缎袍子,是宛贵妃特意送过来的。”

“为什么要害我?太后原本就对我没有好感,也不必用这样的手段让她厌恶我吧。”听到马佳以晴承认的话,莼兮十分的不理解。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她,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可你也不应该杀了我的儿子?

“是,我们确实没有那个必要。”马佳以晴点点头:“其实,在你第一次穿上那件袍子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了。宛贵妃怕你不信,还特意让云嫔又亲自来翊坤宫,就是不想你再继续穿上。没想到过了不久,你竟然又将袍子拿出来,实在让我们措手不及。舒袖回禀宛贵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你运气好,老祖宗刚好在场救了你。”

“既然你们的目的不是要害我,那为什么这么做?”莼兮反而更迷惑了,这都什么啊?

“我们只是不想你靠近佟妃而已,我们只是想让你以为是佟妃想对你不利。”马佳以晴如实相告。

“那后来呢?在南苑,在宫外我两次遇袭都是你们安排的?”莼兮有些怒了,她们不想自己站在佟若飞一边,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吧。想起往日种种,至今都心惊肉跳的。

马佳以晴却摇摇头,表示那些与她们无关:“我们确定你不会站在佟妃一边,又怎么会再害你呢?”

莼兮直白的问她: “那你今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如今有共同的敌人。你也应该知道佟妃虽然表面温柔大方,可实际上心思缜密,且毒辣得很。我一直都怀疑我那几个可怜的孩子都不是死于意外,却一直找不到任何破绽。直到一年前,你难产的时候,查出来孩子是中毒而死。我才明白,三年前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当时,我还真的以为是孩子命薄,一生下来就死了。如果当初也有像陆太医一样医术高超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孩子的死因。该有多好。”

马佳以晴的话令莼兮开始同情起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就已经痛彻心肺,久久不能从那痛苦里走出。而她却在八年里先后失去了四个儿子。

“你的意思,是认为那一次你难产与我相同?你怀疑他也是中毒而亡的?”莼兮惊叫出声。虽然早已经知道孩子不会是宋常在毒死的,可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只是肯定了凶手是佟若飞。又或者,是佟若飞身边的人。

马佳以晴难产,孩子一生下来就夭折的那一次,正是莼兮入宫的半年前,也是皇后难产死于坤宁宫的头一个月。

如果真的如马佳以晴所想,那当时就只有宛月、佟若飞、瑾瑜、纳喇艳慧、董心蕊。

马佳以晴一直都是宛月的人,瑾瑜也是,就不可能是她们两个。那就只剩下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里面最有嫌疑的就是佟若飞。

再看看自己从入宫之后,每一次有生命危险,矛头都指向佟若飞。

莼兮突然就肯定了,这幕后的操纵着就是佟若飞无疑。

看来,她一直以来并没有弄错方向。又想到什么,突然对马佳以晴就说:“不对,舒袖恐怕早就已经不是宛贵妃的人了。”

马佳以晴这下可就懵了,完全不明白莼兮这句话这么肯定究竟是为什么。

看着马佳以晴的表情,莼兮又说:“我之前一直怀疑舒袖是佟妃的人,是因为我故意穿着那件事事如意妆缎袍子去了御花园。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舒袖是宛贵妃的人,宛贵妃既然无意害我,她就应该要阻止穿出去。倘若她是怕自己的身份泄露,也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先去承乾宫,再去永寿宫。

我一直都觉得那一天太后的突然出现并不是意外,是有人可刻意安排的。我想连宛贵妃自己都不知道舒袖已经成为了佟妃的人了吧。”

“这样说来,倒也是合情合理的。”马佳以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看来这舒袖确实有问题。

“想必荣姐姐是信得过莼兮,才特意过来的吧。”聊了这么久,莼兮也弄明白了马佳以晴的来意。见马佳以晴点头,莼兮又说:“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咱们合力将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也是有这个意思才过来的。”马佳以晴说:“我是怕你查错了方向,绕弯路。原本以为舒袖是宛贵妃的人,也是给人害死,想要嫁祸于你的。现在看来,这舒袖确实是不简单呢。”

“我想荣姐姐私下里也有调查吧。”否则,她又怎么知道自己在查呢?

见马佳以晴又点了点头:“只是我能力有限,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宛贵妃在暗中帮忙,却一直毫无进展。看来之前是我们自己查错了方向。”

“如果真的是佟妃所为,恐怕早已经没有证据了。”莼兮叹息道。这么多年来,马佳以晴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死亡都没有任何破绽,这一次,又是铁了心的要把她参合进来,让她做替罪羊。以佟若飞的手段,恐怕她们又是进了死胡同里。

看着马佳以晴的表情,莼兮知道,她也是这么想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孩子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送走了马佳以晴,翊坤宫里又陷入了一片宁静。

一个个的疑问似乎都明朗化了,可她还是觉得无力去抗争。玄烨相信自己没有害死小阿哥,可也不会相信佟若飞是那么恶毒的人。

这时候,莼兮才感觉的佟若飞的可怕。

一个女人,多年来伪装得那样好,一张温柔善良的脸,平日里对待旁人都是温文有礼,满是一副大度的模样。可心里,却是那样的黑暗,那样的歹毒。

这样的人,她应该如何应对?

正在莼兮感叹着一切的时候,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慎刑司里,赵嬷嬷突然供出了一切,并且说已经想起了将小阿哥推入池中的人是谁。

顺着赵嬷嬷的口供查下去,这凶手竟然会是冷宫里的人。

莼兮拉着玄烨亲自前往冷宫,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冷宫里怎么会突然出了一个杀人凶手。

赵嬷嬷所说的人是冷宫的一个小宫女。这宫女之前是马佳以晴身边伺候的,因为犯了错误,被发落去了辛者库,又被派到冷宫里来了。

听这小宫女的意思,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而那个人就是三年前因为疯病而打入冷宫的布贵人。

这布贵人在三年前皇后离世后六天诞下一位格格,却不知为何,不足半月就开始说胡话,渐渐的疯癫起来。后来就被迁入冷宫,再也没有恢复理智。

可这小宫女却说布贵人的疯病是装出来的,布贵人知道自己是因为马佳以晴才沦落至此,就收买她半夜偷偷将纸条放到赵嬷嬷那儿,威胁赵嬷嬷将小阿哥带出。可一连好几日,她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将小阿哥弄死。那天刚好四下无人,就又留了字条让赵嬷嬷走开,然后她再把小阿哥抱起来丢到池里。

她原本以为这些都不会有人看见,也绝对不会查到她的身上。可她没想到赵嬷嬷没有走远,竟然还尖叫了一声,她匆忙的就跑。结果遇上了舒袖,舒袖将她拦下,说是看到了一切。她太害怕了,就假意求舒袖,还邀她一起喝茶,想收买她。没想到舒袖并不买账,她就在水中下了药,在舒袖身上绑着石头,将她丢到水里。

后来,她知道舒袖是莼贵人的人,又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查出来,所以四处散播谣言,说是舒袖害死了小阿哥。

莼兮自然不相信她的话,便问她这布贵人为什么要害死小阿哥。如果她自己因为怨恨马佳以晴,因为她自己被罚,又去了冷宫那样的地方,报复马佳以晴,倒是也说的通。可这布贵人与马佳以晴又有什么恩怨呢?

正当那小宫女答不上来的时候,身后却有人说:“她是恨我,恨我比她受宠,恨我一次次的诞下皇子,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好容易怀孕了,还只是生了一位小格格。”

莼兮回过头去,也不是马佳以晴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

莼兮虽然不明白其中的详细内容,可马佳以晴的话,也让她猜到了七八分。

在莼兮入宫前,最受宠爱的当属马佳以晴,那受人妒忌也是自然的事情。可这布贵人无缘无故的疯癫,又突然间好了,还能收买人杀了马佳以晴的孩子。这虽然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却又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隐约中,莼兮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可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真凶已经亲口承认了,而莼兮的清白也已经得以还清。

当玄烨下令将布贵人带出来审问的时候,莼兮看到的仍旧是一个疯癫的女人。

嘴里不知道一直在咒骂着什么,莼兮走近了好几步,才隐约听见她是在骂马佳以晴。看来她是真的很恨马佳以晴的,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这骨瘦如柴,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早已经乱做一团。身上还不时的发出难闻的味儿,莼兮随即倒退了好几步,躲在玄烨身后,不敢再看。

“小主,这人好生熟悉。”身后,沐卉却是一直盯着布贵人在看。

可尽管莼兮忍住了作呕,抬眼看去,也实在想不起这人哪里有熟悉的?沐卉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眼熟。

玄烨见她如此,说:“先回去,这里朕来处理就是。如今真相大白,你也洗清了冤屈,回去好好睡一觉,将这些天的事情,都忘了吧。”

玄烨温柔的声音回响在莼兮耳边,虽然莼兮很想要弄明白,想要亲耳听见这布贵人承认,却无奈只能作罢。

被沐卉扶着,先行离开了冷宫。

就在两人快到翊坤宫的时候,沐卉突然停下脚步,大叫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莼兮疑惑的看着她:“谁?”

“就是那个手里拿着宋常在丝帕的人,是她没错。可那时候她并不像这副样子啊,打理得似乎还是比较干净的。”

听完沐卉的话,莼兮也觉得不对了:“如果她之前不是这样,那这小宫女的话就不那么可信了。如果她清醒了,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

“也许是她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呢?所以才会这么残忍的让人去杀害一个小孩子。”沐卉猜测。

莼兮不再说话,这些她如今都证实不了。无论她疯癫与否,如今真凶已经认罪,她这主谋是当定了。没有什么可以推翻这一切,也就只能如此定案。

就像是宋婷死的时候一样。

章节目录 第11章 真实目的 当天晚上莼兮就约见了韩姬,将冷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她。

韩姬听完,显得出奇的平静。思量了许久,才开口道:“这布贵人不过是一枚棋子,不论她疯了还是没有疯都必须死。在我们调查舒袖的时候,事情就有了峰回路转,一下子就冒出来真凶。当初我逼问赵嬷嬷的时候,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她一定没有看清楚凶手的样子。”

“可现在她说自己看清楚了啊?还明确的找到了凶手,凶手自己都承认了。”莼兮其实也很疑惑,只是还没想明白,就又听见韩姬说。

“你不觉得她承认得太快了吗?只是那赵嬷嬷的片面之词,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那小宫女做的,她怎么就那么傻,一问就全兜出来了。”韩姬的声音没有半分的起伏,一点也不像往日的她。或许,自己就不应该把她牵扯到宫里来,还冒着险留在佟若飞身边。不过好在现在韩姬在宫里甚至朝廷已经有了些地位,也不必那么害怕佟若飞了。莼兮这么想着,一时间也晃了神,没听清楚韩姬的话,忙又问了一遍。

韩姬看她有些心不在焉,叹了口气,又说:“我想是有人不想我们从舒袖身上查到什么,于是用替死鬼草草的想要将这件事情了结了。这编制的证据再完美,也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

这下莼兮就明白了,低声道:“姐姐的意思,是有人设了个局,本来想要引我入局,没想到我自己会调查起舒袖。那人一定没想过我会介入调查,又或者,在她的计划里我根本就不可能去调查舒袖。原本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或多或少会怀疑我,至少也该将我软禁起来。可没想到皇上不仅没有这么做,还放手放我自己暗中调查。她觉得苗头不对,就抛出了替死鬼,想结束这件事情。”

“不对。”韩姬听了她的分析,却摇了摇头:“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你背黑锅。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幸,那自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可她最初的想法,应该是要你的名声受损。”

“何以见得?”莼兮不能理解,用一个小孩子的性命来换名声?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矛头就指向你了。假设那小宫女真的是凶手,她说连着几天都没有机会下杀手,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在你去找小阿哥的时候,刚好她就找到了机会呢?她根本就是在等着你,等着你的路过。”

韩姬的话,莼兮却并不认同:“怎么可能呢?我平时都不会往那小花园里走,她等上半年都不一定会等到我经过啊。”

“可你别忘了,你当时是因为什么而去找小阿哥的?”

韩姬一提醒,莼兮才想起自己当时是要带着小阿哥去钟粹宫见马佳以晴,而原因是因为她亲手做的那件衣服。

她突然就明白了:“衣服太大了,根本不适合不足一岁的孩子穿,也不可能等上一年半载的再给他,而那时候就一定会想起马佳以晴的另一个孩子,刚好可以穿下那件衣服的孩子。”

“没错。”见莼兮明白过来,韩姬也松了一口气:“我想,在你做衣服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开始谋划了。舒袖一定知道你的衣服做得大了,她没有提醒。而拂儿虽然精通刺绣,可也没有做过小孩子的衣服,自然也就不清楚大小,那么你也就一定不会知道。舒袖当下就告诉了她真正的主子,这件事情也就此开始。”

“这么说来,舒袖当时并不是突然失踪的,而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消失。那时候其实她是去通知那小宫女可以行动了。她们早就猜到,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小阿哥的,所以算好了时辰,在我经过的时候才将小阿哥丢到水里。我听到声音一定会去看,那我自然也就在现场,也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莼兮刚说完,才觉得这幕后之人的恐怖。

“她们想要的是你背负杀人的嫌疑,而不是真正的杀人罪名。所以,她们一早就有了打算,将真凶公诸于世。可选的时机,又恰好是在你名声尽损的时候。”韩姬又说:“这样看来,舒袖的死或许是一个意外,又或者是为了让这件事情更严重,更偏向于你。所以,在我们调查舒袖的一开始,就发现了她的尸体。当所有不利于你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你的名声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我们再一次调查舒袖,这时候,真凶就该出来认罪了。”

原来,她一直都想的太简单了。一直都以为她们想要设计的,是让她做替死鬼,没想到她们竟然设了这样一个局来让她丢失名誉。

的确,从事情发生开始,虽然时间只有十多天,可谣言一直没能停止。尽管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可外界流传的,仍然是皇上为了掩盖她的罪行,而找了个疯子做替罪羊,为她洗刷证明。

事情明朗,真凶伏法。可带给她的,却是更多的猜测与怀疑。她如今的形象就是一个妒嫉心重,狠辣异常的妖女,勾引皇上,祸害大清的罪人。

“现在连民间对你都已经有了好几种说法,可其中最传神的就是你如同妲己在世。”韩姬的一句话让莼兮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妲己在世?真的是高估了她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莼兮喃喃问道。

韩姬伸手抓住她的,安抚着她的情绪:“有因必有果,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利益上的事情。以前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

莼兮摇摇头,她真的想不明白。

这时候,一直站在不远处听她们言论,未发表一语的沐卉却开口了:“小主,有啊。下个月就是先皇后三年丧期期满的时候。”

莼兮听了一个激灵,对啊,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韩姬看她表情怪异,忙问怎么回事儿,才听她细细说来。

原来,在一年前莼兮刚怀孕不久,就不知哪里来的传闻,说莼兮若诞下皇子,其子便是未来的皇帝。

莼兮还在为这个传言觉得可笑的时候,朝廷里却已经喧闹不堪。

迫于压力,也是为了打破谣言,玄烨当即就下旨册立仁孝皇后之子为皇太子。

这一举动,才终于将那传闻止住,也安了朝中各位大臣的心。

可好景不长,在莼兮正为丧子之痛悲愤的时候,又一件事情发生了。

那时候,玄烨对莼兮的宠爱已经显而易见了,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有了封妃的念头。

自然有人不乐意了,极力劝阻。又说国不可一日无后,后宫也不可一直无人做主。

莼兮那时候哪里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封妃事宜,可听到这件事情也觉得不妥。本来她就不在乎位份,可如今玄烨与各位大臣僵持不下,所以莼兮想了一计。

她与宛月达成协议,在玄烨面前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让玄烨与各位大臣都各自退让一步。她自己不要妃位,而后宫之主也不必急于一时。索性借着仁孝皇后三年丧期未满,不宜封后为由将事情压了下去。同时,也晋宛月为贵妃,代掌凤印,以此堵住悠悠众口。

这件事情才终于得以解决,可如今马上就是丧期将满之时。到时候,封后一事肯定会再一次被提出来。

“难不成,她们以为皇上有益立你为后?”韩姬觉得实在是可笑,可由不得不这样想。也许在别人眼里,莼兮就真的是一个极具威胁的人物吧。

“前些日子皇上对我独宠一个月之久,甚至没有见过其余嫔妃。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们这么想的吧。”莼兮嗤笑,这些人还真是会谋算。

如今她名声受损,即便是皇上有意要立后封妃,也绝对没有她什么事儿。一来她无所出,二来她现在背负着骂名。即便皇上再宠,也不可能一直与大臣作对,这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看来,她们还真的是费尽了心思,目的竟然是这样的。

“姐姐,可有什么好的计策?”事到如今,莼兮已经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应对这一切了。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她疲惫不堪,根本无心再去思考。她唯一能依靠的是韩姬了,也许这个时候能救她于水火的就只有她了。

韩姬思考了很久,很认真。最后她才说:“虽然她一心想要阻止的是你,可她最大的敌人,也是最有可能封后的人不是你。”

莼兮一想,韩姬说得不错。不管自己的名誉是否受损,这皇上宠爱是一回事儿,可这封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佟若飞想要的是后位,那她最大的敌人可并非是自己。佟若飞冲着她来,应该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她不过是佟若飞的试验品而已。

“看来我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宛贵妃。”莼兮得出来结论,也明白了自己应该要怎么做了。

“莼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这佟妃的目的是后位,那咱们何不帮她一把?”

韩姬的话让沐卉有些异议,正要问,却听见莼兮说:“姐姐说得对。既然她能毁掉我的名誉,那我何不毁了她的梦想。”

两人脸上的笑容,让一旁看着的沐卉觉得不寒而栗。似乎她们心里已经有了计划,这笑容像是在为她们的胜利而欢呼。

这一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只是这一次,她们不再做被人玩弄的小鱼。

章节目录 第13章 同盟 正如韩姬的猜想,那漫天的谣言并没与因为真凶的伏法而停止,反而是越来越夸张了。

莼兮总是苦笑,她们的口才实在是太好,想象与编故事的能力也太厉害了。也不知道多长的时间,在什么时候才能渐渐让人忘却,而不再提及。

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偶尔能听见几个宫女对莼兮指指点点,似乎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她们愉快的过一天。

事情过去了半个月,莼兮终于去见了宛月,两人私聊了许久。

并退了所有人,甚至是云月都被拒之门外。

“娘娘,荣姐姐已经将两年前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相信她也告诉你,我并不介怀。”莼兮直接了当,嘴上这么说,可想起马佳以晴那日的话,至今仍旧心有余悸。谁知道这宛月哪一日不会又出个难题来为难自己,让自己陷入困境呢?

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莼兮又觉得应该要释然,毕竟那件事情的发生,最后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想要合作,就要先摈除双方的不满。

“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很内疚。”只听宛月的声音有些哽咽,莼兮有些分不清那是真是假。这一刻,她还挺希望有韩姬在场,那样就可以一穿看出宛月的内心。

一想起韩姬,莼兮又觉得自豪起来,实在佩服韩姬看人的本事,似乎只要说几句话,看看人家做了什么事情,就能明白那人究竟是好是坏。

宛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有些生气,哪知是莼兮自己在游神。只听宛月又说:“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所以我也很感谢你后来没有站在佟妃一边。如果舒袖不是佟妃的人,你早就该怀疑我了。”

莼兮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也不尽然。其实我对娘娘一直都抱有好感,从来没有将娘娘当敌人过。当然,这些因该归功于云姐姐。我信任她,知道她对我好,所以我愿意去相信她不会伤害我。”

宛月点点头:“云月对你可比我这个亲姐姐要好得多。”

“娘娘,其实以你的身份,不必再让云姐姐入宫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进宫?虽然云姐姐没有提过,可我知道她心里有苦衷。她在宫里并不快乐,甚至连皇上的宠爱都不稀罕。与这里简直是格格不入。”既然提起来云月,莼兮不免想起自己对她的所有疑惑。

宛月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说:“那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我也想要给她自由与欢乐,可是我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

“表面上我风光依旧,现在又是贵妃,代掌凤印,权倾六宫。可实际上,自从我阿玛去世我的家族就开始日日衰落。如今不过表面风光,实际上已经是不堪一击的。”宛月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为什么佟妃一直不与我争?甚至连贵妃之位都拱手相让吗?”

莼兮并不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拱手相让?佟若飞当初似乎真的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话。虽然朝廷上封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可佟家并没有指出说要立佟若飞为后。甚至后来宛妃封为贵妃,代掌凤印的时候,佟家的人都没有站出来阻止过。

看出莼兮的疑惑,宛月又说:“那你可知道当今太后并非皇上生母?”

莼兮点头:“知道,皇上的亲额娘在他登基后不足两年就去世了。现在的太后是先帝的皇后,皇上的嫡母。”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她也听玄烨自己提起过。

“那你也知道皇上的生母是谁吧?”

莼兮不解,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见莼兮没有搭话,宛月又说:“皇上的生母叫佟思雨,是佟国维的亲姐姐,佟若飞的亲姑姑。”

莼兮一下就明白了,她之前也有所耳闻,却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这一层。只知道佟若飞是皇上的表妹,可现在听宛月这么一提,完全明白了她在害怕什么。

佟若飞的这一层关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抹去的,佟家只会越来越昌盛,佟国维本就已经权倾朝野,自然处于不败的地步。再加上他的门生,依附于他的人,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地位已经是不可动摇了。

难怪佟若飞不屑于贵妃之位,她想要的是后位。只要没立皇后,她就不用惧怕宛月。在家世上早已经压了宛月一头,只要再暗中动动手脚,宛月就根本威胁不了她。

那她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呢?莼兮疑惑了。可仔细一想,也就想明白过来。

她一直都是帮着宛月的,连她晋封为贵妃,这里面都少不了莼兮的功劳。而且自己除了得宠,在皇上与老祖宗面前能说上话,对宫里的人,特别是宫女太监都留着好名声。像乾清宫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这样的影响力就带给了佟若飞巨大的压力。

佟若飞应该是害怕自己帮着宛月对付她,让原本她唾手可得的后位变成别人的。所以,先下手将自己除去,也让宛月没有后援。这样一来,这后位她仍然是有望的。

莼兮不禁觉得好笑,佟若飞的心思真的是可怕。竟然能率先想到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挖好了坑,只等着她们自己往里面跳呢。

思量了许久,又听见宛月说:“其实我很早就有了觉悟,我也并不在乎佟若飞的地位是否在我之上,可我的家族不允许。我阿玛是当年四大辅臣之一,也曾权倾一时。从我入宫以来,处处都占着上风。即使是我阿玛去世,这六宫的主理之权还是在我的手中。可总有斗转星移的一天。佟妃一直以来的隐忍,被我压制住,她怎能不恨?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皇后去世,终于等到她佟家势力的庞大,而我钮祜禄一族日渐的衰落。这样大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再放过。”

“娘娘,何必担忧呢?既然她一直被你打压着,那这一次也不例外。”莼兮忽然一笑,这佟若飞压抑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现在才找到了时机?恐怕这时机是她自己苦苦经营出来的吧。

“这话什么意思?”宛月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娘娘今日跟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莼兮帮你一把。可莼兮如今人微言轻,恐怕是帮不了娘娘的。佟妃固然野心勃勃,可后位娘娘真的就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莼兮的话让宛月一震,她确实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伟大。后位那样大的诱惑,谁不想拥有?她如今身为贵妃,处处由她做主。这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难道真的要让佟若飞翻身,将自己踩在脚下吗?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你说的不错,我想要后位,也想要跟佟妃再博一次。”

见宛月承认心中所想,莼兮也笑了:“那好,娘娘就不要轻言放弃。”

“你会帮我吗?”宛月试探一问。

“莼兮的确人微言轻,可至少,在皇上面前最能说上话。况且,老祖宗那里也不一定喜欢的是佟妃。”莼兮嫣然一笑,以她对太皇太后的了解,佟若飞并不被看好。这后位,可不是谁在朝廷里的势力庞大就可以做的。

论心计,宛月确实不如佟若飞。可这后位,宛月确实比佟若飞更加适合。

多年来的精心谋划,也抵不过一次变化。

莼兮就是要让佟若飞尝尝,脱离自己的计划,看看她失败难过的样子。

“这么说来,你今日来找我,也是有意与我结盟?”宛月几乎可以肯定,她心中开心不已。有了莼兮的保证,可谓是事半功倍。还以为自己以前的过错,让她心有芥蒂,不愿再出手帮忙。

“娘娘要这么想,也可以。”莼兮点点头:“我只是不希望封后大典上我跪拜的人是佟妃而已。”

“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了计划?”

“如果我没猜错,在下个月就有有人向皇上进言,重提立后的事情,皇上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到时候,娘娘与佟妃就是最好的人选,必定分作两派。想一想,佟家如今的势力,朝中一定更多人支持佟妃。”

“没错,我也是担心这个。”宛月点头,很认同她的话。

莼兮又是一笑:“娘娘放心,这些支持的人,不会永远都支持她的。”

要让支持佟若飞的人临阵倒戈,谈何容易。宛月虽然不知道莼兮心里的计划是什么,可见她如此信心满满,也有些犯难。自己当下已经无计可施,只能选择相信她了。

莼兮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可重要的部分她并没有透露。安了宛月的心,这才回到翊坤宫。

她命沐卉先后给韩姬和兰馨带去消息,事情可以开始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佟若飞掌舵的船,自己翻掉。

未雨绸缪,可不是她佟若飞一个人会的。这一次就让她也尝尝苦果吧。

表面的温柔善良,是掩盖不了内心的邪恶。韩姬说过,要对付这样的人,就只能比看谁心狠。

章节目录 第14章 连环计 夜幕降临,整个紫禁城都安静下来。

莼兮依偎在玄烨的怀里,他正为她的指甲涂上红色的蔻丹。牵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他低声赞道:“这手可不像人的手。”

“那像什么?”莼兮看着他,温柔一笑。

“嗯……”玄烨低头思索,才说:“像是画中的小妖精。”

“三哥哥这是说我好,还是诋毁我呢?”莼兮略显伤心,可脸上笑容依旧,她很想听听,他的解释。

“外边儿可是流传我们莼儿是妲己在世,在我的眼里,这也不是什么谬论。你就是只小妖精,一眼就勾了我的魂。”

“你不介意?”莼兮问。

“介意什么?那些谣言?呵呵!随他们说吧,一开始听不习惯,后来也就没什么了,反而觉得这是对你的称赞。”玄烨显得毫不在意,眼中的温柔让莼兮觉得倍感舒服。

称赞吗?也就只有他才会这样想吧。他竟然不在乎自己的身边有妲己一样亡国的女子吗?

“这妲己可是狐狸精转世,商朝灭亡的源头。”莼兮浅笑。

玄烨却嗤笑一声:“一个国家的兴忘,如何能算到一个女人的头上?即使是当年被众多豪杰争先夺取的陈圆圆,也不能说她是祸国妖女吧?一个女人的美与聪慧,是讨男人喜欢的根本。如果世间没有这样的女子,即使一世枭雄,称霸天下,也不过是毫无趣味儿。那些因为美人儿而亡国的人,将一切罪责推到一个女人身上,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无能。而我,不是……”

莼兮看着他,听着他一番话,心中敬佩不已。这才是她心爱的男子,应该有的样子。

她伸头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在你面前,我哪里还有妖女该有的样子。”

玄烨一回头,吻住她想要逃开的唇。

只轻轻一吻,他放开她,话锋一转,问道:“你今天去永寿宫了?”

莼兮坐起身来,十指还未干透,她细细的欣赏起来,嘴里不忘回答:“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如何?你心里的打算,还有她的……”

莼兮扭头看他一眼,有些开始捉摸不透自己眼前的男人。似乎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不说破,也不去管,任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凡她提出的要求,他都是有求必应的,无一例外。

“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不是清楚得很吗?”莼兮反问道。

“你还是怀疑佟妃?”

“不是我想怀疑,而是她太可疑。从我入宫以来,她表面上对我毫不关心,可事实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她几乎都知道。并且早已经部署好了一切,让不同的人去实施。”莼兮站起身来,背对着玄烨。她不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将他此时的样子刻画在了心里。

“你没有证据。”

“这不也是你一直无可奈何的吗?”莼兮一语道出玄烨的内心:“其实,你自己的心里也是怀疑她的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皇后娘娘的死?还是荣姐姐接二连三的出事?”

玄烨沉默了,她说的一点没错。自己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可是他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清楚这些谜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线团一点点的变大。

他之所以让莼兮这么放肆,一来的确是宠爱她的,希望她能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二来,莼兮与自己的目的很像,他们都想要弄明白。因为他失去的,远比莼兮要多得多。

“没有多久的时间了,我相信朝廷里又会有繁杂的声音响起,立后的问题又会被提出来的。”莼兮的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玄烨看着她的背影,很好奇,她究竟想要怎么做,去达成她的目的。

“我已经与宛贵妃达成了共识,就差三哥哥你了。”没错,她的最终目标就是拉着这个最后的决定者一起加入她的计划。

“我答应你。”玄烨毫不犹豫的应下,莼兮并不觉得意外。她猛地一回头,扑进玄烨的怀里。

“我的男人,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莼兮开心的笑着,即便是早已经知道结果,可听到他亲口答应,她还是忍不住兴奋。

这么多天以来,最高兴的时候,不是洗清冤屈,竟然是他的一句答应。

有了玄烨的保证,莼兮做起事来自然毫无顾忌。

虽然她不知道韩姬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让那些支持佟家的人一个个倒戈的,可事实证明,那样的方法很是凑效。

在朝堂之上,当立后之事被提出的时候,毫无意外的支持宛月的人多了一倍不止。

后来,莼兮猜测,这或许就是韩姬这么久来努力的成效吧。她开始渐渐的明白归闲楼存在的意义。

在归闲楼,只允许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出入。而这些,都是消息的来源。而朝堂之上,大多都是文官,也都无一例外的是世家子弟。舞文弄墨,自然不在话下,那自然而然也就都喜欢归闲楼那样的地方。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韩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他们的把柄。当然,要完成这些仅仅是韩姬一人之力肯定是不够的,虽然还不清楚韩姬背后有什么人在帮她们,但至少,莼兮知道,这个人一定与玄烨有关。

而莼兮,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亲自与仁孝皇后的叔父,索额图大人见了一面。

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可每一句都说中了要害,十句话两件事。

允诺了仁孝皇后的死的真相,以及太子地位的不可撼动。

在皇后去世以后,索额图的全部依靠,以及要维护的人就只剩下这个年幼的小侄孙了吧。即使是现在册立了太子之位,可谁能保证哪一日将来的皇后不会诞下皇子,废了他取而代之?

而莼兮就给了他一张他最想要的东西,一张宛月的保证书。

宛月不能生育,本来是宫中秘事。若非这个节骨眼上,宛月也不会告诉她。这也就是云月会入宫的另一个原因。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不可取的事情,使得他们得到了索额图的维护。

因为太子正需要这样一个嫡母,一个不会威胁到自己将来地位的皇额娘。

这样一笔交易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有益而无害的一件事情,不过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再说,仁孝皇后莫名其妙的去世,相信身为叔叔的索额图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皇宫内苑,他无从查起。而莼兮就正好给予了他所想要的一切。

在所有事情有按部就班以后,莼兮还送了佟若飞一份厚礼。

兰馨在她身边蛰伏了一年多,现在才是第一次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

莼兮只有一个目的,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莼兮的名声坏了不要紧,只要有玄烨相信她就够了。可是佟若飞不行,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出,她的皇后梦就完全破碎了。

当然,兰馨不会自己去传这些谣言,引起佟若飞的怀疑,而是买通了佟若飞身边的一个宫女。

而这个宫女也不是别人,正是韩姬之前送给佟若飞的杜若。一个水灵灵的,佟若飞打算将她献给玄烨的姑娘。

莼兮也不得不为韩姬的未雨绸缪所折服,不管从一开始杜若入宫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一刻,却成了她们最终目的的一颗很好的棋子。

佟若飞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身上会传出如此谣言。一时间,宫里宫外谈论的对象,早已经不再是莼兮的红颜祸水,而是佟若飞的生孕问题。

当然,莼兮并不知道佟若飞是否和宛月一样,患有此症。她只是散播了这样一个谎言,就像佟若飞命人散播自己蛇蝎心肠的谎言一样。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而佟若飞十年来一直没有生育的记录,成了莼兮最好的帮手。

这件事情又是从承乾宫传出来的,虽然杜若早已经知道自己的最终结果,可她仍然愿意放手一搏,将这谣言传的绘声绘色。

渐渐的,人们也就忘记了消息最初的来源。

佟若飞勃然大怒,可又无可奈何,她此时的处境与当初莼兮的一模一样。

压力以及恐惧都如潮水般向她扑来,这一谣言也终于让朝中仍旧坚持立她为后的大臣们哑口无言。

自古以来,生育都是皇家重中之重的事情。而身为一国之母,至少你不能失去这样的能力。如果,你曾经有孕过也就罢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哪怕是已经立了太子,百姓也不会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后。

莼兮这一仗很漂亮,很完美。让佟若飞受到了最大的创伤,不仅仅是名誉,更是心理。

在重重打压之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宛月坐上后位,而自己只能匍匐在她身下。

“十一年了,我以为我至少有了翻身的机会,让自己不用再看她的脸色,不必再装模作样,处处讨好于她。可我还是失败了。”佟若飞再无力参与这场后位之争,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得罪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一开始就错了,她应该像宛月一样,用尽心思将莼兮收归囊中,而不是将她越推越远,甚至失败的让她看出了破绽,成了敌人。

“娘娘,十一年都忍过去了,不妨再忍一忍,未来还长着呢。”怜雪的话令混沌中的佟若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的,她至少还不是一无所有。而她钮祜禄宛月也不是永远高高在上。

后位之争,这不是结束,不过才刚开始而已。

“好,让她做几天安稳的皇后,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登上后位付出代价。”佟若飞整个面部都变得狰狞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随着她的冷静都纷纷涌了出来。

“有没有查到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佟若飞问道。

“娘娘,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也不少,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察觉出来。”这承乾宫里大大小小的算上粗使的宫女,没有上百,几十个太监宫女总是有的。

这话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如何能查得出来。这样的手法,与她自己所用的手法竟然如出一辙。佟若飞不禁感叹,莼兮的学习能力。

佟若飞在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边有奸细的时候,做了一个大胆而又无可奈何的决定。她将除了自己身边最为信任的十余人之外,统统以乱嚼舌根的名义,发落去了辛者库。而杜若就在其中。

这是佟若飞作为拥有协理六宫之权,仅有的优势了。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换的这一拨人里面还会不会有人蒙混进来,可至少,她这一次不会再掉以轻心。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杜若入辛者库,也是精心设计好的一环。

章节目录 第15章 册封大典 在玄烨宣布立钮祜禄宛月为后之后的两个月内,都在为封后大典准备着。

这一次是大清开国以来最大的册封典礼。除了封后以外,更是对后宫十余位嫔妃一一晋封。

皇后以下,册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若飞为贵妃;皇后之亲妹,钮祜禄云月为妃。

妃以下为七嫔:安贵人李碧春晋为嫔,乃七嫔之首,为启祥宫主位;莼贵人郭洛罗莼兮晋封为嫔,赐号“宜”,为翊坤宫主位;荣贵人马佳以晴晋封为嫔,为钟粹宫主位;惠贵人纳拉慧艳晋封为嫔,为延禧宫主位;王贵人王恬如为嫔,赐号“敬”,为储秀宫主位;董贵人董芯蕊晋封为嫔,赐号“端”,为咸福宫主位;瑾贵人赫舍里瑾瑜晋封为嫔,赐号“僖”为长春宫主位。

嫔以下穆常在纳拉穆清晋为贵人,晋兰常在为贵人,晋答应戴佳香凝为常在。

尽管名义上安嫔成为了七嫔之首,可宫里人人尽知,真正意义上的七嫔之首是宜嫔。

尽管大典之上李碧春就站在莼兮旁边,可李碧春自己也仍然接受不了倒被莼兮倒压一头的感觉。

虽然往日的脾气已经不在,可此时也难掩心中的愤怒。

“为什么不让皇上直接封你为妃,这样岂不是更自在?”李碧春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怪异,也对,在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大声说话,只能咬着牙说给莼兮听。

莼兮兴致很高,因为她一抬眼就能看见前面佟若飞的背影,显得那样落寞。早前就看出她不高兴,现在亲眼看见自己所妒之人登上后位,心中不知有难受。

人向来如此,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多难受,自己就有多开心。

莼兮瞥了一眼说话的李碧春,戏虐一笑:“我可是为你安姐姐着想,若是我封为妃,姐姐见到我岂不是还要行大礼么,这可不是更让姐姐难过?”

李碧春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意外。却又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接,气得跳脚,还不能太过表现出来。

华丽的朝服,繁琐的钿子,让她本来就不适应,如此一生气,差点就要摔倒。

莼兮好心将她一扶,又说:“姐姐莫急啊,若是真想行大礼,可等莼兮真的册立为妃之时。现下与姐姐一同册立为嫔,位份上可是一般无二。务虚行此大礼呀。”

一听这话,李碧春哪里还能忍气吞声,就要动怒,却被旁边的王恬如给拉住。

莼兮看了她一眼,不屑一笑。心里想着往日王恬如的种种,感叹道,这个女人也真的是不简单。

短短三年,并无几次承宠,却因为讨好了太后,而一再晋封。

看到册立的名单时,莼兮还有些不信,特意问过玄烨。也只听他说是太后授意的,他也不好回绝。

那时候莼兮都有些后悔了,怎么自己不去太皇太后耳边吹吹风,这样至少也能封妃了。可转念一想,这也不是自己啊。若真想要名分地位,哪里还用特意去太皇太后那里,只需要跟玄烨一提,这事儿就简单的解决了。

只是她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自己的家世也并非很好,阿玛也只是正四品的佐领,虽在盛京,备受重用。可比起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大官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自己也没能再为皇上生出一儿半女,越级晋封,难免授人以柄。反正,这为妃为嫔,对如今的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因为不管怎样都差了佟若飞一截,要与她斗下去,还需要皇后的帮助。

被王恬如拉扯住,安嫔狠狠地看了莼兮一眼,仍旧是有些气不过,可如今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闹事,只得作罢。

而册封大典之后,皇后已经搬离了永寿宫,住进了只有一国之母才有权利住进去的坤宁宫。永寿宫也就留给了云妃一人独住。

当然,进了坤宁宫的皇后再不是永寿宫里的宛月,三天一次的议事,又恢复到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习惯。包括皇后自己,也包括莼兮。

册封大典当日,按照大清律例,皇帝都是要与皇后在一起的。今天也自然不会例外。

也许是久未与玄烨单独相处,这一刻的皇后显得十分的激动。可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自然不会发抖什么的,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罢了。

半夜,玄烨起床穿戴整齐就出了坤宁宫的大门。皇后自然没有阻拦,早已经料到,他如今是往哪个方向去。

“娘娘为何不将皇上留下。”紫言站在皇后身后不远处,与她一起目送玄烨的离开。

“明知道留不住,何必再去费那功夫。”皇后无奈一笑。连自己的后位都是那个人为她夺来的,那自己又怎么还奢望她将心爱的男子送到自己身边。

能有这样一夜已经是她的福分了,她不敢再多奢求什么。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永远都不会改变。她不是佟若飞,一心都放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上。

她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好大清的国母。

玄烨穿过隆福门,快步走向广生右门,再几步就在翊坤宫门前停下脚步。

梁九功会意的上前拍响大门,前来应门的是孔阳。

看见玄烨,倍感意外,梁九功却招呼他不要出声。

玄烨快步往寝殿走去,门前守夜的是拂儿,见到玄烨也是吃惊不已。刚要叫出声来,就被玄烨拦下,推了出去。

蹑手蹑脚的掀开帘子,看着重重纱幔下熟睡的身影,玄烨在床边轻轻坐下。

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熟睡中美丽的脸庞,玄烨竟就在床边坐着,看得出神。

睡梦中,莼兮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被人窥视,睡的及其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莼兮开始皱眉,嘴里还不断的低喃,说着梦话。玄烨将自己又靠近了些,耳朵凑在她的嘴边,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哪知自己才刚一靠近,一张小嘴就将他的左耳咬住不放。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床上的睡美人早不知在何时已经醒来,晓得被人偷窥,假装说梦话引他探下身来。

这一下,玄烨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嘴里不住的求饶:“莼儿,快松开!快松开!”

莼兮哪里那么容易就松口,一直轻咬着不放,还时不时的用舌头在他耳垂上画着圈。

玄烨被逗得奇痒不已,也将手伸进被子里开始挠她。

这一下,莼兮被迫松口,翻身就要去挠他。玄烨躲闪不及,被她挠得直乐。

两个人在床上打闹起来,及其暧昧。让门外偷听的人,想入非非,焦躁不已。

拉扯间,玄烨的衣服已经被莼兮半退,而莼兮的里衣早已经被扒开,香肩外露,好不诱人。

玄烨扯过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看准白嫩嫩的肩膀就是一口。不轻不重,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齿痕。

“我也得在你身上留点东西才行。”玄烨在她耳边说道,还不忘顺便在她脸颊上偷偷一吻。

莼兮也没安分,挣脱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偶尔挠他,偶尔打他,但每一下都只会让玄烨觉得那不是在打,而是在抚摸自己。

两人闹够了就相拥在一起,莼兮的手抚过玄烨的裸背,摸到之前那一道刀痕。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她绕到他身后,轻轻吻着那道疤痕。即便是用最好的膏药,也还是留下来淡淡的痕迹。

那一刀,得要多深,多痛。

泪水滴落在玄烨的背上,知道她在哭。每一次她看见了都会哭,导致好长时间他都不敢背对着她,怕惹她伤心。

“还痛吗?”这三个字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都会让玄烨喉头一酸。

“不痛。”尽管每一次的回答都一样,可莼兮仍然会因为这两个字而感到好受些。

玄烨伸手将她反拉进自己的怀里,抹去她的眼泪。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暂时忘记,不去伤心,不去内疚。

往往这时候莼兮已经被他温柔的吻迷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刚刚在为什么笑,为什么哭。

天蒙蒙亮的时候,玄烨才从翊坤宫离开。

梳洗好自己,莼兮也往坤宁宫去了。

这是封后以来,第一次晨昏定省,只能早去,不能迟到。

坤宁宫的气派到底是与别的不同,而如今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莼兮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后位不好取,可守住后位更是难上加难。谁能保证这一辈子都是安稳的坐在那里,接受世人朝拜呢?

哪怕是一国之母,恐怕都不能松懈半分。甚至,是一直紧绷着,不能放松一丝一毫。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一众嫔妃行了大礼,赐了座。

似乎进了坤宁宫都不似以往那般自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平日里多话的僖嫔都没有开口。

佟若飞已然只能落座于台基之下,面无表情,低着头品茗,也不说话,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打破沉默的还是莼兮,她向宛月提出,翊坤宫自舒袖死后便一直再无掌事姑姑。宛月也随了她的意,将这一职务交给了沐卉。

还说如今后宫诸位嫔妃的位份都与以往不同,这份例也都有大幅度的提升。

宛月已经吩咐了内务府的人将这些置办好,各宫的掌事在日落之前去一趟就是了。至于各宫的宫女太监,也都从新入宫的宫女们,按照等级划分了,中午之前就会被分派到各宫。

第一次的晨昏定省就在这些琐碎的杂事中结束了,出了坤宁宫的大门,每个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仿佛,这一刻才感觉到了与以往的不同。

那高高在上的人,不再是往日笑容满面的宛月,已经是一个高不可及的女人。那样的压迫感,伴随着每一个人,直到很久很久。

就连云月也说,一个人住在永寿宫里,姐姐曾经住过的房间,才明白了当初姐姐在里面的凄凉。

那这偌大的坤宁宫里,是否更显得冷清与孤寂呢?

章节目录 第16章 隐藏的阴谋 一切都因为册封典礼而平静下来,紫禁城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可这些似乎仅仅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小会儿安宁。

莼兮知道佟若飞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可她不知道的是事情会偏离了轨迹。这一次的灾难不再是冲着自己来的,却比以往每一次自己身临险境都要难以挣脱。

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顺其自然,自然到她们竟然没有一丝怀疑的就陷入了困境。

如今,大清虽然内乱不止,可经过这几年来的战争,已经取得了多次的胜利。虽未平定战乱,却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

自然而然的,那些周边的小国不会放弃结盟的机会,更不能逃脱几百年来的束缚。

每一年都会接到各个国家的朝贡,而每一次为了彰显大清朝的繁荣昌盛,也少不了让各国的使臣看清局势的机会。往往,在接待各国使臣的时候,都会分为两个部分。一来是皇帝与朝中大臣接待来臣,二来是以皇后为主的后宫嫔妃接待一同前来的妇孺。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来的还有不少的西方人,那些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洋人。

既然人家来献贡品,自然少不得要招待。对于刚刚荣登后位的皇后来说,自然是一大挑战。

尽管这几年来的历练已经让她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些事情,可到底是第一次,面对的又是完全不曾见过的种族,难免要亲自向太后甚至是太皇太后取取经的。

同时这也是考验韩姬成果的时候。自从韩姬受封以来,因为获得特许,韩姬将之前的很多歌姬舞姬都换掉了。如今她手底下全是她曾经在归闲楼招募的人才。

这一次统统的运用了起来,这也是玄烨当初会对她寄予厚望的重要原因。有她在,方可彰显大清歌舞之境界。

韩姬将自己的人分作两个队伍,这一次她并没有亲自参与其中。只是幕后教导。她对自己的人很有信心,况且玄烨也曾经下令,不到万不得已务虚亲自出场。

莼兮对这些都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她看清楚了韩姬的目的。至少,这是她其中一个目的。让自己在国际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正当莼兮与韩姬都为这些感到兴奋的时候,却不知道一场阴谋也悄然降临。

庭宴之上,莼兮端坐在席前,心中还不禁称赞,这场盛宴举办的相当的好。她看向皇后,心知这一次她是真的认真起来了。这恐怕也是她表现自己的一次机会。

看着昭圣正举杯与对面的金发女子对饮,莼兮也不禁觉得这一场宴会真的与往日的不同。至少,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儿。虽然听不太懂她说的话,可彼此之间的肢体动作却让人很是开心。即使没有语言的交流,仅凭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似乎真的能都明白彼此要说的话一样。

莼兮在心中不由想到,自己或许还应该多学习一切外文。因为她看到了令自己惊讶的一幕。

她看见韩姬正与那几个外国女子相谈甚欢,这一刻几乎在场的人都又惊住了,韩姬又一次刷新了她们对她的看法。

莼兮一直以来都知道韩姬博学多才,可不想这西方人的语言,她竟然也会,还十分的流畅。

似乎是应了那几个金发女子的邀约,只见韩姬走到昭圣的身前。

“老祖宗,似乎今日韩姬也是偷不得懒了。”正当所有人在对她的话感到疑惑的时候,又听见她说:“方才几位来自西方的客人,说我们东方女子的歌舞与他们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所以韩姬想要让他们瞧瞧我大清是不可与他们同日而语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一片喧嚣。但很快都安静下来,等着昭圣下决定。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昭圣点头答应:“堂堂大清,岂能被几个宵小看扁,哀家准奏。”

这一场计划之外的表演,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这一场宴会,不仅仅是后宫嫔妃,也有不少王爷世子的福晋、格格,甚至是大臣的夫人。其中大多数都是为了亲眼目睹这传闻中的绝色而来。

在知道韩姬今日不会有表演的时候,很多人都泄气了。可这突然的一场意外,却又让她们热情高涨。

韩姬之名早已经名扬天下,经过殿前一舞,更是家喻户晓。

外界对她的传闻多如牛毛,绘声绘色的将她比之仙女下凡,可到底没能亲眼所言,不免遗憾。

而今天,韩姬的一舞又令所有人都觉得奇妙。那曼妙的舞姿,又一次让看见这一幕的人为之动容,久久不能回神。

一舞完毕,那几个金发女子自然是赞叹不已,不敢再说东方之舞比不过西方的。

韩姬邀请她们献舞,也自然没有人推脱。

看着西方的舞蹈,莼兮看得也是有些呆了。第一次见,确实很新奇。况且一直没能从韩姬的美里出来,如今又见到新鲜事物,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那几个金发女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韩姬,又对她说了什么。莼兮隔得远,自然听不清,可即使是听请了,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说什么。

正纳闷儿,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韩姬又开始翩翩起舞,而这一次跳的却是刚刚那几个金发女子跳的西方舞蹈。

仅看了一回,韩姬就找到了精髓,跳的甚至比原版的都要好。那几个金发女子自然不乐意,却又不得不佩服。也跟在韩姬身后跳了起来,仍不过瘾,还上前拉了僖嫔与莼兮一起起舞。一下子,场面就热闹起来。

昭圣与一干看客,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逗乐,笑的合不拢嘴。

这也许就是一种国与国之间的友谊,而显然,这些是昭圣所乐意见到的。

被硬生生拉到台上的莼兮也开始学起西方人的跳法,虽然不熟悉,还有些别扭,可被这氛围一带,也飞快的融入其中。

僖嫔自然也不甘落后,本就善舞,学起来也很快。

渐渐的,加入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李碧春与王恬如都被人拉了出来。

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随着丝竹之乐显得热闹非凡。莼兮不禁想着,这究竟是韩姬的功劳还是那几个金发女子的功劳。

不一会儿,连一直久坐在旁的云月也被拉进来她们的舞蹈圈子,一时间场面更加热闹了。也不知是谁开始高歌,大家都随着这声音开始漫然舞动。

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的心情了?又有多久没有这样自然而然的就随着开心而笑了?

她们不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有多难得,才能拥有这一刻的快乐。

只是,往往在这样的快乐之后,需要付出加倍的痛苦。她们从不曾想过,这份忧伤与难受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场面,明明是高歌欢舞的场面,突然之间就安静了。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禁止了一切的流动。

无数声尖叫划拨耳际,莼兮只觉得耳朵里传来轰鸣之音。仿佛这一刻整个人都不能动了,她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幕就的发生。

原本围拢跳舞的人突然之间就散开了,像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四处逃窜。

莼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惊讶的看着那倒下的人影,以及站在一边手握着匕首的韩姬。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人看清这一幕是怎样发生的,甚至没有人听见那倒下的人有没有求救,有没有惊慌失措。

很显然,被这一幕惊住的人不仅仅是莼兮,还有韩姬自己。

她不敢相信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手握着这一柄沾满血迹的匕首。它从何而来,它又为何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倒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几个金发女子中的一个。

她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甚至是不敢相信,她自己就这么被一把匕首捅到了胸口,自己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一大片血沿着伤口蔓延开来,将那金发女子身上所穿的金色洋装染红。

莼兮仍然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她轻抬双眸,看着也同样一脸疑惑的韩姬,正在手中的匕首与倒下的人之间徘徊着。

“来人,将刺客拿下。”她听见宛月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然后就看见一群侍卫跑着上前将韩姬拉扯住往外面带。

莼兮没有丝毫的犹豫,出于本能的,她冲上前去想要将侍卫中的韩姬拉出来。可仅凭着自己弱小的身姿,根本连韩姬的衣袖都碰不到就被挤了出来。

莼兮重重的摔在地上,也顾不得疼痛,顾不得旁人惊讶的目光,她又冲了上去。结果与之前一样,她又一次被挤了出来,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四周传来的尖叫声,哭声,莼兮似乎已经听不见了。就连韩姬在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清,只能看着她的嘴形,读出了唯一明白的两个字“王爷”。

莼兮想要再一次的冲上去,却被昭圣一声令下,让人给拖开来。

所有人都困惑了,在她们的眼里,莼兮与韩姬应该是不合的。当初与她下棋,受了辱,还气了好多天。可她此时此刻的做法,却完全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被人带走了一样。

而最应该与韩姬亲近的佟若飞,却一直远远的观望着这一切。

韩姬还是被带走了,在莼兮的眼里,就这样被带了出去。谁都不明白究竟发生过什么,一个绝色的妖娆女子,一个大清特封的女官,为何突然拿起匕首杀了西方的客人。

莼兮木纳的回过身子,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看到佟若飞拿起酒杯对着她敬酒再一饮而尽的时候,莼兮终于明白了。看着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容,莼兮才知道这一场闹剧与死亡,是有人精心谋划好的局。

章节目录 第17章 惴惴不安 莼兮整个人突然就没有力气了,从那些压制住自己的侍卫手中滑落,跪坐在地上。

她不去求昭圣,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即使她们都相信韩姬不可能这样做,可这件事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在场的都是证人,而凶器还是在韩姬自己的手中。

莼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翊坤宫的,她也不知道那一场闹剧是如何结束的。唯一能想起的是看见佟若飞那得意的一笑 。

她知道那些西方人是不会善罢甘休,即便玄烨已经在第一时间安抚了他们的心,可毕竟自己的族人在他乡遇害,谁能做一个安稳等待的人?

因为事情发生在内廷,所以韩姬暂时被关在了慎刑司,一切交由内务府的人去查办。

当然,在莼兮的强烈要求下,玄烨特意派了张鹏翮入宫协理彻查此案。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莼兮早已经没有任何食欲与睡意。在玄烨的劝诫,沐卉的苦苦哀求下,才勉强吃了几口。

可即使是躺在床上,莼兮也无法闭上眼睡去。只要合上眼,就能看见韩姬被带走,佟若飞洋溢笑容的那一幕。

心里骂了自己千次、万次。为什么要让韩姬入宫帮自己,为什么要拉扯她进入这深宫的争斗里?

即使韩姬再能揣测,再聪明,可哪里就一定能够击败佟若飞这只老狐狸。佟若飞在后宫十几年,又从小出入宫廷。这些手段,早已经是驾轻就熟。她们怎么会这样大意,怎会相信她就这么好骗。

最大的错误就是让韩姬入宫,让她身临绝境。这一刻莼兮的害怕与愧疚达到了极致。尽管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样才可以找出线索去救她。可她仍然被巨大的心理作用折磨着,无法集中精神。

她甚至忘记了韩姬之前说过什么,连那唯一看懂的两个字,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一直到翊坤宫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她从未见过他,却觉得他很亲切。一副侍卫的打扮,看装束应该是三等侍卫,也难怪可以出入内廷。看他长相俊俏,肤色白皙。倒是不像武官,反而像个书生。

当他报上名字的时候,莼兮才知道自己见到的是怎样一个少年英才,也明白他这浑身的书生气息是从哪里来的了。

纳兰容若,大清有名的才子。虽然年纪尚轻,可本事不小。又是出身贵族,自然成了京城里有名的公子爷。

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是却头一次见到了本人。仔细一想,以韩姬这样的女子,认识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若说认不得反而会觉得奇怪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可他来找自己,说明他很是关心她的。

打量了许久,莼兮才问他:“纳兰公子找本宫做什么?”

“宜嫔娘娘,下官知道你与韩姬的关系匪浅,昨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你如今也是心急万分,下官只是想尽绵薄之力,救她出来。”纳兰容若的话莼兮一点不觉得意外,昨晚自己那么一闹,谁都能想明白她与韩姬之间有交情。

“我如何信你?”莼兮试探的问他,看他有些纳闷儿,显然是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被信任的问题。

“下官……”纳兰容若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莼兮又道:“在我还不清楚你真正的目的以前,我不会相信你的,你先回去吧。等你找到一个好的借口,或者一个能让我信服的说辞,再来吧。拂儿,送客。”

莼兮就这样将纳兰容若轰了出去,只是因为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不想去贸然相信一些不知道能不能信任的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又中了别人的圈套,反而害了韩姬。

纳兰容若走后,莼兮立刻让沐卉准备一下,她要亲自去慎刑司探望韩姬。

刚走出翊坤宫大门,便又看到了那个俊俏的身子。

他竟然没有离开?难道是在等自己改变心意吗?

莼兮容不得多想,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继续走。

“娘娘。”很显然,纳兰容若并没有要轻易放她走的意思,几个快步就绕到莼兮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举动莼兮愣住了,她所听说的纳兰容若是个偏偏少年郎,有学问,有胆识。可他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对另一个人下跪。这完全没有必要啊,她不过是后宫的嫔妃,他也不必对她行此大礼。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诧异,可莼兮心中唯一的目的就是韩姬的安全。若是以往,不必他下跪,她都可以选择相信他。现在不可以,她分不清这是否是他做的一场戏,为了靠近自己,更陷韩姬于死地。

在没有弄明白之前,她不会相信。

莼兮仍然没有理他,却是吩咐了拂儿出来,让他有什么就跟拂儿说。

纳兰容若也不曾想到莼兮此时的决绝,似乎根本不想给他任何的机会。可如果真的如此,她又为什么让拂儿出来?

“公子,先起来吧。”拂儿将纳兰容若扶了起来。自从兰馨离开,她一直深受莼兮信任,此时莼兮的举动,她也是可以猜度几分的。

“请公子不要怪罪我们娘娘,她只是太过担心韩大人而已,不是有意对公子如此,请公子见谅。”拂儿福身行了一个礼,满是歉意。

若非她早知莼兮心性,恐怕此刻也会觉得她冷血无情。

纳兰容若回了礼,就匆匆离开了。

莼兮来到慎刑司,花了大价钱都没能买通守卫让莼兮进去。

“你们知道你们面前的是谁吗?可别蹬鼻子上脸,非要我们娘娘去找皇上亲自过来吗?”沐卉实在气不过,如今连银子都不好使了。只是见一见,何须如此?

“这……”守门的侍卫有些为难,可沐卉的话的确没错,又不敢得罪。只是上面传下话来,不允许探视,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们犹豫,沐卉也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推开拦住的刀,又立刻对莼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莼兮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了进去。沐卉一直在前面开路,莼兮就紧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韩姬所在的牢房,看着牢里昏迷不醒的人,莼兮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那件华丽的朝服,早已经破烂不堪,隐约还能看见划破的地方渗透着血迹。

“谁,是谁用的刑?”莼兮早已经眼前的一幕吓住,沐卉惊叫一声,却没有人回答。

沐卉又大吼一声,仍旧没有人敢站出来承认。谁不怕死,谁不怕宜嫔一怒之下,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然后自己就变成了乱葬岗里的腐尸。

莼兮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呜咽着喊道:“把门打开。”

仍不见有人敢动,沐卉立刻上前抓住一个狱卒,用力摔到牢门前:“开门。”

那狱卒被吓得不轻,左顾右盼着期待有个人能够救救他,可一眼望去全是一群跟他一样颤颤巍巍的人,而沐卉正是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看着他。

他浑身都在颤抖,从腰间拿出钥匙,几次都没能将牢门打开。沐卉没有了耐心,一把将钥匙夺去,打开了牢门。

莼兮走了进去,看着躺在草堆里,面无血色,浑身是血的韩姬。这样瘦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责罚。

她不禁责怪自己来得晚了,还是让她受到了伤害。每一次自己有困难,她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而这一次,她竟然来得这样晚,害得她如此模样。

拨开凌乱的发丝,看着那张倾城的容颜。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仍然还是那么美,那么漂亮。如果不是浑身的伤痕,一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快请太医。”莼兮无力的吐出几个字来。沐卉立刻冲出牢房,威逼着一个狱卒去请,然后又回到莼兮身边。

这样的韩姬,是她们从没有见过的,那样没有生机,没有血色。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她就成了这般模样。任谁见了,恐怕都会心疼。

真不知那行刑之人是如何下得去手的,竟然对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残忍至此。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眼泪还是没能忍住的往下掉,哪怕她再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她看见韩姬这样,还是受不了。

想着过往她们的种种,韩姬一直以来都是在扮演着保护她的角色。而她自己,又何曾为她做过什么?

相识以来,她把自己当作亲妹妹对待。可现在,却将她害得如此田地。

她怎么能以为佟若飞那样的狠角色,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她们。早不知何时,已经知道韩姬与她的关系,不说破,只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她不得不承认,佟若飞这一仗赢得太漂亮。她甚至无力去解开这个谜局。

韩姬受这么重的刑罚,昏迷不醒,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开不了口,让她们找不到线索。

“姐姐,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告诉莼儿,莼儿应该怎么做。”莼兮抱着她,却不敢太过用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碰到她的伤口,让她更加痛苦。

沐卉背过身去,实在不忍心看着这样一幕。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的残忍,让这么美好的一个人遭受这样的罪。

太医看过之后,沐卉为韩姬上了药。知道她不会这么快醒来,莼兮决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为她平反。她一刻都不想让韩姬留在这个地方,可是她却不能就这样将她带走。她不能,也带不走。

“给她这里好生收拾,本宫会差人将最好的被褥用具都送来。一日三餐本宫也会准备好,让人一起拿来。如果你们还敢对她用刑,最好永远都不要让本宫知道。否则,本宫必定十倍百倍奉还。”临走前,莼兮只说了这样几句。

就是这样几句话,让所有人都开始对着宜嫔娘娘感到畏惧。仿佛多年来的好言好语已经不能奏效了,这一次是警告,下一次就没那么简单了。谁都知道,宜嫔向来是说到做到。

章节目录 第18章 急痛攻心 走出慎刑司的大门,就看见张鹏翮与一个未见过的官员迎面而来。

“是谁将人放进去的?”那人见莼兮是从牢里出来的,火冒三丈,随即就对着门前的侍卫吼道。

“大人,这……是……是宜嫔娘娘……”吞吞吐吐的一句话,却让那位大人不敢再放肆。

哪怕官再大,也要给皇上的女人几分薄面。更何况,还是一个深受皇帝宠爱的女人。

“下官慎刑司郎中巴查参见宜嫔娘娘。”

张鹏翮见他行了礼,口中又念叨着她的名号,这才明白过来,她的真实身份,立刻也跟着行礼。

“张大人。”莼兮走到张鹏翮身边,沐卉立刻上前拉了他一把。“很抱歉一直以来隐瞒了我们的身份,也谢谢你多次的帮助。”

张鹏翮尽管很意外,却也能想到她与玄烨的目的。原来一直以来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人竟然是当今圣上,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宠妃宜嫔。

“娘娘过谦了,下官只是略尽绵力,不足挂齿。”张鹏翮想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有多复杂。他原以为今日受命前来查的是一件凶杀案,可看到莼兮从牢里出来,方才明白这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大人,这件事情可能会有点复杂。与你以往查的案子不同,莼兮还望大人可以尽心尽力。”

张鹏翮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一次,又要劳烦张大人了。只要案子能够查清,还韩姬一个清白,莼兮必定予以重谢。”莼兮还因为刚刚牢里看到韩姬的那一幕而没能缓过来,此时见到张鹏翮又是百感交集。她甚至有些开不了口去请求他,可她又必须这样做。

“娘娘放心,于工于私下官都会全力以赴。至于答谢,就算了吧。既然娘娘如此信任下官,就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听到莼兮口中韩姬的名字,他才知道这牢里关押的竟然是前段时间皇上亲封的六品典仪。

他想起上一次在房州客栈前见到的那个背影,想必就是她吧。他也很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怎么会卷入这样一场风波。

“听到大人的话,莼兮终于可以放心一点。”莼兮低头言谢,听到张鹏翮的话,她心里似乎有了希望。

这两年,张鹏翮在刑部破获的案子已经不少,为人又清廉。在诸多受他帮助的百姓来看,这就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莼兮不禁觉得当年能够与他相识,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娘娘,下官也会尽心的。”

他们一席谈话,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跪着不敢起来的人。

莼兮走到他面前, 低头看着他,厉声道:“不管大人是否有对韩姬用过刑,昨晚的事情过去也就罢了。可本宫仍旧发现大人如此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相信大人不会想要知道本宫会在皇上面前会如何为大人美言。”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那人也实在经不起吓,莼兮突然也就明白过来。这样一个人,怎么有胆量对韩姬动手呢。看来,又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置她于死地吧。

莼兮没有再搭理他,与张鹏翮道了别,就离开了。

秋风萧瑟,纵然美景依旧,却也无心再去欣赏了。

穿过重重宫门,莼兮并没有回翊坤宫,而是去了承乾宫。

即使是沐卉的劝阻都已经没有用了,莼兮此刻是铁了心的要去会一会佟若飞。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这个与她的翊坤宫东西相隔,遥遥而立的宫殿。

若说怒火冲天,已经形容不了莼兮如今的模样了。她实在无法忍受今日佟若飞的所为,怎么能够如此的心狠手辣。

看到莼兮这阵势,门前的宫女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往佟若飞的寝殿跑去。

大殿里,莼兮看着姗姗来迟的佟若飞从门口进来,她行了礼,却并没有坐下。

佟若飞坐在榻上,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眼,莼兮只在她眼里看到了不屑与同情,还有那一张永远保持着微笑的脸。

可她还轮不到佟若飞来同情。莼兮在心里说着,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凭什么坐在这里以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她?”这句话莼兮几乎是吼出来的,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顾不得什么将来。此时此刻,她很想看看这张温和慈善的脸下,有着怎样一张丑恶的嘴脸。

“宜嫔在说什么?”佟若飞似是受了惊吓,往后一缩。

多么令人厌恶的口吻,多么令人恶心的样子。这样假惺惺的又是要做给谁看。

“娘娘不明白莼兮在说什么吗?还是不愿意去明白?她做了什么要你费尽心思的要置她于死地,你我的恩怨,何苦要牵扯了旁人。”莼兮见状,冷笑一声,又朝着她走近了几步。

“宜嫔,你可是受了什么惊吓?怎么竟说些本宫听不懂的胡话。”佟若飞并没有因为她的指责而胆怯半分,反而关心起莼兮来了。

她站起身来,拉住莼兮的手,左看看,又看看,仿佛在看一个病人一样。

莼兮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又是一声冷笑:“娘娘何苦要装模作样?如今殿中不过你我二人,何不把话摊开来说。您有气,冲着我来便是,她是无辜的。你失去了东西,凭什么要拿别人的性命来偿还?她不欠你的,顶多就是对你少说了几句实话。是你自己不肯问,没有查清楚就要她进宫。你凭什么要毁了她?”

“宜嫔说笑了,韩姬今日落得这般田地,与本宫何干呀?她与你是否交好,对本宫是否真诚,本宫并无心去管。她只是本宫的一个老师罢了,况且本宫与你们无怨无仇何苦要害你们?”

看着佟若飞如此冷静的回答,莼兮自嘲起来。她是如何做到的?在别人指责她的时候,都是一副善良无辜的模样。显得自己多像一个疯婆子,受了刺激在她面前瞎说。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啊?”莼兮怒吼一声。

“来人啊,快去请太医,看来宜嫔病的不轻啊,该不是烧糊涂了吧。”佟若飞可不理会莼兮此时的愤怒,她伸过手来轻抚莼兮的额头,然后立刻吩咐门前的宫女。

莼兮满是怒火,却无处可发,她如今能将她如何呢?都这样了,还敢胡诌别人的不是。

“娘娘无需再惺惺作态,莼兮有没有病,需不需要请太医,莼兮心里最清楚。既然娘娘不愿承认,莼兮也不再勉强。可娘娘一定要记得今日的一切,若哪一日历史重演,恐怕娘娘会吃不消。”

莼兮将她的手拿开,一字一句很是用力,仿佛不像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要自己牢牢记住今日种种,总有一天会还给她的。

“娘娘想看到的不过是莼兮的不幸,只可惜,娘娘的希望怕是永远都不会成真的。”

丢下最后一句,莼兮转身离开。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出门之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那是胜利的笑声。就像她们合力将皇后之位从佟若飞手里夺走的时候一样。

仿佛她看到的当时佟若飞的痛苦,如今她也不正是如此吗?丢了孩子,丢了名誉,丢了性命都没这么痛。韩姬是她不能没有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的人啊。她不能丢,绝对不可以。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听沐卉的话,不应该来这里。佟若飞这样厉害的人,又怎么会害怕她三言两句的责难。

没有证据证明韩姬的清白,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情与她有关。

每一次,每一件事,好像都是这样。明明就有线索说明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可每一次都欠缺了证据。

回到翊坤宫的之后,就见拂儿进来回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那些西方来的使臣,果然不肯善罢甘休。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人来承担,有人来堵住他们的嘴。

莼兮几乎能够想象玄烨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的场面。他一直以来都是维护她的,她知道。

朝堂上的压力,她无法给予他帮助,她也无法与他共同承担。她现在能做什么呢?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无能为力吗?

不可以,她不能让这些事情由玄烨去承担。如果没有找出真相,玄烨因为自己也不会杀了韩姬。可是韩姬的名誉呢?不可以没有。

她多年来的努力,她最为珍视的就是她的名誉。如果找不到真凶,韩姬恐怕宁死都不愿意苟活着。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可又那么的复杂。现在韩姬昏迷了,再也没有人能清楚那一刻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可她不信这个邪,那么多的人,总有一个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总有一个人可以证明韩姬的清白。

她该怎么做?让玄烨将那日在场的人都一一排查吗?这倒是不难,可她们会说真话吗?

她突然想起,自己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又要从何查起呢?

这件事情一定不是佟若飞身边的人做的,她那么小心,又那么决然的否定,她一定只是幕后的操纵着,那么是谁实施的呢?

章节目录 第19章 唯一的提示 莼兮坐在榻上,早已经是坐立不安。即使脑子里飞快的转动,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可仍旧是一无所获。

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时间过得很快,可她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门外又有了吵嚷之声,莼兮正欲开口让他们安静,就看见拂儿跑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憔悴的女子。

莼兮一见到她就立刻从榻上起来,跑到她身边,抓过她的肩膀就问:“你跑哪里去了?”

雅楠一脸的愁容,被莼兮抓搡着晃了好久,才听见她口齿不清的说:“我去了裕亲王府。”

莼兮顿了顿手,松开她的肩膀,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安静下来继续听她说。

“我以为王爷可以救她,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回了王府去找他。可我足足等了半日都没能见到他。”

“裕亲王不肯见你?为什么?”莼兮疑惑,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笑:“原来姐姐说的王爷,就是裕亲王,我怎么现在才想起呢。唉!姐姐如今住在王府里,自然与裕亲王熟络,找他帮忙说不定有用。”

正在莼兮为想起韩姬被带走前留下的唯一明白的两个字的时候,却又听见雅楠说:“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我没能见到王爷。一开始我听大福晋说王爷不想见我,我还以为是王爷还在生姑娘的气,不愿管她了。所以我就在门外跪着,苦苦求着。当我苦苦跪了半日,已经陷入绝望的时候,才有一个平时熟悉的小丫鬟跑过来偷偷告诉我,王爷根本没有在王府里。”

“是大福晋故意要隐瞒你,不想你知道王爷的下落?”莼兮一听,心中满是愤怒。她对裕亲王的大福晋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可如今看来也不是一个和善的角色。

明白人一想就能知道,韩姬在王府住了那么久,王爷对她又是极好。想必身为大福晋的她早就已经看不惯韩姬,巴不得她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怎么可以让王爷去救人呢。看来,裕亲王根本不知道韩姬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一个女人的妒忌,真的会害死人。

“我知道大福晋的用意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王府,想找到王爷的去处,却也只是打听到了王爷在三天前就已经出京了。”雅楠满脸的悔意,如果她能够早一点发现,至少不至于在王府耽搁了半日。

“三天?出京三天你都不知道?这么说来,裕亲王早已经在使臣觐见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莼兮皱起眉头,如果韩姬口中所说的真的是王爷,那一定是裕亲王能够帮到忙,可如今她们连裕亲王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该如何是好?

雅楠的声音更显得无力,叹着气说:“五天前,王爷与姑娘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姑娘就带着我匆匆离开了王府。之后又一心筹备接待那些西方人的事情,一直都留在掌仪司,根本没有再回去过。王爷的去向,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争执?看来韩姬与裕亲王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如今刚有了些眉目就又丢了希望。听说裕亲王向来随性,出门从不告诉家里自己要往哪里去。她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呢?

莼兮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玄烨帮忙,吩咐了拂儿去乾清宫等着,玄烨一回宫就即刻告诉他自己要找裕亲王帮忙。想必玄烨应该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裕亲王。

莼兮与沐卉还有雅楠商议了许久,决定还是要从当日在场的人里,问出一些线索。

莼兮最先想到的就是云月,那一日她也被拉着一同跳舞,离得也很近。纵观当日一起舞蹈的人里,唯有她最为可信,莼兮也愿意相信她。

让雅楠打扮成宫女的模样,莼兮带着她与沐卉去了永寿宫。

进了永寿门,一眼就看见云月正在院子里打理她种下的波斯菊。这是宛月搬离永寿宫之后,她开始种的,如今也已经开始发芽了。

见到莼兮过来,云月很是开心,放下手中浇花的壶,走到她跟前。

“参见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莼兮微微一拂身,见了礼,云月抬手让她起来。

云月拉着她往殿里去,随口就叫宫女送来莼兮爱喝的奶茶。

莼兮刚刚坐下,面对着满脸笑容的云妃,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沐卉在身后催了好几次,莼兮才深深的呼吸一口,问道:“姐姐还记得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云月并不意外她这么问,反问道:“你与韩姬究竟是什么关系?”

来这儿之前,莼兮就已经猜到,以云月的性子,一定会追问自己。她也不隐瞒,如实说道:“与云姐姐相识以来,莼兮一直都是信得过姐姐的,也不把姐姐当外人了。我与韩姬是在入宫之前就已经结下了缘分,一见如故,随之结拜为姐妹。”

云月听了点点头,她见到韩姬的时候,也挺想认识她的,也佩服她那样的女子。清新脱俗,又多才多艺,纵有倾城之貌却又温柔如水。

她不禁为莼兮感到高兴,与这样一个人结拜,真的是好福气。听了莼兮接下来的话,更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我曾多次遇难都是韩姬出手帮忙方能化险为夷,上一次后位之争,她暗中也是出力不少。她一心为我,我却害得她身陷牢狱。”

云月不解,问道:“如何说是你害得她?”

“这件事情与佟贵妃脱不了干系。”莼兮说。

“你肯定?可有证据?”云月又问。

“虽无证据,可我知道一定是她。”莼兮将自己早上去承乾宫的事情又说与云月听。

云月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便问:“你跑来问我做什么?”

费舌这么久,见云月终于提到目的,莼兮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姐姐当日也在场,不妨想一想当时的情景。我站的稍远了些,又给挡住了,没有见到那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注意。”云月仔细回想起来:“谁也不曾想会闹出如此事情,一开始也是开心过了头,哪里还能看清楚那些。”

“佟贵妃不就正是用了这样的计谋吗?喝了酒,又在兴头上。”莼兮微怒道,想想都觉得可恨。

“不过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一事。我虽没能看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可我却记得这群舞之事是由那几个西方人提出的。我也是被她们拉扯过去的。”

云月这样一说,莼兮也觉得奇怪。当日韩姬本来就不应该在场献舞,有那些精心挑选,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舞姬就够了,无需亲自出场。

可也正因为那些西方人的挑衅,韩姬才会被迫献舞,然后韩姬才顺理成章的邀请她们舞蹈。

想到这里莼兮就完全明白了,那场宴会,根本就是精心设计的局。只是那些西方人又怎么会这么听话的,将韩姬引入局中呢?

如果她们所料不错,这件事情是佟若飞的意思。可佟若飞又是怎么让那些西方人听她的话呢?

“你也觉得奇怪吧?”云月见她陷入沉思,便知道她现在与自己的想法一样,都对昨晚的事情感到怪异。

“看来,这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要想弄明白,还要从那几个西方人下手。”莼兮理清了思路,急忙叫沐卉去一趟慎刑司,告诉张鹏翮自己的猜测,并且让他好好查查那一具死掉的西方女子的尸首。

也许,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西方人。

莼兮也明白过来,原来韩姬口中的王爷,指的或许根本就不是裕亲王,而是恭亲王常宁。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佟若飞在幕后操纵,而实行计划的人就是他。

是自己一直都忽略这个存在,以为恭亲王与佟若飞的关系只是平常,他也只是被佟若飞利用,让韩姬入宫而已。

看来这件事情参与的人一定也不少,王恬如被那几个西方人拉着参与进来也一定不是巧合。为了掩人耳目,她们不惜再拉出了自己。可事情发生的时候,偏偏是她离韩姬最远的时候。云月没能看到,因为她也被挡住了。

那几个人根本就是将韩姬包围住,挡住一切视线,再动手将其中一人杀死,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匕首放在韩姬手中,在韩姬受到惊吓的同时,散开来让所有人都看到死者倒下的样子。这样韩姬就变成了在总目睽睽之下刺杀来使的凶手。

正在莼兮为这一发现感到诧异与惊悚的时候,又一个消息让她险些崩溃。

拂儿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最坏的消息。

早朝到这个时间都还没有结束,诸位大臣纷纷为昨晚的事情争论不休。

事情越闹越大,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已经开始提议说要将韩姬转交给三司共同处理,这事情已经不属于后宫的范畴,已经成了国事,且是与外交有关的大事。

这下莼兮彻底的懵了,如果韩姬真的被转交了过去,那即使是张鹏翮会被奉命查案,也一定会有人阻碍。到时候,就已经是将韩姬放在了最明显的位置,佟家的人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定罪。

“皇上应允了没有?”莼兮问。

“还没有,正据理力争。”拂儿摇头。

莼兮凄惨一笑:“恐怕到最后也还是会妥协的,这已经不再是一件单纯的命案,已经有人将它与国家社稷沦为一谈。难道,姐姐真的救不了吗?”

“也不尽然。”云月安慰道:“其实,只要我们抓紧时间,找出真相,韩姬就不会有事。”

莼兮苦笑:“比快吗?我们又有几分胜算。”

“娘娘不要灰心啊。”拂儿也说。

“娘娘,雅楠已经做好了随姑娘一起去了的打算。”

雅楠的话让莼兮一个激灵,随她一起去了?不可以,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对着雅楠认真的说:“本宫一定会救她的,你不许死,你们都不许。”

章节目录 第20章 突破口 张鹏翮的行动力很快,在听完沐卉的转告之后就立刻亲自带人去检验了尸体。在黄昏之前就已经派人来传信。

出乎意料的是,张鹏翮已经很确定死的那个女人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西方人,根本不可能是人假扮的。这一消息让莼兮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自己的猜想竟然错了。

她这时候还没有离开永寿宫,云月也还在,两人又经过一番讨论,各种猜测都觉得不对。认定还是要从恭亲王那里查起,否则又会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这时候,门外有宫女进来回禀云月,说是有人求见。

云月也觉得奇怪,让莼兮暂避,于是莼兮带着沐卉与雅楠躲在了内间的布帘后面,轻轻勾起一个角,看看是什么人。

来人让莼兮倍感意外,那人竟然是早上才到翊坤宫求见的纳兰容若。他仍旧是一副侍卫的打扮,头上的顶戴花翎很容易就被认了出来。

听见他对云妃说来永寿宫的目的竟然是来找自己,莼兮更感到意外。她在这里打听一下倒是不难知道,也究竟什么事情要这么麻烦的不惜找来。

早上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她并不信任他,怎的这个时候又跑了过来。

莼兮也不想再躲避,又见云月看向这边,索性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参见宜嫔娘娘。”纳兰容若的声音很好听,与他的样貌不同,不是那种细细的音调,反而很醇厚。

莼兮看了他一眼,坐回刚刚的位子,心中虽然疑惑不已,可也没有表露出来。

“纳兰公子找宜嫔所谓何事?”云月见莼兮并没有问话的意思,刚刚谈话间也有提及纳兰容若之事,虽然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可与莼兮一样,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下官知道两位娘娘都在想办法救韩姑娘,下官是真心想要出一份力。”纳兰容若也不拖沓,直白得厉害。

莼兮仍旧是面无表情,盯着他低下的头说道:“本宫早上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吧,本宫并不信你,你凭什么要本宫用你呢?”

还没等纳兰容若回答,云月倒是想起一事:“本宫记得你是明珠大人的长子?这么说来你与惠嫔的关系应该很不一般吧?算起来应该是远亲。对吗?”

纳兰容若并无意隐瞒,点了点头,可话语间却多了几分撇清:“不错,可在下与惠嫔之间并无什么联系,在我还小的时候,惠嫔娘娘就已经入宫,我与她可以说几乎没有见过几面。”

云月自然也是知道的,惠嫔入宫得早,算起来也快十年光景,即便幼时与纳兰容若见过,可已经久居深宫多年,关系早就淡了。可转念一想,这佟若飞与恭亲王不就正是这样,现在两人联系频繁不说,还合谋作了这样一出好戏让韩姬入狱。有了前车之鉴,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云月看了一眼莼兮,见她低头在沉思也不知想什么,就又看着纳兰容若说道:“到底是有亲戚关系的,本宫如何信你不是惠嫔派过来的人?”

“娘娘,不管在下说什么,相信两位娘娘都不会信任于我。但我对韩姬姑娘的心意是真的,我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纳兰容若说得很真诚,莼兮也看向他,却依旧没说话。

“我相信他。”这时,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的雅楠也钻了出来。

“为什么?”莼兮终于开口,眼睛还是看着纳兰容若,没有一丝想要移开的意思。

雅楠两三步走到莼兮面前,她也看了一眼纳兰容若,对着莼兮说:“我们姑娘的事情雅楠都是清楚的,这纳兰公子对姑娘的心意确实是真的,如果姑娘在场,也会信任他的。”虽然不清楚韩姬与纳兰容若的事情,可有了雅楠的信任,莼兮也只好松口了。

“那好,你说说你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莼兮一直对这个男子很感兴趣。且不说他与韩姬的关系,就是他本人身上也有很多令人敬佩的地方。如今能为了一个女人两次来找自己,也算的上的用情至深。前提是他真的对韩姬有感情。

见莼兮愿意听自己说下去,纳兰容若也松了一口气,折腾了快一天,终于有自己用武之地。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莼兮说道:“相信娘娘现在应该掌握了一些消息,在下也查到一些。昨天晚上我就发现那几个西方来的女子有些不对劲,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可自从韩姑娘出事之后我就想明白了,那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西方人,分明是有人假扮的。”

“我们也曾这么想过,可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死的那个人,就是一个西方人,已经再三检验过了。”莼兮自嘲一笑,如果今天一早就相信他,也不会绕了一圈,这个时辰才知道真相。

“那娘娘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纳兰容若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确定,莼兮看着他,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有人假扮的,就仅仅只是死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西方人呢?”纳兰容若看了莼兮一眼,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就又说道:“假设,西方来的使臣,在路上就已经遭遇不测,被一支不知什么来头的队伍给关起来,或者杀掉。只留下一个活口,威逼利诱用来迷惑别人。在宴会上,利用完了,就被那些人给灭口了。”

莼兮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宴会上与韩姬对话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而再仔细一想,那个人正是死掉的那个。她了一眼旁边的云月,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忽然觉得,其实那场宴会上出了很多事情,很多细节都是有破绽的,只是她们当时在那样的氛围里,并没有去关注,也不可能提前就观察起人来。

纳兰容若的猜想其实很符合逻辑,也很符合当时的情况,更加完善了她们之前的猜测。只是要如何证明那些人的真伪呢?

莼兮正在思考,就又听见纳兰容若说道:“那些西方人现在还在与朝廷纠缠,相信还在住在使馆里。娘娘不妨派人去一探究竟,看看在下的猜测是否属实。”

“你为什么自己没有去?”云妃突然开口了,听了这么多她虽然也赞同他的想法,却仍旧抱着怀疑的态度。

“下官在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是今早了,所以一大早就入宫来见宜嫔娘娘。当时娘娘不愿意信任在下,所以在下只能孤身前往使馆查看,可白天去,终究是不当,还没进去就险些被发现。所以思索再三还是想再来娘娘这儿通通消息,或许娘娘早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纳兰容若回答说。

“既然你觉得晚上去会有利,不妨让雅楠与沐卉跟着你晚上再去试探一下真假,你说的话本宫无法全信,你必须给本宫一个充分的证据。”莼兮也不愿再拖拉,既然有一丝希望,那就不能放过。

“娘娘,就让沐卉姑娘继续留下,您现在也一定被人监视着,还是处处小心为好。如今身边的人大多都信不过,还是有沐卉姑娘在旁边保护的好。”雅楠也十分同意莼兮的计划,可看了看沐卉又觉得莼兮身边少不了人,便提议说道。

莼兮答应了她的话,让她与纳兰容若先出宫,且让云妃去皇后那里讨了腰牌,以便雅楠可以及时将消息传达给她们。

莼兮没有回翊坤宫,而是在永寿宫与云雪一起等待。她很感激云月在这个时候没有对她袖手旁观,而是积极的陪伴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

两人一起等到了酉时才看见雅楠的身影。

雅楠将自己与纳兰容若在使馆里见到的一切都告诉给莼兮。

原来,那群人真的不是什么西方人,而是一切擅长戏剧与伪装的几个人。他们回到使馆就松懈了许多,虽然没有脱掉伪装的面具与假发,可言谈之间已经完全露馅了,很明显就是南方人。

为了以防万一,雅楠还特意检查了使馆的每一个房间。虽然大多数都是西方人的衣服首饰,但里面还有几顶假发与清朝的衣帽。雅楠怕以后找不到,就偷偷的拿了一些作为证据。

这一发现无不令人兴奋,莼兮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去揭穿那些假面具,至少杀人案就不会牵扯至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这样能顺藤摸瓜找出杀人凶手,把韩姬从牢里救出来。

莼兮越想越开心,整理了说辞,就让沐卉带着那些证据去乾清宫。

她一定要在皇上妥协将韩姬交由三司会审之前,将这件事情做一个了断。

莼兮走得很快,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宫道上奔跑。她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停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乾清宫。她觉得自己一个慢动作都会导致事情改变。

慎刑司传来的消息,韩姬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如果真的再拖下去,恐怕她会撑不住。

那柔弱的身子,怎么经得住一再的折磨呢?

只是她太过心急,迫切的想要将人就出来,殊不知自己又掉入了另一个陷阱里面。

章节目录 第21章 局中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莼兮到达乾清宫的时候玄烨正在与那几个西方人交谈。

说是谈论,其实更多的是在讨要一个说法。即使站在殿门外,莼兮都能听见那一字字蹩脚的汉文:“皇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为什么还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个女人杀害我们国家的公主,为什么还不处决了她。”

公主?门外的莼兮觉得好笑,这人真是有本事,故意用外国人说汉语的说法,还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出使大清的西方人吗?

若那女人真的是公主,那也一定是这帮人害得,而不是韩姬。

久久没有听见玄烨的回答,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似乎说话声开始小了,听不清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门外站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莼兮才觉得不能再等下去。吩咐魏扬舲进去通传。

其实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嫔妃的出现。在与大臣,甚至是使节与皇帝谈论国事的时候,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她了。可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待他们商量出结果来,也害怕会商量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害了韩姬。

魏扬舲出来之后,就说皇上让她去寝殿等候。

莼兮哪里还有心思再继续等下去,犹豫了一下,就推门进去了。

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莼兮感觉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她眼前出现的不仅仅是那几个西方人,还有朝中几位重臣。莼兮就认出了佟若飞的阿玛——佟国维。

莼兮心中冷笑,这个时候见到他在这儿,更能说明自己手中的证据没有错,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更没有错。

平定了自己的心情,莼兮才迈开步子往里面走。

她的出现已经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有谁能相信一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一群男人商议重大事件的场合里面?

“臣妾参见皇上。”莼兮对着玄烨行了礼,抬眼之间看到玄烨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玄烨没有立刻叫人将她带出去,刚刚魏扬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来了。玄烨动了动唇,却没出声,莼兮看懂了他在问自己怎么进来了。

莼兮刚想要回答,就听见旁边已经有人先一步跪在了莼兮的边儿上:“皇上,此时正在商议国家要事,实在不宜有后宫嫔妃在场啊。”

莼兮认不得说话的是什么人,还来不及反驳,就又看见一个人上前几步走,跪在了刚刚那人的身后:“宜嫔娘娘,还是请先出去吧。臣等正在同皇上商议大事,还请娘娘稍作歇息,等候片刻。”

很是好奇,自己与他从未打过照面,只是远远的见过一回,他竟然能够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名号。

仔细一看,这人莼兮倒是认得的,是礼部郎中武满,之前曾因为招待使臣的事情与韩姬有过口角,莼兮当时正离得不远看到了。

正纳闷儿,这五品郎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乾清宫里,就想起那几位西方人在场。没准儿也与这件事情有关,所以才被玄烨带来问话。

莼兮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对着玄烨说道:“皇上,臣妾此时来这儿,正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臣妾听闻您与诸位大人在商议昨晚的案子,所以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回禀,否则会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什么?”玄烨眉头紧蹙,心想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还跟昨晚的事情有关,难不成她有了什么大的发现吗?

莼兮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西方人,走到他们面前:“几位远方来的客人,你们这么晚了还在打扰我大清的皇帝,实在是有些不恰当吧。不过,念在几位是为昨晚的事情着急,所以本宫也能体谅几位的心情。请节哀。”

“难道娘娘此时入殿就是为了说这些?”一直按兵还不动的佟国维,却在莼兮刚开口说了几句的时候嘲笑道。

“大人,何不等本宫把话说完呢。”莼兮侧过身子,看了佟国维一眼,那眼神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入人心,惹得佟国维冷哼一声,撇过身子。

莼兮又看向那几个西方人:“本宫这里有一样东西还请几位帮忙瞧瞧,是不是你们的。”

莼兮将沐卉叫了进来,将雅楠找到的那几顶假发递到他们面前。

看着那几个西方人都用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莼兮,莼兮冷笑一声,厉声道:“几位不认得?这东西与你们的头发很像呢。”

“是……是……”

见他们没有否认,莼兮又说:“那不知这东西是你们当中哪一位的呢?你?还是你?”

莼兮指了指他们其中的两人,这一下又将他们吓住,连连退了好几步。就在这时,沐卉一个飞身,窜到那几个中间,在他们其中一人的头上都抓了一把,果然抓下来一顶金色的假发。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惊讶了,因为他们看见那个人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丝头发。

“你这是做什么?”那个人被揭了假发怒火中烧,就要去抢沐卉手中的那一顶,却被沐卉灵活的躲开了。

“皇上,这人头上的与臣妾带过来的东西一模一样。”莼兮接过沐卉扔过来的那一顶,将自己手中的假发一起放到玄烨面前的案上。

“怎么回事儿?”玄烨这下也懵了,完全不明白莼兮的用意。

“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外国人,他们是有人假扮的。这头发是假的,想必这面孔都是假的。”莼兮指着那几个西方人,愤怒的说道。

这一责备,憋了好久,说出来,莼兮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胡说。”那几个西方人显然不愿意承认。

莼兮让沐卉上去抓住那一个被揭掉假发的人,伸手就将一张人皮面具给扒了下来,一张东方人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就是证据。”莼兮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仿佛要将它捏碎了一样。

岂料,那被沐卉抓住的人,却突然一咬舌,自尽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想明白。

“来人”玄烨大叫一声:“将这些人给朕拖下去。”

“皇上且慢。”武满原本就还跪在地上,此刻一激动,又往前面挪了挪:“皇上,虽然娘娘揭穿了其中一人,可其余几个未必就是假扮的啊。”

这话一出,连莼兮都愣了。他在胡说什么?

玄烨也犹豫起来,毕竟这几人都是外宾,不能怠慢。虽然揭下了人皮面具,却也没有证明其余人都是假的。

莼兮嗤笑一声,不屑的看着他怒道:“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能再出个花样来?”与这人什么仇什么怨,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竟然还能编排出其他说辞来。

“娘娘何必着急,以微臣之见,不妨当场让人检查一下另外几位客人,以免错怪了好人。”武满并不在意莼兮的话,而是对着玄烨又是一番建议。

不到黄河心不死,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因为与一个女人斗了几句嘴就要死抓着不放吗?

莼兮也随了他的意思,对着玄烨说:“既然这位大人如此担心,那皇上就派人好好检查一下吧,最好是找几位太医来看看。免得说本宫冤枉了好人。”

玄烨允诺,立即让人去太医院找了三位太医过来。

经过一再的检查,三个人都得出来同一结论。这一下,换莼兮惊讶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位太医在那几人的脸上看了又看,查了又查,甚至连头发都用力拉扯过,竟然找不到半分假的东西。

玄烨也惊了,在看到莼兮揭开假面具的时候,他也一心认定了另外几个人也是假扮的。

他看着莼兮,莼兮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佟国维。

尽管那张脸上此时并无表情,可莼兮却感觉他在笑。在嘲笑她的愚蠢,同时也为自己的胜利而笑。

莼兮知道那是一种错觉,可她心里仍旧认定佟国维在笑。瞬间也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刚才那个人能那么轻易的被沐卉抓住,被她撕下假面具,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有所觉悟。

可她太自信了,也太相信自己手中的证据。

莼兮低头看了一眼武满,虽然低着头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可她知道,这个人也同样在笑,嘲笑她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皇上。”就在莼兮还在为这一切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跪在武满前面的那个人开口了:“虽不知这人是为什么,又用什么方法混入几位来使里面,如今证明了几位来使都是真的,也就是说这人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的同伙。皇上,事不宜迟,应该竟快将守押的犯人押送到三司会审,彻查此案啊。”

莼兮正想说些什么为韩姬辩解,那几个西方人却说:”皇帝陛下,昨晚有人杀了我们的同伴,今晚又冒出一个人来说我们是假扮的。我们怀疑,这两件事情都是同一伙人做的。这个女人肯定是昨天那个人的同伙。“

莼兮看着指责自己的那个人,觉得好笑。也才明白,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拖她下水,一箭双雕啊。

很显然玄烨不会听信这些人的话,只是大声说道:”此事疑点颇多,先将宜嫔送回翊坤宫。没有朕的允许,翊坤宫上下谁都不许出入。“

莼兮惊愕的看着玄烨,虽然知道他这是在保护自己。可被关在翊坤宫里,那韩姬又该怎么办?

还想辩解什么,又看见玄烨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尽快离开。

即使百般无奈,莼兮也只能作罢,她现在不能再让玄烨为难。莼兮绕着大殿看了一圈,恨恨的转身离开。

章节目录 第22章 安心落意 走在回宫的路上,莼兮飞速的将整件事情过滤了一遍。想了想究竟哪一个地方是她所忽略的,让对方抢了先机,还设下圈套,引她上钩。

首先,她很相信雅楠带回来的消息没有错,也定是在她去查看之前就已经设好局,或者一开始就这这样安排的,莼兮更倾向于前者。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她们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人泄露了消息,所以雅楠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才会带回来一个错误的结果;二是有人故意引她去发现那些东西,那纳兰容若就变得很可疑了。

在莼兮心目中,她是愿意去相信纳兰容若的,或许是因为他的那种真诚打动了她,让她怀疑不起来,那就只剩下有人泄露消息了。

这件事情商量的时候是在永寿宫,当时因为着急并没有多加防备。如果有人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就很可能会事前传出话去。因为她们在计划这件事情的之后,一直等到天开始黑了才让雅楠与纳兰容若行动。

现在纳兰容若仍然在宫外没能入宫,雅楠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她。她也因为救人心切,第一时间就去了乾清宫。而那时候那些西方人跟那几位大臣还在乾清宫应该都不是巧合,这个时辰了,即使真的有事玄烨也一定会想办法拖到明天去办,而不是连夜商议。那肯定也是他们突然入宫求见的结果。

莼兮将自己的想法偷偷的说给沐卉听,并将自己的小计划也都一同告诉她。

现在她们两人身后有两名侍卫一直跟着,这是玄烨刚才吩咐的要送她们回去,所以一直跟着。

为了摆脱他们,莼兮一直走得很慢。虽然后面两人明显有些为难与不悦,但没有阻止。

就在过了隆福门的时候,莼兮给沐卉使了一个眼神,沐卉抬腿就往她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两个侍卫争相去追,却被莼兮拦下:“你们的任务是护送本宫回翊坤宫,就这样贸然离开本宫身边,恐怕不妥吧。”

其中一个侍卫原本已经跑出几步了,在听见莼兮说的话之后也停了下来。这一停顿,让原本就跑的很快的沐卉更多了时间,一个转身就进了另一道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走吧。”看到沐卉成功离开,莼兮扬起一个笑容,回过身子就继续往前走。那两名侍卫虽心有不甘,可皇上的旨意也不敢违抗。若是贸然走开了,宜嫔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他们两人轻则受罚,重则丢官。更何况,沐卉现在究竟往哪里走了,他们也已经没有底,现在再继续追也来不及了。

带着两名侍卫就回了翊坤宫,也不管那两名侍卫在跟门外翊坤宫的侍卫们说些什么,莼兮走了进去。

听见有声音,拂儿已经迎了出来。

“娘娘,回来了。”

莼兮点点头,扬手让她跟进来。进了大殿,莼兮便坐在榻上吩咐拂儿:“去找个机灵的宫女在一个时辰后,去给门外两位从乾清宫来的侍卫大哥送点吃的,最好还带点酒。你远远的盯着,若不行,你就亲自过去。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拂儿看着莼兮,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答案。

“等会儿沐卉会回来,一定会被门口那两个拦住,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沐卉顺利的进门。”莼兮说。

“可沐卉姐姐本就是翊坤宫的人,为何还不能进来了?”拂儿更不理解了。

“从本宫进来的那一刻,翊坤宫就已经不许任何人进出了,刚才沐卉被本宫派去做事儿了,也不能随我一起回来。待会儿要进门肯定会受难,所以你一定要将事情办妥。”莼兮又将在乾清宫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就让拂儿下去先准备好,等沐卉回来。

沐卉很准时,或者说她办的事情很顺利,才能让她这么准时的回来。如莼兮所料,门前那两个侍卫有意刁难,可被拂儿等人缠住,也只能让沐卉从旁边溜了进来。

“娘娘。”沐卉进来得有些喘,看样子回来得很急。

莼兮递给她一杯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她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深呼吸一口就开始说:“娘娘料事如神,这事儿确实是有人从中捣鬼。我依娘娘所说去了一趟永寿宫,将事情原委告诉云妃娘娘。云妃娘娘很快就找出了潜藏在永寿宫里的奸细。”

“一个时辰不到就找到了?云姐姐办事效率很快啊。”莼兮赞道,若是自己宫里出了事儿,恐怕都不能很快的找到方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里面找出人来,不得不说云月对自己宫里的管理很有一套。

说到这个,沐卉也很来劲,她也是亲自看见云月是从什么方法找到那人的沐卉详细的讲说了一遍。

在沐卉进去的那一刻,就立刻让云月锁上大门,这样就不会有人进出。当得知原委的时候,云月第一时间让她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去了大殿里,并且逐一盘问。

首先就是从那些封妃之后,新添的一些宫女太监查起,这样一来就很快了。

又分别询问了今天每个人都做过些什么,这一来那个被安排进来的人,就很快露出了破绽。

是一个被佟若飞身边的怜雪姑姑收买的小太监,说是要将永寿宫里的一切都告诉给她,如果发现宜嫔前去,更要将谈话的内容第一时间说给她听。

听到这里,莼兮不禁觉得这佟若飞果真是好手段,早就知道她会去找云月,还特意让人收买了小太监做内应,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莼兮有些怀疑自己宫里的人,可很快打消了念头,如今翊坤宫新来的人都是经过顾问行精心挑选的。大多都是顾问行手底下比较受信任的人,应该不会出错。

那就只能说佟若飞的运气真的是很好了。她当时要是从永寿宫回来了,那纳兰容若也就不会去永寿宫找她,事情也不会被人偷听到,让佟若飞得了先机。

这样一来只是更加确定了佟若飞与事情脱不了干系,可自己却被困在了翊坤宫里。尽管知道玄烨不是有心要关她,可当时的情况下这样做是对她最好的。

一直到了子时,莼兮都还不曾睡去。她想要另外找到突破口,去救韩姬。可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结果。

殿外传来吵嚷之声,莼兮打开窗瞧过去,看见玄烨一个人正向她的寝殿走来。

莼兮走下塌,去开门,玄烨刚好走到门前。

“还没睡?”玄烨见她出来,有些意外。见她衣着单薄,立刻拉着她走进屋里:“门口有风,着凉了可不好。”

“事情怎么样了?”莼兮比起自己,更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玄烨低头不语,有些为难,莼兮又问了一句才缓缓说道:“得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妥协了?姐姐还是会被送往三司会审?”见他点头,莼兮也并不愤怒,只是叹了口气。这些她早在出乾清宫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准备,也不意外了。

“但还是明天再带过去,朕会暗中派人保护她的,不会再有人对她动刑。这件事情已经波及到了你,你现在就不要再做什么,以免场面越来越乱,这件事情如果背后有人捣鬼,现在也一定紧紧的盯着你。”玄烨说。

见莼兮点头,玄烨又说:“朕的人已经找到二哥了,只是朕还不明白你找他究竟要做什么?”

“在姐姐被带走之前,曾经留下王爷二字。臣妾一度以为是裕亲王,所以要找他帮忙。可是后来发现,姐姐口中所指的可能是恭亲王。”莼兮如实说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

莼兮也不好说此事与佟若飞有关,怕玄烨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只好略过那一节:“有人告诉臣妾恭亲王与那些西方人之前就有过往来,所以才这样怀疑的。不过现在也无法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与西方人的关系,我二哥倒是比五弟更好。他早年就结实过一个西方人,还从他那里学得了不少西方的文化。既然韩姬有提过王爷二字,你现在又不方便在出现调查下去,不如让二哥去办。”

听完玄烨的话,莼兮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韩姬会与那个死掉的西方人交流,原来是因为裕亲王。看来这西方文化,很有可能是裕亲王教韩姬的吧。觉得玄烨的提议不错,莼兮也同意道:“也好。臣妾在宫里本来就不方便行事,现在这一场闹剧下来,行动也确实不妥。交给裕亲王也不错,再加上有张大人在调查这事儿,又有皇上你从中周旋,臣妾也只好在这儿等消息了。”

“其实今天的事情也不完全对你不利。”玄烨说:“你可还记得当时在场的人里有人提出要将所有的人都检查一遍。”

莼兮说:“自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个臣妾才会发现自己中计了。那人肯定有问题,之前与姐姐有矛盾,定然是他从中作梗。”

“朕已经派人去查他最近的往来书信,已经让人时刻跟踪他。包括那几个被证实了确实是真的西方人,朕也都分别让人彻夜监视。总会从中找到线索的。在这之前,不管三司如何审理韩姬,朕都能保她无忧。”

玄烨一番话感动了莼兮,她觉得自己能有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夫君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她第一次觉得他身为帝王,也是不错的。

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第一时间的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与心情。

“三哥哥,谢谢你……”莼兮紧紧的抱着他,一时间也想不出还要说什么,她只想对他言谢。

有他在真好!

章节目录 第23章 漏洞百出 也许正是因为莼兮这一次的失败,让对方放松了警惕。又或者是因为上一次引莼兮入局露出的破绽太多。

这一次,玄烨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根据那天晚上的事情,找出端倪并且加以利用,很快就找出来关键的线索。

再加上裕亲王的回来,帮了很大的忙。那几个西方人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一直被人威胁着,所以无法自救,还害了韩姬。见到裕亲王的时候,因为是曾经见过的朋友,所以选择了信任对方,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就已经被一帮人挟持。

那帮人杀了他们当中的三个女人,并且威胁他们按照要求去做,否则就会把他们全部杀死。为了自己与同伴的性命,他们只能受制于人。

本来是要求他们当中唯一存活的那个女人,带着几个假扮的人去参加宴会。一开始只是说要刁难一个叫韩姬的女人,并没有说会闹出人命。可谁知在宴会到了一半的时候,他们唯一仅存的女性伙伴被人杀害。

那些要挟他们的人回来说是那个叫韩姬的女人识破了,所以下手将人杀害。他们虽然也有怀疑,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听命于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商议之后就假装顺他们的要求继续为难大清朝廷,要把那个女人处死。实际上他们是想要找机会可以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也终于等到裕亲王回来,并且还参与了案子的调查。也总算找到机会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以求的到清朝朝廷的帮助。为他们牺牲的人平凡,也为活着的人某一条生路。

尽管这个事情莼兮早已经猜到,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有些曲折。那些西方人确实是被人威胁,可同样的也是在害韩姬。

玄烨本以为还能借此将幕后的主使人找到,之前莼兮也向他提起过恭亲王与事情有关。可当他们追查下去,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礼部郎中武满。

莼兮知道后只是冷冷一笑:“将所有事情都让武满一个人扛,还不留下任何证据,这可不就正是佟若飞的厉害之处吗?”

走出翊坤宫大门的那一刻,莼兮仰天长笑。可叹!可悲!她竟然一直都被佟若飞玩弄于鼓掌之间。

即使是到了将韩姬放出来的那一刻,莼兮都还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完。

昏迷了整整一天韩姬才醒来,又在牢里待了那么久,早已经是骨瘦如柴,且狼狈不已。

韩姬是被莼兮亲自接出来的,在牢房门口,莼兮遇见了好几个人。

裕亲王在她到之前就已经等待在门口了,这一刻,莼兮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配得上韩姬。

俊朗的外表,挺拔的身躯,且能文能武,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因为玄烨并没有跟她讲,裕亲王究竟是怎么让那些西方人信任他的,还愿意将事情如数告知。或许玄烨自己也不知道,又或许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秘密。

可那都不重要,重点是韩姬的平安。

除了裕亲王,她还见到了纳兰容若。依旧是一副侍卫的打扮,只是这一次看起来远远没有前几日见到他的时候那种自信,哪怕是笑容都多了几分苦涩。

也许是在为自己错误的判断,导致莼兮入局,导致韩姬差一点就不得翻身而后悔吧。至少,莼兮见到他的时候,是这样认为的。

还有一个人,虽然站得远,还有意躲藏自己。可仍然被莼兮看到了。

那是张鹏翮,一个孤独的影子站在角落里那么不显眼。可那份担心却让莼兮尽收眼底。

张鹏翮的断案能力实在是很好,早前在帮兰馨兄长的时候,莼兮就深刻的体会到了。那么复杂,又藏的及深的案子,他都能抽丝剥茧的破案。

这一回,也是因为他的敏锐才找出了证据去证明武满的罪证。尽管那些都是伪造的,尽管那些并不能真的找出幕后主使。可莼兮仍然感激他,他一直以来都在帮助自己,帮助别人。

玄烨又一次允诺了他官职,说是既然礼部郎中是他亲手抓住证据定罪的,那便由他去补这个空缺。

似乎一路走来,张鹏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哪怕是在知道莼兮与玄烨的真实身份时,也都只是惊讶,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巴结,去逢迎拍马。

三个完全不同又都有一颗相同的心,这就是韩姬的魅力吧。不管是谁,见到她,了解她之后,就只想拼尽全力的去保护,去疼爱。即使是遍体鳞伤。

莼兮想要带韩姬回宫,却被婉拒了。说是这个时候不适合入宫去住,莼兮只好拜托裕亲王好好照顾她。

“王爷,姐姐住在你府中如有不便,还请谅解。她现在身子弱,需要好好静养。本宫也无法常常出宫与她见面,还要多麻烦你了。”

听到裕亲王肯定的回答,莼兮这才放心的下了王府的马车。

一直目送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莼兮才回身准备离开。看见旁边仍旧站着的纳兰容若,莼兮走到他面前。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问候一声?”纳兰容若对莼兮突然的问话感到十分意外。

“娘娘,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莼兮仍旧问了出来。

“娘娘不怨恨下官害得您被软禁了两日吗?”纳兰容若吃惊的看着莼兮,却只看见她脸上的笑容。

“姐姐出来了,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莼兮说:“难道你是故意的吗?”

纳兰容若立刻摇头,坚定的眼神,口齿也十分用力,生怕莼兮不相信自己一样:“不是。我怎么会害韩姑娘呢?只是因为我的错误判断才导致了你们陷入困局。对不起。”

莼兮又是一笑,看着他的样子,真不像是外界流传的翩翩公子,反而更像是个孩子:“本宫相信你没有恶意。”

“为什么?”

“其实本宫一直就是相信你的为人的。只是刚开始不想让更多的人卷入这件事情当中,所以不搭理你。后来你表现了自己的决心,本宫才开始同意你的做法。尽管本宫不知道你对姐姐是怎样的心态,可还是信得过你纳兰公子的名声,以及你阿玛明珠大人的诚信。现在姐姐出来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会插足,但也希望纳兰公子对姐姐的好都是真心的。”

莼兮话音刚落,就看见纳兰容若露出了笑容,还连连点头应允。

莼兮坐上马车回去了,路上沐卉还不忘问她为什么要跟纳兰容若说那样的话。

莼兮只是笑而不语,有些事情不是她们能明白的。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回宫之后,莼兮去了一趟慈宁宫,因为有一件事情她很想要弄明白,她想要问问清楚。

慈宁宫里,昭圣正躺在榻上小憩。旁边有小宫女正在点香,大概是香炉里面的熏香不够了吧。

不好打搅她,莼兮只好坐下外面的椅子上等待。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连宫女奉上的茶都换了好几盏。

听到外面有动静,昭圣问:“外面是谁在啊。”

“宜嫔郭洛罗莼兮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莼兮闻声而入,走到榻前见了礼。

“莼兮来啦,坐吧。”昭圣拉着她坐在自己边上,便吩咐苏茉儿将自己宫里的时新水果端上来与莼兮一起享用。

见莼兮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昭圣猜到她心中有事,就说:“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见她已经看出自己的心事,莼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来:“老祖宗为何对韩姬一案漠不关心呢?难道您也相信她是凶手吗?之前您一直不是挺喜欢她的么?为什么现在却……”

似乎早已经知道莼兮要问这个,昭圣并不显得为难或意外,她反问道:“那你是不是相信她的无辜呢?”

“莼兮自然信任姐姐啊。”莼兮被这样一问,倒是有些拿捏不住昭圣的意思。明明是自己问她,怎么反而问起自己来了。

“哀家也相信她。”

“那为什么都不闻不问呢?”莼兮有些难过了,想着自己以后有事儿了是否她也不再插手帮忙了呢?

“当时的情况你应该比哀家更清楚。”昭圣拉着莼兮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和的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韩姬,连凶器都在她的手中。更何况,死的人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一位异国他乡的客人。哀家不能在那样的时候徇私。更何况,哀家也相信你会想到办法去救她的。”

“老祖宗倒是相信莼兮,可苦了莼兮白白的受人愚弄。”莼兮瞥了撇嘴,一想起自己有一次被佟若飞的计策引入困境,就更加难受了。

“吃一蛰长一智,若不经历,你如何在宫里生存呢?哀家这么多年来在朝廷里,在后宫里叱诧风云,何尝没有陷入过与你一般的境地?可是,人不能只依靠着别人的保护而活,而是要靠自己。”昭圣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前,哀家疼你,护你是因为你还小。可现在你入宫都三年了,也是该长大了对吗?”

见莼兮点头,昭圣又说:“有些事情,也不是哀家不想管,而是不能管。哀家要为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我那好孙儿打算,不能一味的偏袒任何人。你也是一样,有时候做任何事情,都要想想是否会影响到玄烨,影响到你身边的人。”

听昭圣这么一说,莼兮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昭圣不是不顾韩姬的生死,而是她想保护自己的孙子。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事情的缘由,她不参与进来,只是因为她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受伤。

她心里想的是大清,是皇帝,是自己的孙子。那么她是否也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佟若飞的事情,不说破,不管,只是因为想要保护更重要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24章 疫病 两个月以后,韩姬病愈,官复原职,仍然担任掌仪司六品典仪。她的回归,让不少人都略有微词,可也不敢明着去讲明。

宫里开始谣传,说韩姬杀了人,却因为与宜嫔勾结,和裕亲王的庇护,不仅从牢里放了出来,还恢复官职。

一时间,谣言四起。宜嫔是妖媚祸主的妲己转世,韩姬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专门以美色狐媚男子,利用他们得到权势与宠爱。

只是这一次,莼兮再没有因为自己的声誉而有任何的怒火,韩姬也很淡然的接受一切的骂名,更加深了大家的猜测。

但谣言终归只是谣言,传得再神,也会有终止的那一天。这一次,她们都选择了沉默而已。

一整个冬天,莼兮都是在温暖中度过的。这一次翊坤宫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得到的份例都比自己位份该有的多出一倍。除了内务府的人巴结之外,玄烨也会亲自下旨为她宫里多添东西,以免受凉。

转眼已经是年关,莼兮不禁想起自己刚入宫的那一年。她与玄烨的再见,她的等待,他的爱护。

那时候的她只是单纯的在向往爱情的路上走着,不畏艰苦。而现在,多了一份责任,多了一份危难。她要面对的重重困难在一点一点的增加。不管她当日是否侍寝,都会引来非议。

看着皑皑白雪,飘落在院子里,院里种下的一棵桃树已经被雪白一片。而树下的鱼池已经冻结成冰,假山上已经分不清楚是什么结构。

莼兮站在雪地里,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样子一直下去该有多好。没有陷害与被害,没有那些权利之争,没有争锋吃醋的事情。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她已经身在其中,不会再有所改变。

然而,就在莼兮以为这个冬天就会这样安宁的度过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折磨了很多人。

自从宛月回了一趟良家祭拜自己的阿玛之后,不出半月便大病一场。

经太医诊断,是染上了水痘。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沸腾了。因为每日的晨昏定省,几乎后宫的嫔妃都与宛月有见面,而且发作的时间延长了很久才被发现。如今闹得整个皇宫人心惶惶。

而病源,就是宛月回府时与刚刚患了水痘,而没有查出来的小侄子给传染了。

当时也并不以为意,回宫后也一直没有招太医诊断,一直到自己确诊时,才明白这一场传染来得有可怕。

这一场原本更活跃在孩童时代的传染病,一下就蔓延开来。

而第一个被诊断出的传染的人就是云月。毕竟是亲姐妹,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而另一个就是莼兮。因为与云月接触导致了这一场传染病的蔓延。

除了她们三人,其余嫔妃都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不少的宫女也被感染。为免于继续传染下去,坤宁宫、永寿宫、翊坤宫都被严密的封锁了。除了太医院的人,谁都不可以出入。

这不是莼兮入宫三年来的第一次生病,却是最厉害的一次。

连续三天的高烧不退,身上都是红色斑点。这可急坏了玄烨与韩姬。玄烨虽然小时候出过痘,不怕再被染上,可为了他的安全,昭圣并没有允许他出入后宫。

而韩姬却毅然决然的进了翊坤宫,请求亲自照顾。

迷迷糊糊中,莼兮醒来看见正在自己床前看着自己,担忧不已的韩姬。

“姐姐怎么会在这儿?你大病才好了,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尽管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莼兮还是拼命的想要将自己的话说得更清楚。她不希望看到她又一次躺在病床上,仍是为了自己。

更何况,水痘是这么可怕的传染病,若是她一不小心又被染上,以她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呢?

可韩姬显然没有要听莼兮话的意思,她还是照着太医的吩咐,喂莼兮喝下一口口的汤药。

“叫沐卉进来就是了。”莼兮还是不愿她在这里待下去,又一次提出。

“现在她也病着呢,我已经吩咐雅楠过去照顾她了。”韩姬将空碗放下,让她平躺在床上。

“那叫拂儿就行了,你回去……回去啊!”莼兮虽然躺着,却还是伸出手来想要推走韩姬。这一刻才察觉自己浑身无力,也看清了自己手上满是红疹子。

“你觉得我现在回去能安心吗?你放心,那个陆太医的医术很不错,很多人都好多了。云妃娘娘都已经消了一半的疹子,就你还比较严重。听话,有陆太医在,我不会有事儿。你身边现在需要我。”

韩姬正说着,就看见拂儿端着水盆进来了。

“娘娘醒了?快,洗把脸吧。饿了没有?奴婢让人去准备些吃的,娘娘想吃什么?”一进门看见莼兮眼睛睁着,还在跟韩姬说话,拂儿就开始兴奋了。一开口就是一串儿字,让莼兮都不知道怎么接。

“去准备白粥就行了,她应该也吃不下别的。”韩姬吩咐。

拂儿立刻点头,放下盆子就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忘大声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这丫头,机灵是机灵,就是有时候冒冒失失的。”莼兮听着拂儿的声音,浅浅一笑:“姐姐,又麻烦了你。”

“姐妹之间,何苦说这样的话。我病中,你都找借口出宫来看我好几回,我怎么能在你生病的时候,不闻不问呢?更何况,现在皇上正担心着,可是好好拜托了我的,我若做得不好,还怕他砍我脑袋呢。”韩姬打趣道。

听到韩姬提起玄烨,莼兮心里更觉得温暖了。一醒来就被韩姬照顾着,在外面还有一个人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怕是这会儿,翊坤宫宫门外不知站了多少人,等着她的消息,好回去复命。

“姐姐知不知道这疫病的源头?”莼兮问。

“我有怀疑过,因为这宫里与皇后接触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只有你与云妃出事儿。我当即就将这想法告诉皇上了,他已经吩咐了明里暗里去查。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果。”韩姬回说。

莼兮一下就沉默了,好久才露出一抹无奈:“恐怕也查不出什么花样。你刚刚说云姐姐已经好多了,那皇后娘娘呢?”

“皇后是最严重的一个,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也不知是否真的有人故意而为,若真有人从中作梗,恐怕是想要皇后的命。你与云妃不过是顺带捎上的,毕竟传染疾病不是人可以控制得了的。”韩姬分析道。

莼兮皱一皱眉,若有所思的问:“难道真的是冲着皇后来的?如果这件事情有内情,那最有嫌疑的就是佟贵妃。难道她是觉得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你我,就想先向皇后下毒手吗?”

“如今不过是猜测,更何况,现在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毕竟患者是大人,比小孩子好得多。有诸位太医联合治疗,应该没有大碍。”韩姬安慰道。

“不对。”莼兮摇头,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如果只是一个意外,倒是好,可是若与佟若飞有关,她不太会半途而废。如今疫情控制了,她们也不会再有生命威胁,那她何必要引起这一场疫病?总不能是想要试一试,赌一把。毕竟佟若飞之前并没有什么损失,要对付她们,办法多得是,机会很可以慢慢等,没必要去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

太医院的太医自从有了位陆太医实力大增,似乎就很难有他解决不了的病情,佟若飞不可能不知道。水痘虽然严重,可皇宫毕竟不是疫病的来源。一旦发现,必定可以控制。

那她的目的呢?为了后位?想用这样的方法谋杀宛月?那还不如在宛月出宫的时候多派几个杀手更便捷,还能找借口嫁祸给别人。

莼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韩姬,韩姬显然也觉得她的想法没错。只是如今她们都在翊坤宫里,与外界几乎失去了联系,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宛月,让她小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病治好,这样你才有机会出去。”韩姬说。

“可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就算是痊愈了,我也不能说出去就出去吧。”莼兮怨恨自己怎么自己的身子如此不争气,在这个时候出事儿。

“别灰心,总能找到机会出去的。只要翊坤宫的疫情控制了,宫里的人都好了,你自然可以出去。或者,我可以让雅楠晚上偷偷出去,去坤宁宫将我们的想法传递给皇后。”韩姬的办法,终于让莼兮感到了一丝希望。

她觉得让雅楠去坤宁宫有些冒险,可还是想要一试。雅楠武功高强,飞檐走壁根本不成问题,要从重兵把守的翊坤宫里出去,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当雅楠回来的时候,莼兮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现在,皇后有了防范,佟贵妃就算再想做什么,也不会有那么容易的。”莼兮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

她也接受了韩姬的留下,毕竟现在她赶走韩姬也已经不可能了。翊坤宫守卫森严,要么疫病完全好了,否则是不可能再有人可以出这个大门了。

韩姬也没有雅楠那样好的身手,不可能翻墙而出。

这近一个月的时光里,两个人相互陪伴,仿佛回到了她入宫之前,她们初识的时候。

章节目录 第25章 无可奈何 大年三十的时候,莼兮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太医说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所以这一天,莼兮与韩姬与翊坤宫上下所有人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

这是与韩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一起过这么盛大的节日。对于莼兮来说,又多了一层特别的意义。

大家在一起,就真的像是一大家子一样。雅楠、沐卉还有拂儿聊得最为开心。

莼兮远远的站在边上,看着这样温暖的一幕幕,在心中感慨,韩姬在此时的出现,让原本应该枯燥痛苦的治病期间,有了一个很好的过程。

空闲之余,还有宫女求韩姬教导琴棋书画。莼兮还打趣说她已经把翊坤宫变成了她教导学子的场所。

“姐姐,多亏了这些天有你在。不仅仅是让莼儿在轻松的熬过这一场疫病,也让她们在这样困苦的时候能够快乐的度过。”莼兮真挚的感谢,韩姬只是微微一笑。

韩姬端着一壶酒就往门外走,最终站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桃花树前。

“莼儿。”韩姬叫了一声跟过来的莼兮:“这颗桃树,你是什么时候种的?”

“快要两年了呢。”莼兮也跟着看向桃树,看着书上化掉的白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凄然一笑:“就是在我失去孩子的那一年,没想到至今已经这么久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们总会在时光流逝的时候,失去一些东西。”韩姬扬起酒壶,倒了一杯在左手的酒杯之中,一饮而尽。

莼兮不明白,忽然之间在韩姬的脸上再看不见最近常有的笑容,就一刹那她的脸上就已经由快乐,变为了忧伤:“姐姐怎么突然讲起这样沉重的话题?过年不就应该好好的乐一乐?把所有的事情都暂时放在一边,不去想,不去管。”

“莼儿,今天很特别。”韩姬看着莼兮,眼神十分凝重。

“可不是么,这大好的日子一年就一回。”莼兮还是没弄明白韩姬这突然之间的转变是怎么了。

就在莼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看见韩姬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以前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曾留下泪来。

“姐姐。”美人泪,总是令人心碎。莼兮走到她跟前,一手抓住的手,另一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抹去。

“这是怎么了?”莼兮见她一苦,自己也有了哭泣的冲动。她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会因为她这样的举动而感到难受,可她见不得她流泪,看不得她伤心。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韩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抓住她仍在自己脸上的手。

莼兮安静的听着,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在韩姬的口诉中,她感觉自己就身临其中,跟着故事里的人哭,跟着他们笑。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小女孩儿。她从出生的时候,就被视作掌上明珠,是全家人的骄傲。

她三岁能作诗,四岁可以将只见过一次的舞模仿得惟妙惟肖,五岁下棋可以轻易将一个成年人打败。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她的阿玛与额娘都为她的聪明伶俐而感到自豪。

她在额娘的精心教导之下,琴棋书画舞越来越精通,自己的几位堂兄弟远远不及她的文采。而在她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拥有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的一生都改变了。

不过六岁,她就从一位金贵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沿路乞讨的乞丐。

正是因为她的聪明与才华,让她额娘更想要将她培养好,花了大把的时间陪伴在她的身边,而忘记了自己的夫君也需要被爱。

就在她额娘一门心思全部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另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俘获了她阿玛的心。

她额娘本就是大家闺秀,很有度量。在知道自己夫君爱上别人之后,并能没有因为妒忌而做出什么事来,反而亲自将那女子迎娶进门。然而,当那女子生下一个女儿之后,一切开始有所改变。

这时候,显然她的额娘并不觉得自己已经离她的夫君越来越远。在那女子再一次怀孕,并确定就是男孩儿的时候,她的额娘仍然在为自己的夫君能有一个儿子感到高兴。

可厄运却几乎在同一时间降临了。她额娘的娘家一夜之间衰败,几乎是家破人亡。这时候,她额娘还以为自己的夫君会像以前一样,在她难过受伤的时候给予最温暖的怀抱。

可她错了,她的夫君已经完全变了。她娘家的灭顶之灾就是拜她的夫君所赐,一切都是精心的策划,只是为了将她家族的权势与财富尽收囊中。

就在她额娘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个受尽她夫君疼爱的女人顺利的诞下了长子。

她们最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男孩儿诞生的第二天,她就被赶出了家门。

女儿不忍心看她独自一人受罪,在阿玛的门前苦苦哀求了三日仍没有结果。她决定要陪伴自己的额娘,度过这艰难的岁月。她离家出走了,在她额娘被赶出府的第三天晚上,六岁的她偷偷的溜出府,在一间破旧的草屋里找到了自己的额娘。

他的阿玛自然不肯就此放任这么聪明的女儿流落在外,派了很多人出来找。好几次被找到,她都用自己的智慧与他们搏斗。要么将那些人感化离开,要么就是找到方法摆脱那些人的纠缠。

这样的日子兜兜转转的过了将近一年,终于她的阿玛放弃了她,因为他拥有了第二个儿子。

再聪明的女儿,都比不上两个儿子。正因为这个儿子的到来,终于让他放弃了她。

可同时,在暗中帮助她们母女的人也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因为她的阿玛不要她了,所有也没有必要再安排人在她的身边。

穷困潦倒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接踵而来的还有别人的嘲笑与讽刺。这一次,她们是彻底的变成了乞丐。而她们也无颜再留在自己的家乡,额娘带着她北上。一路乞讨生活。

渐渐的,女孩儿发现可以用自己的技艺赚钱,她们母女的生活才稍微好转。额娘也会用自己精湛的刺绣,换取一些钱财。

而她们的好运并没有维持很久。随着时间的改变,她已经一点一点长大,已经越发的好看。而街上,那些看她跳舞弹琴的人,不再单纯的只欣赏她的才华。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欲望,想要得到她的欲望。

额娘不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去抛头露面,所以将她关在家里,而自己用一双手绣更多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以维持生活。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千金小姐,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做喜欢的事情。她的额娘答应了垂涎自己良久的一方富贾。

那位富商早已经有了妻室,还有好几房小妾。虽然她如愿的让自己的女儿过上了好日子,可她自己的生活却并不如意。

她每日过的甚至还不如以前,她名义上是那位富商的小妾。可事实上,那富商的新鲜劲一过,她就被抛弃在一边,每日像丫鬟一样的被另外几房小妾呼之来,招之去。

时光冉冉,小女孩儿出落得更加迷人。加上自己的天赋,所学知识比起大多男儿都好得不止一倍。

这样的她,也渐渐的被自己的继父所看中。开始时常被召见,更妄想从她这里得到的更多。甚至开始不顾身份的骚扰她,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她虽然一直没能将实情告诉额娘,可这么大的家庭,总会有人说三道四。

她额娘终于还是知道了,一怒之下去找那富商理论,结果自然是没有用的,还被他的妻子关进了柴房。

原本多年来的劳累已经让她不堪重负,身体早已经有了毛病。在漫天白雪的冬天,她终于没能撑过去,离开了人世。

韩姬说道这里,脸颊上又有了泪水。

“你说的是你自己的身世吧?”莼兮听完,也早已经泪流满面。她知道韩姬从小是跟着额娘过的苦日子,可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的离奇曲折。

“她就是这一天离开的。”韩姬喃喃道,又倒了一杯酒饮下。

“姐姐。”莼兮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她也明白了,当初她说自己的额娘是劳累所致,最终离开人世,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点。真正将她额娘害死的,有太多太多的人。

莼兮无法想象她那七年里过着怎样的日子,仅仅凭她的描述,她脑子里的场面就已经是苦不堪言。可她知道,事实上那时候的她,比她口中所说的更加困难,更加难受。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在雅楠知道她的故事以后,才会毅然决然的杀了人。

那也是雅楠第一次杀人,为她杀人,为了保护她的救命恩人。

现在想一想,若是雅楠当初没有那样狠绝的举动,或许韩姬就会被那个假惺惺的富商糟蹋。也不会有归闲楼,不会有今日的韩姬了吧。

“每一年的这一天,对我而言,不是旧的一年过去,新一年的到来,而是我额娘的忌日。”韩姬说:“可是,今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莼兮望着韩姬,听她继续说道:“今天你说因为我,让你们能够开心的度过这么漫长的时间。其实,我更要感激有你们的陪伴,才让这一个月里,我不用一直为我额娘的死而难受。看着你们那么开心,我也会想起小时候每一年,我额娘与我都会这样开心。哪怕我们身无分文,也都会开心的度过一年。”

“已经六年了。”韩姬叹息一声,抹了抹眼泪:“我六年来,从来没有在这一天露出过笑容。我也要感谢你们,让我愉快的度过这样一天。我想,额娘也会希望我的这一天是开心的吧。”

“姐姐,她一定是这样想的。那七年里,她唯一的希望是你,唯一的温暖也是你。现在她一定也会想要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可以从她离开的阴影里面走出来。”莼兮仅仅的抱着韩姬,想要用自己尽量的给予她温暖。

韩姬轻轻一笑:“那七年,是我与额娘最痛苦,却也是最美好的时光。”

章节目录 第26章 溘然长往 除夕之夜,韩姬与莼兮一直畅所欲言的聊到了天亮。那一晚,莼兮也更加了解韩姬,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容易。

五天以后,太医确定了翊坤宫的疫病都已经没有了。翊坤宫的大门再一次的被打开。

“恭喜娘娘痊愈。”一声声的祝贺也令莼兮大悦。

莼兮带着韩姬一起,去了慈宁宫。

久不见昭圣,莼兮觉得这一刻的见面甚为兴奋。或许是又经过了生死一劫,让她感到了自己生命的可贵。看着年过半百的太皇太后,莼兮心里是无比激动。

“老祖宗。”几乎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莼兮就扑到她的怀里。

“好孩子,身子可好了?让哀家看看。”昭圣被她逗得大乐,让她转了好几个圈证明自己没事儿。这才看见刚刚进门的韩姬。

“来了。”昭圣看着韩姬,心里也十分高兴。立刻让苏茉儿端来了棋盘:“你陪着这丫头一个月,可把哀家给苦了。你这孩子,哪怕是亲生的姐姐都不及你对莼兮的感情。”

“老祖宗责怪的是,是韩姬考虑不周。”韩姬浅浅一笑请了安就被叫道昭圣身边坐。

“还好你们两个都没事儿了,可让哀家担心了一个月。这要弄不好,哀家失去的就是两个好孩子。”昭圣嘴上虽然抱怨,可早在见到她们两人的那一刻,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老祖宗,这事儿以后不会再有了。”莼兮允诺道。

韩姬也附和道:“是啊,这样的事情谁都没能预料到,以后不会有了。不如韩姬陪老祖宗下一盘棋,您就把这事儿忘了吧。”

韩姬接过苏茉儿端上来的棋盘,放到炕桌上,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昭圣自然是乐意韩姬的提议。自从韩姬入宫,自己可真的是棋逢对手。与其说韩姬在她面前是个孩子,倒不如说她也已经将韩姬当作自己的棋友。两人闲来没事儿,昭圣都会召见韩姬入慈宁宫下棋。这一个月,除了担心她们两人的生命,可也让她等得着急。

没了对手,时间一久可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莼兮自然也就成了两人的看客,不说话,看着她们二人对弈。

一直到用过晚膳,莼兮与韩姬才从慈宁宫离开。韩姬也带着雅楠出宫了。

莼兮回到翊坤宫,拂儿就立刻来说:“恭喜娘娘,皇上今日翻了娘娘的牌子。”

已经一个月不曾见面,莼兮确实很想见到他。在慈宁宫待了一天,恐怕他早已经等不及了。

收拾妥当,莼兮就被步舆抬着入了乾清宫。

踏入的寝殿,莼兮看见玄烨正侧卧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也不知道已经这样等了多久,莼兮就这样远远的站着,看着他。

似乎玄烨并没有发现莼兮已经来了,头一直埋在书里没有抬起来过。

两个人就这样很久,玄烨才忍不住将书一扔,跑下榻来拥住她。埋怨的口吻,略带几分怒气:“我以为你见到我,一定会冲过来的。我一直假装看书,心里默默的念着快过来。可你竟然就这么站着,看着我。”

“因为莼儿知道,三哥哥一定会过来抱住我的。”莼兮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太懂他了,不管是真的在看书,还是假的,她都坚信他一定会抬头看见她,然后将她像现在这样紧紧的抱着。

“小坏蛋。”玄烨一听,心里更是不平了。感情,这小妮子是要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啊。

“三哥哥,莼兮好想你。”一个月了,仿佛过了十年一样。她每天都在等着自己痊愈,每天都在等着翊坤宫的大门开启。

他不可以违背老祖宗的旨意来看她,那么她就要想办法自己出来。

“我也想你。”一瞬间,所有的不快与埋怨都消失了。她只一句话,就已经将他打败。他何尝不想她呢。

好几次,他都偷偷的溜进翊坤宫,看着她与韩姬畅所欲言的聊着,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

一个月的煎熬,好容易让她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轻轻勾起她的下颚,吻住她轻启的朱唇。一点一点的加深,辗转吸允。他想要将自己所有的思念通过这个吻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这段时间,他才知道她对自己已经那么的重要,重要到他几乎彻夜难眠。

“莼儿,以后不要让自己轻易生病,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玄烨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他没有流泪,可她知道,在他的心里已经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嗯!”她点头答应。她心里责怪自己,为何要让他如此的难受,如此的痛苦。

爱情,应该是快乐的,他们应该要幸福开心的。而不是总在为对方难受。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只属于她自己了,她还有他。为了他,她也必须保护好自己。

第二天,莼兮去永寿宫看望了同样病愈的云月。可同时她也知道了另一件坏事。

宛月的病情并没有像她们一样一点点的好转,反而越来越坏了。虽然水痘已经控制,身上的红疹也已经消去,可因为连日的高烧,让她的身体吃不消,陷入了另一种病痛之中。

一开始,莼兮与云月都以为宛月会随着时间有所好转,可一个月后,她们再也不这样想了。

这一场病,一直拖延了很久。一直到了病危不治的境地。

那时候的云月哭嚷着,倒不如让她因为染上水痘直接去了,免得受这么久的病痛折磨。

一天比一天更衰竭,一天比一天更难受。

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好得多。她最后的要求是要玄烨安静的陪伴她一天。

玄烨去了坤宁宫,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进去了。自从立后以来,他几乎没有踏进过坤宁宫的大门。

宛月是在玄烨怀里走的,就在第二天的黎明。

“皇上,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一次是真的喜欢过臣妾的?”这是宛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时候,她就这样消无声息的离开了。

十二年的陪伴,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病魔。

宛月离开了,整个紫禁城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三年的时间,他已经失去了两位皇后。对与玄烨来说,这样的打击太大了。

他曾经被仁孝皇后的温柔感动过,他也曾经欣赏过宛月的懂事,只是她们都再没有机会再陪伴着他。

昭圣在听闻宛月死讯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去了坤宁宫。却被玄烨拦下,免得她触景伤情。昭圣在众人的劝说下,被韩姬陪着回到慈宁宫的。

昭圣告诉韩姬,当年仁孝皇后与宛月还有佟若飞入宫之前,在选定皇后人选的时候,最中意的一开始是宛月。只是那时候,因为宛月是鳌拜的义女,所以未能封后。

昭圣一直以来对她们三个都是一视同仁的,可对宛月却是要多几分疼爱的。

在仁孝皇后死后,昭圣虽然心痛,可不似今日之痛。

多年来,昭圣一直喜欢她的明事理与处事的方法,从她协理后宫到荣登后位,都没能令昭圣失望过。

只是,才仅仅半年的时间。她做皇后不过短短半年,就离开了人世。昭圣怎能不痛?

只是病痛的折磨怎么能够阻挡得了?一切祸福是无法预料到的。

宛月的死,打击最大的就是云月。

好端端的一个人,被病痛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熬过去,就这样离开了。

云月早已经哭晕过好几次,一直守在宛月的灵前不肯离开。

一个月后,玄烨亲自将宛月送往巩华城,与仁孝皇后一起安于殿内。

又过了一月,玄烨下旨册封先行皇后为孝昭皇后。

而在宛月死后,佟若飞就成了六宫之主,代掌封印,摄六宫事宜。

当莼兮走进承乾宫给佟若飞请安的那一刻,她终于看见佟若飞久违的笑容。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俯视着众人。

终于,在后宫里,再也没有人能与她平起平坐甚至位高于她了。她多年来,所妒恨的人,都死了。她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后宫之主。

至少现在,不会再有人能跟她争,跟她抢夺那些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不必再故作姿态,逢迎讨好一个自己厌恶的女人。

她看着坐在台基下的莼兮,心中畅快无比。只要再除掉了她,自己将再无后顾之忧。

只要再等上三年,后位将唾手可得。

她错过了一个三年,不会再错过下一个。只要孝昭皇后三年丧期一过,她就会是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

莼兮看着她这样一幅姿态,蔑视不已。

她想起孝昭皇后刚去世的时候,韩姬对她说过的话:如今,你在宫中除了皇上与老祖宗的宠爱,再也没有什么比得过佟若飞。如今皇后一死,你或许就是她的下一个目标。如果你想自保,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皇后走了,唯一还能与佟若飞抗争的就是云妃。只是她现在的样子,已经是自顾不暇,你依靠不了。

你现在需要的是能有一个人,彻底的将佟若飞注意力从你身上转移。那个兰馨,现在还一直蛰伏在佟若飞身边,没有破绽。现在她是唯一可以帮你的人。

要赢佟若飞,就不能硬碰硬。她太自信了,所以在被我欺瞒之后,想要报复。可她一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给她带来利益的人。

你如今身子未愈,还无法诞下皇子。而兰馨不一样,她有良好的条件。一旦兰馨可以诞下小阿哥,相信佟若飞一定会尽力拉拢兰馨。到时候,兰馨才能算得上真正的接近了佟若飞。

越是信任她,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有了兰馨的帮忙,你才有可能将佟若飞打倒。

章节目录 第27章 挟细拿粗 韩姬的那一番话,莼兮也是十分认同的。至少,她不认为自己现在拥有与佟若飞硬碰硬的实力。她的身边,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自从孝昭皇后去世,云月就一蹶不振,一心为姐姐守灵,根本无暇去顾及后宫里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佟若飞有了实权。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人,也都多了几分底气。最突出的自然是李碧春,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脾性。加上她阿玛屡立大功,玄烨或多或少的会宠幸于她。一下子她就将莼兮比了下去,一跃成为了诸位姐妹巴结的对象。

莼兮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她觉得李碧春再如何娇纵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她要做的,就是暗中扶持兰馨,只有兰馨熬出头,她的计划才可以进行。

到底兰馨也是争气的,安排了几次侍寝,兰馨就真的怀孕了。

当拂儿听到这一事情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兰馨是自己人,背地里骂了好几回,说兰馨忘恩负义。有了佟若飞做靠山,就将往日莼兮对她的好忘却了。

自从兰馨有孕,佟若飞对她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本只是自己身边可有可无的人,如今却事事想着她,念着她。可见兰馨已经深受佟若飞的信任。

只是有了上一次韩姬的失败,佟若飞对兰馨的信任度,想必还是有所保留的。莼兮并不认为佟若飞会这么快的相信兰馨,或许只是看中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佟若飞自己没有生育过,之前又被传有不孕之症,受了很严重的非议。如果想要问鼎后位,必定会从新生的小阿哥里选出一个抚养。

惠嫔虽然是她的人,可到底她所生的小阿哥已经六岁,自然不会是佟若飞优先考虑的。而穆贵人的小阿哥也已经快三岁,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兰馨,一来她现在只是个常在,上次大封都没她的名分,生下孩子很容易就可以抱走;二来兰馨现在是这一年来唯一怀孕的嫔妃,也受太皇太后与皇上的重视。

兰馨的地位注定了她所生的孩子不会由自己亲自抚养,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佟若飞。只要她提出来,想必也不会被拒绝。这也是莼兮最担心的问题。

还好还有时间能够去想办法改变这一局面。

佟若飞并不似之前的做法,不兴三日去一趟承乾宫议事,而是改为了若没有大事商议,只用每月的初一十五去承乾宫。

当然佟若飞偶尔也会急召她们过去,或者邀请她们一起赏花听戏。

这一日,又派人来请,正值莼兮小憩,沐卉原本想要推辞说不去,可来的小太监却说佟若飞请各宫的主子小主们都要去。

无奈之下,沐卉只好将熟睡中的莼兮叫醒,收拾一番就往宜春阁去了。

一路上,沐卉还不忘埋怨道:“佟贵妃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听个戏,也非得要全部人陪着,不去还不行。”

莼兮没有说话,她心里觉得不安,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当她走进宜春阁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了。

宜春阁是佟若飞最喜欢的地方之一,这里的戏台不大,可环境清幽。

在门口,莼兮遇见了应邀前来的马佳以晴。自从上一次大封典礼之后,她有权利亲自抚养自己唯一的儿子,便是鲜少见到她了。似乎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唯一能在自己身边成长的儿子身上。

孝昭皇后的死,或多或少的对她有影响。之前一直是孝昭皇后身边的人,如今没了孝昭皇后,也不再拥有往日皇帝的宠爱,她深入简出都逃不过别人的指指点点。

“荣姐姐。”见她有些心神不宁,莼兮上前几步将她的手拉住。

马佳以晴看了她一眼,报以微笑,被她牵着往里面走。

“久不见姐姐,不知近日来可好啊?”若非今日佟若飞强制要她们过来,恐怕还需再等上好几日才能见她一面。这个月十五,马佳以晴也找了借口没有去承乾宫,这样算下来,她们二人少说有月余未曾见过面。

“说好不好,不好也好。如今只在钟粹宫里待着,又有小阿哥的陪伴,倒也不乏味。妹妹你呢?”马佳以晴反问道。

“我么?也是不好不坏的。只是姐姐当真放下了吗?”莼兮很是好奇,马佳以晴怎会轻易忘记自己的几个孩子是如何惨死的,如今还要看这幕后黑手耀武扬威。能咽得下这口气?

马佳以晴并不意外莼兮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用淡然的口吻说:“妹妹,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挫折,有舍也会有得。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而重要的是你现在所拥有的。”

听完马佳以晴的话,莼兮还想再说什么发现两人已经走进了大门,再不适合继续这样的话题。

佟若飞早已经端坐在正中,旁边坐着李碧春,另一边空着,应该是留给云月的位置。

并不意外昭圣太皇太后与仁宪皇太后并没有前来,毕竟最近两位都喜欢安静。昭圣近来更是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不来也在情理之中,佟若飞也无法像对待她们一样,要求两位必须前来。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佟若飞才会精心安排了这一出好戏。

走到佟若飞面前,请了安在那个空位的另一边坐下。

不一会儿就看见各宫的人都纷纷进来,唯独云月迟迟未到。

看样子,云月并不愿意买佟若飞的账,又或者她现在正在来的路上。显然佟若飞也没有再等下去的耐心,招呼了一声,就让开锣。

原本莼兮对戏剧就兴趣缺缺,方才又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这会儿忍不住睡意上来,连连打着哈欠。

佟若飞往这边瞧了过来,低声笑道:“宜嫔也觉得这出戏不精彩吗?”

莼兮被这一声给打搅,抬眼回看了佟若飞一眼,勉强露出一笑,慢悠悠的回答说:“唱的还不错,只是未必人人都欣赏罢了。”

佟若飞又是一笑,随后对着台上正在唱戏的戏子说道:“都下去,这出戏唱的如此不伦不类的,难怪宜嫔会嫌弃 。”

莼兮正想要出言解释什么,却又听佟若飞说:“换个人来。”

听她这样一说,莼兮也不好再多言,台上的人灰溜溜的退了下去,又换了一个人上来。

莼兮依旧兴趣缺缺,根本没往台上看,可身后的沐卉却惊叫了起来:“娘娘,快看。”

莼兮不满的看了沐卉一眼,也不知这丫头怎么了,忽然对戏剧有了兴趣么。可看着沐卉惊讶的表情,莼兮还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那台上的哪里是什么戏子,分明就是韩姬,一个根本没有学过任何戏曲的韩姬。

韩姬与她最相同的一点就是对戏曲不感兴趣,一直没能涉猎。可如今却站在台上唱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可声音一出,莼兮就知道台上那个浓妆艳抹的旦角儿就是韩姬没错。

莼兮被惊得站起了身子,再三确认后,她转身看着佟若飞,看见对方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台上看。

韩姬没学过,又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唱出来的虽然好听,却完全没有韵味儿。这样的唱法连刚刚学戏的人的不如,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唱出来。

台下已经有人不满,甚至开始说些难听的话,莼兮身边最近的是端嫔。

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是针刺在莼兮的心上。

“唱的都是些什么,看着倒是漂亮,这一出声整个就给毁了啊。也不知今日请的是哪一个戏班子,这样的本事还敢入宫唱给主子们听,实在是难看。”

四周嚷嚷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扩大,王恬如直接开口让台上的人下去。

可韩姬不仅没有照做,依旧唱完了整出戏。

看着韩姬从戏台上一步步走下来,到了佟若飞面前,请了安:“下官参见贵妃娘娘。”

“这是何人啊?”佟若飞还没开口,李碧春却站起身来,绕着韩姬走了两圈儿恍然大悟,大声笑了起来:“哟!这不是韩大人吗?”

这话一出,全场都沸腾了。在她们的眼中,韩姬是如何的完美,如何的不可一世,简直就是女性的骄傲。可如今,却唱了这样一出难听的戏,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莼兮定了定身子,走到佟若飞前面行了一个礼,说道:“娘娘今日是什么意思?”

“可不就是请各位妹妹来听戏吗?方才宜嫔可是说不好听呢,这不就给换了一个人么。”佟若飞的声音依旧的温柔,语速很慢,生怕莼兮听不清楚一样,字字都吐露的很重。

莼兮在心中自嘲的一笑,果然今日是安排好的。是看戏没错,可究竟是一出什么样的戏,还得她与韩姬演给她看。

知道她一直对韩姬不满,甚至曾经想要害死她。可今日,她却更乐意羞辱于她。

李碧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句句都透着挖苦,眼神一直停留在韩姬的身上:“本宫还以为韩大人会唱呢,没想到今日让本宫大开眼界了。原来韩大人也不是什么都会呢。身为掌仪司的六品典仪,深受皇上看中,教授礼仪乐舞。没想到韩大人连唱戏都不会,可真是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

“人无完人,娘娘何苦要为难韩大人呢?”莼兮不理李碧春的挑衅,看着佟若飞说。

佟若飞轻蔑一笑:“为难?本宫可是给了韩大人三天的时间准备,更何况,本宫事先可并不知道韩大人不会啊。”

看着这样的佟妃,莼兮觉得作呕。她分明就是将韩姬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这戏曲就是韩姬唯一的弱点。她提出来,韩姬自然不能拒绝,恐怕也无法拒绝。

“难道与韩大人情同姐妹的宜嫔,不知道吗?”也不知何时,王恬如已经来到莼兮的身后,一脸的嘲笑与看戏的模样。

章节目录 第28章 羞辱 莼兮没有回头,不必去看就已经能猜到此时她的表情。除了佟若飞,莼兮最不喜欢的就是王恬如,可最佩服的也是王恬如。她不得不说王恬如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从一开始就选好了站队,又一直默默无闻的躲在背后。选择讨好太后,跟随佟若飞,又与诞下小阿哥的穆贵人是好姐妹。不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不会说半句话。而这种时候,是佟若飞最需要有人帮腔的时候,她总会站出来,表明立场。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敬嫔姐姐可知道穆贵人今日做了什么?知道穆贵人所有的喜恶吗?”莼兮悠然的说道,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种时候她越是心急,越是容易被人抓住不放。

“宜嫔妹妹好口才,我与穆贵人的姐妹之情与你们两位如何能混为一谈呢?不是听说两位一见如故的吗?怎么连这样的小事儿都不清楚啊。”王恬如又是一笑,走到莼兮身边,眼神在莼兮与韩姬之间游移。

“世事无绝对。何况韩大人身上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太多,我何苦要去研究她不会什么?更何况,我对戏曲完全提不起兴趣,如何还要与韩大人讨论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莼兮极力辩解,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过是想要借此羞辱自己与韩姬,又何必真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让她们打。

“哦?这样说来,宜嫔也是不喜欢了?难不成韩大人也不喜欢戏曲?所以一直没有学过?难怪今日会唱成这样。”李碧春又是一顿讥讽。

“学无止尽。”一直忍着没有搭腔的韩姬终于还是开了口:“愿意去学习的人,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做得够好。韩姬今日献丑了,让诸位娘娘看了这样一出失败的戏码。这一次准备得仓促,还望诸位见谅。”

“韩大人倒是一点不在意自己今日的表现。”佟若飞又是一笑,十分不满意韩姬的说辞:“只是为人师表,实在应该做一个表率,而不是遇到困难就退缩了。兰贵人,你说本宫的话可对啊?”

话锋一转,让一直远远坐着的兰馨有些不知所措。她被身边的宫女扶着起身,走到佟若飞面前,一拂身行了个礼,回道:“娘娘的话没错。韩大人身为大清的第一才女,众多人仰慕的对象,今日之事该毁了多少人的期待。韩大人是否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莼兮有些犯难,虽然知道兰馨不是有意要为难韩姬,可听上去实在是刺耳。她看了一眼韩姬,见她冲自己微微点头一笑。心里明白了几分,立即说:“兰贵人不好好待在延僖宫养胎,跑到这样的场合来做什么?也不怕人多眼杂,伤了龙裔。”

“嫔妾只是怀孕三个多月,连肚子都还没有显出来呢,更何况今日贵妃娘娘邀约,嫔妾如何能不来?”兰馨说着就看向佟若飞,相视一笑,又回头地莼兮说:“可嫔妾不知道的,是今日会听到这样一出难听的戏,也不知肚子里的孩子听了是不是觉得难受。”

兰馨的话,越说越过分,莼兮又看了韩姬一眼,只见对方扬了扬手。莼兮当即抬起右手对着兰馨就是一巴掌,这一下出手太狠,兰馨一没站稳,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滑倒,好在兰馨身后的宫女将她及时扶住。

“这样的话也不该是你说的。你也好意思在本宫面前提及孩子?”莼兮面目都有些狰狞,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愤怒,硬是将音调又提高了几分:“若不是当初本宫有孕在身,让你有机会勾引皇上,现在也不过是本宫的翊坤宫里端茶递水的奴婢。今日得了些恩宠,仗着自己有了身子,就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么?”

兰馨没料到莼兮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这一巴掌可真的够狠,恐怕这会儿脸上都有了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可听完她的话,就立刻明白过来。被这样一骂,早该哭出来了,兰馨拼命的想要挤出几滴泪来,却一直没能成功。

可怜巴巴的看着佟若飞,却见她一脸不在乎的看着莼兮。见兰馨受伤,佟若飞出言呵斥:“宜嫔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当初发生过什么,不过云烟飘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何能怨恨。今日兰常在有孕,身子精贵的很,如何经得起你这样……”

“难道臣妾身为一宫主位,还教训不得曾经宫里的宫女不成?”莼兮冷笑一声,盯着佟若飞的眼睛:“还是贵妃娘娘觉得臣妾的话不对吗?”

“宜嫔,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一激,佟若飞完全怒了:“你跟本宫该这样说话吗?”

“那她应该跟臣妾这样说话吗?”莼兮指着兰馨反问道。

佟若飞一时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的王恬如却说:“兰贵人,还不给宜嫔与韩大人赔罪?”

兰馨心里暗喜,这场仗终于要结束了,她满脸委屈的站在莼兮面前,微微行了礼说:“娘娘恕罪,是嫔妾口无遮拦,得罪了娘娘与韩大人。”

“其实兰贵人说的没错。”还没等莼兮说话,李碧春却突然开口了:“韩大人今日确实该给大家一个交代。身为掌管礼仪乐舞的六品典仪,朝廷里唯一一位女官,怎么能因为自己没有学过戏曲,就贸然的登台表演呢?”

“娘娘的话不错。”韩姬看着眼前的闹剧,笑道:“归根究底今日是韩姬准备不周,辱没了戏曲的名声,也辱没了我韩姬自己的名声。不过韩姬可以保证,一个月后,韩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韩姬这样自信的话,李碧春又是一阵嘲笑:“韩大人可别勉强了自己,这一个月?哼!不会是要一年吧?这戏曲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到时候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让人继续看笑话。”

“韩姬今日已经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让人看了笑话。若是一个月后韩姬不能交出一份好的答卷,那韩姬自当辞去官职,永不入京。”韩姬的话让莼兮一震,她这话说的太满,若是完不成岂不是随了她们的心愿?

“姐姐。”正要阻止,韩姬摆了摆手对着佟若飞又说:“贵妃娘娘可满意?”

“那本宫就等着一个月之后,韩大人的惊喜。”佟若飞满意一笑,今日的结果很意外,也很满意。她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带着一众嫔妃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韩姬与莼兮,莼兮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想不明白,今日韩姬为什么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姐姐,何苦要与她们较真?今日摆明了就是挑刺儿。”莼兮上前拉住韩姬的手,却发现她双手冰凉。

“如果我不较真儿,那受苦的该是兰贵人了。”韩姬苦涩一笑:“你觉得她们今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会是羞辱你吧。”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莼兮都觉得心寒。

“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如果我没有猜错佟贵妃今日的真正目的,是想要假借我的手,去试探你与兰贵人的关系。”

“这话从何说起?”莼兮不明白了,今日之事与兰馨有什么关系。可一想起刚刚自己与兰馨合演的一出戏,顿时有所悟:“难道说,她是想要以羞辱你为前提,引我动怒,再找合适的时候将兰馨拉出来,看看我对兰馨是否有敌意,也试探兰馨是不是真的向着她的?”

韩姬点点头:“还好刚才你的反应够快,与兰贵人合演的那一出戏。就算她现在不完全信任兰贵人,可至少也不会觉得你与兰馨还是同一个阵营的。不得不说,你挑人的眼光很好。”

莼兮知道韩姬指的是兰馨的反应,其实今天她也怕露馅。好在兰馨在听见她说起那一晚的事情就立刻反应过来,不然一定会穿帮的。可一想起,刚刚韩姬的承诺,心中就不安:“姐姐也不必因此做出那样的诺言啊,若是一个月以后,她再找借口挑刺儿,那姐姐岂不是真的要离开京城啊。”

“我是这么不让你信任的吗?”韩姬忽然一笑:“早在三天前,她提说要看我亲自登台演一出戏的时候,我就知道里面肯定有鬼。一开始我也觉得她就是对我不满,想要羞辱我。可转念一想,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只单纯的想看我的笑话。所以我一直有所防备。直到今日听到她邀请你们来听戏,还是必须要过来,我就知道这事情不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而是三个人。所以我就真的配合她演一出好戏。”

“这怎么说?”莼兮还是不解。

“你觉得我真的不会戏曲吗?”韩姬笑问。

“姐姐今日是故意的?”莼兮觉得更不可思议了,原来佟若飞的计划,又一次给了韩姬机会。与其被人计算,不如自己主导这一切,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虽然我这方面的确不太好,可对比的不是外面的名伶,而是我自己。我琴棋书画甚至是舞蹈,我都很有自信,不怕任何的挑战。可戏曲,也的的确确是我最不擅长的东西。”韩姬说:“可我没说最不擅长就是不会啊,那不过是外人的理解罢了。”

“姐姐连我都骗啊?”莼兮嘟了嘟嘴,有些不满。

“若不是瞒着你,今日怎么会有这样一出精妙绝伦的好戏呢?佟若飞再厉害,也会有破绽。而她最大的破绽就是自以为是。”韩姬的声音里透着嘲讽,莼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姬的话一点没错,佟若飞不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吗?总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一切都被她精心算计着,可偏偏有个人能提前洞悉这一切。

莼兮又一次对韩姬刮目相看,每一次韩姬都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她的聪明,她的才智,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她庆幸,韩姬不是她的敌人,因为遇上韩姬,只会是一败涂地!

章节目录 第29章 同游 “小主,魏公公来了,就在门外呢。”拂儿走进寝殿,看见莼兮刚从榻上起身,看样子是刚刚睡醒。

莼兮坐起了身子,低声说:“来得倒是巧,本宫刚午睡醒了,他就来了。让他进来吧。”

魏扬舲得了许可立刻走了进来,冲着莼兮打了个千,恭敬的说道:“娘娘,皇上有请。”

“这个时辰,皇上没在忙吗?怎的召我过去。”莼兮嘴上虽这样说,可却下了榻招呼拂儿为自己收拾一番。

“皇上只说,娘娘去了就知道了。”魏扬舲回道。

怀着满心的好奇,莼兮就跟着魏扬舲往乾清宫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要沐卉也跟上。

莼兮就更纳闷儿了,找自己就罢了,这非得沐卉也跟着去是什么意思。

踏入乾清宫的大门,莼兮看着早已经坐在宝座上等候的玄烨。

玄烨此时只穿着一件大襟的宝蓝色素面袍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偶尔扇一扇。

莼兮忽的就看得愣了,这样安静的样子,莼兮不是没有看过。可此时看起来却格外的引人注目。樱红的双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潇洒的挥舞着手中的折扇,那双桃花眼里双眼透着满满的温柔与怜爱。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俊逸的男子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问道:“这身打扮如何?”

莼兮甜甜一笑,略带醋意的说:“若是穿出去给人瞧见,恐怕会靓丽得让人睁不开眼。”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穿出去呢?”玄烨笑问。

“难不成是专程请臣妾来看看你这身打扮?这缎面上连花纹都没有,怎会是你平日在宫中的常服,是要出宫去吗?”莼兮绕着他转了一圈,还不忘看他脚上那双黑色的长靴。平日在宫里哪里看得到他这样的打扮,肯定是要出去的了。

“你倒是机灵,快去换衣裳,还有沐卉,你也去。”玄烨吩咐道,说完还不忘对着沐卉指了指。

给莼兮准备的衣服倒是雅致得多,上身是一件淡蓝色的短衫,下身是一条白色百褶裙。与玄烨身上穿的那件袍子有几分相似,可短衫上面有不少暗绣,错综复杂,一看就是精心制作。

虽然朴素,却还是逃不过做工的细致与材料的奢华。走出去,怎么也不会被人当作是穷困潦倒的书生与娘子。

曹子清早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在神武门外,原本莼兮以为这一次出行依旧是他们四个同行。不料,马车最终竟然停在了一座大院之外。

莼兮对开车上的木窗,看清了门前几个打字:裕王府。

正当莼兮高兴的要下车,以为这就是今日的目的地的时候,又发现马车缓缓的动了。

又行了一小段路,马车再一次停下,莼兮仔细一看,应该是府中的后门。

如此神秘的做什么?明明去了前门了,还要绕来后门干什么?

莼兮正疑惑着,就看见玄烨与曹子清都跳下马车。后门被打开,韩姬一身白衣缓缓向着马车走来,后面紧紧跟着雅楠。

韩姬上了马车,刚坐下就看见雅楠跳上了马车扬起鞭子,与里面三人说了一句:“小心咯!”说话的同时,挥舞了一下鞭子,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莼兮来不及与韩姬说话,又看向车窗外,只见玄烨与曹子清牵着王府外早已经备好的马,一跃而上跟了上来。

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切,莼兮终于探回了脑袋,见韩姬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莼兮一脸的莫名,韩姬笑了笑,反问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今日出来的目的吗?”

莼兮摇头:“不知道啊,他没告诉过我。”

“今日要去的,可是我的归闲楼。”韩姬说道。

“噢?归闲楼?”莼兮这才知道为什么会半路过来接韩姬了,可又一想,不对呀,归闲楼与这里相隔甚远,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还要大半天的时间呢。他们这个时辰才 去,恐怕到了已经是半夜了。

似乎是看出了莼兮的困惑,韩姬又说:“别的事情你都不必担心,这一次出来,你只管自己开心就是了。三爷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莼兮又问:“姐姐,咱们去归闲楼干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又是这一句,去了就知道了?就不能先告诉她么?搞得这般神秘做什么啊。

一路上,韩姬与莼兮相谈甚欢,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这么长的路程,对于练武的莼兮来说这到是没什么,只是韩姬身娇体弱的,没想到一直都不曾喊累。

他们中途找了一家客栈吃饭,在这里莼兮又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似乎早就是安排好的一样,在哪里停车休息,在哪里喝茶吃饭。莼兮见到他的那一刻,也就释然了,因为他的出现也并不显得突兀。毕竟,韩姬在这这儿呢。

客栈里,韩姬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裕亲王福全,还有他的随身侍卫硕明。

一下子,从一开始的四人行,变成了八人行。

吃饭的时候,正好坐了一桌子。

莼兮有好多的问题想问,可看见他们几个都那么开心的在聊天,自己又不好开口了。

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今日的出行,只是她一人被蒙在鼓里。看沐卉的样子,恐怕都是知道实情的。

莼兮也不明白他们在隐瞒什么,也不去想了。反正问与不问,想与不想,都得不到答案。

天灰蒙蒙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归闲楼。同样的,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旁边的小门进去的。

到了之前韩姬一直居住的棠梨小筑,莼兮才开始明白他们到这里来的真实目的了。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归闲楼最热闹的时候。算一算时间,明日就该是比赛的最后一天。也难怪他们不从正门进来,而是从正门根本进不来。

还以为韩姬离开了这里,这儿会受很大的影响。可今日看来,似乎恰恰相反了。

已经是夜里,可外面的声音仍然源源不断的传进来。鼓声,琴声,呐喊声。

“已经过了一年了。”韩姬走到莼兮的身边,与她一起遥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姐姐可是想念这里了?”莼兮问道。

“自然想念,最近忙着练戏,都忘了这几日是什么日子了。还好王爷替我想起来,还提议说要陪我过来。”韩姬面色微红,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动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王爷的安排。”莼兮明白过来,可一想,也不对啊。这次出来,既然是王爷想出来的,为韩姬安排的,那自己怎么反而被瞒着呢?

“只是这里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地,不过是三爷听了二爷的话,临时决定一起过来罢了。”韩姬又说。

这下莼兮更不明白了,这里还不是目的地。正欲问个明白,扭头却看见韩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想一想白天的事情,心知问了也是白问,只好作罢。

“这个时辰,外面还挺热闹的,不如咱们也过去看看。”不知何时,玄烨已经站在了莼兮的身旁。

莼兮被他拉着往外面走,她拉了啦玄烨的手:“叫上沐卉他们一起吧。”

“他们早就过去了。”玄烨走在前面,高声说。

莼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忘了沐卉是一个很爱看热闹的人。更何况,身边还有曹子清的陪伴,想必早已经将自己这个主子抛之脑后了吧。

莼兮他们到的时候,舞台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人。左思右想的,玄烨拉着莼兮飞上了屋顶,他说下面看不到,这儿够高,自然是最适合的。

现在台子上正有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翩翩起舞,隔得远,那人脸上又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可看她这婀娜的舞姿,想来长相也不差。

“这里可真是热闹。”一曲舞罢,莼兮趁着下一个人没有登台,躺在了玄烨怀里。

“韩姬果真是有本事。”见莼兮迷茫的看着自己,玄烨又指着下面的人说:“你看看,那个是户部尚书的长子,他旁边的是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另外几个虽然不认识,可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官家子弟。”

莼兮顺着玄烨指的地方看去,只听他又说:“那边的上座还有不少朝中要臣的子女,说不上名来,可也不是普通人。在韩姬人没在的情况下,这些人都能闻声而来,你还觉得你姐姐本事小了吗?”

“我可从不这样认为。”莼兮仰头看了他一眼:“姐姐可是我的榜样,是我最值得学习的人。只是,我倒觉得她这归闲楼也是在为你纳贤,你说今年的状元现在会不会就在其中啊?”

“还没发生的事情,我如何能确定?”玄烨一笑:“只是你说得对,韩姬这样的做法,的确很合我的心意。这归闲楼,要是运用得当,在这里面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贤良。”

“可这里面也有汉人呢,三哥哥也会用汉人吗?”莼兮又问。

“你忘记张鹏翮了吗?他不也是个汉人吗?更何况,我皇阿玛早在多年前就认定了是满汉一家,我也认同皇阿玛的做法。”玄烨说。

“原来,还是位明君啊。”莼兮嬉笑一声,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吻:“莼儿果然嫁了一个好男人。”

“这是自然。”玄烨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又指着刚刚登台的少年说道:“继续看下去,指不定这台上的人,就是探花。”

莼兮被逗得哈哈大笑,可眼睛却是向着台上看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30章 挡不住的魅力 莼兮是被沐卉的叫喊声惊醒的,她穿好了衣服,跟着沐卉出门的时候,还只是清晨。

初夏的早晨,总是最凉爽的。迎着微风,走在石子路上,看着四周轻轻飘摇的绿草,还有万绿丛中一朵朵红花。仿佛在向她们招手一般,摇曳着脑袋。

天空已经大亮,太阳仍躲在云层里没有出来。一眼望上去,只能看到一片蓝天还有朵朵白云缠绕。

人总是躲不过鲜花的魅力,就像此时。莼兮看着不远处捧着一束花缓缓向她走来的玄烨,再也移不开半步。

团花锦簇着他,花儿一般的少年,一如既往迷人的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如果昨日见到他那身素雅的打扮如沐春风,那今日他就像是雨后的彩虹,五彩斑斓的让人移不开眼。

杏黄色的袍子上绣着团簇的花卉,看不清上面究竟是什么花,颜色大胆丰富,就像一个女子的花裘。可穿在他的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给人一种自然的感觉。一个男人穿着这样的衣服,并没有让人觉得他很娘娘腔,却让人觉得特别的妖娆。

莼兮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一件也是沐卉头特地为她换上的。当时两人还争执了很久,可现在看来,与他身上的那一件,很像,也很般配。

同样是杏黄色的底,只是上面绣的不是花卉,而是绿叶,一片一片的,却又都紧紧相连。

不明白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人的衣服给穿反了,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却又觉得是那样的好看。

玄烨牵着莼兮的手,往绿草里行走,越走莼兮越觉得绿色更清幽,也更浓密。

越走越远,最终莼兮的眼前开始出现一大片金黄色,那是芸薹,一片片的芸薹,漫山遍野的开着。

“已经是这个季节,没想到还能看见这样一大片的芸薹,好美啊!”莼兮惊喜的呼声,让玄烨更加满足。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在花丛中,两人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淹没在花海里。

“三爷,您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沐卉的声音,莼兮闻声而寻,却不见其人影。这花海中,她若是刻意隐藏自己,恐怕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准备了什么?”莼兮好奇的看向玄烨,他不作声,依旧牵着她往里面走。

就在莼兮以为自己会完全淹没于花海之中,突然视线一片光明。她一眼就看见远处的空地上有用木板搭建好的一个四方台子,上面摆着一张书案,案上还放着文房四宝。

“如此美丽的景致,怎么能不画下来呢?”玄烨拉着莼兮走上方台,莼兮执笔,玄烨握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在白纸上勾勒。

“这么久以来,都没见你画画,今日可要在我面前露一手吗?”莼兮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仔细一点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右手被他轻轻握着,看似自己在画,其实真正下笔的是他。

有多久了?她没有再见到过他的画?

一晃竟然已经三年了,还记得她刚入宫那会儿,他让人送上自己的画,来讨她的画作。她不给,他也没有强行要去。甚至是三年后的今天,他们都没再提起当年的那幅画。

她笔下的他们,年幼时的他们,那样快乐的他们。

轻轻扭头,看着他埋在自己旁边的脸。眼神专注而柔和,时儿抬头看看花海,时儿偏过头来来看自己。这样认真的他,不是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在这样浪漫的地方看到。

情不自禁的,莼兮就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玄烨微微一怔,低头浅笑,在她唇上回吻一下,手还依旧在画纸上游移着。

远远的,一席白衣随着风翩翩飘摇着,手中的画笔不曾停下,将那一刻的心动美好全部记录下来。

“看着他们,真的很好。”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身后的他又低头看向那个认真的她。

下午,归闲楼又开始热闹起来。一年一度,最美好的一刻终于来临。

台上,白妈妈一脸的笑容,尖细的声音在此刻听上去都是那样的动人:“各位,昨日拔得头筹的有五位,分别是以琴棋书画舞夺冠,其中有三人是去年的第一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分别是以琴艺见长的望舒公子,以出色的舞技艳绝四方薛宓姑娘以及三年来在画工方面一直位居第一的芙蓉姑娘。还有两位是昨日刚刚选拔出来的,一位是棋艺高手慕容公子,另一位是以诗书胜出的纳兰公子。”

台下,莼兮看着纳兰容若从白妈妈身后出现的那一刻,就觉得有意思起来。

“这纳兰容若果真是痴情啊,只是不知今日会不会输给了韩姬姑娘。”沐卉坐在莼兮身边,笑盈盈的看着台上的人,看来她对纳兰容若倒是挺看重的。莼兮看了一眼玄烨身后的曹子清,只见此时他已经黑了脸。

莼兮偷偷一笑,看来这曹大人是真的喜欢沐卉了,这会儿听见沐卉夸人家,只当纳兰容若是情敌了吧。

莼兮又向福全看了过去,却只见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与旁边的玄烨聊着天,似乎并不在意沐卉刚刚的话。他一定有听见的,可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韩姬在千万人的呐喊与掌声中漫步而来,仿佛天女向他们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台子上的人更是丝毫没有将目光移开过。

“这一次韩姬可是幸苦了,要跟着五个人比呢,你说会不会输了一两场呢?”玄烨冲着莼兮问道。

“当然不会,五场比试,自然都会是赢家。”莼兮笑着,她对韩姬的本事可是最为信任的,这台上的五个人,再厉害,也未必就是韩姬的对手。

只是这纳兰容若,还真不好说。可她仍愿意相信韩姬不会输。

果然,几场比试下来,韩姬的表现都是最好的,以最完美的状态,赢得一场又一场的比试。

琴棋书画舞,无一不是以她的胜利告终。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的焦点结束的时候,韩姬却忽然开口了:“承蒙各位对韩姬的信任,来归闲楼观赏今日的比赛。虽然韩姬侥幸赢得了这几位,可值得韩姬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今日,韩姬有几位特别的朋友来了,在此韩姬希望能够邀请他们上台,与韩姬合奏一曲。

这话一说完,台下就一片闹腾,纷纷猜测韩姬口中的朋友是哪几位。

莼兮呆坐在原地,她可从没有想过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展露自己。她可没有韩姬那样的勇气,毕竟这里不是皇宫,这台下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有才有德的人,最会分辨好坏。她那点技艺,实在不敢上台献丑。

可韩姬分明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韩姬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她走来,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摇曳不停,应着点点夕阳显得更加好看。

韩姬来到莼兮身前,拉着她的手往台子上去,莼兮一脸焦急的看向玄烨,想要寻求帮助,却只见对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怒之下,莼兮将玄烨的手拉住,低声吼道:“要死一起死。”

玄烨被莼兮拉着起身,哭笑不得,他也并没有想要一个人陪她的意思,转身就将坐在自己身边的福全拉了起来:“你也一起吧。”

就这样,韩姬拉着莼兮,莼兮拉着玄烨,玄烨拉着福全,四个人走向了台子。

莼兮紧张得已经听不清韩姬在说什么了,她眼角游移在台下,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拉几个人上台壮壮胆,却只看见了刚刚比赛完,坐在台下一脸看好戏的五个人。而里面笑的最欢的就是纳兰容若。

莼兮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骂道:“这小子不会是因为自己输了没面子,现在就要看他们的笑话吧。”

“别紧张。”玄烨在她耳边温柔的说,将她发颤的手轻轻握在手心。

莼兮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到被玄烨拉上台的福全,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除夕夜。也是他们几个在众人眼里,将凌波舞完美的展现出来。

那一次自己要负责跳舞与画画,比起今天来说,实在难度更高。现在又有韩姬在身边,忽然她就觉得自信了起来。发抖的身子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韩姬很清楚他们四个最拿手的东西,知道莼兮最不擅长的就是乐器,所以这一艰难的任务就交给了玄烨与福全。

不得不说,这兄弟二人很是精通乐器的。玄烨选了一只洞箫,而福全则选择了弹琴。

乐声起,韩姬牵着莼兮翩翩起舞。全程莼兮都是被韩姬带着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跳什么,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她带着在舞台上旋转,飞舞。

台下的掌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莼兮知道自己的表现一定不错,可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她抬眼之间,只能看到牵着她的手翩翩舞蹈的韩姬。

轻盈的步伐,带着她的,两个人第二次这样起舞,竟然是当着千万人陌生人的面,在舞台上释放自己。

今天的他们都是最开心的,四个人的合作,为这一场比赛画上了最完美的句号。

仿佛前面的五场比赛都只是铺垫,这一舞,让所有人都沉醉在其中。他们忘记了一切,最拥挤的人潮中,站起身来,伴着琴声萧声,随着韩姬的步子舞动了起来。

这就是韩姬最出色的地方,总是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沉醉在她制造的氛围里,随着她一起快乐。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归闲楼里依旧是歌舞升平。即使韩姬带着他们三个下了台,里面的快乐之声依旧存在着。

“今天快乐吗?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不知不觉的随着琴声舞动,你快乐吗?”这是韩姬在台上对莼兮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她很久以后唯一记得的一句。

快乐吗?不知不觉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的快乐,她拥有得太少,渴望得太多。

章节目录 第31章 喜从天降 愉快的度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玄烨就决定带着莼兮离开归闲楼。

原本莼兮也想韩姬跟自己一起去往下一个地方,可韩姬说她许久没有回来,要多待几日,福全自然也留了下来。

同行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半,原本热闹非凡的马车里,现在只剩下莼兮与沐卉二人。马车是请了车夫赶路,玄烨与曹子清依旧骑着马。

刚行过半里路,沐卉就迫不及待的要去看临走前韩姬送给莼兮的礼物。

打开层层包裹的布,一只扁平精致的木匣子里放着一本书。

“送我书干什么?”莼兮好奇的将那本书拿了起来,轻轻翻看。

只第一页,就已经足够令她惊讶的了。

那是一本画册,韩姬亲手绘制的画册。第一页就是昨日早晨玄烨与莼兮在金色的花海中手握着手认真绘图的样子。

第二页是莼兮偷吻玄烨的画面,第三页是玄烨发现后回吻的画面,第四页是他们牵着手走在花丛里的模样,第五页、第六页全部都是昨天玄烨跟莼兮的一举一动。直到最后几页,莼兮才看见上面绘制了昨晚他们四人在台上的画面。

莼兮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前面的那十几页她与玄烨的一举一动都被韩姬看在眼里,经过韩姬的手画出来,并不奇怪。可最后这几页连韩姬自己都在画中,可她连每个人的表情都画的惟妙惟肖。尽管当初自己也曾做过一样的事情,可毕竟是在同一时间看着眼前的事物画成的。可这些,根本不可能是还在台上跳舞的韩姬画的。

她是什么时候画的?昨晚吗?还是一直偷偷的在记录这一切呢?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手绘了二十页的莼兮。每一幅都如同场景还原一样。看着每一页都有一枚韩姬的印章,又仔细研究了画上的笔迹,莼兮才真的相信了这些不会是有人代为画的,就是韩姬的真迹。

莼兮知道,韩姬总会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可现在这本画册,给她又是不一样的感动。韩姬的名声在外,她的一幅画价值千金。而这一本画册,已经成了无价的了。

末页里,有几行娟秀的小字,大概的意思是预祝她生辰快乐。

生辰吗?其实还有半个月呢。难道这次出来,他们就是为了给自己庆祝生辰的吗?可时间不对啊,即使真的如此,那也不必现在就出宫呀。

莼兮怀着喜悦和疑惑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在莼兮昏睡了很久之后才被沐卉叫醒,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被沐卉扶着下了马车,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看着曹子清与玄烨正挥舞着手中的刀与剑砍伐着四周茂密的草丛。

莼兮随着他们砍出来的路,一步一步走去,眼泪猛地流了下来。

算一算日子,今天正是额娘的生忌。额娘的生辰在她之前,她选择忘记,也忘记自己的生辰只是因为这一天既是她额娘的生忌,同样也是死忌。

“三年都没有人来过了。”莼兮哽咽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她多想这四周是有人打理过的,她多想这里是有人出没过。她不是三年来第一个踏入这里的人,她渴望,却也只是奢望。

杂草丛生,仅仅这些就足够证明了。

跪在额娘的墓前,她泣不成声,指着不远处依旧在除杂草的玄烨说道:“额娘,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才来见你一面。你看到了吗?那个人,是他照顾了女儿三年。女儿现在很好了,实现自己的梦了,那个人就是我思念了多年的少年,我们现在很幸福。今天也是他带我来的呢。他一定也是知道今天是额娘的生辰,这么久了,女儿没来看您,您一定想念女儿了。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带女儿来了。

您高兴吗?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好女婿。身为天子,现在却在为您除草。额娘,要是你还在就好了。这样女儿就可以把你接进宫,或者在京城里另置一所宅子,侍奉您。”

“她能感觉到你心意,即使现在无法让你尽孝,可你别忘了。儿女好,做额娘的才会觉得好。”不知何时,玄烨已经跪在了莼兮旁边。他伸手将她脸颊上的眼泪抹去,又回头对着墓碑扣了几个头。

莼兮呆滞的看着他的动作,听见他说:“额娘,莼儿跟着我受了很多苦,没能好好保护她是孩儿的错。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加倍对她好,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给她想拥有的所有东西。未来的日子,即使是拼尽所有,我也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原本止住的眼泪,在听完玄烨的话后又流了下来,莼兮推攘着他,骂道:“说什么呢?我刚刚还在额娘面前夸你,你这会儿就来数落自己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我没做好的,额娘不会怪罪的,是不是?”玄烨将她搂进怀中,柔声细语的安慰着。

远处,一直遥望着他们的沐卉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旁的曹子清也是两眼泛红。

“三爷为主子做了那么多,就这一件,是最好的了。”沐卉喃喃的说。

“为什么?”

“五年前的今天,主子准备了很大一份生辰礼物送给夫人。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为夫人庆祝。原本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可就在主子去请老爷的时候,夫人突然病发了。本就是久病不愈的老毛病,平日里也没什么大问题。可那一日,夫人也算是被气死的吧。”沐卉说道。

“怎么一会儿说是病发了,一会儿又说气死的?”听着沐卉语无伦次的说法,曹子清更加迷惑了。

沐卉理了理思路,接着说:“当时,老爷正陪着肖姨娘呢。一开始是让我去请老爷一起为夫人庆祝的,可我没用,连老爷的面都没见到就给骂回来了。主子只好自己去请,可久久没有回来。夫人等得焦急,病也在那个时候复发了。她却一直忍着不说,我也没有察觉,还带着她去了肖姨娘的院子。还没进去了,就听见主子与肖姨娘的对骂声,夫人更急了,上去想要劝架。可还没有等她走近,就已经倒下了。”

曹子清听着,心中也百感交集。这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也可谁都有责任吧。也难为了宜嫔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样的打击。即使是皇上,在失去双亲的时候,还有老祖宗与太后疼着。可今天看来,宜嫔娘娘也一定不被她的阿玛所宠爱吧。世上唯一一个最该疼爱她的人,却不爱她,这样的她该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使得现在的她有了这样的性子呢?

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找到了城中的一家客栈吃饭。莼兮说既然回到了盛京,就想要回自己的家里看一看。玄烨原本是想要陪着她一起的,可飞鸽传书里有要事需要他办,要先去行宫处理好才能与她汇合。

天黑的时候,马车刚好到了佐领府门前。

门前的护卫应该是新请的,根本认不得沐卉。让她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通报。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去通报的护卫回来说,府中的大小姐如今在宫里做娘娘,根本不可能出宫,非说她们二人是冒充的,不许进去。

“沐卉。”坐在马车里的莼兮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仔细,见沐卉还要同他理论,立刻叫了一声阻止。

“主子。”沐卉回到马车前,看着从车窗里露出的莼兮的脑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既然大门不让进,就不必进了。小时候,咱们是怎么出来的,就怎么回去。自己的家,还能进不去吗?”莼兮吩咐完,就将马车的窗户关好,沐卉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跳上车,驾车走了。

小时候,她们想要偷玩跑出去,都会有一条秘密通道。而那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是从她的绣楼底下挖到外面的一条秘道,应该早些年就有了的,只是别人没发觉,也就因此成了她们二人的小秘密。

顺着秘道往里走,越走,莼兮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这里与以前不一样了?难道是有人也发现了秘道,将这里改制了一下?”沐卉也觉得有蹊跷。这秘道里面以前有很多的油灯,是沐卉特意买来放在这里方便她们行走的,可现在却一盏都看不到。

倒是将这里的东西都换成了红烛,沐卉一路点着走过去,看着倒映在烛光里的自己,觉得十分的渗人,总觉得阴森森的。

而且蜡烛隔着很远才会有一支,一路点过去,烛光还不及自己手中的火折子更能看清路况。

好在这条路并没有被大量的改制,也没有设置什么机关,只是改了那么一点东西罢了。她们二人很快的就从秘道里走了出去。

秘道的出口,是绣楼里沐卉住的床下面。当她们两人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屋子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们离开的时候,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平日里沐卉喜欢收集一些兵器或者是一些好玩儿的小玩意儿,可现在这里一样都没有。

干净如常,可四周的设置却完全变了。打开衣柜,里面不再是沐卉喜欢的一些裤装,而是一些褥裙,大量的褥裙。

妆台上,莼兮以前送给沐卉的首饰,很多没有带走的都不见了,换成一些普通的银簪。

推开沐卉的房门,走到廊里,莼兮一下子就呆住了。

她看见,自己曾经的房间,正灯火通明,红烛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门窗上,倒映着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坐在妆台前将头上的首饰一件一件的拆下来。

“主子,这是……”沐卉也看呆了,三年没有回来,自己的房间变样了也就罢了,现在连莼兮的房间也被人占着。

莼兮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的好阿玛,对她可真的很好啊。她回来了,不许开门。也罢,她自己想办法进来。可她离开之后,连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留下的地方,现在都给了别人。

他只当女儿离开,就永远不会回来,永远不会知道了吗?

章节目录 第32章 人走茶凉 正当莼兮和沐卉二人看得出神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绿衣白裙的小姑娘,手中端着一个盆。

“哐当。”看见门外的有人,那小姑娘受了惊吓,手中的盆掉在了地上。眼神在她们身上游移片刻,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偷到小姐房中,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莫名的一顿吵,并没有改变莼兮的心情。或好,或更坏。她看了看地上被打翻的盆,又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立刻抬脚跑了进去。

“来人啊,抓贼啊!”那小姑娘见莼兮跑进去,立刻尖叫起来。引得里面还坐在妆台前的人也站了起来,惊慌的问:“绿儿,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温婉而动听,让沐卉听了却有一种要作呕的感觉。

沐卉也没有上前捂住依然尖叫的绿儿,而是淡然的绕过她,也进了屋。

莼兮环顾四周,看着这里面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她离开的样子了。她的衣柜,她的妆台,连墙上挂着的一幅幅书画都给换了下来,挂上去的全是一些不知名的山水。画纸粗糙,画工平庸。

她看向因为绿儿的叫喊而起身的女子,一身浅粉色的装束,素面朝天,却依旧眉清目秀的女子。

“姐姐。”淳吟只一眼就认出她来,却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怎么,不相信我会回来吗?”莼兮走到她身边,手指划过妆台上刚刚拆下而未来得及收入盒中的金钗。再熟悉不过的花样,连上面掉了一颗珍珠,补上时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这曾经是她最喜欢的一只钗,当时走的急,沐卉又说进宫以后戴着一只有裂痕的金钗,不好。她只好将它留在了首饰盒里,与很多没能带走的金饰放在一起。

“不是的,姐姐。我……”还没等到淳吟继续解释,莼兮就又想起什么事情,绕开她往里面走,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走向二楼。

以前二楼是她的藏书阁,也是她的书房,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在书房外的长廊上还有一张摇椅,是当年她额娘特意为她打造的,方便她休息用的。

她站在长廊外,心中庆幸着,还好这里的东西还在。她推开二楼的门,指尖划过一层层厚厚的书,它们都还在。

窗前的书桌上,还有一副被打开的画,上面画的正是玄烨当年的画像。她记得离开的时候,这幅画是被收得很隐秘的,可此时它竟然就这样被摊开随意放在桌上。仔细一看,画轴已经破损,应该不是一两次被打开来看了。

莼兮看向跟上来的淳吟,眼中含着愤怒,低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姐姐,我……我只是拿出来欣赏一下而已,没想到失手将它掉在了地上,捡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已经坏了。”似乎是被莼兮的一声怒吼给吓坏了,淳吟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二小姐,这里可是我们娘娘的住所,你擅自搬进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将里面的东西给弄坏了。”紧跟着上来的沐卉刚好听见淳吟的解释,她说话很重,更是特意加重了“娘娘”二字。

“不是的……淳吟不是故意的。”这一下,淳吟可是真的吓坏了,眼泪都掉下来,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小姐。”迟钝的绿儿跑上来的时候,只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淳吟,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安慰,还不忘瞪着沐卉与莼兮,大声吼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欺负我们小姐的,老爷和夫人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别以为我们小姐善良,就说些不中听的话,我已经让人去请老爷和夫人了,等一下,可有你们好受的。”

“那正好。”莼兮忽然一笑:“我也找他们有事儿呢。既然磨蹭了半天都没过来,不妨我自己亲自去找吧。”

说完,莼兮就带着沐卉往走下楼去。一直到她走到了院子里,楼上哭泣的人才停了下来,冷笑一声:“额娘一定会要她好看。”

这哪里还有刚才柔柔弱弱的样子,脸上狰狞的笑容,完全将她的本性暴露出来。只是莼兮不知道,也并没有去在意,为什么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与她那个尖酸刻薄的额娘完全不同。

莼兮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肖梦的住所,这一眼望去,却毫无亮光。

“刚刚那叫绿儿的丫鬟不是说让人来请他们的吗?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沐卉疑惑道。看着四周杂草丛生,丝毫没有人气,该是荒废了很久了。沐卉不禁怀疑她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可仔细一瞧,这里确实和她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荒芜。

莼兮转身离开了院子,往另一头走。沐卉紧紧的跟了上去,看着她去的方向,忍不住问道:“是要去夫人的院子吗?”还以为莼兮不打算找肖梦算账,选择先去自己额娘的住所看看。可当她们站在门前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一所原本应该是荒废的院子,现在正灯火通明,里面还传出说话的声音。

院门没有关上,莼兮走了进去,黑暗中,她只能借着屋里的微光看清四周的环境。这里哪里还是她额娘的住处,即使看不清全貌,也能知道院子里原本种着的花草全都不见了,换上了一盆盆的小雏菊,现在正开着花。

如果说看到自己的房间被人霸占了,自己心爱的首饰,珍惜的画被人糟蹋了,她都只是愤怒,那么现在的莼兮,就已经陷入了怨恨之中。

他怎能如此做?

莼兮猛地推开了房门,看见三官保与肖梦正仓促的穿衣,旁边还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应该是刚才被绿儿叫来请人的吧。

看见大门被推开,三官保和肖梦错愕的看着门前的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望着莼兮,连自己衣服的扣子扣错了都不知道。

谁都没有料到她真的回来了,更不会想到在这个夜晚,就这样眼含着恨站在他们房中。

“大胆,见到宜嫔娘娘,竟然都不跪下请安吗?”身边的沐卉看着早已经陷入恨意无法自拔的莼兮,心里也冒着火。怎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三年时间,似乎真的很长,长到足以改变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凭什么要我们跪?身为儿女,哪有要父母跪的道理。”肖梦被这一生斥责拉回来神,她可不是乖乖听话的主。早前听见有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个自称大小姐的人回来了,她还不信,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这人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听着肖梦的话,莼兮觉得十分的可笑。父母吗?她何时有了这样的母亲?又是何时有了一个这样的父亲?

“你以为自己是谁?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不过是府中一房小妾,现在还敢蹬鼻子上脸的搬到夫人的房里吗?”莼兮的声音不大,可足以让房里的每个人听见。

肖梦冷冷一笑,说道:“小妾?呵!早在你离开家的那个月,你阿玛就已经承认了我是这佐领府的夫人。”

莼兮不可置信的看向三官保,曾经许诺过的事情,她一离开,就变了样吗?

“阿玛,趁我现在还叫你一生阿玛,请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莼兮三两步走到三官保身边,看着他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样子觉得好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肖梦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莼兮不禁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很可笑,他都能让肖梦坐上夫人的位置,为了她不惜违背诺言。还把自己与额娘的住所分别给了这个狐狸精和她的女儿。自己又怎能奢望,他会说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呢?

“还能怎么回事儿?你一走,这整个家里可都是我的了。别说这身份,就算是我今日想要天上的月亮,你阿玛都能给我摘下来。人走茶凉,还不懂吗?”莼兮从没有觉得肖梦说话,有现在这般刺耳。

她头都没回,伸手就朝着肖梦的脸扇了过去,怒吼:“没有问你。”

肖梦不敢相信她竟然敢自己,摸着被打肿的脸,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嚷着:“你看看,这一回来就欺负我。我不想活了!”说着就要去撞旁边的柱子,被三官保给拦下。好言安慰了许久,才停了哭声。

三官保见莼兮打人,也来了气上。前几步扬手就要去打莼兮,却不及沐卉手快,给挡了开来。

“反了,反了。这个家里,我还说了不算了?不要以为自己进宫当了娘娘,就不把我这做阿玛的放在眼里。”这一下子,更是惹恼了三官保,说话都开始不客气起来。

莼兮冷眼看着他,心已凉透。这就是自己的阿玛,永远维护着别人的好父亲。

这个房间里,充满了她与额娘的回忆。可现在看看,这里的每一处都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

人走茶凉,这四个字说得真贴切。她肖梦真是好本事,竟然要将自己与额娘的一切都抹去。她不该回来的,不应该回来看到这一幅幅面目可憎的脸。

章节目录 第33章 是谁没有资格 “真正不把阿玛放在眼里的人,可不是我。”莼兮眼角已经湿润,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认输,不可以流泪,不可以在他们面前哭。

“狡辩。”三官保怒斥道:“如今不好好呆在宫里,跑回来做什么?”

“身在宫里又如何?”莼兮看着他,心中的恨意有多添几分。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回来,会发现这一切,会知道他违背当初的诺言,将额娘生前的住所任由这个狐狸精糟蹋。这样一想,更是火大,厉声道:“如今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出个宫,回一趟家,又有何难?”

“姐姐。”不知何时淳吟已经进了屋,见双双都在气头上,忙上前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姐姐难得回来一趟,路上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的事情,与你何干?”莼兮横了一眼淳吟,吓得对方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她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想看一看额娘生前住的地方,缅怀一下额娘罢了。可从进不了门,到现在,哪一件事情不是令她失望的。眼前这个所谓的妹妹,却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装好人。

凭什么?她没有错,是这些人辜负了自己,对不起自己,为什么她还不能撒撒气呢?

“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三官保见小女儿无辜被一顿骂,心中更是想要维护这对母女。他的女儿,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以前,即使是对肖梦不满,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又是打又是骂的。

“当娘的说不得,连女儿也说不得了?”莼兮冷漠一笑,原本要掉下来的眼泪早已经消失无踪,她何必哭呢?何苦要让别人看笑话。

“莼兮,你今天回来就是来责怪我们的吗?”三官保被她的话又是一震,这女儿怎么了?

“看来阿玛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莼兮盯着三官保的眼睛,慢慢的恨意,带着哀怨的口吻说道:“难怪,我说我回来了,都没人相信。”

经莼兮这样一提,三官保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日是自己夫人的生辰,也是忌日。难怪她会回来,也难怪她此时会这样生气。

三官保拉下脸来,走到莼兮身前,想要拉她的手道歉,却被她轻易的躲开了。

“怎么?想起来了?还觉得是我今日特地回来打扰你们一家和乐的吗?”见三官保不再说话,莼兮又道:“也对。从我出了大门的那一刻,从我的脚踏入皇宫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再没有我的位置。”

“你明白就最好了。”肖梦扬眉一笑。

“不是……”三官保心怀愧疚的喊着,也能体会了女儿的痛楚,连忙说:“莼儿,你误会了。这里许久没有人住了,阿玛是看着空着可惜,这才让梦儿搬进来的。要是你不喜欢,我立刻让她搬出去。噢!对了。还有你的房间,现在淳吟住着,要是你想住,我立刻让人恢复成原样。”

听到三官保这样说,肖梦自然不愿意了,立刻大叫道:“不行,凭什么她一回来,就要这要那的。这里我已经住了一年多,淳吟也搬进去快两年了,不能说搬就般。”

“我不稀罕。”莼兮又是一阵冷笑。这算什么?施舍吗?她还没要呢,这就要还回来了?她扬起嘴角,轻蔑说:“这些地方已经被人玷污了,我拿来还有什么用?整个府里,我最喜欢的地方早就没了。我要一个空壳子做什么?她们想住,就住下吧。”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感激你。”肖梦以为她会点头答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也冒了火:“什么叫玷污?不过两座空房子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还不愿意住了呢。”

“不愿意,你就给我滚出去。”这下可真的把莼兮惹怒了,冲到肖梦面前,有一种想要捏死她的冲动。一直忍到现在,她不紧不收敛,还更放肆起来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肖梦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一激,也来劲了。

“她说什么还真就是什么。”门前,威严的声音响起,莼兮回头,看见玄烨带着曹子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正怒视着屋里的一切。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肖梦不屑的一笑,看莼兮今晚回来得不明不白的。还真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连大门都不敢闯进来,想必也没带什么人回来。眼前这个样貌非凡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敢这么肯定的说。

“大胆,见到当今皇上还不下跪。”曹子清怒斥一声,随即拿出腰牌以示身份。

这一次肖梦可是被吓到了,她以为莼兮顶多就是带几个护卫回来。听她说话,也应该是回来祭奠她额娘的。皇上怎么会跟着一起来呢?她来不及多想,双腿在听完曹子清的话后,已经软了下来,“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上。”莼兮见到玄烨的那一刻,心里安心了很多。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恨意,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化为温暖。对比她阿玛带给她的痛苦,这个男人给她的只会是无尽的宠爱。

“快起来。”玄烨将莼兮扶了起来,看着已经跪了一屋子的人,从中瞥了一眼正偷偷抬头看的三官保与肖梦,厉声道:“明日午时,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恢复成宜嫔临走前的模样。还有,无论将来因为什么原因,这里以及宜嫔的住所,都不得随意有人进出。违令者,斩。”

莼兮从没有见过这么霸道的玄烨,她感动他为自己做的一切,说的每一句话。他总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一直守护着自己。

玄烨说完话,就拥着莼兮离开了。

曹子清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皇上与娘娘会住在行宫,明日午时前若是做不好,或者宜嫔娘娘不满意,恐怕这佐领府就要换一个主人了。对了,提醒你们一下,无论是宫里宫外,皇上都是顺着宜嫔娘娘的。所以,她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说完,也拉着一边还在横眉竖眼的沐卉走了出去。

玄烨的出现,已经吓得在场的人不敢动身。这下又听见曹子清的话,更是吓傻了。谁都不曾料到,莼兮会被皇上宠爱至此。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那样的本事?”肖梦仍旧不肯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寥寥数语,不过滞留片刻,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莼兮能够令玄烨疼爱入骨。

而三官保却是喜忧参半。皇上的话还历历在目,这么短的时间,如何将一切恢复原状?半刻也容不得耽搁,立刻叫上府里所有的下人,连夜收拾起来。

莼兮被玄烨带着出了大门,坐到马车上。一路上她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玄烨懊恼自己没有配她一起过来,来的晚了,也不知道此前她受了多少的屈辱。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所,还有我额娘的住所都被人霸占了。”莼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与他的十指紧扣。抬眼间,透着被打开的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院落。

她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念一下以前的日子,就又出来了。那里,是否真的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她拥有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曾经喜欢过,讨厌过,埋怨过的家吗?

“你以为我是怎么进去呢。”玄烨露出一笑,温柔的问,又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玄烨做完手头上要紧的事情,就立刻赶了过来。在敲响大门的时候,同样的被拒之门外。同时,也知道了莼兮没有进去的事情。可知道莼兮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容易的放弃。所以猜到莼兮用了另外的方法进去。

曹子清亮出金牌,门口的护卫仍是有意要阻拦,说是要先进去通报一下,结果被曹子清三两下解决了。

玄烨可没有莼兮那样好的耐心,愿意等上半炷香,换回的还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们两个一进去就抓了几个家丁和丫鬟盘问了一番。也幸好莼兮在从绣楼出去的路上遇见过几个人,当中有认识她的老奴。一下子她回来的消息也传开了,所以玄烨才能那么容易的就知道一切,也能顺利找到莼兮的所在。

没想到,他刚一走近,就听见肖梦的那一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知道心爱的人受了委屈,他哪里还能淡定的呆在外面,立刻就冲了过去。

堂堂天子的女人,怎么能够在自己的家里受委屈?他努力宠爱的女人,他自己都没有斥责过一句不是,现在却当着他的面受欺负。那如何能行?

“三哥哥,谢谢你!”莼兮又往玄烨的怀里钻了钻,感动的说:“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是与肖梦争执得再厉害,即便阿玛已经说出要肖梦和淳吟搬离的话。可她真的执意如此,阿玛只会左右为难。

现在,他是奉圣旨让肖梦母女搬出去,这样肖梦也不敢对阿玛使性子了。

她一直都没能明白,阿玛为什么会爱上肖梦那样的女人。额娘那么爱他,对他那样好,都不及肖梦的一个微笑。

“一切有我。”玄烨心疼的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在宫里,他不能处处维护她,让她受了委屈。至少,在外面,不可以。只有他们的地方,就要给她最完美的宠爱。

章节目录 第34章 梦魇 回到行宫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莼兮早已经在玄烨怀里熟睡。

玄烨小心的抱着莼兮回到房间,动作轻柔得生怕把她弄疼弄醒。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还是睡着的时候最美,最令人心动。

“莼儿,带你回来,只是想要你开心,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起。”坐在床边,玄烨开始自言自语,内疚起来。

他后悔自作主张的带着她回到故乡,本以为可以给她一个惊喜,让她暂时忘记宫里那些琐碎的事情,可现在竟然成为了让她难受的事情。令她更觉得难过,更显得不安。

此时连睡梦中都开始紧锁着眉头,是否做了什么噩梦他无从知晓。他伸手想要将它抚平,却发现她越来越难受,眉毛已经纠结在了一起。

额间不停的冒着冷汗,偶尔双手还不住的抓紧被褥,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莼儿,莼儿。”玄烨有些焦急,握住她发颤的双手,想要叫醒她,让她摆脱噩梦的纠缠。可此时的莼兮已经深陷在梦中无法自拔,根本不知道现实世界里有个人如此的担忧着她。

“额娘。”梦里,莼兮不停的追着前边越走越远的白影。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在走,而是在飘、在飞。

她多希望前面的白影可以停下来,好好的听她说一句话,哪怕一句,哪怕让她看一眼也好。

可自己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不论怎么叫,都喊不停它。

突然,白影前面出现了一团黑影,嚣张的朝着她扑了过来,还在不停的叫喊着:“她已经不存在了,已经回不来了。这里早就不属于你,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明明几句简单的话,现在听上去却是那样的阴森恐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那团黑色包围着,她喊不出来,逃不出去。她只能惶恐的站在原地,看着它飘来飘去。

她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脚。她被束缚在这里,动弹不得。她想要叫喊,喉咙里却不知道发出了怎样的声音。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再听不见那恐怖的叫喊声。

可这样的情况,却更令她觉得可怕。她瘫软了身子,倒在地上,看着四周仍然围绕着的黑色,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想要放松一点。

“额娘,你在哪里?”

“三哥哥,快来救我,救我……”

“沐卉……沐卉……”

她在心里呐喊着,她动了动嘴,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不再去感受那些黑色。

她想象着自己身在花丛里,那里有一条小河,有一座木屋,有山,还有人。

她看到了自己的额娘,看到了玄烨,看到了韩姬,还看到了沐卉。他们几个在草丛中欢快的起舞,迎着风,唱着歌。

她应该是这样幸福着的,而不是被恐惧包裹着,不能动弹。她要摆脱那黑影的纠缠,从困境里冲出来。

跳动的心一点点平静,她试着睁开眸子,看一眼四周,那一团黑色已经消失不见,她眼前浮现出一片光亮。

“莼儿,莼儿……”

她听见了声音,有谁在叫她么?是谁呢?谁在叫她?

她缓缓的站起身来,一时恍惚,站得不稳,摇摇晃晃了好几下才定住了身子。

她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莼儿,快醒过来……醒过来……”

是他!是三哥哥在叫她。

醒来?可她现在不是醒着的吗?

她疑惑的看向周围,除了白光,什么都看不见。那光芒刺眼得紧,她不得不伸手去挡。

她一个人这是在哪里呢?难道是在做梦吗?

她又听见玄烨的叫喊声,努力的合上眼眸,躺在地上。她想要醒过来,想要看清楚正在叫她的人是不是他。

双眸再一次睁开,眼前是一正熟悉的脸庞。一脸的焦急,一脸的害怕。看见莼兮醒来,连忙将她拥在怀里,轻轻的安慰着:“莼儿不怕,只是噩梦而已,噩梦。现在醒来了,没事儿了。”

莼兮张皇失措的看着远方,床前还站在曹子清与沐卉。都忧心的看向她,脸上全是担心,也不知站了有多久,也不知是一只没走,还是被玄烨的喊声惊过来的。他们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我梦见额娘了。”莼兮喃喃的说,回忆着梦里的一切,她朦胧的记得,在一开始她真的看见了自己的额娘,还有小时候的她。

额娘教她读书识字,教她下棋学画。那时候,是最高兴的时候。尽管阿玛的心已经不再额娘的身上,可额娘还在,阿玛对她也很好。

那现在呢?额娘离开了,阿玛就像是完全没有自己这个女儿的存在似的。将她的一切都毁了。她记忆中的房子,记忆中的花花草草,她与额娘之间的种种回忆。在她离开家的那一刻,就都消失了。

“那她一定也想你了,所以才会来你梦里与你相见。”玄烨轻轻拍她的后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三哥哥,额娘不要我了。她走了,不论我怎么喊她,她都不回头,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莼兮突然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

今天晚上的种种委屈,她对额娘的全部思念,都因为一个梦,彻底的爆发了。

“她怎么会不要你呢,她只是累了,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玄烨心疼不已。她从未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莼兮,她也从未有过这样混沌的话语。

记忆中,她总是乐观的,她总是坚强的。可现在的她,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让他快要拉不住,收不回来。

“真的吗?”莼兮凄然的看向玄烨,低声一问。

“当然是真的。”玄烨点头,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沐卉再也看不下去,夺身冲了出去,曹子清见状也立刻跟了过去。好在莼兮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了世界里,没有发现沐卉的不对劲。

“你又怎么了?”曹子清追上沐卉,却发现她已经回到自己房里,拿起自己的佩剑,就要出门。

“我要杀了她。”曹子清大概猜到了沐卉口中的她是谁,他连忙上前拦住她。

“你这样贸然的杀了人,就能让娘娘安心些吗?她真的会开心吗?”曹子清严肃的说道。

沐卉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可心中愤恨难平,直接拔剑对着曹子清说:“至少,娘娘不会在看见她,不会再因为她的话难受,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无助。”

“难道你将人杀了,娘娘就不难受了吗?伤害已经造成了。娘娘现在的样子,我也很心疼,可是你不能这么冲动。再说了,皇上今日已经发话了,若是他们明日还不能将两所小院恢复成原样,明日午时自然有借口惩治他们。”曹子清不畏她的威胁,反而将她的剑打落在地。他只希望,她能够将自己的话听见去,不要冲动误事。

沐卉扔了剑柄,气愤的说:“你知道什么?娘娘从小就是夫人一个人带大的,对娘娘来说,夫人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母亲。可好人总是不长命,夫人去世得早,死因又与老爷和肖姨娘脱不了干系。一直以来,娘娘都因为老爷是自己的阿玛而事事忍让,虽然与肖姨娘不睦,可也没起太大的争执。可那肖姨娘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够将夫人生前的住所据为己有,还将院子里亲手种下的花草都除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吗?我与娘娘是偷偷溜进府里的。连自己的家,都无法正大光明的踏进去。因为,没人愿意相信大小姐回来了,没人相信当今的宜嫔娘娘会不远千里的回乡探亲。

我们进去的时候,娘娘的绣楼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就连自己最喜欢的金钗,亲手绘制的皇上的画像,都被别人占据,糟蹋。我看着都心碎了,更何况是娘娘她自己呢?

一场梦,就已经让她崩溃了。那些曾经想要拼命守护的东西,统统消失了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你明白吗?我都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

娘娘对夫人的爱,十几年里,只增不减。夫人的一切都是她最珍视的,现在一切都毁了,毁了。”

眼泪已经不知何时从沐卉的眼眶中流下,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以平愤。她想要为莼兮做点什么,可她竟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沐卉,冷静一点。”曹子清上前抱住她,安抚着。根本忘记了自己与她的身份,与她的男女有别。他只是不想看见她哭,不想她难受,可他也从没做到。

他心痛她此时的模样,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单单听她的话语,就已经觉得凄凉。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最难过的,无非是至亲离世,爱人的永别。

虽然夫人不是今日才离开人世,可今日所摧毁的一切,都犹如将夫人再凌迟一次。

发生在莼兮身上的事情,他虽然不曾经历过,但今日所见之总总,都无不让人觉得可惜。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人的爱,不可能永远在一个女人身上。而那仅有的依恋,也不会那样刚好的就在你的身上。

上一辈的痛苦,已经影响了下一代,那他们是否应该结束这一场纠结呢?

章节目录 第35章 原谅 午时刚过,玄烨就让莼兮为自己穿衣。

“今日穿这件吧。”莼兮为玄烨挑选了一件玄青色的长袍,为他选腰带的时候,却犹豫了许久,一直没能拿定主意。

玄烨见她左右为难的样子,只好自己选了一条藏青色的递给她,还不忘笑道:“哪一日,你为我亲手做一条可好?到时候,也不必这么麻烦的选来选去。”

莼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答应道:“也好,回去以后我试一试。到时候做得难看,也别嫌弃。”

“自然不会。”玄烨低头看她,将她前后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埋怨自己是否又问了不该问的话。

穿戴好一切,沐卉才进门来,说是曹子清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

上了车,只剩下莼兮与沐卉两人,莼兮的笑颜,再也不见。

“夫人这是怎么了?”沐卉好奇的看向她,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情难过,忙又说:“不必担心,现在回府里去瞧,若是不满意,三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我不是为的这个。”莼兮一叹,想起方才在屋子里,玄烨的话她心里还很不是滋味儿:“刚才他要我亲手做一条腰带送给他。”

“这有何难?夫人现在的手艺,一条腰带可难不倒你啊。”听见不是因为那件事情烦心,沐卉也松了一口气。

莼兮摇头:“不是。我是想起自己学习这些东西以来,害了多少人啊。我不想再触碰针线了。”

听莼兮这样一说,沐卉也回想起来。自从上一次荣嫔的小阿哥离世之后,就没再见她动过针线。一直以为是她忙于对付佟贵妃而没有闲心去做,现在看来,是她没能放下之前的事情。

“可不能这样想啊,小阿哥的死与你无关呀。”沐卉安慰道。

“怎么能说是无关呢?那件事情不就是冲着我和荣姐姐来的吗?”莼兮忧心道:更何况,不仅仅是因为小阿哥,还有宋姐姐。她死得那么冤枉,我却还不能为她找到真正的凶手。我的孩子,宋姐姐,还有长生,全都是因为那些针线活儿,引起的不是吗?”

“这么想可不对啊。宋常在的死,咱们虽然没能找到真凶,可已经知道主谋是佟贵妃。两位小阿哥的离世,尽管再令人难过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些针线惹得祸。”沐卉劝慰着,希望她可以明白,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的揽。

“可是……”莼兮还想说什么,却被沐卉拦下。

“别想了。”沐卉又道:“既然你觉得有关,那便是有关吧。可事情已然过去,何苦再去纠结呢?现在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呀。”

莼兮不再说话,一时间整个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外面传来的马蹄声和街上叫卖的声音。

也许是想明白了,莼兮也不再丧气,推开车窗,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

这个地方,她多久没有来过了?又有多想念这里的一景一物呢?

明明繁华的街道与京城里的大相径庭,可她就是觉得不一样。更亲切,更舒适。

这或许就是久别故乡,好容易回来看一看的感受吧。

马车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佐领府外,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他们,而是大大方方的带路请他们进去。

走过一条条熟悉的青石路,转眼已经到了小院外。

三官保带着肖梦、淳吟还在努力的指挥着家丁做事。明显的,这里没能恢复成原样。可经过一晚上加一个上午,差不多已经有了往日的七分样。

玄烨没有说话,跟在莼兮身后,陪着她四处走了一圈。身后紧紧跟随的三官保不敢说一句话,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说比强词夺理要来得好。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再如何改变,也不会失了本性。

尽管玄烨的话昨晚已经撂在那儿,可到底如何,还得看今日莼兮的意思。

莼兮一直不说话,也让人更加不解,没人知道此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往日争吵不休的肖梦,现在都紧绷着身子跟在后面,莼兮心中也觉得畅快不少。

这里不管怎么恢复都不能变回原样了,她该怎么办呢?

安静的看了好久好久,莼兮才回过身子,走到玄烨身旁,拉着他的说,轻声说:“我们走吧。”

没有笑容,没有愤怒,没有任何的起伏,她就这样轻松简单的说出四个字。

这让原本还在纠结要如何处置三官保的玄烨,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为难,金口一开已经无法收回。不管怎样,三官保都是莼兮的亲阿玛,是她在这个世上的血亲。他若罚重了,难免莼兮有一日不会埋怨自己。可他若是不罚,想一想昨晚莼兮的委屈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可好,莼兮自己释怀了,不再纠缠这房子带给她的回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肖梦一直到莼兮出了大门,都还无法相信。她以为这一次自己死定了,莼兮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来折磨自己,以泄心头之恨。她从没想过,她会放过自己。

“为什么要原谅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是沐卉,她不可置信的拦住了莼兮。

“还记得刚刚在马车上,你对我说过的话吗?”莼兮反问道。

看着她一脸茫然,莼兮又说:“你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一路过来,我看着这四周的环境,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这里是我的故乡,我的家。而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何苦要再为自己已经离开的额娘去为难他们呢?我额娘那么爱我的阿玛,又怎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与丈夫闹得如此局面?”

听完莼兮的话,沐卉拦路的双手捶了下来。那话还真是自己说的,而莼兮的话并没错,她想的也没有错,夫人对老爷的爱,是她见过的最凄惨,却又是最执着的爱。而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好么?

“沐卉,我们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了。或许,昨晚的那个梦,就是想要告诉我,离开的人再也追不上,追不回来。而留下的人,就应该拨开黑暗,迎向光明。翊坤宫,才是属于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家。”莼兮上前拉住沐卉手,想要她明白自己所想。她知道沐卉一定不比她伤心的少,昨天发生的一切,以她的性子,早就想要教训人了吧。

沐卉点点头,让开了路,对着莼兮身后的三官保鞠了一躬说:“老爷,虽然娘娘已经原谅了这一切,但请您还是将它们都尽量恢复成原样吧。哪怕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可我们下一次回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一个熟悉的家。夫人院子里,以前种的最多的是兰花,也是夫人最喜欢的花,如果可以,请让人再种一些吧。“

三官保点头应下。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今天能够逃过这一劫,已经是最大的运气了。他有一个好女儿,而他却从来都不关心她。

出了大门,莼兮没有上马车,而是跳上了玄烨之前所骑的那匹马。

她突然笑了,对着玄烨道:“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去看一看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玄烨也跟着笑了起来,知道她已经没事儿,他跳上马,说道:“那就去看看。”

“那我也要去。”马下的沐卉一听,也来劲了。以前总听莼兮提起,可她却从没带自己去过。她唯一见过的,就是莼兮凭记忆画出来的画,那里的风景,那时候的人。

“那就看你跟不跟得上了。”莼兮又是一笑,对着玄烨说:“不如咱们再比一比?可还记得路么?”

“这是自然。”玄烨应道。那一段短暂而美好的路,是他记忆深处,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路。他又如何会忘?

两人扬起鞭子,策马离开。

沐卉在后面可着急了,这马都给骑走了,她要怎么去?

“我记得以前马厩里还有我几匹好马,如果它们都还在的话,指不定你还能追上我。”前面,莼兮的声音划过天际。这一提醒,沐卉再也站不住,往马厩里跑去,曹子清也立刻跟了过去。

二人选了马,立马就追了出去。可早已经不见莼兮与玄烨的影子,又何处去寻呢?

“既然找不到,不如,咱们自己寻一处?”曹子清提议道。

“我不。我就要去看看,那个地方,是不是真有她画里画得那么美。”沐卉撅起嘴,负气的说。莼兮曾经说过那地方是在西郊,那她就往西郊的方向去找。

想着,沐卉就策马离开,曹子清也即刻跟了过去。不管怎样,她的安全以及两位主子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还痴痴愣在门前的肖梦,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竟然就这样走了?没有责难,甚至连句话都没对他们说。

就沐卉那寥寥几句,就当成是嘱咐了?凭什么啊?

“额娘,进去吧。”身边的淳吟拉扯这她的衣袖,提醒着。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肖梦仍旧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个对自己怨恨已久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就原谅自己。

而一旁的淳吟,也不似自己的额娘一般迷惘。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她能拥有的,我也可以。

这么多年来,倾慕已久的人,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章节目录 第36章 得寸进尺 初夏的风景总是美丽的,尽管春天已过,桃花凋零,可漫山遍野的还是盛放着不少的娇艳花朵。

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四周的杨树枝繁叶茂,挡去了艳阳高照的光芒。偶尔有稀疏的地方,透过树叶照应着地上的泥土,又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莼兮牵着马,走在平坦的路上,听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果然又有了当初来这里的感觉。

八年来,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这里的宁静祥和,这里的美丽风景以及愉快唱着歌的鸟儿们。

玄烨就在不远处跟着,看着前面的她,欣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终于来到了那一年他们相遇的地方。

系好了马,莼兮就朝着漫天遍野的花草奔了过去。

这里与在归闲楼外所见的不同,这里漫山遍野的开花,各种各样的花。杂草丛生,与金灿灿的花田不同。这里更多了几分自然与祥和。

尽管是野花野草,也会因为它们的彼此陪伴而变得格外的耀眼。

伸手挡出了阳光,抬头看看蓝天,依旧与白云依偎着,却因为太阳的光芒更显得明亮。

“三哥哥,还记得你当初念的是哪一首诗吗?”莼兮回头,看向一脸笑容,注视着自己的玄烨。

玄烨随口就道:“名门娇女态翩翩,阅尽倾城觉汝贤。似比园林多少树,枝头一果娉鲊妍。”

莼兮裂开嘴笑着,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不知是被他念的诗感动,害羞而泛红的脸,还是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显得红扑扑的。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一串一串的。她走到他的身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立马跳开。

玄烨哪里肯放过她,伸手去拉住她,却被她轻巧的躲开了。他迈开步子去追,她却跳了起来,轻声叫着、笑着往另一头跑。

“抓住了。”他用力跑了几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她背靠着他的胸口,扬起头看着那张俊逸的脸,又是一喜:“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却被他紧紧的扣住,只听他轻声说:“不许逃了。”

“才不是呢,我是要拿东西给你看的。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拿?”莼兮低声一笑,埋怨的说。

“我帮你拿,什么东西?”

莼兮一听,双颊更红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才听见她吞吞吐吐的说:“在……我的……衣服夹层里。”

说完,整个头都埋进了他的身子里,不敢看她。

玄烨大笑一声,淡定的伸手在她身子上游走,在她的腰前的确摸到了什么,他伸手去掏。

莼兮被他摸得直痒痒,忍不住娇嗔道:“快点。”

这一说,玄烨反而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隔着里衣抚摸着她的身子。见她脸色绯红,双眸略带怒意的盯着自己,他才终于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什么。”看着掏出的竟然是一本书,他有些诧异。这丫头怎么出门还随身带着一本书呢。

“你打开看看。”莼兮却是自信满满,她知道他一定也会喜欢的。

玄烨松开她,将那书翻开来。这哪里是一本书,根本就是一本画册,而且上面画的全都是他们两个人。看着上面的署名,以及最后一页那些字,玄烨才明白这是韩姬送给她的。

“她什么时候画的?”玄烨也有些好奇,韩姬的本事他不是没见过,可这上面画的全是同一天,而且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可你不觉得那时候我的我们很开心吗?我们从来不知道彼此相处时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姐姐却用这些画为我们留住了那一天的美好。”莼兮看着画上的自己还有他,上面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真实,她熟悉而又陌生。

“她真的对你很好。”玄烨赞叹道。比起这两日所见的她的家人,韩姬对她更像是至亲。

“是啊。所以我们要一直这样快乐下去。”莼兮道。

玄烨轻轻的抱着她,坐在草地上,这样的快乐不是每一日都可以拥有的,可至少现在是开心的,所以他要与她好好的享受这里的宁静与快乐。

“好!”她听见他说,说的那样干脆,那样诚恳。

一路上沿着风景寻找的沐卉还在策马奔腾,只是她有些忘记了自己的任务,而沉迷在大自然的,美丽景色之中。

曹子清远远的跟在后面,一直与她的马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她快,他也加快;她慢,他也跟着慢下来。

暖风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扫出她清晰的笑脸。这样迎风骑马的感觉真的很棒,很美好。她突然有了莼兮口中所说的那种感觉,那样的快乐,那样的自由。

她听着身后与自己的马蹄声一致的“哒哒”之声,更觉得舒适与幸福。

如果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困难与隔阂,请让她享受一下此时的平静与欢乐,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笑容。

日落西山,沐卉终于与莼兮他们相遇。四个人结伴回城,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畅快。

用了晚膳,他们就回到了行宫。玄烨有事,被曹子清带走了。莼兮和沐卉就在房间里收拾着,为明早的回宫做好准备。

可有时候,你想要安静快乐的离开,可别人却不这样想。所有的利益都是人渴望的东西,而走捷径自然也是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远以为不会这么快相见的人,却突然冒了出来。

当莼兮看到肖梦带着淳吟到行宫来找她的时候,真的被惊住了。已经不想再有什么瓜葛,却偏偏被人抓住不放。

肖梦说明来意的时候,沐卉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原本站在莼兮的身后,在听完肖梦的话后,直接冲了出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向淳吟,讥讽道:“难道肖姨娘是看见我们娘娘这么受宠,所以才想把二小姐也送进去不成?难道肖姨娘不知道,皇上此番对你有多厌恶吗?”

肖梦早已经料到她的行为,不紧不慢的说:“若非今年年初,皇后突然因病离世,淳吟这会儿早就应该参选绣女了吧。”

“哟!了不得了。这三年前,仁孝皇后离世,大选延后了半年呢。恐怕今年不会再大选了吧。”沐卉白了她一眼,这肖梦可真是死性不改。人家都已经放过她了,没想到这会儿还得寸进尺的想要莼兮安排淳吟入宫。真是痴心妄想。

“这些哪里说的准呢,听说皇上子嗣单薄,活下来的阿哥少之又少。三年前,太皇太后不就因为子嗣的关系才在年底恢复了选秀吗?”肖梦显然不死心,脸平日里说话的口吻都变了。虽然说话还是不中听,可到底语气上温和了许多。

果然,这求人的时候,怎么也会拉低姿态的。

沐卉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既然如此,肖姨娘不妨再等上半年。说不定太皇太后又下一道圣旨了呢。”

肖梦有些难堪,她看向莼兮,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昨日她的原谅已经让人意外,今天说不定也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到底是姐妹,宜嫔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肖梦见莼兮仍不说话,又想起当年莼兮自己的说过的话来:“当初,你自己不也说了,淳吟想要入宫,你不会阻拦的吗?”

“没错,我说过。”莼兮突然开口道。

沐卉一惊,肖梦一喜,还以为莼兮要答应自己的请求。

哪知,又听她说:“我不会阻拦,可我也没说要帮她啊?肖姨娘难道忘记了当初莼兮入京的时候,你如何阻拦的吗?今日,我不会将它们用到淳吟的身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如果他日太皇太后下旨仍旧要大选的话,我也不会干预淳吟的选秀结果。”

“可是……”肖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淳吟拉了一下衣袖,示意她不必再多说。

淳吟站起身来,对着莼兮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说道:“姐姐的话,淳吟记住了。多谢姐姐不曾计较往日的事情,在此淳吟祝福姐姐永远安康。”

“承你吉言。”莼兮一笑,挥了挥手吩咐道:“沐卉,送客。”

沐卉扬起笑脸,大声道:“两位,请吧。”

肖梦脸色铁青,她含恨的看向沐卉,却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屑与嘲笑。她后悔自己听女儿的话,来这里自讨苦吃,现在反而让别人看笑话。

淳吟拉着肖梦的手走了,临到门前,沐卉还不忘说道:“今年虽不选秀女,却是选宫女的。”

她这样一句不经意的嘲笑,却让有心人听了去。她以为自己的话,没人有人在意,只当作是羞辱之词,却不想,却给了人一个警惕。

很长一段时间,沐卉都在为今日这一句话,而后悔不已。

莼兮看着肖梦与淳吟的离开,若有所思。她知道肖梦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从她喜欢自己的阿玛开始,到出手与情同姐妹之人争夺爱人,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她或许也遇到了阿玛的拒绝,也曾经这样被人羞辱后赶出门去,可她最后还是成功了。成功的赢得了爱人的所有爱恋,又花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莼兮的离开,她终于成了真正的女主人。

这样一个不肯放弃,又心狠的女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让淳吟一步登天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37章 决定 回到皇宫的第一天,翊坤宫就开始了不安宁。

许是久不见人,又闻玄烨不在宫中,各种流言四起。这不,一大清早的,李碧春就按耐不住的跑到翊坤宫门前撒泼了。

莼兮也不愿搭理,自顾自的描眉,抹胭脂。

沐卉倒是有些厌烦了,出去看了好几趟,却都哭丧着脸回来了。

隔得远,莼兮听不清李碧春在说什么,可听着这口吻也不是什么好话。只是早已经习以为常,李碧春的性子又变回了原样,不再假装大方温婉。

这样的她,反而让莼兮觉得舒服。好歹她能一眼看穿李碧春的心思。

用过早膳,换了衣裳,莼兮才慢悠悠的从寝殿里出来。刚走到翊坤宫的正殿,就听清了李碧春的话。

“怎么,这人还躲着不敢出来呀?也不知这些天将皇上狐媚到什么地方去了,整日不见人的。”比起往日的说辞,她今日的话似乎听上去好一些,尽管依旧不那么得体。

莼兮轻笑一声,迈着步子走过她坐的地方,往东面的榻上一坐,也不看她,只是喝起拂儿刚刚奉上来的凉茶。

这夏天,尽管是一早,也是有些闷的,喝口清凉的茶水也好缓缓暑气。

见莼兮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李碧春也来了气,吼道:“宜嫔今日是什么意思?我一早就过来了,你却让本宫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安姐姐这是哪里话。”莼兮放下茶盏,抬眼看了李碧春一眼,又说:“莼兮可不知道安姐姐会这么早来翊坤宫呀。这也难怪了,莼兮出去了些日子,这一回宫还没能适应早起呢。这不,姐姐来的时候,莼兮还在梦里呢。紧赶慢赶的也得收拾收拾才能来见姐姐不是?”

“少贫嘴。说吧,这些天究竟去了哪里?皇上呢?你是不是跟皇上一起出去的?”李碧春听了这话,更是不乐意了。

莼兮又是一笑,反问道:“姐姐难道不知道?”

“本宫如何知道。”李碧春面子有些挂不住,恼怒道。

“唉!这皇上去哪里可不是咱们做嫔妃的能管得了的,他去了哪儿,姐姐不妨亲自去问问。”莼兮说。

李碧春脸色极其难看,她若是能知道皇上这些天去了哪里,还会这么早来她这里兴师问罪吗?明明自己是来问话的,怎么反而被她一一驳回去了。想一想更是恼火,又道:“宜嫔也出宫了,会不知道?”

“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情,莼兮如何能知道啊?”莼兮笑道。

见得不到结果,反而被她一番挖苦,李碧春也坐不住了,急急的起身告辞。心中还泛着嘀咕:这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口齿变得更伶俐了?

见李碧春离开,沐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解气,李碧春向来高傲,又目中无人,说话带刺。今日可算是出了一口气。让她干巴巴的等了这么久不说,还什么消息都没套到就走了。

李碧春一走,翊坤宫就安静了许多。莼兮这才招了拂儿近身问话。

“最近宫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莼兮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回娘娘。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已经出宫去了五台山礼佛,两个月内是不会回来的。还有……”拂儿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就是穆贵人又怀孕了。”

莼兮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有些吃惊。随后挤出一抹苦笑:“她可真有福分,算起来她的小阿哥已经三岁了吧。刚入宫,侍寝一次就能生下小阿哥,现在又有了。”

“娘娘,这每个人的福分不同,您也无需介怀啊。最近身子已经好多了不是?那指不定那一日就有了呢。”沐卉安慰道。

“你啊,就别拿好听的话来唬我了。”莼兮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我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不过了,现在离痊愈恐怕还远呢。既然提到了,我也想起来许久没有请陆太医给我看过了。沐卉,你去太医院将陆太医请过来,给我把把平安脉。”

“嗻。”沐卉得了命令,半点不含糊,立刻冲了出去。

莼兮又回身看向拂儿,问道:“佟贵妃呢?她那里可是有什么动静?”

“佟贵妃倒是没动静,可因为穆贵人有孕,所以小阿哥的抚养权全全交给了安嫔。”拂儿回道。

“安嫔?”莼兮一惊,又是一笑:“这可真有意思。安嫔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这会儿还要帮着别人养孩子,这可不是自找罪受么。当初穆贵人诞下第一子,安嫔名义上有了扶养之名,可暗地里谁都晓得,穆贵人是自己照顾小阿哥的。”

“说是佟贵妃示意的,在太皇太后临走前也是同意了的。”拂儿又说。

莼兮笑道:“其实这小阿哥一直由穆贵人自己抚养,这几年她有机会陪在孩子身边也算得上是她福分。当初荣姐姐求也求不来的恩典与幸运。只是这会儿交到安嫔手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娘娘猜得一点不错。”拂儿也笑了起来,想起前几日从启祥宫里传出来的事情,就觉得好笑:“听说自从小阿哥交给安嫔以后,日日都哭嚷着。也幸好穆贵人同住在启祥宫里,能抱着小阿哥安睡。否则可真不知道每晚如何收场。”

“难怪她一早就来翊坤宫了。”莼兮想起方才李碧春气急败坏的模样。看来这几日她也受了不少的折磨,所以干脆将视线转移到她这里,想来找茬套套话,也出口气。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又回去了。

“佟贵妃倒真的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如今宫里除了太子就只有三位小阿哥。而荣姐姐的每日都亲自呵护着,什么都亲历亲为的照顾着。她下不了手杀害,也无法让荣嫔变成自己人,索性放弃了。还将另外两个阿哥招揽到自己身边,真是好谋算。如今兰馨有孕,等不了多久就会生了。若真的幸运再生下个小阿哥,到时候她再借机将抚养权夺去。这支持她登上后位的人可就多了。”莼兮分析着,这佟若飞当真是厉害,每个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可怎么办?如今娘娘除了皇上的宠爱,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怎么跟佟贵妃斗呀。”拂儿着急了,她为莼兮担忧起来。这样下去,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本宫自有打算,不急!三年呢,这才过去多久啊。更何况兰馨怀的可不一定是个男孩儿。”见拂儿的模样,莼兮忽然觉得像极了兰馨当初的模样。她也是这样为自己担忧,为自己受苦。现在还要为自己蛰伏在佟若飞身边,若一失足还真不知道佟若飞要用什么狠辣的手段来对付她。

“娘娘倒是想的明白。”拂儿噘了噘嘴,仍旧还是担心。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我们还有皇上呢。”莼兮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安慰道。

拂儿苦恼哀叹:“娘娘,奴婢只是害怕。”

“别怕。”莼兮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更何况,事情没有结果呢,我们何苦杞人忧天呢。”

见拂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莼兮才又回到榻上坐下。

沐卉带着陆文翰进来了,久不见面,莼兮见谁都觉得亲近。

把了脉,就听陆文翰道:“娘娘的身子当年受损严重,如今虽已经大好,却还是不容易有孕。不知下官开的药,娘娘可有按时服用?”

莼兮一想起这些天出去得急,没有带上药方,已经好些天没能吃药了。陆文翰这一问,莼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摇了摇头:“没呢。”

“这药不能断断续续的,娘娘想要有孕,怎能不将自己的身子调理好呢。下官再另开一张单子,每日请人将药熬好了送来,娘娘可要按时服用才是。”陆文翰听了莼兮的回答,有些头疼。可倒是她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再如何生气也不能动怒。若是治不好宜嫔,指不定那一日皇上就亲自问罪了。

“不知要服用多久?”沐卉急切的问。

“少则半载,多则一年。”陆文翰道。

“有劳陆太医了。”莼兮恭敬的道谢,命沐卉随陆文翰一起回一趟太医院,将今日的药熬好取回来。

“娘娘何须让沐卉姐姐亲自去呢。”拂儿有些不理解莼兮的做法,陆太医已经说明了会派人送来。

“在宫里,事事小心些为好。”莼兮说。她虽然是信任陆文翰的,可难保这送药的太监不会被人收买。

“以后,就由你或沐卉亲自去取药吧。”莼兮嘱咐道。

“嗻。”拂儿点头应下。

莼兮的心情却因为陆文翰的一番话而受损,有些难受了。

从她失去孩子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可她身体还没有痊愈。一年半载的她是可以等,但那时候,自己的身子真的能够完全好了,可以孕育子嗣了吗?

她知道玄烨不提,只是不想自己难受。

他知道兰馨有孕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即使在她面前掩饰得再好,她还是看出了他的高兴。现在纳喇穆清又有喜了,他应该更高兴了。

自己呢?一年吗?可以吗?

拂儿看出莼兮的心情不好,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

好半响,莼兮突然回头,对着拂儿道:“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能总是去等去看她们有什么动作。一路走来,这几年风雨飘过。有那么多人为我而死,可我却在为自己的身子伤心。既然我现在要养身子,倒不如借此机会为她们的死找出真相。”

拂儿被她的一番话吓住,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又听莼兮吩咐:“宋姐姐死的冤枉,我的小皇子死的何其无辜?拂儿,你找个机会去一趟辛者库,找一个叫做杜若的宫女。”

她不可以再这样被动下去!

章节目录 第38章 利用 不是所有的愿望都可以成真,就像是现在,莼兮手中捏着的那一封信,足够打破她对自己阿玛仅存的留恋。

明明是一封家书,可字里行间里却总是透露着要求与期盼。

沐卉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抽出信纸,草草读了一遍,便怒不可竭。老爷怎么能够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娘娘,这摆明了就是肖氏的作为。指不定又在老爷面前说了多少话来诋毁娘娘。”沐卉看着一动不动的莼兮,想要安慰,却又不知究竟说什么好。思前想后的,连自己嘴里冒出的句子是什么都不清楚了:“就当作没看过吧。”

犹犹豫豫了好久,沐卉捏着信纸,左顾右盼的看见了烛台,立刻冲上去将东西烧毁。她想,至少看不见了。她天真的以为看不见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没用的。那些话已经记在本宫脑海里了。”莼兮看着已经烧成灰的信纸,低声说道:“现在你就算不想发生,或许也阻止不了了。他说的也没错,本宫入宫三年多的时间,却没能为皇上诞下龙裔,这是事实啊。”

“不是的。”沐卉强烈的反对,她怎么能这样想呢。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沐卉焦急的看着她,渴望她不会沮丧:“娘娘忘了吗?娘娘也曾经诞下过小阿哥啊。是真正的皇子,皇上的龙裔啊。怎么能说没有过呢?”

“可是。”莼兮欲言又止,内心纠结在一起,忍痛道:“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尽管我们不去想,那也是事实不是吗?那样的他,与没有存在过有何区别呢?”

沐卉心痛的说:“娘娘,您忘了要为宋常在与小阿哥报仇了吗?他们的死,你真的能忘?能忽略吗?”

“那怎么能够混为一谈呢?”莼兮否定道。

“怎么就不能呢?”沐卉说:“你说的是小阿哥的存在,他真真实实的在您的肚子里待了七个多月,哪怕是早产,哪怕是还没出生就死了,他也是真实的存在过的。现在老爷被肖氏蒙蔽,想要找个借口让你您答应二小姐入宫的事情。难道您要答应他们吗?”

“不想答应又如何?”莼兮看着她,已经是无可奈何了,她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她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更何况,信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淳吟已经在参选宫女里。凭她的样貌与资质,被选上是一定的事情。她还能怎么办?

阿玛只是要她好好照顾淳吟,在宫里,她是主子,淳吟是奴才。可阿玛也希望姐妹二人放下成见,好好相处。她不能为皇上孕育龙子,就让淳吟代替。

他想的多周到啊,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她又有什么资格不答应呢?

“娘娘,你真要答应吗?要让肖氏的计谋得逞吗?她不仅仅是想要二小姐生下皇子,交给你抚养这么简单啊。她的野心,她的目的,是想要二小姐取你代之啊!”沐卉好言劝说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怎么说她才能听的进去。

“你真的想要为难你自己吗?”门前,一个久违的声音出现。莼兮回头,看见云月一席白衣站在门口,与外面的夜色相比,显得那样的突出。

“云姐姐,你……”莼兮又惊又喜。这么久了,她终于见云月肯出门见人了。

“姐姐已经离开将近半年的时间,我也躲得够久了。”云月被莼兮扶着进屋坐下。见她眼含着热泪,看着自己,云月又说:“我没事儿了,人总要从绝望中走出来的,是不是?”

“云姐姐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莼兮也跟着她笑了。她没事儿就最好了。

“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云月又说:“那个叫淳吟的,是你的妹妹吧?”

莼兮点点头:“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

“你们的关系不好,你不喜欢她。而她与她的额娘想要借你的手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是吗?”云月替她说完后面话,她刚刚在门外听得七八分,也猜了大概。

莼兮又点了点头说道:“姐姐,我……”

云月打断她的话,又道:“她想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她。人与人之间,在利益面前,谁都不是在单方面的利用。她想利用你得到她想要的,那你也可以得到你自己想要的。”

“云姐姐想说什么?”莼兮纳闷儿了,云月的突然到来已经让人意外。她这一番话,更是令人费解。这可还是那个不闻不问,终日自在得很的云月吗?

“她如今入了宫,也只是一个宫女。即使将来真的爬上了龙床,也只能屈居在你之下。既然她那么想要进来这水深火热之中,你何苦不给她一个机会呢?”

听完云月的话,沐卉可坐不住了,几乎是跳了起来,嚷嚷道:“云妃娘娘,这话虽如此,可那肖氏是何等心机深沉的人,二小姐是她的亲生女儿,又岂会那么容易对付?如果给她机会,她一定会向上爬的,难保那一日……”

沐卉还没说完,云月又打断了她的话,笑道:“难道你对莼儿没有信心吗?难道她还能在身份地位上压你的主子一头?这宫里,到处都是有心计的人,你主子可曾怕过?那丫头再厉害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进了宫也翻不了天。”

云月一番话也令沐卉住了嘴,可莼兮却是更觉得奇怪了,她轻声试探道:“姐姐,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我一个人在永寿宫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会没有想过事情吗?我守着姐姐的灵位一百天,会没有什么发现吗?”云月却是苦涩一笑,她知道是瞒不过莼兮的,她也没想要瞒她,因为自己也需要她的帮助。

“什么意思?”

“我姐姐,不是病死的,是中毒,慢性毒药。虽然我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可我已经查明姐姐体内有毒素。我想那一场水痘,只是一个幌子。就算没有那场疫病,姐姐还是会死,只是正好有了那一场病,掩盖了她的死因罢了。”云月说着,双眼空洞无神。她没有流泪,或许是这么长的时间,她已经将这辈子没有流过的眼泪都流干了吧。

莼兮也被这一结论惊住,她有怀疑过,可从没想到是有人下毒。原来云月这么久不出门,是因为她知道孝昭皇后的死因不是意外的病死,而是一场谋杀。

可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呢?

“云姐姐,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莼兮又问。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清楚得很。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宫,去了哪里,做过些什么,我也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在做什么。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莼兮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云月了。尽管她说话依旧温和,动作依然轻柔。可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淡然。

这是绝望之后又重新燃起的怒火,是平静之后又冉冉升起的冷静。

“你宫里可是有个叫做捷儿的?”见莼兮呆住,云月又问。

沐卉点点头,替莼兮回到:“是有一个,平日里跟在拂儿身边,时常进殿伺候的。”

“她曾经是我姐姐安插在你宫里的人。姐姐离开之后,她就将你宫里的事情全都告诉给我了。今天,也是因为她知道你收到一封信后大变脸色,才急急的跑来告诉我,我才能站在门外,听到你们的谈话。”

云月说得很轻松,也丝毫没有隐瞒。事到如今,她又何必对她隐瞒呢?

“莼兮,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而我的事情,也都告诉你了。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又何不一起呢?”云月说。

莼兮突然想起当日自己去找孝昭皇后的样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想要找人一起对付佟若飞的。

“那么,姐姐为什么要说让淳吟进宫呢?”莼兮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

“她进宫,对你或许有帮助呢?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你都可以加以利用,不管是对谁,你都可以把她变成一把利器,去对付你想要对付的人。”云月说。

莼兮凄然一笑:“云姐姐,也是这样定义我的吗?”

“不是。”云月摇头:“你是我的朋友,永远都是。”

莼兮看着她很久,才对着沐卉吩咐道:“你去顾问行那里问问,这一次选进宫的宫女名册里是不是有淳吟的名字。还有,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入选,一定有人帮忙,都查明白了再让顾问行来回话。”

“嗻!”沐卉原本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莼兮与云月的样子,也说不出口。她突然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在送走淳吟母女的时候说的话。

原来,她自己才是起因。正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才使得她们想到办法入宫的。

莼兮说得对,淳吟是她的妹妹,是翊坤宫主位宜嫔的亲妹妹。按照律列,是要参加选秀的。即使今年的取消了,可三年一次,她还是要再等上至少三年。而不会是降级去参选宫女。

虽然没有明例,可负责的人也不会同意她以宫女的身份入宫,不合规矩。

如果淳吟真的在新进宫的宫女名单里,那一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莼儿,谢谢你!”云月说。

“我们的目的一样而已。云姐姐,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你了。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愿意相信你,也相信你真的不是在利用我,是真心把我当朋友。”莼兮的话说得很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云月。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她,她因为孝昭皇后的死,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自己应该防着的,可她仍愿意去相信。

至少,她愿意相信,在骨子里云月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会变,只是想要为自己姐姐的死,找出真相而已。

章节目录 第39章 线索 沐卉出去之后不久,莼兮就唤了拂儿进来。

“娘娘吉祥。”拂儿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此刻听到传唤立马就走进门来。

“差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莼兮问。

拂儿看了一眼坐在莼兮旁边的云月,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莼兮又说:“没事儿,自己人,说吧。”

“回娘娘话,一个月前,奴婢就去了辛者库找那个杜若,将您要办的事情说了,可至今她仍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拂儿道。

莼兮并不意外,也不怒不火。杜若进去了一年了都没有查到线索,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里就轻易找到呢。说不定,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线索就已经全断了。

“可她说确实有打听到那个太监的存在,只是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现在在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别的线索。”拂儿又说。

莼兮点点头,这事情也急不来。既然已经等了两年,不妨再多等一些日子。

“这是在查什么?”云月听得有些不明白,问道。

莼兮反问她:“还记得宋姐姐吗?”

云月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还记得当初她们初识,她还口无遮拦的将自己的绣帕批评得一无是处,还记得后来与莼兮一起与她讨论技艺。

那段时间,对于她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云月说。

“既然云姐姐没忘,就应该记得她当初是因为什么死的吧。”莼兮说。

云月回想起来,也觉得可惜。当时她也曾惊讶,也曾经有过不相信。一个不争不抢,不贪图地位的女子,怎么会突然想要谋害自己的好姐妹呢?

“你是怀疑她的死与你孩子的死吗?”云月问。

莼兮浅浅一笑,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一轮圆月,心中惆怅。

“我一直都没有相信是她下毒害得我的孩子死掉。她自己的死,也一定不是什么畏罪自杀。”莼兮说:“当年,她死的时候,我在月子里,无法亲临现场看一眼。可是我让沐卉去了一趟。”

云月问:“可有发现?”

“有。”莼兮回头,眼里满含热泪:“沐卉回来说她的屋子里干干净净,就像刚刚被人清扫过一样。而且在一个疯癫女人的手上还发现了一方绣帕。”

莼兮从袖中取出一方白色的绣帕,上面绣的是普通的花卉,不论她怎么看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这东西确实是她的手艺。”云月接过来一看,也确定这就是宋婷之物无疑。

“沐卉还在现场发现一个行踪可疑的小太监,她一路跟踪他,一直到了辛者库。她也不好进去打草惊蛇,只好作罢回来了。”莼兮又说:“去年,韩姬曾经给佟贵妃献过一个人,名唤杜若。可后来韩姬的事情发生了,佟贵妃觉得她可疑将她打发去了辛者库。我便要她暗中查找那个小太监的消息,没想到一直没有线索。”

“原来,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云月感叹。她从入宫的时候,就不乐意。她为了家族,为了姐姐进宫。可她已经尽可能的在做回自己。她以为姐姐当上了皇后,她便可以轻松很多,可以像以前一样自在点。可半年之后,姐姐被人害死了。她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来缅怀,来思考自己该怎么做。等她终于决定要为姐姐报仇,来找莼兮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莼兮一直都活在这些迷雾之中。

她一直在寻找真相,在寻找证据。不是只有她的亲人被害死了,还有莼兮。她的身边,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被牵扯了。

“只是,我一直都没能找出任何线索。”莼兮丧气的说。她没放弃,也想跟佟若飞斗下去。可她无从下手,一直都处于被动。她不知道从哪里凿开一个洞,找到破绽。

可她越是想要弄清楚,越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佟若飞的手段,她的用计都太过小心翼翼,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所以,她想要从新开始,从宋婷那里寻找突破口,可一个月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这下,又面临了淳吟的到来,她又要费心去谋算好别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宋常在当初的死,真的是她自尽的呢?她之前就已经自杀过一次,那这一次,会不会也同样是她自己呢?”云月思前想后的,突然开口道。

“云姐姐怎么会这样想?”莼兮诧异的看向她,她这是在不相信自己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纠缠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一心认为她是被人害死的。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可她既然已经有了必死之心,她一定会重来一次。假如她不想死了,那她又怎么可能突然悬梁自尽?”

“不会的,她不是自杀,不是。”莼兮激动万分,她不相信宋常在会那样做。就算她曾经想要撞墙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可能再重新自杀认罪的。

“那好,她若是真的被人杀害,为什么她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云月又道。

“不是的,她留下来绣帕。”莼兮看着手中已经被她捏作一团的白色绣帕。

“既然你认定了这个东西是她留下的,就应该先找出这里面的秘密。”云月说。

“什么秘密?我已经检查过无数次,这绣帕没什么异样。”莼兮失落的说。

“你怎么就认定它没什么不同呢?你自己也说了,她死去的房间里干净得很,又是为什么这方绣帕会出现在一个疯子的手里?”

莼兮更加茫然,她无力反驳,也无法明白云月此刻究竟想要说什么。

云月的字字句句,她怀疑的每一件事情她都怀疑过。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不明白,不明白这方绣帕的含义。

“或许,她要你看的,不是这方绣帕,而是别的东西。”云月道。

莼兮呆愣的看向她,更不明白了。

云月又道:“你有没有去找过拿着这方绣帕的那个疯子?她或许知道什么呢?”

“当时我忽略了,后来想找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这是什么话?”

“她就是当初,荣姐姐的小阿哥溺水一案的主谋——布贵人。”莼兮想起当时沐卉对自己的话,她说看着眼熟,当她想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当时她们不多想,再后来,就没机会再问了。

云月一听也愣住了,布贵人当初可是犯的死罪。当时就已经被玄烨处死了,这下线索又全断了。

只是,布贵人真疯假疯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现在人不在了,说什么都验证不了了。又或许,根本是佟若飞发现了什么,所以才用计,名正言顺的杀了布贵人。

可这一切都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想了想,云月又问:“那你去冷宫看过没有?”那里毕竟是宋常在最后所待的地方,而且那方丝帕的来历也有疑点。

莼兮摇头,她从没想过要去冷宫看看。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人的身上,她从没想过要去看看当时出事的地方。

云月有些无奈了,她那么聪明,却被自己所以为重要的东西蒙蔽了双眼,而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如果当初她再细心一点,或许她早就从布贵人口中探听到消息了。

莼兮也心有愧疚,没想到自己竟然才是让线索全断的主要原因。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宋常在留下的线索还能在吗?

那个小太监都死了,燕婉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天亮之后,我们不妨去冷宫里走一遭。”莼兮提议道。

“不可以。”云月说:“你现在不能去那儿,你没有借口,没有理由去。你一去佟贵妃一定会起疑的。”

“那怎么办?”

“我去。”云月道:“我这么久都没出门,如果对外说我精神失常,四处乱跑,不小心去了冷宫里。也没人会怀疑的。”

“可是——”莼兮想要阻拦,却被云月拒绝了。

“我姐姐离世之后,我几乎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她们也不太知道我的情况。即使在永寿宫里有人监视我,我也只是一味的躲在屋里。今晚我过来也是偷偷出来的,应该没人知道。所以,如果我疯了,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云月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莼兮想要再多言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云月的办法确实很好,她也没道理去反驳。更何况佟若飞的疑心本来就重,如果自己去,或者让沐卉她们去,都难免会被发现,反而打草惊蛇。

见莼兮不再有意见,两人就合计了一番。如何为一出好戏,做足了准备。

毕竟现在佟若飞代掌凤印,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都没在宫里,玄烨也无法随时来后宫里面。要想欺瞒过去,这戏就得演足了。

她们不打算一开始就去冷宫,先演几场戏,让人觉得云月是真的精神失常了,她还可能走丢的现象。

至少,她们不能只花一天就完成这一出戏。

商量好了,云月便立刻行动。既然她现在已经出了永寿宫的门这么久,那就从这一刻开始装吧。

云月的随身宫女宁儿,得了她的吩咐立刻偷偷溜回永寿宫里。相约半炷香后,就制造出云月从寝殿失踪的假象。

章节目录 第40章 装疯 送走了云月,不一会儿沐卉也回来了,手里拿着本册子。

“娘娘。”沐卉将册子递给她,莼兮翻开来一页页的查看,果然在第二页就看见了淳吟的名字。

“顾问行说,这一次的宫女选拔是由刘正祥主管的。”沐卉又说道。

“刘正祥?这名字挺耳熟。”莼兮合上册子,望向沐卉问道。

“就是上一次与顾公公争夺敬事房主管的那个太监,他是佟贵妃的人。”沐卉回道。

莼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看来佟贵妃是知道淳吟是我的妹妹,所以才让刘正祥放她入宫的吧。”莼兮笑道。

“也不尽然。追查下去,说是肖氏拿了好大一笔银子收买了刘正祥,才让二小姐有了机会的。”沐卉想起顾问行的话,心中也实在佩服这肖氏母女,为了进宫还真费了心思,花钱找门路呢。

“行了,这事儿就暂时别管了,你明天去顾问行那里知会一声,让他把淳吟派到翊坤宫里来。”莼兮道。

“娘娘是想要就近监督吗?”

“放在自己这里可是比别人那儿好多了,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你与拂儿可要好好配合才是。”莼兮吩咐了拂儿将今晚的计划说与沐卉听,沐卉听完都觉得这计策太诡异了,牺牲可真大。

这也难为了云月了,装疯卖傻的,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了的。

按着约定的时间,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声的叫喊:“娘娘,云妃娘娘。”

“要出去了吗?”沐卉听见喊声,就问莼兮道。

“再等等。”莼兮说。她悠闲的喝着茶,透着打开的窗户看着外面已被无数的灯笼照的透亮。

外面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莼兮足足的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假装着急的从屋子里出来。

“这是怎么了?”沐卉拉住一个提着灯笼,扯着嗓子叫喊的宫女明知故问道。

“云妃娘娘,不见了。”那宫女一见了莼兮就跪下来,惊慌的回话。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沐卉,你也让翊坤宫的人都出来,四下找找,看看云妃娘娘去了哪里。”莼兮对着沐卉一阵吩咐,又夺了孔阳手中的灯笼带着拂儿等人就分道去找了。

她们走的路,自然不会是云月所在的位置。李碧春与瑾瑜都已经被惊醒,在她出来之前就已经开始找了。隔得稍远的王恬如与董心蕊也都闻声出来,派了不少的人去找。

“娘娘,咱们走这路可真够偏的,能找到云妃娘娘吗?”拂儿扯着嗓子,大声的问了一句。

莼兮轻轻一笑,也大声回道:“这人突然的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都往地儿大的地方找,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指不定这越偏僻的地方,越能找着呢。”

说完,又小声对着拂儿说:“咱们这是出来赏月的,这月下漫步,吹吹凉风,也免得呆在屋里闷热着。”

“娘娘好有逸致。”拂儿也跟着轻笑起来,动作不敢太大,怕后面有人跟着发现不对。

莼兮这边赏月才刚开始,就有人跑来传话说是云妃娘娘找到了,在御花园里。

莼兮也不意外,带着拂儿就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佟若飞也来了,旁边还站着王恬如。看样子应该是王恬如的人先找到了。

看见云月旁边不停好言好语的佟若飞,莼兮也觉得一乐。真不知,此时佟若飞是何心境。她的敌人里,有个已经疯了,该喜还是该忧呢?

莼兮跑到云月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着:“云姐姐这是怎么了?”

“已经神志不清了,问了半天什么话都答不上来,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看不出佟若飞的悲喜,可她一说话却是满满的嫌弃。

“怎么会这样的。”莼兮又是一声担心。

“先把云妃送回永寿宫,再请太医过来看看。”佟若飞大声吩咐道。

说完还不忘唠叨一句:“这大晚上的,可真不让人省心。”

莼兮在心里暗笑,她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不过了。看着云月现在的模样,莼兮不禁觉得这出戏,演的实在是好。

有些凌乱的发丝,又偷偷跑出来惊动了这么多人,待会儿只要有太医的诊断,佟若飞怎么也不会太怀疑云月的疯病是否真实存在了。至少,此时的她,已经有些先入为主了。

一路跟着去了永寿宫,太医来了,两三人查看了好半天,才回话说,云月是受了刺激,有些神志不清。

宁儿在旁边还不忘哭到:“娘娘已经好几日都是如此了,一开始,奴婢还以为娘娘只是在为皇后娘娘的离世伤心。这之前那么久也没事儿,都过去了。可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了,就开始犯浑,连床都不下。也是奴婢一时疏忽,让娘娘跑了出去。”

“行了,现在怪罪谁都没有用。你主子已经这样了,好生料理着吧。”佟若飞实在不想听她的解释,叮咛了几句就带着人走了。

等到人都散了,莼兮才拍了拍依旧装疯的云月说道:“行了,已经走了。”

云月立刻停下了所有手舞足蹈的动作,嘴里也不再念念有词。

“姐姐这出戏,演的可真不错。她应该不会有疑心的。”莼兮笑道。

云月却苦着脸说:“也未必。咱们还是将重要的事情早一些办完才是,明晚我就试着去冷宫看看。若被人发现,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那好。姐姐先休息,我们明晚再见。”莼兮说。

“我现在不能睡,还要继续装下去才行。等天亮了再睡就是了,你先回去吧。”看着云月坚定的样子,莼兮也不再劝了,立刻动身带着拂儿等人回去了。

回宫的路上,莼兮想了许多。比如自己明晚该什么时候出现最合适,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最合适。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设想得再多,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行不通了。

第二天晚上,月亮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四周稀疏的有几颗星星,不亮,也很小,若不仔细些根本看不见。

宁儿已经偷偷进了翊坤宫回禀,说云月已经顺利的进入了冷宫。莼兮叫她立刻回去,等个半炷香的时间就对外称云月又不见了。

今天晚上的动作,比起昨天来可是有规矩得多了。一众嫔妃也都只是派了些人出来找,自己再没动过身。

莼兮看到这样的场景,十分的满意。让拂儿与沐卉各自带着人去冷宫四周查看,自己也趁乱进了冷宫里。

她先去了宋婷之前所在的屋子,里面布满了灰尘,可依旧没什么不对。她退了出来,又找到之前布贵人所住的地方,看见云月正躲在里面。

“有什么发现没有?”莼兮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跑到云月身边。却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件袍子,正仔细的研究。借着窗外的月光,认真看也没能找出什么线索。可也还是看清了上面的绣花与手法,这件袍子应该是宋常在的东西。

“什么人?”外面有人发现了动静,大呵一声。

“遭了。”莼兮一晃,与云月手忙脚乱的将袍子收好,然后就简单商量了一下。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看见的正是蹲在床边抱着头一直嘀嘀咕咕的云月。

“云妃娘娘。”用手中的灯笼照了一下她的脸,来人就认出她来,惊呼道。

他小心的带着云月往外走,嘴里还不停的说:“娘娘,这边走,奴才送你回去。”

云月假装挣扎了几下,见他一直温柔细语的,也只好跟着往外走。

见他们出去,莼兮才从床下爬了出来。四周都是灰尘,莼兮努力的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发现太多根本无法清理,只好作罢。

又拿出那件袍子,想要带走研究,却在袍子里发现了另一样东西。这件袍子的缝合口上有一个细缝,从里面露出一些布料,莼兮用力一拉,将袍子里的布拉了出来。也来不及再看,袍子太大也不好带着走,只好重新将它放回柜子了。只拿了那块布就走了。

幸好云月的动静闹得大,冷宫四周的守卫都松懈了不少。莼兮轻易的就出来了,一路上走的都是小道,隐蔽处,怕给人看见她弄脏的衣服。

回宫之后,莼兮立刻换了一件袍子就又出了门,正好看见云月被送回来,路过他们这里。

莼兮连忙跟了过去,走到扶着云月的宁儿身边:“本宫来吧。”

莼兮一路上也没说话,四下侍卫与太监宫女都不少,她也不好多话。一直到了永寿宫里,两人才松懈了下来。

“怎么样?你后来在里面还发现什么没有?”云月确定了无人偷听,才小声的问道。

“这个。”莼兮从袖子里,取出那块布。

是一块蓝色的绢布,上面绣着两个小子:双雪。

“这是她寝殿的名字。”莼兮道。

“难道她是想告诉我们,她有线索藏在了长春宫的偏殿之中?”云月道。

“可咱们也无法像今天一样去长春宫查看啊。”莼兮有些恼,这线索找到了,可接下来,怎么去?

“看来,明天只能再去一趟冷宫。看看里面还有什么线索没有。”云月说。

莼兮沉默了,又去?也对,自己刚刚着急,怕人发现了,也没能仔细再看看。说不定在那布贵人生前的屋子里,还有什么线索是她们没有发现的。

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决定等两日再试,以免被佟若飞察觉到什么。

可她们不曾想过,今晚的一切都已经让人生疑了。

当天晚上,冷宫突发大火,烧死了几名宫女和之前犯错被打入冷宫的嫔妃。

莼兮站在冷宫前,看着大火后已经什么都不剩的宫殿,心里冰凉一片。

她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远远站着,含笑看着自己的王恬如。

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不成,这一切都与她有关吗?

章节目录 第41章 是谁教训谁? 莼兮突然觉得真相离她越来越远了,似乎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打草惊蛇,接下去该怎么办?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点令人起疑,又或者从一开始她们的方法就错了。

莼兮又去了一趟永寿宫,在人前云月依旧装疯,听完莼兮的讲述之后,云月没有露出任何的愤怒或失望。

她平静得连莼兮都觉得害怕,这样一个安静的云月不是第一次见,可在这个时候见到确实显得十分的诡异。

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从仅有的线索里寻找。她们唯一找到并且有利的就只剩下那块布和上面的两个小字。

只是要去长春宫谈何容易。据云月所说,当年孝昭皇后派去监视瑾瑜的人都被她找借口赶了出来。瑾瑜因为自己本身是宫女出身,对宫女很忌讳,也很慎重。她不轻易相信人,却也最容易收买别人。

莼兮想起当初瑾瑜收买孔阳,在她的酒里下药的事情。那时候,她就觉得瑾瑜这个人不简单,只是现在听上去,更无法接近。

宋婷曾经住的地方就在长春宫的双雪殿,要进去找到线索就必须经过瑾瑜那一关。虽然现在有新近的宫女调派到各宫,可要安插个人进去找线索也不那么简单。

莼兮让顾问行在新进宫的宫女里挑了个伶俐的送去长春宫,还没等她打听到什么就被瑾瑜找了借口遣了出来。

正当莼兮为这瓶颈烦恼的时候,一直没有线索的辛者库却是有消息传来。

杜若找到了之前沐卉跟踪的小太监的遗物,在另一个太监那里收着。

也是那人贪婪,又隐藏得很好,让杜若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出来苗头。一路追查下去,才发现当初那个小太监临死前曾经写过一封家书想要寄回去,却因为突发状况而被藏了起来。

杜若找到的那个太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所藏财物与家书。也幸亏他不识字,没有将家书拆开来看,也没有将其毁去,这才让杜若有了收获。

原来,当年宋婷真的不是自杀,而是这个小太监奉命谋害。制造出自杀的假象来迷惑众人,还在事后,将房间清扫了一遍,以免留下破绽。

至于那封遗书,确实是宋婷所写,也是在那小太监的逼迫之下写的。

可信中却始终没能提及主使之人是谁,莼兮又是喜又是愁。

这封家书,只是更加确定了宋婷的死因,可也没有什么指向性,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人死了,也把事情的真相掩藏了。

莼兮决心想法子让杜若从辛者库出来,然后去长春宫里找线索。只是这想法很好,实际上行动起来,却是万分的艰难。

现在瑾瑜独住长春宫,要安排一个人进去,还是一个在辛者库里的丫头,实在有些困难。

只是莼兮与云月都觉得杜若有能力,也是自己人,更值得信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让瑾瑜自己亲自将杜若从辛者库带出来。

她们的行动已经让人生疑,云月决定暂时不动作,暗中看看佟若飞有什么行动再做打算。莼兮也无奈了,毕竟已经等了两年,再等上一等也没有关系了。

再说淳吟,原本依着莼兮的意思,是要顾问行将其调来翊坤宫的。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碧春亲自跑到敬事房,将人要了过去。

顾问行虽然为难,可他也不能曝露自己与莼兮的关系,只得应下。莼兮也没有多加阻挠,既然李碧春要人,必定是知道淳吟与她的关系。

纵使千般不愿,也只能为淳吟祝福了。

毕竟李碧春的性子,是不太会对宫女好言相向的,更何况还是自己死对头的妹妹。

莼兮在宫里第一次见到淳吟,是在淳吟去了启祥宫半个月之后。

夏日炎炎,本就是酷暑,莼兮好容易出个门。去慈宁宫请安的路上就遇到了刚刚出门的李碧春,以及她身旁的淳吟。

远远的看去,淳吟满目光彩,也不像是被李碧春欺负过的样子。莼兮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宜嫔这是要去哪里啊?”李碧春的声音尖锐无比,样子看上去十分的高傲。

明明是大热的天,却为了好看穿了一件绣金边的长袍。这面料怎么也是秋天之物,她却在大夏天的穿了出来。可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确实是合适,即使是艳阳高照,额间已经出了好些汗,可整体看上去却依旧华丽大方。

相比之下,莼兮身上的这件浅粉色对襟纱袍就显得素雅且清爽了。

莼兮没有回答李碧春的话,她的眼神依旧看着淳吟。对方正低着头,不敢看她。

李碧春见莼兮无视自己,心中也来了火,怒斥一声:“怎么,宜嫔是瞧上我宫里的宫女了?要不要本宫做个好人,将人送去你那里。”

说完这话,莼兮就看见淳吟错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全是担心。

难不成她害怕见到自己不成?

莼兮这样想着,可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淳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自己呢?且不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算是做了,她应该也是不怕的。

她的心思,可比她额娘要重得多。单看今日她能站在李碧春身侧就知道了。李碧春不仅没有刁难她,反而随时带在身边。

就算是想要借她来找莼兮的茬儿,也不必随时带着。看来,淳吟在李碧春身边用了短短的半月,就已经让李碧春对她信任了。真是不简单。

见莼兮仍不说话,李碧春可是怒了,正要发火,却听莼兮淡然说了一句:“这天气也忒大了,拂儿,这扇子的风可不凉快,这头上的伞也遮不了阳啊!”

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执伞站在身旁的小芹子和正在努力扇风的拂儿。

“娘娘,天气大了,还是快些走吧。”沐卉站在身后高声提醒道。

莼兮笑了 ,笑的很是开心。她迈着步子,带着后面跟着的一群人悠闲的走了。

在经过李碧春身边时,还不忘笑话一句:“安姐姐宫里的人,莼兮可不敢要。这天太热,安姐姐还是回去凉快凉快。”

李碧春脸色铁青,哪里肯就这样放过莼兮,三两步就跨到莼兮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手一挥,用力一拉将遮在莼兮头上的伞给打落在地。

小芹子吓了一跳,连忙去捡,却被李碧春身边的芳菲抢了先,一脚踩住。

“娘娘。”小芹子立刻跪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莼兮。

莼兮挥手要他起来,看着一脸怒火又傲慢无礼的李碧春。

“安姐姐想要伞知会一声就成,不必亲自动手吧。”莼兮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她接过拂儿手中的竹扇,轻轻扇了几下,又朝着李碧春轻扇几下,又说:“这外边儿怪热的,姐姐也不带把扇子,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得多难受呀。”

李碧春这下可真的来气了,伸手就要朝着莼兮呼过来。

李碧春动作虽快,却还是被莼兮给挡了回去。她猛然想起,当初沐卉也曾受过一巴掌,虽然不是李碧春动手,却是旁边那芳菲的手笔。

“怎么,莼兮说错话了?那莼兮道歉就是,安姐姐不必这么大的火,要打人吧?”莼兮白了一眼李碧春,又看向一边正踩住她的伞的芳菲。

“沐卉。”还没等李碧春说话,莼兮就叫了一声。沐卉闻声走到莼兮身边,有些不明所以。

“这贱婢竟然敢踩着本宫的伞不放,你替本宫拿回来吧。”沐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就朝着芳菲走去。

“你要做什么?”芳菲见沐卉这阵势,也给吓住了,只见沐卉抬手就是一巴掌,却只是打在了芳菲裸露的脖子上。

还没等芳菲反应过来,沐卉上前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背上,脚一踢将芳菲踢出老远。

“你……”芳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沐卉却完全没看她一眼,悠然自若的将伞拿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再把伞交给小芹子。小芹子接过伞,立即撑开来,却已经是有些破烂了,烈日顺着细缝依旧照在莼兮的身上。

李碧春断然没有想到莼兮会指使人将自己的人打了一通,吓得说不出话来。

“宜嫔是否太过分了些。”莼兮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王恬如来了。

见莼兮不为所动,王恬如只好走了过来,站在李碧春不远处。

莼兮想起之前在冷宫门前看见她的那一幕,此时想一想,这张脸是多么的令人厌恶。

“怎么?是本宫又做错了什么吗?”莼兮轻笑一声,也不看她,只是看着被淳吟扶起来的芳菲。

“难道宜嫔不觉得这样教训人太过了?”王恬如惊讶的看着莼兮。

莼兮摇摇头,眼神在李碧春与王恬如之间游移。

“怎么?敬嫔这是在做好人,关心安嫔的宫女不成?本宫可是记得当初入宫前,你听到安嫔的家世,吓得不敢再说话的情景。”莼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王恬如可真不该给自己找没趣儿:“也对,那时候,你要帮的不就是穆贵人吗?怎么,今日来看穆贵人,在门前遇上本宫欺负人,也想替这宫女打抱不平吗?”

“宜嫔多虑了。”王恬如脸色一沉,低吼道:“恬儿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难道,敬嫔宫里的宫女也跟这人一样,不懂规矩?将主子的东西随意踩在脚下?”莼兮又是一笑。

王恬如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作罢,站在一边也不再看她们。

“宜嫔,你可别得意。”李碧春可待不住了,兴冲冲的就往莼兮面前去,挥手又想打下去。

莼兮一侧身,她扑了空,险些跌倒。

“安嫔想要教训我,不如再等上一等。”莼兮落下一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莼兮渐行渐远的队伍,王恬如双手紧握。她这么努力,才有了与她们平起平坐的机会,现在她们身份相当,可自己在她们面前竟然还是抬不起头说话。

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仍旧不知所措的李碧春,厌恶的翻了个白眼。也带着人走了。

“莼兮,我一定要你好看。”李碧春扯着嗓子喊道。

站在她身后的淳吟却露出一抹笑容来,也许这个头脑简单的李碧春,就是她最大的福星。

章节目录 第42章 要靠自己 “快点走吧,已经耽搁了这么久。”莼兮的声音回荡在炎热的夏日里,手中的竹扇不停的扇着。

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昭圣正与韩姬下棋。莼兮进去见了,也是意外得紧。

从上一次与韩姬在归闲楼分开,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跟着昭圣一起回来的。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莼兮微微一屈身,行了礼被昭圣招呼着坐在一旁,看他俩继续下棋。

“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呀。”昭圣也没看她,一心研究棋局,朗声问道。

莼兮有点为难,也不好说实话,只说:“起的晚了些,没能按时过来。没想到姐姐也在这儿。来得好早呀。”

韩姬微微一笑:“我昨晚可就没能回去,陪老祖宗聊到深夜里,没想到一大早的还不肯放过我,这不又让我陪着下棋呢。”

“得了。你呀既然不愿意陪着,就一边儿去。莼兮,你过来。”昭圣朝着韩姬挥了挥手,假装怒道。

韩姬也听话,笑着起身让开,将莼兮一把拉到榻上坐下:“还是妹妹来下吧。”

说完,韩姬就坐在莼兮原本坐着的凳子上。还没等莼兮反应过来,昭圣就落下黑子,然后催促道:“快下呀。”

莼兮看着这复杂的棋局,局已经过半,韩姬明显占了优势,可自己也没能看明白她布的棋局。自己也算是精通了,可看她们两人下棋,每一次都是学习,还有许多看不明白的地方。

这个节骨眼上,莼兮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执一枚白棋,犹豫了一下,才落下白子。

可刚一落子,莼兮就感觉不妙,只是落子无悔,即使下错了,也没办法了。

尽管想要力挽狂澜,却仍旧没能胜出。

棋局败了,昭圣却是很高兴的,还不住的夸她进步大,莼兮却是红着脸看着韩姬,不好意思的很。

三人用了午膳,天气越发的热了,即使置了一盆冰块儿在旁边纳凉,也解不了暑气。

原本昭圣这个时辰是要午睡的,现下也睡不着,拉着莼兮与韩姬讲故事。

莼兮听着昭圣跟她讲之前出宫去五台山的事情,待了两个月,也有所感悟。回程中,遇上了韩姬,便拉着她进宫,大半夜的说说话。

莼兮见她笑的那样开心,也跟着乐了。

只是,她发现这一次韩姬回来,有所不同了。究竟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的觉得她的改变与裕亲王有关。

太阳下山的时候,莼兮与韩姬才从慈宁宫出来,莼兮邀韩姬去她宫里小坐,却被婉拒了。

两人携手走了一段路,莼兮将最近宫里的事情向她说了大概,韩姬却是笑着说她:“这做事就跟下棋一样,没有永远赢的人。可是,一步错,便步步错。每一步走要小心翼翼的,也怪难受的。有时候下错了,还能力挽狂澜,将局面救回来,可有的时候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输下去。”

沐卉以为韩姬说的是莼兮今日下棋的事情,忍不住道:“毕竟娘娘的棋艺与韩大人和太皇太后相比都是有差距的,这输了,也不奇怪啊。”

“输了是不奇怪,可怎么就没能琢磨着,自己下错的那一步,要如何挽回呢?”韩姬说的很轻松,可听在莼兮的耳朵里却并不轻松了。

莼兮明白她的意思,可自己现在也是一筹莫展的。她虽然有心,有计划,可实行起来困难重重。她很想韩姬能够帮她一把,可听韩姬的意思,是想她自己去思考。

见莼兮与沐卉都不说话了,韩姬又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是需要你自己去琢磨的。就像今天下棋,即使你接手的时候,是一盘赢定了的棋局。可因为你一个子下错了,你就全乱了套,不去想怎么挽救。又或者,你想过,只是犹豫了,又下了一次错误的决定,最终才导致的败局。我就算坐在边上,也只能观棋不语,无法为你指点。没有我的意见,你曾经也能与老祖宗对弈,且有胜局。可如今,你一见到我,就想着要依赖,不再自己去细想,去解决。”

韩姬的话说得很隐晦,可莼兮也明白她要说的不是棋,而是自己做事的方法。这两个月,她们没有见面,莼兮没有可以询问的人。她与云月想的办法失败了,甚至也想到了办法去获得线索。只是犹豫着,究竟要怎么去做,才能让瑾瑜心甘情愿的将杜若带去她的长春宫,打探出消息来。

今日一见到韩姬,便将事情说与她听,真的是想要听见韩姬最中肯的意见。又或者,她只是想听见韩姬说一句,她的办法可行。

因为上一次的失误,让佟若飞察觉,还火烧了冷宫,将一些线索都给断了。她一时心慌,也犹犹豫豫的,不敢动手。

今日虽然在嘴上教训了一番李碧春与王恬如,却也只是较劲,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别的法子将她们踩在脚下。

现在一见到韩姬,就想要在她身上找到解决的办法,获得一句肯定的回答。

她真的,太依赖韩姬了。

“其实,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有明确的计划了。云妃现在装疯,无法出面行事。你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你想要找一个依靠。可你别忘了,我毕竟不是生活在宫里,我无法每一件事都为你思考。你要做的,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解决难题,而不是靠我的一句肯定。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只要有希望,哪怕是失败了,输了。只要人还在,万事都会有转机。毕竟人生不比棋局,即使没有重来的机会,可至少也有再赢的场面。你以前就做的很好,为何不继续保持下去呢。”

韩姬说完便带着雅楠从另一道门走了,莼兮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韩姬远去的身影。

她知道,韩姬这一次不帮她,是因为想要自己改掉这个毛病。她抬头看向夕阳染红的半边天,叹了一口气。

她迷失的方向,需要她自己去寻回来。这皇宫里,最不应该有的就是依赖。但凡开始依赖别人了,那自己也就彻底的没希望了。

莼兮回到宫里,想了很久,决定要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吩咐了拂儿偷偷去辛者库见杜若,让她找机会接近瑾瑜,取得她的信任。

她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等待瑾瑜上钩,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打开那个尘封了两年的秘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个月。她也没想到,这短短的三个月里,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正因为这样的变化,才使得杜若有了机会,取得瑾瑜的信任,也使得瑾瑜迫不及待的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宫中。

这三个月里,最令莼兮惊叹的,当属淳吟了。

她一直知道淳吟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姑娘,也知道她野心勃勃,且依靠的不仅仅是李碧春,更有李碧春身后的佟若飞。

只是,莼兮没想到淳吟的动作会那么快,快到她几乎反应不过来,快到李碧春气炸了也奈何不了她。

那一日,明明该是李碧春侍寝。后来莼兮也反复确认过,玄烨翻的确实是李碧春的牌子。

可最后进去的却是淳吟。更可笑的,是玄烨在黑暗中,也没看仔细,将然错将淳吟当作了李碧春。

明明是两个那样不相像的人,却能在那个时候,被玄烨看作一人。

为这个,莼兮可是笑话了他很久,说他该找太医,看看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晚有人精心的安排,她也不知道,玄烨那时候看错的,并不是李碧春而是她自己。

玄烨没有说,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竟然将别的女子当成了她,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妹妹,他也不应该如此。

倒是李碧春,第二天就扯着淳吟又打又骂的,嘴里还不停的说她是忘恩负义。

李碧春虽然娇纵,可她却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做出来。淳吟回去之后,可是遭了不少的罪,可尽管是这样,淳吟都没回一句嘴。

莼兮一开始还以为,她与肖梦真的不同。淳吟不像她的额娘,没有一张巧言善辩的嘴,也没有一副蛊惑人心的姿态。

很久之后,莼兮才知道她当时错得有多离谱了。

淳吟爬上龙床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没有人意外,因为她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毕竟身为宫女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会是皇帝的女人。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有人想要爬上龙床。

淳吟这一举动,也算是为后宫蠢蠢欲动的宫女们博取了希望。各宫的宫女们开始了各种花样的打扮,日日穿得戴的快要比自己的主子还要光鲜亮丽。

翊坤宫里,自然也不会例外。

莼兮没有阻止,也不与李碧春一样打骂,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宫女们才有乐趣。

每一个女人都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畏畏缩缩,不敢刻意的打扮自己。

尽管淳吟的出现让后宫里动荡不小,可人们追溯的装扮,却是莼兮的喜好。

毕竟,这宫里最受宠爱的,一直都是她郭洛罗莼兮。

即便一个月下去,玄烨翻了很多嫔妃的牌子,日日有不同的人陪着,莼兮都没有表现出吃醋,或者嫉妒。这自然也是因为,每个月里,仍有一半的时间,玄烨宣的是她。

所以,哪怕是莼兮出个门,说几句话也会有人争先的想见到,想听到。

更有人拼命的想要讨好翊坤宫里的宫人们,只是为了能够听到更多玄烨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43章 谁说了算 这日莼兮刚刚午睡醒来,就被站在身侧的沐卉惊住。沐卉此时竟然一动不动的看着莼兮,像是等待许久一样,见她一睁开眼就立马上前扶着她起身。

“娘娘,大事不妙。”莼兮刚睁开随眼朦胧的眼睛,就被沐卉扯着袖子说道。

莼兮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坐稳了身子问她:“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淳吟小姐她……她……”沐卉想说,又不敢说,犹犹豫豫的,看得莼兮心急。

可在她看来淳吟现在也翻不了天,纵使有天大的本事,有佟若飞在,她那点花花肠子就只能当成摆设:“她又怎么了?惹祸了?还是安嫔又折腾她了?”

“都不是,是……”沐卉摇头,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她怀孕了。”

莼兮微微一怔,随即就笑了:“那也是她有福分了,侍寝一回就有喜了。”

“还不止如此。”沐卉又接着说,语气十分难听,看样子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佟贵妃一听闻她有孕,立刻招了太医过去,确定了是龙裔无误后,立刻去皇上那儿为她讨了答应的位份。”

“那也是应该的,她侍寝之后一直没有被册封,现在有喜了,也不该不明不白的呆在宫里。有个位份也实属应当啊。”莼兮又是一笑,也不似沐卉那般生气,平静得很。

“娘娘不气?”沐卉疑惑了,这样子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莼兮吗?现在竟然不吵不闹,连半分生气难过的样子都看不到了。

“生气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坏事。淳吟毕竟是本宫的妹妹。她有此造化,也不错,毕竟是家族的荣耀。她若能生下一二半女的,最有利的,也未必就是佟贵妃或者安嫔。”莼兮说完,又顿了顿,想起什么一样,又说:“只是这答应的位份,实在不好,本宫的妹妹怎么也不该只是这样的位份。”

“娘娘想什么呢?”连一边的拂儿都有些不明白她了。虽然淳吟与莼兮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可一直以来,莼兮不是不喜欢淳吟的吗?此时,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委屈了她?

“更衣,本宫要去乾清宫见皇上。”莼兮走下榻来,吩咐沐卉与拂儿。

尽管那两人心中都充满着疑惑,却都还是照做了。为莼兮换了衣裳,梳好了发髻,便跟着她往乾清宫去了。

“娘娘,现在天气转凉,还是多穿一件吧。”刚要出门,拂儿手里又捧着一件宝蓝缎绣平金云鹤夹马褂出来,非要莼兮穿上才许出门。

莼兮拗不过她,只好随她的意思,穿戴好了才跨出了寝殿的门。

走进乾清宫的时候,正巧碰见佟若飞出来。莼兮行了礼,便听佟若飞道:“宜嫔怎么过来了?可是来给皇上道喜的?”

怎么看怎么一副得意的模样,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她那标准的微笑,可在莼兮看来却是那样的阴险。

不要太得意,等会儿你就会听到最不想听到的事情,莼兮这样想着。

“孩子还没生下来,道喜得太早也不好。这个时候皇上最喜欢吃莼兮做的点心,这不过来问问皇上今日想吃什么吗。”莼兮嫣然一笑,又俯身行了一个礼,就带着沐卉和拂儿往大殿去了。

佟若飞见她一脸轻松的样子,颇感有趣儿,还以为她是在装模作样 ,来找皇上兴师问罪来的,心中一喜,留下一名宫女打探消息,便待着随侍的人离开了。

进门后,看见玄烨正在喝茶,便上前侍候着。

“今儿这么早就过来啦?没有午睡么?”玄烨见她面色平静,也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将她进门的那一刻的所有担心都放下了。

“这不刚睡醒,来问问皇上想吃什么么?”莼兮露出笑容,盯着玄烨看。

玄烨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原本放下的担忧又悠然升起,不知道在怕什么。

大概是怕她伤心吧,毕竟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好事。

“你今天就陪朕坐坐就好,不必忙碌了。”玄烨轻声道。

“皇上是觉得今日臣妾做出来的点心,会难吃吗?”莼兮又是一阵笑容,笑的玄烨更慌了。

“当然不是。”尽管极力掩盖自己的不安,可眼睛却一直没从莼兮身上移开:“朕是怕你辛苦嘛。”若是往日,玄烨一定知道她这是在玩笑,可今天他却不敢这样认为。她越是笑,自己越是担心。

“几乎每日都做的事情,如何算得上幸苦呢?皇上说吧,今儿想吃什么?”莼兮又道。

“那——”玄烨犹豫道:“那就——蝴蝶卷和苹果酥。”

“就这么简单?”莼兮又追问。往日不点个三五样的,可是不会罢休,今天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了。

“嗯,就想吃这两样。”玄烨点头。

“拂儿,你去御膳房,让她们准备一下,本宫随后就到。”莼兮回身吩咐拂儿。

“嗻!”拂儿领了命,立刻就转身出去了。

见她这般,玄烨又松了一口气。

“皇上,今儿臣妾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求皇上答应。”莼兮又一回头,娇声听得玄烨又是一震。

“怎么?”

“想必贵妃娘娘已经说了,淳吟怀孕的事情吧。”莼兮一体,玄烨脸色大变。

还以为她没生气,哪料这话没说几句就提到正事上来了。

玄烨点头,尴尬的说:“刚刚贵妃已经来回禀了。”

“听说皇上封淳吟为答应了?”莼兮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暗笑。看他害怕自己生气的样子,心里可真是高兴,忍不住就想要多逗一逗。

“贵妃说……说她现在有孕在身,不……不宜再以宫女的身份住在启祥宫,所以……”

玄烨话还没说完,就被莼兮伸出的手指给遮住了嘴。

玄烨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刚要问就听见她说:“淳吟好歹是臣妾是妹妹,现在又有孕在身,怎可如此草率的就定了她的身份呢?”

“那依你之见呢?”玄烨小心问她。

“皇上,当初臣妾入宫,就被选作贵人,我的妹妹,岂能只在答应的位份?”莼兮笑道。

玄烨毫不犹豫的道,可眼睛却不忘盯着莼兮看,看她高兴或生气:“那就封为常在吧。”

“妹妹如今有喜呢,不妨也封为贵人吧。”莼兮提议道。

“贵人?这——”玄烨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莼兮会恼怒,会撒泼,毕竟他知道莼兮与淳吟的关系不好。可没想到莼兮会亲自提出这样的意见来,实在是意外。

“皇上觉得不妥吗?那便封为常在吧。”以为玄烨不答应,莼兮立马改口道。

“也不是……既然是你的妹妹,你不想她受苦,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吧。”玄烨见她如此,只好答应。她能有此大度实属不易,现在又这般为淳吟着想,真的很是令人感动。

“那皇上不妨让淳吟搬到翊坤宫来住吧,启祥宫里的穆贵人现在身子也大,怕是过不了过久就要生了。安嫔平日里脾气本就乖张,这两个孕妇跟她在一块也不放心呀。臣妾一人独居翊坤宫这么久,也没人陪着,不妨让淳吟住进来。臣妾又能方便照顾她,好么?”莼兮又是一阵软声细语,听得玄烨连连点头,想不答应都不行。

得了他的首肯,莼兮便立刻起身,带着沐卉去御膳房了。

“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沐卉还是没能明白莼兮今天的意思,她这样是要干什么啊?

莼兮笑道:“与其放着淳吟顺着佟贵妃往上爬,倒不如在自己身边待着。本宫还一直没有机会将淳吟光明正大的带去翊坤宫呢,这不,她自个儿就给了本宫这么好的机会。”

沐卉好奇一问: “娘娘是想利用淳吟小姐,来对付佟贵妃?”

“利用和对付倒是不至于。不过,佟贵妇现在肯定是想利用淳吟在对付咱们。如果不想她的计谋得逞,本宫就只好想办法给予淳吟更大的恩惠。让她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莼兮又说。

沐卉明白了莼兮的意思,细心一想,莼兮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如今淳吟在启祥宫里,受着李碧春的折磨,虽然嘴上不说,也不违逆,可心里到底是不安逸的。现在莼兮不仅仅给她一个遥不可及的位份,还给她一个逃离李碧春的机会。

有脑子的也不会再站在佟若飞一边了吧。

“佟贵妃想要做的事情太明显了,而本宫今天就是要她知道,她能给得起的,本宫照样能给的起。并且,比她能给予的更好,更能令人满意。”莼兮笑了,笑得格外的开心。

沐卉看着这样的莼兮,也跟着她笑了。这大概是她们入宫以来赢得的最漂亮的一丈。佟若飞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步棋,就这样被莼兮三两句给破坏了。

没有谁是永远站在胜利的顶峰,今天她就是要佟若飞看看,谁在这宫里说的话最有用。

位份算什么?即使掌握了六宫大权,又算什么?

她拥有的,是她佟若飞永远遥不可及的,而又一辈子努力想要得到的。

章节目录 第44章 郭贵人 从乾清宫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莼兮打算亲自去启祥宫将淳吟接回去。

刚走到半道上就看见李碧春手底下的芳菲带着一名太医匆忙的从她面前走过,神色慌张,脚步凌乱。

“怎么回事?”莼兮看着芳菲越走越快的身影,好奇的跟了上去。

反正都是同一条道,正好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到启祥宫门前,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莼兮带着沐卉与拂儿等人一起进去,看见穆贵人寝殿外面站满了人,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浑然不觉到来的莼兮。

莼兮示意拂儿过去探个究竟,乞料还没等拂儿走近,就听见纳喇穆清房间里传来一声声惨烈的叫声。

再也站不住,莼兮大步就往里面去了,这时四周的人才惊觉莼兮的到来,纷纷跪下请安:“宜嫔娘娘吉祥。”

莼兮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血染了半张床的画面。

纳喇穆清虚弱的躺在床上,旁边的太医正在叮嘱一群宫女为她止血。

这鲜血淋漓的场面莼兮不是头一回见,杀人她都干过,可这一幕却成了她久久不能忘怀的噩梦。

看着纳喇穆清的样子,莼兮想起来当初自己的模样。她心里不停的问自己,那时候是否也与她一样,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嘴里叫嚣着,不知道在喊什么。

莼兮是被沐卉和拂儿扶着出来的,去了正殿的榻上坐下。好一会儿莼兮缓过神来,才看见自己旁边坐着同样受惊吓的李碧春。

她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吧,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婴儿混合着血液流出。那一片鲜血染红的颜色,是那样的夺人眼球,让人无法想象的恐怖画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纳喇穆清怎么就流产了呢?

“娘娘,穆贵人是误服了淳吟小姐的汤药,才导致流产的。”沐卉早已经打听好了一切,就等着莼兮问话了。

“淳吟的药?淳吟不是也怀孕了吗?这药若是她吃了,岂不是也要失了孩子?”莼兮大惊,这刚诊断出有喜,第二天一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是送药的小太监弄错了药,才导致穆贵人流产的,也使得淳吟小姐逃过了一劫。”沐卉又继续补充道。

莼兮冷冷一笑,怎么,这要不是小太监弄错,淳吟的孩子可就没了,这躺在床上血流成河的可就成了淳吟了。

自己昨日刚给淳吟讨了赏,今儿一早就有人要害她了?

难道是李碧春吗?受了佟若飞的旨意,认为淳吟不会再为她所用,干脆就现在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莼兮看向依旧神魂未定的李碧春,那张原本粉扑扑的小脸现在已经是惨白一片,说不上的恐惧,在她眼中游离。紧紧相扣的手指不停的颤抖,她微微低着的头也跟着晃动。

李碧春这是给吓傻了?还是又装模作样?

莼兮想起往日她扮作温顺的模样,不得不怀疑她此时的样子是否假装的。

莼兮让沐卉将淳吟带过来,哪知沐卉跑了一趟就说淳吟受了惊吓,在床上不敢下来。

莼兮只好起身去淳吟的房间,刚一出门就遇上闻风而来的佟若飞。

“出了什么事情?”佟若飞见了莼兮,连忙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娘娘不是最清楚的吗?”莼兮嗤笑一声,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真是会装模作样,自己做的事情,还有必要在这里假惺惺的吗?

“宜嫔这话是什么意思?”跟着佟若飞前来的王恬如可听不得这话,出声呵斥道。

“你们自己心里可是比我清楚。”莼兮冰冷的言语听在佟若飞的耳朵里,可是难听得很。

佟若飞也不恼,只是示意身边的宫人去查看通贵人里面的情况。

在莼兮看来,却像是在吩咐人去收拾遗留的痕迹一样。莼兮立刻让沐卉也跟着进去。

“宜嫔一早就往启祥宫来做什么?”佟若飞轻柔的问。

“娘娘能来,臣妾如何来不得?”莼兮看着她,见她依旧冷静的样子,心里也范嘀咕,这人怎么可以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地这么好呢。

“本宫可没有你来得早呀,难不成是翊坤宫近些?”佟若飞又是声温柔的嗓音。

莼兮横了她一眼,笑道:“娘娘多虑了,我来是为了我的妹妹。”

说完,就带着拂儿往淳吟的住所走。

佟若飞站在她背后,看不清此时已经背过去的莼兮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可她知道,莼兮这会儿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佟若飞带着王恬如去了正殿,看见李碧春的模样,连忙叫人再去请几位太医,说是要给李碧春她们都看看,开一些定心的汤药。

莼兮看到的淳吟正蜷缩在床的一角,神色迷惘,四肢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小心的走到床边,莼兮柔声喊了一句也:“淳吟?”

淳吟依旧一副慌张的模样,看来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从小的时候,淳吟就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儿。她向来柔弱,性子也不似肖梦,与她阿玛倒是更为相像。

可尽管是这样的淳吟,也是坚强的。小时候她看到一只鸟儿摔到地上都会心疼,可自己摔倒了却从来不哭。

这样矛盾而又坚强的女孩儿,虽然与莼兮不亲近,可到底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哪怕是多年不见,莼兮也相信她的本性改不了。

此时的场面,大概真的是吓坏她了。

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姑娘,与她进宫的时候一般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惊吓。

要是今天,被害的真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淳吟该真的崩溃了。比起当初的自己,淳吟应该更难过吧。她还有玄烨,有沐卉的陪伴。而淳吟,只有她自己。

莼兮突然觉得,自己是否将她想得太坏。以肖梦的恶性,来看待淳吟呢?

这样一个受伤的淳吟,令她心生怜爱。

她忽然觉得自己昨天的决定是对的,至少现在看来淳吟是真的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了。

才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继续住下去保不准哪一日就一失两命了。

不知道是亲情的羁绊,还是同情心的泛滥。总之,此刻的莼兮下定了决心要护淳吟的周全。

抛开以前所有的偏见,保护她。

莼兮从淳吟的房间出来后,又去了正殿见佟若飞。见她的贴身宫女怜雪正在向她汇报纳喇穆清的状况。

“娘娘,穆贵人的孩子保不住了,好在穆贵人没事儿。太医说,只要好好的调理应该问题不大。”

莼兮听了这话可就更不高兴了。自己折腾了那么久,怀孕七个月没了孩子,调养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好全的身子。纳喇穆清倒是幸运,不仅仅平安诞下一子,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流产了,还能完好无损。

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这样经不起折腾,别人怎么就这样好的运气呢?

可是好运吗?她才刚刚流产,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

莼兮忽然觉得自己变坏了,看见别人不痛快,自己反而高兴了。

佟若飞见她进来,立马问道:“听说你昨日跟皇上说要封淳吟为贵人?还要迁去翊坤宫与你住?”

莼兮淡然的点了点头:“不错。”

“虽然淳吟是你妹妹,现在又有孕在身,可她毕竟是宫女的身份出身,怎么可以一跃晋封为贵人?也太胡来了。”佟若飞显然很不满意莼兮的做法,虽然自己是想要利用淳吟的意思,可毕竟自己已经去皇上那里讨了答应的位份。即使她再不满意,也不能越两级册封吧。

“皇上已经答应了,想来册封的圣旨很快也会送来了。”莼兮的声音很温和,看着佟若飞恼怒的样子,莼兮也觉得很开心。尽管佟若飞的表情依旧平静,尽管她的声音依旧温婉,可她的语气怎么听也都是在生气了。

莼兮很想笑,可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笑。

佟若飞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心中怒火不平,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姐妹二人向来不睦,现在怎么突然变了。淳吟进宫的时候,莼兮也不理不睬的,任由她在李碧春手底下做事。哪怕是后来李碧春待淳吟不好,有传闻打骂于她,也不见莼兮出手制止。

现在她又是什么意思?做起好人来了?

“娘娘若没有别的要问,要说的,臣妾就带着人回宫了。今日启祥宫发生的这一场悲剧,还没完呢。贵妃娘娘要好生查查,这药是怎么回事儿。这人要害的究竟是穆贵人还是新册封的郭贵人。”莼兮最后几个字说得很重,她决定不插手这件事情了。

她就带着淳吟回去好好休养,看看佟若飞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要怎么给太皇太后,给皇上,给后宫一个交代。

她不是想做皇后么?那现在就是她证明自己是否有能力坐那个位子的最好机会。

莼兮很想看看,佟若飞这一次要如何收场。

自己做的事情,要怎么去填补这个坑。

这一次可与她没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再一次的嫁祸到自己的头上吧。

见佟若飞不说话,莼兮转身就走,吩咐跟她过来的宫女太监为淳吟收拾好东西,立刻搬离了启祥宫。

章节目录 第45章 栽赃 在莼兮离开后不久,佟若飞看着依旧在颤抖的李碧春,冷言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就吓成这样。”

李碧春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小嘴里偶尔咕哝两句,也不知在说什么。

“娘娘这事儿也不能怪安姐姐,她毕竟也是头一回见,难免会如此。”旁边的王恬如斜眼看了李碧春一眼,小声说道。

“平日里见她挺大胆的,一遇到事情了,就成这副模样。”佟若飞对今日李碧春的表现实在是觉得窝囊,她从没想过李碧春骨子里其实是个胆小鬼。表面上大大咧咧,说话骂人都挺带劲的,真正一遇到大事儿就精神不起来了。

她留下太医为李碧春诊断,看着李碧春喝下定神的汤药,才带着王恬如离开了启祥宫。

“娘娘,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一出了宫门,王恬如就忍不住问道。

佟若飞原本在行走的脚,听见她的问话,突然停了下来:“你又觉得如何呢?现在宜嫔打定了心思这件事情与本宫有关。她今天不仅是不吵不闹,还将那丫头给带走了,你觉得她想干什么?”

“她是在等娘娘给她一个交代,给皇上乃至后宫一个交代。”王恬如道:“这原本该是一件天衣无缝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了样了。”

“你觉得呢?”佟若飞一笑,心中已然透彻。她只是下令要李碧春命人将淳吟的药里加点东西,让她流掉肚子里的孩子。反正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她依旧是宫女。一个宫女没了孩子,即便是宜嫔再有本事,在皇上面前求情,皇上也不会再册封她为贵人。

至少,她可以阻止淳吟与莼兮两姐妹联手,反过来对付自己。哪想到,半道上,出了岔子,反而将纳喇穆清肚子的孩子给弄没了。

也罢,没了便没了吧。纳喇穆清到底已经有一个三岁的小阿哥,这一次没了孩子,也不算太大的损失。

只是,有人在她面前耍花招,那可就不行了。

“娘娘知道,是谁做的?”王恬如听她的语气,像是知道什么,连忙问道。

佟若飞却摇了摇头:“不管是谁做的,你都不可能去抓出真凶不是吗?”

王恬如点头,这事情本来就是她们主导的,还是自己的提议。若真的是查下去,自己也一定逃不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找一个替死鬼。只是放眼六宫,谁最合适呢?

王恬如想起来瑾瑜,虽然自己比她后入宫,但到底家世在她之上,封嫔之后,地位也在她之上。可自己对瑾瑜实在喜欢不上来,再则自从孝昭皇后死后,她没了靠山,就越发的靠拢佟若飞。佟若飞似乎对她也还看中。留着她,早晚威胁自己的地位。瑾瑜向来与自己不睦,与莼兮的关系也不好,现下最有机会栽赃的,就是她。

王恬如将自己的意思说与佟若飞听,佟若飞却不同意:“她留着对本宫还有用,不能没了。”

王恬如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虽然心知自己也与别人一样,都是佟若飞手中的棋子,可以想到不能借此除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心中难免不快。她好容易才得到佟若飞的信任,能在她跟前为她出谋划策,也算是完成了淑惠太妃的心愿。虽然不知道淑惠太妃往后会不会想法子整治佟若飞,可就目前来看,她自己想要立足于后宫,就只能攀附佟若飞。

可如今她别无他法,想了想只好说:“那不如,假作成一场意外。僖嫔近来不是在吃药么,这药似乎也不是谁都能吃得,特别是孕妇。若是说成,穆贵人误服的不是淳吟的药,而是僖嫔的药,便没事了吧。”

佟若飞微微一笑,已经默认了她的想法。这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办法,既不会丢失自己的人,也顺利的将此事掩盖过去。

只要将纳喇穆清当时喝下的药碗调换一下,买通了太医和几个小太监,这事儿倒也简单。

本来给纳喇穆清看诊的就是自己人,现在出了事情,就好办了。

佟若飞的默许,让王恬如很开心,因为她心里打着另一个算盘。只要这件事情做得好,她不怕瑾瑜还跟以前一样受佟若飞青睐。

佟若飞万万没想到,王恬如这一次使了拌子让自己失了人心。

瑾瑜自然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听到佟若飞的人传来的口信,要自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她到底是个心疑之人,这下佟若飞想要利用她让自己洗脱嫌疑,让她原本对佟若飞的那点依靠之心埋没了。

她向来最相信的是自己,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她的心里,这一次佟若飞可以利用自己,那下一次难保不会再将自己抛出,做替死鬼。

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佟若飞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错误判断,导致了后面一连串的祸事发生。

纳喇穆清流产的事情这样被糊弄了过去,砍了几个小太监的脑袋,就算是把事情解决了。

莼兮对这个结果并不太觉得意外,反而是佟若飞的做法,让她觉得机会来了。

莼兮让杜若找机会接近瑾瑜,果然,在等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让杜若寻到了最好的时机。

这日,正值瑾瑜去御花园游玩,碰巧玄烨也带着莼兮过来。

杜若便寻个好时机,在御花园的一角扫雪。

莼兮与玄烨在亭子里作画。刚下了第一场雪,玄烨饶有兴致的要带着莼兮出来。莼兮听闻瑾瑜已经在去御花园的路上,便提议要玄烨带自己过去。

玄烨的步舆到底是比瑾瑜的脚程快,他们到的时候,瑾瑜还没来。等到他们在亭子里铺好画纸与笔墨,才看见瑾瑜纤纤的身子进来。

瑾瑜在此意外遇上了玄烨,心里倒是高兴。见他正要作画,便说要留下来学一学。

莼兮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提议道:“这初雪虽美,却到底是个死物。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僖嫔姐姐独舞一支,让皇上画下来,可好?”

瑾瑜听了莼兮的建议,尴尬一笑,正想着要怎么反驳,就又听莼兮说:“不如,这样吧,臣妾来画,皇上和姐姐一起跳,如何?”

玄烨不知莼兮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可看她笑得如此开心,也不好回绝。

瑾瑜听了,自然也是高兴了。这独舞,和皇上同舞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令人高兴的。

踩着薄薄的一层雪,玄烨牵着瑾瑜的手翩然起舞。莼兮自然也说话算话,挥笔在纸上画着。

身后的沐卉早已经不知何时躲到了暗处,手里端着一盆水,趁着玄烨与瑾瑜一个回身,便立刻泼了出去。

两人起舞,浑然不觉地上有水,瑾瑜脚下一滑,就往下跌去。玄烨没来得及扶她,却见一个弱小的身子冲了出来,扑到地上垫着。

瑾瑜没有摔着,因为身下有杜若垫着。玄烨伸手将瑾瑜拉了起来,侧身去看地上的小人。

只见一张俊秀小巧的脸,轻喘着气,脸色绯红的趴在地上。

莼兮见此状况,也停下手中的笔,急急的走了过来。

玄烨再伸手将杜若拉了起来,眼神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旁边的瑾瑜看了,可不是滋味儿,心中犯浑。看着从远处过来的莼兮,就想出口骂她,可碍于玄烨就在旁边,也只好作罢。

若非莼兮的提议,自己也不会在玄烨面前出丑,这突然冒出来的丫头,也不会就此得到皇上的青睐。

瑾瑜想着,可突然眼前一亮。

等会儿!青睐!

瑾瑜又看了一眼玄烨,只见他的手还未放开杜若的手,引着对方原本就红的脸,这下更是涨得通红。

瑾瑜心中一喜,有了法子。既然莼兮惹了自己出丑,她的妹妹如今又封为贵人,还有了身孕。这样的好事全让她一人占着,怎么能行。

瑾瑜看着眼前的丫头,水灵灵的,好不惹人爱。在看到莼兮过来,玄烨才松开的手,瑾瑜心里也是乐的。

看样子,这丫头的容貌是得了玄烨的好感,那她不如将人送到皇上身边。如果这丫头有本事将皇上的宠爱从莼兮那里夺去,对自己更好。若不能,也可以借她,多亲近皇上。

心中有了算盘,也就不再计较刚刚莼兮害她出丑的事情。

一时慌神,也没听见莼兮与玄烨在说什么。她最后只闻那丫头在玄烨的问话下,回禀说自己是辛者库的宫女。

辛者库?这可有些难办了。

从御花园回去,瑾瑜便立刻找人去查查那个宫女的底细。一查不要紧,查下去竟然发现她曾经是在承乾宫里当差,是因为什么事情,惹了佟若飞不高兴,才被发落去了辛者库的。

瑾瑜想起之前,佟若飞利用自己的事情。

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要把那个叫杜若的宫女从辛者库弄出来。这样,或许能一箭三雕。

不仅有机会博得皇上喜爱,还能搓一搓莼兮的威风,这人又是从承乾宫里出来的,现在到了自己手里,佟若飞也不会好受。

瑾瑜借着杜若救了自己,便向太皇太后讨赏,要了杜若出辛者库,去长春宫伺候。

杜若从辛者库出来的那一刻,莼兮可是笑开了花。

她从不知道,瑾瑜原来这么容易糊弄。

又或者,是瑾瑜潜意识里就想着要对付她,对付佟若飞吧。这也就导致她忽略了很多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杜若去了长春宫,便可以有机会去宋婷生前住的双雪殿查看。

终于,她们有了希望。

章节目录 第46章 韩姬的秘密 杜若顺利的入了长春宫,剩下的就只是等待,等到杜若找出线索就可以了。

距离上一次玄烨带昭圣太皇太后去汤泉行宫已经三年了,近来太皇太后有意想要再去一趟,免不了要带上莼兮的。

此次出行,佟若飞被留在了宫里,后宫无主,需得她多费心。云月在人前依旧是一副疯子的模样,自然不会同去。

有孕者、有子嗣者与不受宠者皆未有荣幸跟着去。所以此次去汤泉行宫的,就只有莼兮、李碧春、瑾瑜三位而已。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昭圣此次还邀请了几位王爷福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裕亲王与她的嫡福晋西鲁克依云,还有恭亲王及其福晋纳喇氏,自然也少不了纯亲王与其福晋索卓罗氏。

尽管是一同去的,可毕竟是地位悬殊,不可同乘一辆马车。

莼兮是被太皇太后邀请去了最前面的马车,一上车莼兮才发觉,这一次太皇太后还有意将韩姬带来了。

三人在马车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后面的车队,时常能听见她们谈笑的声音,好不惹人妒忌。

玄烨与几位王爷都选择了骑马,走在马车的前面,偶尔也会因为听见莼兮她们的马车中传出的笑声而回头看上几眼。

“二哥,朕可是听说韩大人在你府上住了一年之久,也没有搬去她在京中的官邸啊。”玄烨兴致颇高,听见韩姬的声音,看着旁边笑容满面的福全,忍不住打趣道。

福全依旧笑着,没有回话。

玄烨另一边的常宁却发话了:“皇上还不知道吧,二哥与韩大人好着呢。传言韩大人对追求者可是拒绝得透彻,一般都不给人机会的。二哥可是好本事,让韩大人一住就是一年。”

“朕听说当初是你将韩大人带到二哥府中的,可是真有其事?”玄烨看向常宁又问道。

“倒是没错,是韩大人自己要求的。”常宁朗声一笑:“指不定,当初韩大人就已经看中了二哥了,否则怎么会想要住进二哥府中呢。”

常宁的话一说完,一行人都看向了福全。却见福全仍旧一副笑脸,可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玄烨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对了,朕记得去年年初,二哥与四川总督艾塔之女结下亲事,要迎娶其女为侧福晋,还是朕亲下的圣旨。怎么都过了一年还没定下迎娶之日呢?”

福全依旧没说话,可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常宁立刻出现打圆场道:“皇上,这您就不知道了吧。二哥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韩大人身上,哪里还能看得见别的女人。这个当头要是去定日子,娶一位侧福晋入门,那韩大人还不得立刻搬离了王府吗?”

玄烨觉得常宁的话有理,见福全脸色有异,便也没有再问下去。

一行人摇摇晃晃的终于到了温泉行宫,在莼兮的要求下,韩姬与莼兮同住。两姐妹,也好趁此机会叙叙旧,多说会儿话。

之前玄烨问起韩姬与福全的事情,这厢莼兮也好奇起来。

眼看四下无人,便使了沐卉与拂儿出去,只留下韩姬与自己二人。

“姐姐,今日你与老祖宗一同过来,我不意外。可今日裕亲王也过来了,瞧着一路上对你可比他的嫡福晋还要好。你可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没有说的?”莼兮对韩姬的事情本就有兴趣,这下又跟裕亲王扯上了关系,更是想要知道详细。

上一回在归闲楼,因为玄烨一直在,她也没好多问。现在既然又遇上了,那可真该好好的问一问。

毕竟韩姬比自己还年长一岁,今年已经双十年华了,换作普通人家,早已经嫁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到底是比得上亲姐妹的,韩姬的事情,莼兮可是更为看重。

韩姬微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抬头对莼兮说:“其实,我也还在犹豫。因为我跟他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关系。就算有情,恐怕也很难在一起。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放弃了我一直以来的目的。”

“姐姐,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当初进入裕王府的目的,接近裕亲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莼兮终于还是问了,憋了这么久的问题,困惑了自己很久的事情,终于寻到了机会问出口了。

“你还记得,在归闲楼里,有一个叫薛宓的女子吗?”韩姬不答反问道。

莼兮点点头,不过几个月的时光,她自然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事情,她时常会想起,所以记忆犹新。

薛宓是当时决赛后的五个人之一,还是去年与今年连续以舞蹈胜出的人。长得貌美如花,谈吐也很有学识,看样子该是个大家闺秀。

可她,与今日自己要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四川总督艾塔的女儿,裕亲王将要迎娶进门的侧福晋。”韩姬的声音很平稳,看不出她说话时的情绪。就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莼兮一听,还以为韩姬是在介意裕亲王要另结新欢,所以不愿与王爷在一起,是吃醋了。

可一听完韩姬接下来的话,莼兮就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艾塔,就是当年将我和我娘赶出家门的人。”韩姬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表情。

莼兮也被这一句话给惊住,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她不想再让韩姬想起那些伤心的过往。

莼兮以为,韩姬是因为这一场悲痛而不愿与裕亲王在一起,可事实却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可她明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莼兮不问,韩姬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换了话题,又聊了一阵子。莼兮还是没能忍住劝说道:“不管是为了什么,姐姐都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如果喜欢,就不应该为那些烦恼之事所困扰。”

不知道韩姬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因为莼兮依然没有从韩姬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

现在的韩姬,似乎真的与以前有些不同了。不再轻易将笑容展现出来,更不喜欢将自己的任何情绪表现出来。

远远的看上去,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塑,或站着,或坐着,或卧着。

可即使是面无表情的韩姬,也依然是美得不可方物。

为了让韩姬忘记之前提到的不愉快,莼兮又将近日里宫里发生的事情跟韩姬说了。

尽管在之前,韩姬就曾说过,希望她能不依赖别人,自己做主,自己去想办法解决事情。

可莼兮仍然想要将事情都说与韩姬听,哪怕是一句提示也好,莼兮都想要韩姬知道。

因为她坚信,自己有困难,韩姬还是会出手帮忙的。

这一次,韩姬听完莼兮的描述,没有像之前一样的不与说法。反而说,莼兮的做法很不错。

还说,这一次瑾瑜也跟来了,长春宫里无主,自然也给予了杜若更好的机会。

这段时间,应该够了。

“姐姐当初为什么要将杜若送进宫来呢?”莼兮问道。

韩姬终于笑了,那是自信的笑容,是满意的笑容:“杜若是归闲楼存在以来,我的第一个门生,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她聪明,明白事理,还颇有天赋,长得也很漂亮。从一开始,我送她入宫就是有目的的。她不仅可以帮到你,还能完成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什么?”莼兮又好奇了。早知道杜若的出现不会那样简单,以她的才华与机智,小小年纪就能在辛者库那样劳累的地方生存得很好。能在佟若飞眼皮子底下,做了事情也没有证据留下,只能罚去辛者库。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简单。

看来,在杜若的身上,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也许,又是一份苦楚吧。

韩姬没有告诉莼兮,杜若过去的事情。韩姬说,杜若是值得信任的人,只要相信这个就够了。

莼兮虽然很想知道,可她也明白韩姬不想说,自然也有她的苦衷。就像她自己的事情一样,或许杜若也有什么痛苦的经历。

“我原本是想借佟贵妃的手,将杜若送到皇上身边,取得皇上与佟贵妃双方的信任。这样你在宫里行事,就更稳妥。可我没想到,佟贵妃会轻易的觉察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导致了杜若的存在失去了价值。好在,她还能在辛者库那样的地方帮到你。这一次,你又设局,让僖嫔将她带出辛者库。我相信,她会带给你更多的惊喜。”韩姬又是一笑。

莼兮忽然明白过来,杜若对于韩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徒弟那么简单了。韩姬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才造就了今日的杜若。

莼兮很感谢韩姬送给她这样一个人,让她在深宫中,无尽的斗争里,找到一个好帮手。

兰馨固然也是值得信任之人,且在佟若飞身边越来越受信任。可兰馨毕竟没有杜若的那些经历。即使两个人年纪相仿,甚至,兰馨还年长一岁。可毕竟杜若的处事手段远在兰馨之上。

她们两个是莼兮现在最需要的人,不管是在佟若飞身边,还是瑾瑜身边。她们都会带给莼兮不小的利益。

韩姬说得很对,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去尝试,去想办法之后,才会越来越强大,也会越来越明白事情的发展。

在没有韩姬的帮助下,莼兮自己也很做出了很多正确的选择。她很庆幸,当初韩姬没有对她说任何的计策,否则自己永远都还在依赖着别人,无法长大。

看着韩姬又平静下来的脸,莼兮忽然觉得,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身上,有好多的秘密,好多的不得已。

她不问,因为她不想揭开韩姬身上的伤疤。她只能用心去理解,去体谅,去肯定韩姬现在所作的每一件事情。

韩姬从来不会做无谓的事情,她只会做自己喜欢与对她有利的事情。

那么自己呢?是否也该学着她的样子,好好的考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章节目录 第47章 浪漫温泉 夜色降临的时候,莼兮与韩姬双双入睡。

夜上三更,莼兮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发现原本该躺在自己身侧的韩姬早已经不知踪影,而床前却多了一个熟悉的人。

即使是漆黑一片,莼兮也能感受到这个人气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舒服。

“三哥哥。”她轻唤一声。她知道那人在看着自己,她醒来了他也许看不见,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是醒着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自己。

玄烨似乎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大多时候,她睡着了,他都会这样安静的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看的什么。她问过,他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听见莼兮出声,玄烨立刻起身掌灯。当微弱的烛光照亮莼兮的脸,莼兮也看清了站在烛台前的玄烨。

没来得及多想,玄烨就已经走到身前为自己穿鞋,又为自己披上旁边架子上挂着的她白天穿的穿的那件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外面走。

这令莼兮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的牵着她出去,给她一个惊喜。

这一次,莼兮只是紧紧的跟在他的身侧,他手里的暖度透过掌心传向她,使得她在这秋天的夜晚,感受到一阵暖意。

凭着记忆,她们现在走过的路就是三年前她们走的那一条路。

细细一想,从那一年冬天入宫至今竟然已经快要有四个年头了。

当初的一幕幕如流水一般在她眼前趟过,这几年的种种,所有的悲苦欢乐都在一瞬间被想起。

她记得他对自己的所有好,她记得他对自己无尽的宠与爱。

那本不该是在冰冷的后宫里可以拥有的,可她却幸运的遇见了。

两个人的速度很慢,玄烨并不像上一回那样走得匆忙。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夜色之中。乘着瑟瑟凉风,迎着天空的月色,他手中的灯笼照亮着前行的路,他带着她走过。

在临近温泉的时候,玄烨吹灭了灯笼的光,将它放置一边,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走。

看着玄烨又是如此的神秘,莼兮不免好奇起来。这月光之下的温泉,她是见过的。当年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那个晚上的月光也与今晚差不多,没什么惊奇的了。

可玄烨还是保持着小心的姿态,连步子都放得轻柔了,最终两人在一片假山下停住。

莼兮正想询问他要干什么,却见玄烨指了指温泉的方向。

顺着玄烨的手指,莼兮一眼望去,只看见温泉池中飘着的点点热气。与上一次看到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呀,干什么要躲着?

转过头又要问,却看见玄烨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泉水看去。

出于好奇,莼兮又将脑袋转了回去。乍眼一看,依旧没什么不同,可仔细端倪,却发现那雾气腾腾的水中有人影。

因为逆光的关系,他们所处的位置看得不是很明确,只能看见水中的倒映,和模糊的身影。

可毕竟是熟悉的人,莼兮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确定池水中站着的人是韩姬。

这么晚了,韩姬怎么会在这儿?

刚刚醒来时,发现她不见了,只是诧异,又发现玄烨在身边就没去多想。

可此时在这里看见韩姬,实在令莼兮意外。

她突然有些不理解了,韩姬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大半夜的,又为什么会来这儿?

好奇心驱使着莼兮的脚步往外移,眼看着莼兮就要走出假山,却被玄烨一把拉了回来,还顺带将她的嘴捂住。

“看下去。”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莼兮瞪大了双眸,实在无法理解玄烨这样做的目的。可现在人在他怀里,小嘴又给他捂住,她只好抬头又朝着温泉池中看去。

四周开始出现一些绿光,零零碎碎的,十分好看。

只是这里怎么会出现萤火虫呢?这个天气,在这里不应该呀。

莼兮正纳闷儿呢,就又看见一大群萤火虫围成一圈的飞过来,远远的,莼兮看不清那群萤火虫想做什么。

当那些萤火虫飞到韩姬身边的时候,就分散开来,围着韩姬的身子欢快的转着圈。

韩姬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在那么多的萤火虫围绕之下,站在冒着热气的池水之中,仿佛仙子正在施展法术一样。耀眼、夺目 。

莼兮看得愣了,原本捂住她嘴的手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令她震惊得无法出声。

她听见暗处有萧声传出,随之韩姬也在萤火虫的光芒下翩然起舞。

萧声与舞姿浑然一体,配合得天衣无缝。

凭着直觉,她知道那吹箫的人一定是福全。她一下子豁然开朗,她想起当初玄烨对自己说过的话。

玄烨与福全早年就相约,这个美丽浪漫的地方,一定要带着心爱的人过来。

三年前,玄烨在这儿给她一场浪漫的爱情。三年后,福全又用心的为韩姬打造了这出梦幻的仙境。

不管是在谁看来,此时此景都是美丽的。

莼兮明白了玄烨会半夜带她过来的原因,他想让她知道,有个人爱着韩姬,爱着她的姐姐。对她好,愿意给她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想她明白,福全也如同他爱她一样的爱着韩姬。

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莼兮被这一幕感动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玄烨牵着她的手,小心的走过一步步台阶,借着月光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们不必再看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浪漫爱情。

他们不必再偷窥下去,因为他们已经在心里祝福着另外两个人。

玄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悠长的小路,又往另一处隐秘的地方去了。

这温泉行宫里,四处都透露着神秘。可两个相爱的人,走在这寂静的路上,却觉得格外的快乐。

上一次因为莼兮突然被昭圣太皇太后派出去,所以很多地方,莼兮都没能来得及看过。

她不知道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哪里,也不知道这四周还躲着多少的暗卫。

玄烨带着她走向一处高楼,约有五层楼的样子。

他们一步一步往上爬,每过一层,玄烨都会带着她走到围廊边看一看下面的风景。

最顶楼的时候,莼兮已经觉得自己身处仙境。

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多高,而是因为站在这里,抬头看向天空时。那一轮月色,会显得格外的亲近。

仿佛一抬手,她就能捞到月亮。

玄烨带着她继续往上,两人坐在屋顶上看着天空,看着下面的黑暗里偶尔闪过的微光。

两人相依偎着,安静的享受着这一片舒适。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萧声,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只看得见偶有闪过的绿光。

不知道韩姬此时的心境如何,莼兮想起来白天她们的对话。在韩姬的身上似乎还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似乎这一场刚刚开始的浪漫爱情故事,会因为这个不得已而起了变化。

莼兮不敢多想,因为她害怕自己的胡乱猜测影响了事情的发展。

有了上半夜的好眠,此时的莼兮已经睡意全无,可毕竟走了这么大一段路,到底是累了,依偎在玄烨的怀里便不愿意再动一动。

玄烨抱着她,在耳边说着脸红的情话,偶尔逗得莼兮笑出声来,却又还要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太大声惊动了别人。

天空开始微微泛出亮光,玄烨带着莼兮转了个身,面对了东方。

两个人坐在高高的屋檐上,看着远处,等待着太阳冉冉升起的那一刻。

日出总是美丽的,就像是爱情的最初是甜蜜的一样。

在这个秋天,落叶翻飞的季节,却无法令爱情凋零。

天亮了,莼兮看清了四周的环境。四处都是温泉的泉水,水中的雾气弥漫,看不清池水。四周的假山密布,仿佛一个个迷宫似的,环绕在这座楼的周围。

莼兮站起身来,想要寻找那一个浪漫的泉眼,却无从寻找。

明明黑夜里,她都能记得路该怎么走。这会儿天一亮,反而令她找不到路了。

玄烨带着她下了楼,莼兮更是懵了,这里四处都通着小路,她根本不知道脚要往哪里去。

玄烨牵着她的手走,莼兮紧紧的跟在后面,回头看去,却又不见了刚刚路过的地方。

这里果然像迷宫一样,难怪玄烨只在晚上带她出来。看来这里的美景不仅仅是晚上格外好看,还因为在黑夜里走动,要远比在一片光明中行走,要来得好。

昭圣的住所里面就有一眼泉水,里面舒适适宜,很适合她。上一次莼兮去过,也正因为去的是那里,所以她也没能发现别处的不同。

回去的路,很安静,没有遇见什么人。这个时候大家也都刚刚起身,最多就是在用膳,也没几个人在外面走动。

玄烨送回了莼兮,便吩咐人将自己要用的都送到她这里来。

两人换了衣裳,吃了早点,才相约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

章节目录 第48章 拈酸吃醋 玄烨与莼兮到的时候,仁宪皇太后早已经来了。

算起来今天应该是来到行宫的第一天,这一早少不了要见到随行的人都过来给昭圣请安。

昭圣与仁宪端坐在北面的榻上,玄烨带着莼兮请了安,刚闲话了几句,就看见几位王爷携福晋们进来了。

请了安,玄烨与王爷们都跪安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一群妇孺。

韩姬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在男人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过来。

因为昭圣的原因,韩姬没有坐在早就为她准备的椅子上。而是挨着昭圣的榻前,苏茉儿准备了一张椅子给她。

这一举动,无不是将在场的人都得罪了。

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哪一个不比韩姬的身份尊贵,可偏偏只有她得了这样的好。

莼兮看着李碧春与瑾瑜,本以为她们会率先开口,却没料到恭亲王福晋纳喇氏却抢了先。

“韩大人可真是受老祖宗疼爱,连出宫都带着呢。”一句平常的话,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昭圣没有说话,韩姬也没有回答,莼兮在心中暗笑。想着这恭亲王福晋该不会是以为当初常宁将韩姬带入宫,是因为对她有情吧。

瞧着味儿酸的,都弥漫着整个屋子了。

莼兮看向裕亲王的嫡福晋西鲁克依云,她是这几位王爷福晋里家世最不好的一个,却也听说是最会管理王府事物的一个。

莼兮忽然很想知道,福全昨晚没在她身边,她此时该是怎样的心境。

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莼兮的眼神,她一门心思的看着韩姬,眼里流露着不满,可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看来,还是很在意的。莼兮在心里说道。

“韩大人样貌才情样样出色,老祖宗喜欢也是应该的。我听说前些日子,韩大人还陪着老祖宗去了五台山。”等了半响,才听见西鲁克依云的声音。

莼兮暗自冷笑,她应该是知道韩姬究竟去了哪里,也应该知道韩姬是跟谁一起出去。这话说出来,就是想听见老祖宗的否定,然后当众揭开韩姬与裕亲王的私情吧。

可这样一想,也不算全对,韩姬原本就住在裕亲王府里,两人有什么,也不奇怪。若这位福晋真想把事情抖出来,对她自己也没好处。

依着老祖宗的性子,弄不好会当下就将韩姬赏给裕亲王,这样一来,对她可是一大损失。

这人,究竟想干嘛?

还没等好戏出场,却听见昭圣低笑一声:“韩姬温顺,也看过几本佛经,上一次出去,带上她一路上也没将哀家闲着,这说话也有学问,跟哀家交谈起来可真是不错。哀家喜欢得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这可不是直接认定了韩姬的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吗?

莼兮也是一惊,她没想到昭圣会说出这样的谎话来搪塞别人的一句质疑。昭圣一直以来对她们两个都十分疼爱,对韩姬更是格外看重。

可她们也从没想到,自己在老祖宗的心里已经这样的重要。重要到,她老人家会用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来保护她。

西鲁克依云显然是被昭圣的话给吓住,有些不可置信。这与她先前知道的事情完全不同,她本来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韩姬,想着昨晚的事情,有些难受。之前的事情,她也不十分确定,但她知道韩姬一定是跟裕亲王在一起的。

可昭圣的话,她又不得不信。她忽然觉得,是否是自己多心了。

一旁的仁宪皇太后是知情的,她的脸色也不好,大概也没想过昭圣会为韩姬说谎吧。

仁宪皇太后不敢多言,甚至不敢说话,她看了一眼莼兮,想起当初就是在这里,自己受到了怎样的教训。

如今受昭圣疼爱的不仅仅是莼兮一人,还有韩姬。仁宪皇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像以前那样行事,即使是不满,即使是妒忌,也不会惹祸上身。

旁边的瑾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韩大人果然是才女,连佛理都通晓呢。”

她这样一说,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开始细数韩姬的好。

一直到现在,当事人一字未提,她不同意,也不反驳,任由着别人说三道四。

许是昭圣听得烦了,三言两语的就要人跪安。

韩姬与莼兮又留下来陪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要午睡的时候,才找了机会出去。

莼兮还没来得及问一问昨晚的情况,就与韩姬意外的碰见了纯亲王的福晋索卓罗氏。

这位福晋年纪尚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是去年才被纯亲王迎入府中的。

看到她,莼兮突然想起刚入宫时的自己,这人与当时的她有几分相似。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友好的问候,哪料莼兮还没开口,就见她扑了过来。

莼兮没能料到她会这般,脸上露出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就要往旁边躲。可身旁是韩姬,两人一拉一扯,双双摔在地上。

那个扑过来的人儿,也没想到莼兮会躲,还摔了,她一猛扑,直接跌了出去。

好在沐卉眼疾手快,将她及时拉住,才免得她扑到在莼兮和韩姬的身上。

被扶着站起身来,弹去身上的尘土,拂儿很是愤怒,大步一跨,走到那人跟前。

“福晋这是要做什么?”拂儿的声音不大,可听得出她很恼,说话也十分有力。

“滚开。”索卓罗氏可不是一个温顺的丫头,刚一站稳就有人在面前嚷嚷,也令她十分受气,手一推,将拂儿推得倒退了几步也摔倒在地。

莼兮惊讶着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人儿,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很是不解,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什么话,好好说。”一旁的韩姬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说道。

莼兮怕她伤害韩姬,连忙将韩姬拉了回来。

“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这小丫头的声音尖细,脸上也是一副不好惹的神情。

“听说福晋是名门闺秀,应该是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姑娘,怎么如此不懂规矩。”莼兮也看不下去了,可这丫头十分有趣,她很好奇。

“哼!你是在说我没教养吗?”索卓罗氏轻哼一声,抬眼斜视了莼兮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韩姬。

“本宫可没有这样说,是你自己说的。”莼兮轻轻一笑,看着这个暴跳如雷的性子,真为纯亲王捏一把汗。

“你没有资格说我。”那丫头毫不畏惧莼兮的笑声,指高气昂的样子更是令莼兮觉得好笑。

“本宫可是皇上的宜嫔,而你虽然是纯亲王的嫡福晋,算起来,你还是要叫我一声皇嫂。本宫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在你之上,你又如何说本宫没资格呢?”莼兮又是一笑,这下旁边的韩姬也跟着笑了起来,低声说了一句:有意思。

“狐狸精,你们两个都是狐狸精。”本以为,还能听见什么好玩的话,岂料会从她嘴里冒出这样一句。

她旁边的宫女可是早已经吓得不轻,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娘娘息怒,福晋不懂规矩,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开恩啊。”

莼兮先是一怔,随即问索卓罗氏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若不是你勾引王爷,让他几年来对你念念不忘,我又怎么会被当作替身,被他冷落,被他忽略?”那小丫头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也不管身后的人还拉着她的长袍一角,直接就冲着莼兮跟前去了。说完又走到韩姬面前:“你也一样,长得一张狐媚的脸,竟勾搭裕亲王和恭亲王。”

莼兮一听,就明白过来了,感情这丫头是吃醋了。

只是当年纯亲王也只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算深交。若说喜欢,根本谈不上。虽然纯亲王救过她一命,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喜欢上他啊。

今天听她说起,想一想应该是纯亲王一厢情愿。也难怪了,这丫头与当年的自己有几分像,纯亲王认错,或真当成她的替代品也不奇怪。

可将这一切怪罪到自己的头上,可真是不应该啊。

莼兮又转头去看韩姬,却见她已经惨白了脸,知道她听了心里不爽快。

莼兮回头对着索卓罗氏说:“你说的事情,本宫可不敢苟同。根本就是欲加之罪,本宫不必认。有些误会,与你解释也无用,你兴许也听不进去。只是你说,王爷对本宫有非分之想,这话本宫劝你休要再提。也别再在人前说什么王爷将你当成谁的替代品这样的话。你今日与本宫纠缠,实在是不该。与其在此惹本宫不快,得罪了本宫又得罪了皇上,让纯亲王陷入两难。倒不如你回去想想法子,留住你家王爷的心才最重要。”

莼兮一番话,说得那小丫头一个激灵,连连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反驳。

莼兮想她也是一时的气愤,看见自己与韩姬在一起。又想起早上几位福晋说韩姬的事情,将两件事混为一谈,沉不住气,就前来想不管不顾的大闹一场。

兴许,她根本没想过后果吧。

看着她没话说,又没有先前的气焰,莼兮摇了摇头,回身拉着韩姬走了。

拂儿还是一脸的怒气,临走还不忘冷哼几声。今日沐卉倒是安分,听见有人这样辱骂莼兮都没来得及出口。莼兮可不知道,沐卉是一直被身后的雅楠拉住,才没能冲上去将那位放肆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索卓罗氏打一顿。

章节目录 第50章 帘窥壁听 刚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一个转角,莼兮又听见不远处有争执的声音。

莼兮三两步走过去,靠着一处假山细细的听着那一番对话。

听声音与说话的口气,似乎是李碧春与瑾瑜。

这两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而且,玄烨今晚不是与李碧春在一起的吗?怎么她会自己跑出来,还神神秘秘的跟瑾瑜在这儿起了争执?

莼兮断断续续的听了下去,虽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争吵,可接下来她们的对话却令莼兮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别以为上次的事情,我能原谅你。若你再这么放肆,小心我将你的事情都抖出去。”瑾瑜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好在这假山的面积虽大,可到底隔得近,莼兮还是能听个明白。

“哼!我做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呢。”李碧春不以为意,不屑的笑道。

“难道你敢说上一次穆贵人流产,与你无关吗?”瑾瑜似是听不得李碧春说话的口气,直白的问了出来。

“你没证据就别在这儿胡说了。”李碧春没有肯定的回答,想了想又嘲笑道:“死在你手里的,何止一个孩子?何苦在此威胁我呢?”

瑾瑜一听可是怒了,莼兮听见有打骂的声音。

两人一时间也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四周又没有宫女在场,竟然趁着黑夜,双双拉扯起来。

莼兮觉得不妙,看着沐卉也跟上来了,就要往别处走。

哪知自己才迈开步子,就听见假山的另一面,传来瑾瑜的声音:“谁在那边?”

莼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找地方躲,被沐卉拉着往另一边的假山躲去。

瑾瑜绕过来看见空无一人,便松了口气。

此时,她与李碧春早已经是混乱不堪,衣服都给扯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若是有人听见她们的对话,或见着她们现在的样子,传出去,可不知道会多难听,会引出怎样的轩然大波来。

莼兮与沐卉躲在假山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出。莼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么,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躲起来。

其实,她完全可以冲出去质问她们两个。可一想,问了又能如何?

不过是空口无凭,且她们都没有承认对方的指责。

可是,她们两个人的话,不管是哪一句,都足够令莼兮惊讶的。

她一直以为李碧春只是傲慢无礼了些,可没想到也会有这样心思歹毒的时候。

如果瑾瑜的指责是真的,那李碧春想要谋害的,应该就不是纳喇穆清,而是淳吟肚子里的孩子了。

更令她无法想象的是李碧春说瑾瑜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呢?瑾瑜杀过人吗?还不止一个,还都是孩子。

莼兮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还有马佳以晴那几个命苦的孩子。

她想起宋婷之前就是与瑾瑜同住早长春宫里,若那些孩子是瑾瑜害的,要嫁祸给宋婷,是最简单不过了。

莼兮突然觉得一阵恐惧,她不太愿意相信瑾瑜会是那样的人。

毕竟,在她眼里,瑾瑜只是个小打小闹,心思细腻的人罢了。她可从未将她与那几个孩子的死牵扯到一起。

如果真的是瑾瑜所为,那佟若飞是否就逃脱了嫌疑呢?

莼兮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因为她宁愿相信主谋是佟若飞,也不愿意相信是瑾瑜害死了那几个孩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四处都充满了谎言与阴谋,她开始担心起现在依然在宫里的兰馨、淳吟、还有云月、杜若。

算算日子兰馨即将临盆,淳吟又有孕在身,且佟若飞还曾经授意李碧春加害淳吟。此刻自己没有在宫里,她们可以好好的保护自己吗?佟若飞会不会借此机会下手,毒害她们?

莼兮以为李碧春与瑾瑜已经走开,准备回去,却又听见瑾瑜的声音:“你可千万别再做什么蠢事,贵妃娘娘虽然不在,可你别忘了,出宫前她吩咐的事情。”

“哼!”李碧春冷笑一声,不屑的说:“别拿贵妃娘娘来压我,我没兴趣管你要做的事情,可你也别干涉我的事情。”

“好!那咱们也没有必要再争执下去。”瑾瑜道,说完,就有脚步声离开。

莼兮又等了一会儿却仍然不见李碧春离开的动静,正纳闷儿,就又听见李碧春喊道:“出来吧。”

莼兮一愣,心想不妙,被她发现了。

“何必再躲躲藏藏的呢?”李碧春又冷声道:“既然听到了,不妨出来聊聊如何?”

莼兮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却被沐卉拉住,示意她看对面的假山。莼兮这才发现对面假山后,有人影在动,且李碧春也是背对着她,在向那个黑影说话。

当即,莼兮就决定继续看下去。

假山后面,走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接着月光,莼兮看得模糊,可依着那身段和走路的模样,觉得看起来像是纯亲王福晋。

“大半夜的,福晋不好好睡觉,在这儿做什么呢?”李碧春讥笑一声,看着她道。

“我……”索卓罗氏也没想过出来会撞上这样的事情,刚刚的话虽然只听了半截,也不晓得两位娘娘深夜在此是为了什么。可此时被抓了个正着,也难免有些担心李碧春不会放过她。有些胆怯,有些害怕。

“怎么,给吓住了?”李碧春轻笑道:“本宫也没把你怎么样啊?只要你说说,刚才都听见什么了?”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小丫头故作镇定的说。

“好!就当你什么都没听见好了。”李碧春也不逼问,变得很好说话起来:“说说看,你为什么半夜来这儿?”

“我是跟着……跟着王爷来的。”小丫头的话一出口,莼兮就愣住了。她要是跟着纯亲王来的,那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岂不是都听见了?

“噢?那纯亲王人呢?”李碧春四下看了一眼,也没见纯亲王的影子。

“大概是回去了吧。我走迷路了,听见这边有声音才过来的,没想到安嫔娘娘会在这儿。”索卓罗氏的声音有些小,若不仔细些,都快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呵!”李碧春又是一声冷笑:“本宫听说你前几天在宜嫔那儿闹过一场?”

莼兮暗叫不好,在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人看着呢,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李碧春倒是真的很关注自己的事情,只是这小丫头落到她的手里,也不知道会怎样。

“那个女人与她的姐姐一样,都是狐媚子。”一提到莼兮,小丫头可就怒了,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嘴一溜就开始骂起来:“也不知她给我们王爷使了什么法,竟然让王爷对她痴心一片。”

莼兮在心里骂着这个蠢丫头,她这样说,不是在给自己扣帽子吗?若是李碧春抓住不放,遭罪的可不仅仅是莼兮,还有她的夫君啊。

果然,李碧春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连忙问道:“噢?真有这么回事儿?”

小丫头也许是一提到这件事情就失去理智了吧,竟然将自己的不满统统跟李碧春说了一遍。甚至连纯亲王好几次误把她认作莼兮的事情都说了,将纯亲王对莼兮的一片痴情说得那叫一个“浪漫”。

这丫头缺心眼儿吧。莼兮想着,突然觉得头痛得厉害。

原来,在背后听见别人谈论自己是这样的感受。尽管是流言蜚语,她也无力去阻止。她现在多想冲出去,告诉她们,她与纯亲王之间什么都没有,被再胡诌了。

李碧春听了她的话,可是高兴得不了了。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叫她出来,也忘记了自己与瑾瑜的对话是否被人听见,一门心思的听着索卓罗氏讲故事。

“不如,我帮你对付宜嫔吧。”李碧春计上心头,想要拉她一起对付莼兮。

那小丫头本来就对莼兮怨恨颇深,一听有人肯为自己出气,哪里还能放过机会,当即就答应了。

莼兮在心中可是捏一把汗,自己招谁惹谁了,纯亲王喜欢她,是她能阻止的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索卓罗氏的思想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以为莼兮遭罪了,纯亲王就会多看她几眼,会忘记莼兮吗?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莼兮没能听得真切,说话声越来越小,也许就是怕别人听见。

可莼兮也大概猜着了她们在合计个什么事情,如今偷听到有人要联合对付自己,突然就微笑起来。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了。

只是今日的李碧春,又一次令莼兮刮目相看了。

她一直以为,李碧春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一直被佟若飞利用着。说话直白,又容易得罪别人。

可今天看来她脑子虽然称不上有多聪明,却也还算灵光。心计不深,却还是有些办法的。

这不,李碧春与索卓罗氏在一块儿,还能联合在一起去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莼兮躲在假山后面,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才看见李碧春与索卓罗氏分头离开。

躲久了,手脚都不灵活,莼兮走出来的时候,险些还摔了一跤。

跟着沐卉回去之后,就看见韩姬正站在窗前等她。莼兮将今晚的事情跟韩姬说了一遍,韩姬却笑道:“明天会有好戏看的。”

章节目录 第51章 牵连 原本是定好了要回京的时辰,却被一场不可避免的祸事给耽搁下去。

第二日一早,莼兮与韩姬都带着人正要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到马车上,却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打断。

原来,昨夜的安宁早已经被人破坏。有一大群黑衣人趁着天黑混入了行宫之中。黎明时分,已经与外面守候已久的部队,里因外合攻了进来。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刺杀行动,谁都不曾料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会有人胆敢不怕死的出现在这里。

经过一个时辰的奋战,随行的侍卫与驻守的官兵皆未找出主使人。且进来的黑衣刺客也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场面更加混乱。

后来莼兮才了解到,这一场刺杀的原因。

今年三月,叛贼吴三桂在衡阳称帝,可就在上个月他突然暴毙,其孙吴世瑶在贵州继位称帝。为替爷爷报仇,吴世瑶派出一支吴三桂生前亲信部队,到温泉行宫行刺玄烨,也想要为自己的逃亡争取一点时间。

即使莼兮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有大批的侍卫前来保护,可敌人太多,莼兮又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韩姬,即使是躲躲藏藏,也无法在住所里久留。

莼兮是被逼着换了一个地方藏匿,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与韩姬一起等待救援,可莼兮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躲,竟然就躲了整日。

等到这场混乱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黑夜。

原本以为真的安全的时候,莼兮一行人又突然遭到了袭击。

她们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后,刚走出几步路,就被一群黑衣人给围住。

因为战乱结束,她们身边的侍卫也随之撤去了大半,现在留在她们身边的仅有不到十人而已。

可这群黑衣人,远比她们的人数要多,且来势汹汹,根本不留给她们任何的机会。

一场厮杀再次开始,韩姬一直被莼兮和雅楠护着,躲在后面。就连不会武功的拂儿也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紧张的对着这群人。

可敌众我寡的场面,不宜久战。看着一直奋力拼搏的侍卫们一一倒下,莼兮忽然陷入了三年前的恐惧。

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在房山客栈里,她也遭遇了一场暗杀。

那一次的境遇与现在的很是相同,只是这一次来的是叛兵,上一次是杀手。

同样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这一群人明显比那些杀手来得更狠。

上一次还有韩姬带着人及时出现,那这一次呢?

莼兮看着自己身边同样心惊胆战的韩姬,她的面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平静。

这一整天里,她们所遇见的危险很多,好几次也差点被伤到,可韩姬总是冷静的,甚至正确的指出她们该如何应对这些叛兵。

可现在,韩姬几乎是被吓住了,冷静早已经不再,她脸上也浮现出害怕的神情。

莼兮从没见过这样的韩姬,她知道她是怕了。

好在,四周还有别的侍卫在巡逻,听见这边的动静,立马赶来救援。

一场厮杀就此开始,也就此结束。

她们被安全的带到了昭圣的住所,在那里一直被重兵把守着。从觉察出刺客开始,玄烨与几位王爷都纷纷赶了过来,所以昭圣的住所是最安全的。

在这里,莼兮见到了李碧春与瑾瑜,看样子她们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甚至瑾瑜的身上还受了点伤。

抬眼望去,几位王爷的福晋却只有裕亲王的福晋在场,另外两位皆不在。

不知是否安全,一整天的奋战,场面极其混乱,也不知道她们此刻在什么地方躲着。

确定了行宫真正安全,是在天亮以后。

可是,等了一夜也不曾听闻两位福晋的消息。

临近中午,才有侍卫来报,说是找到了。

见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是一死一伤了。恭亲王福晋被刺客杀害,已经死去多时。而纯亲王福晋却是陷入了重度昏迷,一直没有醒来。

找到她们的地方,是莼兮与韩姬原本躲藏的地方。

很是意外,可更意外的是在大家都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李碧春突然冲出来指责是莼兮与韩姬杀害了她们。

且将理由说得很是动听,更是诬陷纯亲王与莼兮有染,韩姬与恭亲王福晋有恩怨。

听到她将故事说得那样好听,莼兮不免佩服起李碧春的口才来。

李碧春向来会说话,此时更是将事情说得天花乱坠,令人不得不信她所讲的都是事实。

李碧春一口咬定,那一晚,她与纯亲王福晋不小心发现莼兮与纯亲王私会。

还将莼兮早前与索卓罗氏的争执场面说了一通,简直说得跟亲眼所见似的。而旁边的瑾瑜还不忘插几句嘴,为李碧春补齐故事的残缺。

莼兮听着都像是在说书,心中暗暗笑着,这李碧春可真不放过任何的机会来对付她。

她忽然想起,那一晚李碧春与索卓罗氏还商议着要想法子来对付她。又想到,瑾瑜与李碧春还有什么任务没完成,直觉告诉她,就是佟若飞吩咐她们二人合力整治她。

莼兮听着李碧春与瑾瑜二人说书似的讲着,没发一言。甚至是提及旁边的韩姬时,也不见莼兮与韩姬回嘴,就像是默认了似的。这也使得李碧春更加卖力的说着。

“胡扯!”在听完李碧春的指责后,第一个不满的就是玄烨,他拍案而起,看着跪在中央的李碧春,尤为愤怒,似乎有一种想要开口将她拖出去斩了的冲动。

旁边坐着的昭圣脸色很是难看,尽管心里不相信李碧春的话,可李碧春言之凿凿,且纳喇氏与索卓罗氏确实是在莼兮与韩姬之前躲藏的地方被找到的。而纳喇氏的死亡时间也与莼兮她们在那里的时间吻合。

更可笑的,是当时守卫她们的侍卫,在她们出了那个地方后被那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杀得精光,连个证人都没留下。

莼兮的思路明了了,她认定了后来的那群黑衣人,并不是什么叛兵,而是李碧春或别的什么人派过去的,故意要将当时与她们在一起的侍卫统统解决掉。

似乎一切的迹象都在说明莼兮为了掩饰自己与纯亲王的关系,趁乱狠心想要杀害纯亲王福晋,这不争的事实。

而纳喇氏,很可能当时与索卓罗氏在一起,又与韩姬起了争执,所以莼兮干脆将两人都给杀了。

李碧春还指出,不仅仅是莼兮会武功,沐卉的功夫也不错,而韩姬身边一直跟随的雅楠,更是个高手。

每一句都在说明,莼兮是最有可能将两位福晋杀害的主谋,甚至是真凶。

她甚至,还找出了索卓罗氏的贴身嬷嬷过来作证,以证明纯亲王与莼兮之间确有暧昧。更是为此,索卓罗氏对莼兮颇为不满。那一晚也确实见到,纯亲王福晋偷偷跟着王爷后面出去,还说要去捉奸。

回来之后,更是勃然大怒,与纯亲王有口舌之争。当晚听见他们夫妻二人争吵的,还不止一人,住所内的宫女太监们都听到了声响,皆可作证。

玄烨在询问纯亲王的时候,他也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然,莼兮也没将希望放在纯亲王身上。

这偷情可是重罪,还是帝王的嫔妃与王爷之间的暧昧关系。弄不好就是死罪,且株连九族。

莼兮看着李碧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心里暗暗骂着,又想着要如何脱身。

以至于玄烨走到她身前,问她的话,她都没听见。

还以为莼兮是默认了,玄烨气了个半死,一怒之下就将莼兮与韩姬幽禁起来,纯亲王自然也不能例外。

这时候太后还想要开口为纯亲王说几句好话,却被昭圣给拦住了。

福全刚站起身来,要为韩姬说话,又被他的福晋西鲁克依云拦住。

只是福全并不愿意理会自己福晋的阻拦,甩开她的手,三两步走上前来说道:“皇上,安嫔娘娘所言并无实际证据,都是一切口舌之争。且不说皇上与宜嫔娘娘恩爱有加,七弟的性子,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向来随和,即使与自己的福晋有什么矛盾,也不可能争执吵架,乃至于整个住所的人都听见了吧?

再者,韩大人一向温柔,大家也未曾见过她与什么人有过吵闹。如何就要说常宁的福晋与她起了争执?甚是是要杀人灭口这样的结果?这样说来,岂不是在说常宁与韩大人之间也不清不楚的吗?”

说道最后一句,福全几乎是愤怒的,他的眼睛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常宁,眼中冒火,很是生气。

一看提到了自己,常宁也坐不住了,毕竟自己的福晋死了,还牵扯出一桩谋杀案,这令他可是有些吃不消。

原本他是不想管这件事情的,随着李碧春她们闹腾。反正在出来的时候,他也受到过佟若飞的准信,要他暗中帮她们一把。

只是,常宁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事情,竟然会牵连这样大,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也不知李碧春存的是怎样的心思,竟然还非得要将韩姬拖下水。

毕竟是朋友,上一次已经背叛过韩姬一次,陷她于危难之中,这一次怎么着也不能再落井下石了吧。

她们要如何对付宜嫔,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可要拉上自己去对付韩姬。他是万万不能再答应的了。

“皇上,臣弟与韩大人之间清清白白,这一点我的福晋也是知道的。我也相信韩大人,不会因为我福晋几句不好听的话,就要杀了她。还望皇上明察,还韩大人一个公道,也令她的死因真相大白。既然七弟的福晋只是昏迷过去,倒不如先等她醒来,再做判断。相信她的证词,才是最为可信的。”

常宁一番话,可是将事情推向了好的方向。一方面,也为韩姬她们说了话,另一方面,也算是暗中帮了李碧春一把。

章节目录 第52章 证词 玄烨也认同了常宁的说法,要等到纯亲王福晋醒来,再做打算。

莼兮与韩姬没有被幽禁,毕竟行宫里也就这么大,关不关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更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也不太愿意出门。仿佛站在门内,都能够听到有人在议论她们。

当然,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她们也不爱听,却又都习惯了。

脏水又不是第一次往她们身上泼,命案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莼兮不是第一次被当成凶手,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诬陷,她反而更冷静了,与韩姬商议着要如何从这困局中醒来。

她们都知道,不可以等到纯亲王福晋醒来的时候。她一旦醒来,定然会一口咬定,就是莼兮与韩姬动手要杀人的。

她们不能下这样的赌注,因为谁都会愿意相信被害者的证词,而不是她们的解释。

即使到时候,玄烨与福全想办法保存她们,也无济于事。

她们要快,一定要在索卓罗氏醒来之前,找出真相。

事情闹得很大,这也使得原本该启程回去的事情,延迟了下来。玄烨有意要将此案彻查清楚再说。且现在回宫,也不算安全,还是再等一等的好。

莼兮与韩姬带着人重新回到过上一次她们躲藏的地方,那是一间单独的小屋,屋后还有温泉。如果平常过来,这里一定是个美丽的好地方。

可现在看上去,仍旧有一股血腥味儿。

在屋外老远的地方,都仿佛能感觉到最后的那一场厮杀,所牺牲的侍卫们的灵魂。

看着此时空荡荡的屋子,地上还留有一片血迹。

莼兮记得,在她们离开的时候,这里算是比较干净的。因为有侍卫在门外守着,一直没有叛兵攻入屋内,她们还一度觉得找到了一处好地方。

纳喇氏尸体与索卓罗氏是在隔了一夜之后才被找到的,可毕竟死亡时间是在战乱开始的时候。

仵作说是在黄昏十分,也就是黑夜降临之前,莼兮她们离开这间屋子之前。所以,可以断定她们是在莼兮与韩姬离开之后才被人移到这里来的。

为了找出真相,玄烨也派了大量的人查问线索,甚至也随了莼兮的意思,将张鹏翮调了过来,帮忙查案。

在这样的时候,有能力为莼兮翻案,且有信得过的,就只有张鹏翮了。

虽然他现在不在刑部当差,转去了礼部,可毕竟实力是在的,莼兮与玄烨也愿意信任他。

张鹏翮到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在这之前,莼兮几乎是一无所获。

经过张鹏翮的仔细勘察,亲自询问了当时在行宫内外的所有侍卫,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有了一丝进展。

原来,当日上午,在躲避叛兵的时候,李碧春与两位福晋曾经遇见过,还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又或者,她们三个合计过什么样的事情。甚至在黄昏之前,她们都是在一起的。可后来,突然冲出一群人,杀了过去,使得她们被分散开来。

当时守护她们的侍卫,存活的也并不多,大多都死在了最后那一场刺杀之中。

莼兮怀疑,很有可能那些人就是李碧春她们安排好的人,演了一场戏。也极有可能,只是想要打伤两位福晋,嫁祸莼兮就好。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纳喇氏突然被害,索卓罗氏也陷入了昏迷。这也使得李碧春的计划,更加完美。

眼看着,就要找出真相,索卓罗氏却醒了过来。

受了重伤,又昏迷了很久,她一醒来就被一大群人围着,她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告诉我,不是宜嫔害你的,对吗?”纯亲王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索卓罗氏。

索卓罗氏看了纯亲王一眼,眼中满是伤心。

她醒来,他第一句话不是问问自己的情况如何,而是想要确定莼兮是否是真凶。自己的丈夫,在她生死攸关后,最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女人。

她四下找了一圈,在人群中看到了李碧春,眼中满是怨恨。她又将目光转到了莼兮身上,怨恨的神色更加深了。

见她不说话,李碧春倒是开口了:“福晋,你别怕,这儿这么多人呢,没人再伤害你了。恭亲王福晋已经死了,你又受了重伤,这究竟是谁害的啊?”

听完李碧春的话,索卓罗氏低下了头,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面,嘤嘤的哭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纠结在了一起,莼兮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也无法确定她此时的心境。

莼兮有些埋怨纯亲王方才的问话,那无疑是雪上加霜。弄不好,这小丫头会因此更加怨恨自己。

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准确的,在众人的满心期盼之下,小丫头颤颤巍巍的将手从被子里伸出了指着莼兮的方向,喃喃说道:“你……你……”

尽管声音微弱,可她满脸的愤怒却足够表达出她的一切情绪。

仅仅说了一个字,她又晕了过去。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昏迷了而已,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从索卓罗氏的房间离开之后,一群人又都去了昭圣的住所。

李碧春一脸的得意,指着莼兮说道:“皇上、王爷,如今福晋已经醒来过了。方才的情形大家也都见了,福晋一见到宜嫔就又晕了,那眼里可满满的都是恨意。若说宜嫔不是真凶,也太牵强了吧。”

“人家只说了一个字,你就这样肯定了?”玄烨很是不满李碧春此时的态度,巴不得要坐实了莼兮的罪名。

张鹏翮所查的实情,他都是知道的。也晓得,李碧春与此事有很大的关联。从一开始,就是李碧春在说,在提出证据,一心将罪名安加到莼兮的身上。

玄烨虽然愤怒过莼兮那一时的沉默,可毕竟理性大于感性。他也清楚,莼兮不会与别的男人有什么,只是听着那话,又不见莼兮反驳,所以吃醋罢了。

只是此时,李碧春一再的咄咄逼人,就实在可疑了。

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李碧春与这件事情有关系,毕竟没有人证物证去证明她杀害了纳喇氏且将索卓罗氏弄了个半死。

一切的指望都在索卓罗氏的一念之间,只是现在看上去,她似乎有意想要将罪名强加到莼兮身上。

耽误之急,是要先明白,她们当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事情。为何一死一伤,为什么李碧春会这样轻松的逃离?

“皇上,臣妾知道您宠爱宜嫔,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又怎能不信?”李碧春十分不满玄烨帮着莼兮,嫉妒之火越燃越大,她不甘心,她不想要永远被莼兮踩在脚下。

只要没有了莼兮,她坚信自己可以得到玄烨的爱。可偏偏,是莼兮夺走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

刚入宫的时候,明明是她最先侍寝,也是最得宠的。可没过多久,她就被莼兮压了一头,且莼兮越来越受宠,她在玄烨心目中也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尽管一同被册立为嫔,甚至在名义上,她的排名还在莼兮前面,位列七嫔之首。

可那又如何?

帝王的宠爱才是荣耀的根本,莼兮所拥有的一切都比她好。住所,吃穿用度,赏赐,皇上以及老祖宗的疼爱,都比她好了不止一点。

“什么是事实?安嫔真的知道吗?”玄烨狠狠的瞪了李碧春一眼,吓得她低下了头,又不甘心的偷偷看了莼兮一眼。

“安嫔的话,可真是信不得。”莼兮突然开了口,这是事情发生以来,她头一次在众人里开口。

一直以来的沉默,不代表她承认。她只是在等待时机,也顺便看李碧春要如何将这出戏演到底。

可李碧春如此的不知好歹,她又怎能再一味的放任不管?

玄烨都在为她说话,她自己又怎么可以依旧保持沉默?

“你什么意思?”一听见莼兮的声音,李碧春猛然抬起了头,看向她。

“什么意思,难道安嫔不清楚?”莼兮冷笑一声:“安嫔口口声声的,说是我下手杀害了恭亲王福晋,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既然你说我会功夫,我身边又有沐卉和雅楠这样会武功的人在。那我为什么在杀害恭亲王福晋之后,还要留下一个活口,自找罪受?”

“那是因为你以为纯亲王福晋是死了,你不知道她只是昏迷过去而已。”李碧春毫不客气的回击,鼓足了劲说道。

“笑话!习武之人,会不知道查看一下人究竟死了没?安嫔也是练过功夫的吧?这马术与射箭的功夫都那样好,相信也一定学过武功吧?”莼兮又道。

“学没学过又怎样?”李碧春不以为意:“你别将我扯上,谁知道你当时没能将两个人都杀了,是不是遇见什么意外。或许来不及去查看人死了没有。”

“我就算这样疏忽,我身边不是还有韩大人呢?她可是个心细之人。”莼兮又是一笑。

“兴许是给吓着了,没来得及吧。”李碧春仍旧不肯放过她。

韩姬也站起身来,走到李碧春身边:“是给吓着了,不过不是那天,也不是因为我妹妹杀人,而是因为现在,有个女人正在胡搅蛮缠,不知所谓的冤枉别人。这歹毒的心肠,可真是令人害怕。”

章节目录 第53章 狡辩 李碧春惊愕的望着韩姬,没料到韩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韩姬向来是温顺的,很少这样挤兑别人,也鲜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碧春自然不甘落后,也不愿意承认韩姬所说的话,她冷哼一声说道:“韩大人真是会胡扯,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能冤枉我不成?”

“是谁冤枉谁,还不知道呢。安嫔口口声声的说,是我们害人,可有证据?口说无凭,你那些所谓的人证说话也都含糊其辞,实在是不可信。”韩姬轻声道,见李碧春想要开口,她又说:“别说什么纯亲王福晋的指责,不过只是一个字,一个眼神而已,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当时,与宜嫔站在一起的人很多,你怎么不说她看的是别人?”

“对呀!我记得安嫔你就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经韩大人这样一提及,我还真是想起来了。保不齐,福晋要指认的人是你呢。”莼兮笑了起来,看着李碧春铁青的脸,无法辩驳的样子,心里有些畅快。

谁都没有想过,也没有去注意过,只是先入为主的,将纯亲王福晋的那个动作,看作是在指认莼兮。

李碧春将目光投向瑾瑜,却只看见对方一副茫然的神情,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李碧春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韩姬的几句话就给噎住。谋划了那么久的事情,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可现在竟反被韩姬夺去了话语权。

明明是她有优势的,明明可以一举将莼兮与韩姬拿下,明明是一场胜券在握的战争。

可现在,怎么就变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有太监来报,说是张鹏翮求见,玄烨立刻召他进来。

张鹏翮一进门,就看见李碧春正使着小性子,跟她手里的茶杯较劲。

“起禀皇上,微臣方才找到了一些线索,特来禀明,以求还宜嫔娘娘和韩大人一个清白。”

张鹏翮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开始出现各种声音。莼兮嘴角微微扬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老远的将张鹏翮找来,真的是一件对的事情。

可显然,李碧春是最不乐意的,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

“快讲。”昭圣一听也来劲了,不等玄烨开口,已经吩咐道。

张鹏翮立即将自己所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微臣再一次确认了案发现场,发现那里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是有人将两位福晋,转移到那里的。这一点,早前微臣也曾经跟皇上说起说。当时是猜测,现在微臣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了。

微臣将行宫内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了在另一间屋子里,有血迹,且不是当时叛乱该留下的。那间屋子,被人用心的清扫过,不仔细是发现不了的。

可是凶手很大意的带走了那屋里原本该有的东西。那屋子是间厨房,里面有刀棍并不奇怪。最奇怪的,是没有这两样东西。连一把菜刀都没有。

当然,微臣也想过,可能是混乱之中,有人将它们当作武器带走了。所以,微臣让人仔细的搜查过周围。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微臣在小屋不远外的一个小池塘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在其中一根擀面杖上,微臣找到了残缺的一角。

于是,微臣又重新将恭亲王福晋的尸首检查了一遍。发现在她的后脑上,头发密集的地方有一些木头的碎片,且有一块被敲打的痕迹。

这个应该是早前,验尸官没有检查得仔细,所以忽略了这样重要的线索。

于是,微臣又盘问了一遍当时在那个地方守卫的侍卫。她们纷纷表示,当时是有人躲在屋子里的。

而那个人,正是安嫔娘娘。”

一听见张鹏翮的指责,李碧春哪里还坐得住,几乎是跳了起来,飞步上前,朝着跪在地上的他就是一巴掌。

“胡扯!”打完,立刻跪在地上,哭着对玄烨说道:“臣妾冤枉啊!那里是臣妾曾经躲藏的地方,可那里的东西如何不见的,臣妾一点也不知道。说不定,是有人拿了东西,嫁祸给臣妾的。”

“这会儿你就说是有人嫁祸你了?那当初,你如何不说,也是有人要嫁祸宜嫔与韩姬啊?”玄烨怒了,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臣妾真的没有杀人,他……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臣妾杀的啊。”李碧春继续哭着喊着,几乎是用爬得,想要靠近玄烨身边。

玄烨退了两步,绕开她。

“微臣确实没有证据。也没有说,这人,是安嫔娘娘杀害的。微臣所言,只是为了证明,宜嫔娘娘与韩大人的清白。那间小厨房与宜嫔娘娘所躲避的小屋相隔甚远,且有侍卫说宜嫔娘娘在到这里以前,是没有离开那里的。所以,宜嫔娘娘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杀害恭亲王福晋。”张鹏翮继续说。

李碧春不可思议的看着张鹏翮,真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该继续赏他几个耳光。

他是证明了事情与莼兮和韩姬无关,可也无法证明谁是凶手啊。

“只是,在微臣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恭亲王福晋的伤口,是用剑造成的。与那日叛贼所用的剑,正好吻合。所以,微臣断定,是有人将两位福晋弄晕了。不知怎的,恭亲王福晋中途醒来,又遇见了叛贼,所以才被残忍的杀害。”张鹏翮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他的一席实话,也令李碧春松了一口气。

现在确认了杀人的是那些叛贼,那自己也就没事儿了。

李碧春瘫软在地上,从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她没想过自己这精心的布局会输得这样彻底,她也没想到,在莼兮身边还有这样一位贤能的聪明人。

不必再等到索卓罗氏醒来,自己就已经输了。

尽管李碧春一再的冤枉莼兮,可毕竟事情与她无关,也没证据可以证明什么。玄烨只好罚李碧春闭门思过,在回宫之前,都不得再出自己的房门一步。

莼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张鹏翮的及时。

因为,她不知道,再继续等下去,索卓罗氏醒来,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再冤枉她一把。

莼兮找了个机会,去见了一次那个小丫头。

索卓罗氏醒来了,看见莼兮过去,很是激动。莼兮想着,要是她能下床走动,说不准会扑过来打她。

“那天晚上,你听见了什么?”莼兮的声音尽量的温柔,怕吓着她,也怕她伤害自己,所以她站得有些远。

“你这是在我面前显摆吗?”小丫头的脾气可不允许这样温柔的莼兮,她讨厌这一张脸,讨厌自己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她讨厌王爷抱着自己却喊着别人的名字,她讨厌王爷爱的不是自己,她讨厌自己没能早一点遇见他。

“你要这样想,本宫就没办法了!只是,你应该想一想,自己这次为什么受伤?”莼兮笑了,她觉得这小丫头可爱得很。敢爱敢恨的真性情。虽然是天真了一些,也容易轻信别人的话,这这样的人却是她自己最向往的。

没有什么心机,也不会算计。爱一个人就勇敢的表达出来,恨一个人,就明着使坏。

“什么意思?”索卓罗氏被她一说,有些犯难了,整个人也紧绷了起来。

“其实,那天晚上,你与安嫔的话,本宫也听见了。虽然不知道你想用什么法子来使坏,与她一起对付本宫。可至少,本宫现在知道,你这次受伤,就是因为你跟安嫔商议好的,对吗?”莼兮问道。

“你当时也在?”

“没错,本宫在场。”莼兮点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被你知道了,我也不藏着了。没错,我与安嫔是约定好了。可没想到,在第二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在躲避那些叛兵的时候,我遇见了恭亲王的福晋还有安嫔。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假装自己受伤,然后嫁祸给你的。没想到,安嫔竟然那样狠心,随手就拿起棍子将恭亲王福晋敲晕了,我也没能例外。后面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只记得迷迷糊糊的醒来过,又遇上了好大一群人,还被人刺伤,导致昏迷了这么久。”

小丫头也是个实在人,一听见莼兮说知道她与李碧春的阴谋,就一股脑的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丝毫没有考虑过后果。

莼兮正想再问,却又听见他她吼了一声:“只是,没想到安嫔竟然那样狠心,将恭亲王福晋杀害了。”

“你们当时,可是发生了什么口角?”莼兮试探道。

“恭亲王福晋不同意我们这样做,她也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恨,虽然不满意韩姬,可到底恭亲王与韩姬没发生什么。她自己不想参与到这里面。可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安嫔怎么肯轻易放了她。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突然被安嫔打晕的原因。而我自己,则是喝了些*而已。”

莼兮将当时发生的事情,拼凑了个大概。原来,这场计划外的死亡,却是给了李碧春一个天赐的良机。只可惜,遇上了自己,遇上了张鹏翮。否则,李碧春一定可以完美的演一出好戏。

只是可怜了恭亲王的福晋,无辜受害。若不是当时被打晕,或许就不会遇上那些叛兵,也不至于会伤及性命。

在莼兮出门的时候,她说了一句:“人,不是安嫔杀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帮李碧春说一句好话,可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李碧春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她的计谋并不高明,只是遇上了一个错误的时机。带给她一点甜头,又同时给让她自讨苦吃。

章节目录 第54章 喜事 事情明朗的时候,莼兮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毕竟一死一伤,对于谁来说,都不算一件好事。尽管真正的凶手是那场刺杀中的叛兵,可莼兮更觉得这件事是由李碧春所起。

莼兮特意设宴,款待张鹏翮,以谢他多次帮助。

因为是在行宫之中,所以莼兮的宴席准备得比较简单,但每一样菜式,都是她精心准备的。

在每一次自己有难的时候,张鹏翮的出现,都能为她带来好运。她庆幸那一年的相遇,那一年的彼此信任,造就了今日的张大人。

玄烨说得很对,相争的时候。可张鹏翮的忠诚与玄烨等人对他的信任,正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张大人,本宫敬你一杯!”莼兮端起酒杯,走到张鹏翮面前。:“多谢你又救了本宫一次。”

“娘娘!这本就是微臣应该做的事情。无需言谢!”张鹏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微臣能有今日,还全靠娘娘的提携。”

“是你自己有本事!”莼兮大笑道:“本宫不过是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说到底,张大人今日又立了一功。”

“张兄无需再客气!今日,在这里没有君臣之礼。”姗姗来迟的玄烨一进门,就看见与莼兮客客气气的张鹏翮。

“皇上。”张鹏翮正要下跪,却被玄烨一把拉了起来。

“都说了不必客气。在这儿,咱们还是兄弟,还是那一年,我们相识之初,称兄道弟的日子。子清,你也坐下,咱们好好喝一杯。”玄烨走到莼兮身边坐下,随手又招了曹子清过来,还不忘让旁边侍候的沐卉与拂儿也坐下。

一时间,屋子里又充满了热闹,比起刚才的客气,现在已经多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这事儿,与韩姬有关系,莼兮也自然少不了她的。本来,莼兮还邀请了福全过来,只是派过去的人,还没找到人,就先被他的福晋给回绝了。

一桌子的菜肴,一桌子的笑脸,一桌子的快乐。

沐卉滔滔不绝的给韩姬与拂儿讲了当时与张鹏翮初见时的场景,且将她们是如何一同破获假画一案的事情,也都说了一遍。

听的人开心,讲的人更是激动。

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高兴不已。

这么多天的阴霾,都在这一刻散去。

从那一场刺杀失败之后,行宫四周都加强了警戒,同时各路大将势如破竹,接二连三的胜仗令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喜讯接二连三的传来,除了胜仗,连宫里也传来了好消息:延禧宫兰常在平安诞下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当属玄烨,紧接着就是莼兮。只是莼兮无法像玄烨那样当着众人的面开怀大笑,她只是用微笑和平静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因为在这儿,看着她的还有瑾瑜。她不能让自己计划已久的事情因为这个喜讯而露出破绽。

昭圣将自己刚得到的一尊玉如意让人百里加急的送回去,全当是为兰馨道喜。玄烨也下了旨,赏了不少好东西。

只是人毕竟没有在跟前,即使再高兴,也只是想象着。现在,还无法立刻回去,他们只好用这些礼物来表明自己的喜悦。

为保证绝对的安全,他们又在行宫里住了一个月。

秋去冬来,天气越发的寒冷,天上已经开始下起雪来。

莼兮站在梅花树下,看着雪中翩翩起舞的韩姬。她想起当年她们初见,她第一次见到韩姬的样子。

同样的一席红衣,同样的寒冷季节,同样的迷人舞姿。

没有任何音乐的相伴,没有过多的人欣赏,只是单纯的在一片白色中旋转。

莼兮身后站着沐卉与雅楠,这更令她们深陷在当年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她们的初识,是一场美人救美;她们的相知,是一盘输赢早已分明的棋局;她们的相守,是因为这漫长岁月里对彼此的信任。

已经整整四年了,她们的相识相知相守,已经有了四个年头。

还有多少个四年,能供她们快乐呢?

大雪漫天飞舞,为红色的长袍披上一层白色。是大自然的美,为她的美丽更添了几分光彩,还是她的美为这一场雪平添了几分姿色?

莼兮就这样站在树下,痴痴的看着。

看着雪地上一排脚印有远而近,看着一位俊逸的少年从雪中走来。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的远走。

这是一幅怎样美丽的画面,她看得如痴如醉,浑然不觉有人在她的身后离开,在她的身边出现。

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的将她包裹着。

她微微一转身,抱住那个温热的身体,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寒冷都由他的温暖赶走。

她轻唤一声:“三哥哥。”

“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出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怒火,可依旧是温和的,就像是他的手,他的体温一样,暖暖的拥护着她,填满她的心房。

“我想起来当年,我与姐姐相识的时候。虽然只跟她待了很短的一段日子,可每一次回想起来,那都是我人生中,快乐的一部分。”

玄烨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很是动容。他知道她现在虽然依旧快乐,可却不是她口里所说的那一种了。

他可以想象,当时的她们,每天都在做什么。他也可以想象,现在的她每天都在做什么。

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她快乐依旧,却参杂了更多的心酸与痛苦。

她所受的委屈都是因为他,每一句责骂也都是因为他。

“莼儿,我会让你继续快乐的。”几乎是哽咽的说出来,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现在难过了。

“三哥哥!我没事儿的!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以后也一定可以。只要你永远在我的身边,那我就是快乐的。”莼兮在他的耳边说道。

玄烨点点头,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紧紧的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披风下面。

终于到了回宫的那一天,天空依然下着小雪,路滑难走,可却挡不住要回宫的心。

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了,他们必须是要回去的。

出来了这么久,过了些悠然自得的日子,她们也应该知足了。

因为下雪的关系,回程的路要比来的时候难走,也使得他们在路上又多待了几天。

回去路上,一直是韩姬与莼兮单独坐的一辆,昭圣与太后在一起。而李碧春自然也是要被带回去的,她依旧与瑾瑜同乘一辆。

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欢声笑语,只有回宫路上的小心翼翼与期盼着早日到达的复杂心情。

莼兮很感激这些天在行宫的日子,虽然经历过一场胆战的刺杀,经历了又一次被冤枉的故事,可她还是很享受与韩姬在一起的这些天。

她们之间可以安静的聊天,下棋,一起泡温泉,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在雪中漫步。

那又是另一种快乐,一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拥有的快乐。至少,在回宫以后,不会有这样自在的日子,不会有与韩姬同住的可能。

回宫的那一日,已经是腊月里。

见到莼兮回来,整个翊坤宫都热闹了起来。

莼兮看见人群外,远远站在屋檐下的淳吟,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么久不见,她倒是胖了。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心安了很多。

虽然没有听见宫里传出不好的消息来,可亲眼看见她没事儿才是最重要的。

看来,佟若飞是打算放过她了,又或者,是想要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不过没关系了,李碧春依旧被禁足着,她原本拥有的可以抚养穆贵人小阿哥的权利,也被剥夺了,交还纳喇穆清自己扶养。

这日瞧着日头不错,莼兮有意去一趟延僖宫。

“娘娘怎么会想要去那里呢,那儿可是惠嫔的地儿,去那儿做什么?”拂儿不明就里。

“兰贵人生了个小阿哥,早该去瞧瞧的。”莼兮温婉一笑,也没在意拂儿满脸的不情愿。在拂儿眼中,像兰馨这样的女人,最是不可耻,她万般瞧不上。

拂儿与兰馨是同一年入宫,又是同一时间被指到翊坤宫的。莼兮刚入宫那会儿,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两个人的关系很是不错。

“你若是不愿意,便让沐卉陪本宫去吧。”莼兮感受到拂儿的心思,又是一笑。

“算了,本在宫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如今被封为贵人,又诞下了皇子,与奴婢自然不同。即便奴婢心中对她有怨言,也不能表现出来。今儿娘娘想要去见她,奴婢陪着娘娘去。一来,这本就该是奴婢要做的事情;二来,奴婢也想克制自己,学会时时刻刻的冷静,待人温和,不表露情绪。”

莼兮闻言,欣慰的拉着她的手拍了又拍,笑道:“你能这样想,也算这些年本宫的苦心没有白费。”

收拾妥当,莼兮带着拂儿和预备下的礼往延僖宫去了。

“给宜嫔娘娘请安。”进了延僖门,跪了一路,莼兮跟着小宫女往兰馨的住处去了。

莼兮与她不敢多说话,怕别人觉察出什么端倪。甚至,连仅有的几句对话,都像是在责备她似的。

小阿哥,长得很可爱,莼兮很喜欢他,却还要忍住自己要抱他的冲动。

想一想,她入宫四年,看了多少小孩子的诞生,也看了多少孩子的死亡。

莼兮忽然觉得,这一刻,她所期盼的,就是这个孩子能够平安的长大。她不希望再出现任何的伤害,也不希望他再步上几位哥哥的后尘。或许,将他放在敌人身边,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方式。

他生下来,便注定了要与自己的额娘分离。

“趁着现在还在身边,好好的照顾他吧。”这是莼兮对兰馨说的最温暖的一句话,几乎是靠着她的耳边说的。

连一句叮嘱,一句好话,都无法大声的表达出来。

兰馨轻轻的点点头,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孩子迟早会被佟若飞抱走,不管用什么样的借口。

离开的时候,莼兮在门口遇见了纳喇艳慧。

“没想到宜嫔还能不计前嫌的过来看她。”见莼兮是从兰馨的住处出来,纳喇艳慧上前一步,疑惑的看着她。

莼兮掩嘴一笑:“惠嫔姐姐多虑了,妹妹我只是过来看看刚出生的孩子,毕竟,大人们的事情与孩子无关。我一向喜欢小孩子,荣嫔姐姐生产后,我也去瞧过的。若不是大阿哥时常没在惠嫔姐姐身边,我倒是愿意常来延僖宫走动。”

纳喇艳慧不禁觉得心里闷得慌,大阿哥自出生没多久,便不在自己身边,即便现在成了一宫主位,也无法让孩子常伴左右。

见纳喇艳慧不说话,莼兮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拂儿倒是安静。她今日也算是做到了自己说出的话,冷静对待。

章节目录 第55章 淳吟的心 回宫的第二天,莼兮就偷偷召见了杜若。

好在这么长的时间瑾瑜都不在长春宫里,所以杜若很容易就找到了机会去宋常在曾经住的双雪殿。

在那里,她进去了好几次,终于让她发现在一个柜子上着锁。她费心将锁撬开,竟然只在里面找到了几件衣裳。

只是这些衣裳都很特别,上面的绣花也十分漂亮。杜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衣裳的秘密。

这也多亏了,在离宫前,莼兮曾经叮嘱过,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永寿宫找云月。杜若的这个线索,就是从云月那里找到的。那几件衣裳应该都是宋婷生前所做的,凭借着上一次云月找到的衣服夹层里有绢布之后。这一次,云月也如法将衣裳都检查了透彻,虽然没有同样的找到一些小绢布,可却发现衣裳上面的绣花很不一样。

宫里面的服饰用品都是以吉利为主,再才是美观。可这些衣裳上面的绣花,样式虽美,可实际意义上却并不吉利。

这些衣裳的用色比较大胆,都是大红大紫的颜色。可上面却是用黑线和白线相错,绣出的一朵朵黑色的玫瑰和曼珠沙华。

这些全都是代表着死亡,如此不吉祥的东西,怎么会被绣在衣服上。

之后,杜若还发现,在每件衣服的袖口内侧,都用金色的线绣了玉石的纹样。

听杜若这样一说,莼兮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心中所想,一说出来,与云月和杜若所言正好一致。

袖口上绣的如果真的是金色的玉石,那或许是宋婷想要表达的两个字。

“金玉”是曾经与宋婷同在冷宫,有过交集的布贵人的闺名。

她们最先猜测的就是布贵人,以为宋婷想要她们顺着布贵人的方向去查,可后来她们发现不对劲。

因为布贵人身上根本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更何况,这些线索是在宋婷去冷宫前做出来的。

她们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瑾瑜。

僖嫔的闺名唤作“瑾瑜”,瑾瑜,是为美玉也。

莼兮几乎可以确定,宋婷要留下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些黑色的玫瑰与曼珠沙华,代表了死亡,代表了她自己。而袖口内侧,那隐秘而又谨慎的一只金色玉石纹样,就是指的瑾瑜。

瑾瑜想要害她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莼兮认真的回忆了一下那一年所发生的事情。在她怀孕之后,宋婷就送来了一尊送子观音。而就是在那观音像中,发现了那些毒物,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

如果,宋婷在送观音像来之前,里面就被动了手脚,那最有可能接触那尊观音像的,就是与她同住长春宫的瑾瑜。

如果宋婷早就发现观音像不对劲,为什么没有告诉莼兮呢?

“或许,她有不能说的苦衷。所以,才会在事情发生之后,就要自杀。也可能,正因为这个苦衷,才导致了她第二次留书自尽。将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杜若说道。

莼兮也同意她的说法,商议了一下,这些东西都被莼兮秘密的收藏了起来。它们现在不足以证明她们的猜测,也无法去指正瑾瑜是幕后的真凶。

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她们经过这些线索而得出的结论,并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确保杜若的安全,莼兮让她继续留在瑾瑜身边,看能否找出更多的线索,甚至是证据,去证明她们的猜想。

“娘娘,可真看不出来,僖嫔心肠如此歹毒。”沐卉愤愤不平,她有些不理解。

其实莼兮又何尝能够理解呢?她们原本以为,这些事情都是佟若飞一手操纵的,可谁能想到,真正的凶手竟然会是瑾瑜。

虽然,莼兮与瑾瑜的关系向来不算好。可以前同为孝昭皇后的人,瑾瑜就算有再大的恨意,也不该这样对待她吧。

原来,这宫里,一直没能令她琢磨明白的,还有很多人。

这里,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与她一条心呢?甚至,退而求次的,与她是同一个阵营?

好像,除了云月和兰馨,这宫里的嫔妃都不待见她吧。

因为玄烨的宠爱,因为昭圣的疼爱,她郭洛罗莼兮,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公敌。

莼兮忽然明白起来,佟若飞为什么会在那么早以前就将李碧春她们收入麾下。只是因为,那时候她们羽翼未锋,且很好掌握,可以为自己所用。

而自己身边有人帮忙,有人出主意,竟然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至少,可以不那么孤独,事事也可以更加全面。

放眼望去,东西十二宫里,竟然绝大部分都是佟若飞的人。

原本还有孝昭皇后在,可以与她相争,她身边也有一些跟随的人。可现在,孝昭皇后已死,先前与孝昭皇后关系好的人,要么如马佳以晴一般不问后宫之事,不争不吵。要么与瑾瑜一样,转而讨好佟若飞。

现在,云月依旧在装病,不宜与她并肩作战。兰馨又处于关键时期,现在也无法帮到她。

莼兮,只有自己了。

站在漫天飞雪之中,莼兮陷入了深思。

她想要明白,自己究竟要如何在这宫里生存。那些厌恶自己的嫔妃,要如何才能与她为伍,与她一起对付佟若飞,对付掩藏得极好的瑾瑜?

放佛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她知道了真相如何?她查到了线索又如何?她找不出证据,找不到证人,她依旧无法做出任何可以威胁到敌人的事情。

她只是,又明白了,自己的身边多了怎样一个对手。

年关将近,宫里越发的热闹起来,翊坤宫里自然也不能例外。

莼兮纵然是心事重重,还没从那些震惊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可她在拂儿等人的带动之下,也开始高兴,开始融入这过年的氛围之中。

玄烨命内务府的人过来,将翊坤宫里里外外都重新修整了一遍。添置了好些新鲜玩意儿。

还特意让人为她新置了冬衣和朝服,赏下了不少的首饰。

一时间,莼兮也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投入到这些喜事中来。

她与淳吟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不知道淳吟本就是温顺的性子,还是改变了。总之,她现在很听话,也很有一个将为人母的样子。

莼兮将自己所得的东西转送给了淳吟很多,也时常带着她出门走走。

她觉得,姐妹之间或许就应该如此。即使还心存芥蒂,可总有一天会改变的,会好起来的。

看着淳吟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莼兮也期待起孩子的出生。她会费心研究一些孕妇的吃穿,这也成了她闲暇中,可以找出的一丝乐趣。

这一年的大年夜,过得很有意思。请了好几个戏班子连翻的唱了几日。韩姬也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在晚宴之上,献上一份惊喜送给他们。

似乎每一年的这一天,是可以令所有人忘记忧愁的。

他们只管笑,只管快乐。

夜深人静的时候,莼兮依着往年,独自去了城楼。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与玄烨都会履行这个承诺,一起站在城楼之上,相拥着欣赏天空绽放的无数花火。

她庆幸自己可以与爱的人一起守候这一天的到来,守候新一年的来临。

那又是一个开始,又是一场华丽奢侈的美梦。

只要有他在身边,受一点委屈,一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相爱的人往往是看不见别人的,他们不知道每一年的这一天,有多少人在暗自神伤着。

远处的长廊下,仰望着城楼里相拥的落寞背影,不止一个。

她们在心里默默的哭泣,默默的难过。

“你还觉得,自己与她没什么不同吗?你还觉得,你可以与她和平共处吗?”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淳吟的耳边,搅乱了她的心房。

是啊,她怎么能如此天真的以为,莼兮不害她,就是在帮她了呢?

明明应该是一年里最高兴的一天,她却在这儿看着别人幸福。

淳吟轻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好恨,好怨,好难过。

自己同样的爱了他好几年,为什么莼兮可以得偿所愿,可以与自己爱的人相伴,自己却要孤苦伶仃的站在这里呢?

从第一次看到玄烨的画像,就爱上了那个在马上飞驰的男孩儿。她每天看着一副画,想象着与他相见的那一刻。期盼着可以拥有他,哪怕一刻的温柔。

可结果呢?连肚子里这个已经几个月的孩子,都是靠着自己与莼兮的几分相似,在他错认之下得来的。

她爱这个孩子,也爱这个孩子的阿玛。

她也想要爱那个对她很好,很照顾的姐姐。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与莼兮恩爱,无法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次亲昵。

那样,都只会是在戳伤她的心,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捅刀子而已。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额娘那样的人,所以她隐忍,她用自己的力量去获得自己想要的。

可她还是得不到,得不到莼兮唾手可得的一切。

她疯狂的嫉妒,想要拥有,想要夺取。

没有谁是生来就变坏的,他们只是在短暂的时光里,遇到了不可跨越的沟坎。他们只是走偏,走歪了而已。

章节目录 第1章 疯癫 年关一过,玄烨就得到了好消息。第一时间在午门宣捷:三藩之乱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离真正平定的一天又近了一步。

这是,这样举国欢庆的大事,还没令人兴奋够,没能从喜悦中缓过身来,一场悲剧就悄然来临了。

在这个好消息的第二天,纳喇穆清所生的小阿哥就莫名夭折了。

一时间,宫里谣言四起,有人说,是李碧春不满意纳喇穆清接二连三的有孩子,自己还被幽禁在房里,所以半夜偷偷出来将小阿哥掐死了。

也有人说,小阿哥是因为中了邪,导致了他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这一场意外来得太突然了,也太诡异了。

没人能查出小阿哥的真正死因,只说是断气了。

一个三岁多的小生命,就这样离开了。

莼兮很是感慨,她几乎没有见过几回那位小阿哥,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似乎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了,小孩子突然夭折的原因太多,一时间查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可莼兮却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蹊跷,与李碧春也逃不了关系。

莼兮去了一趟启祥宫,却发现李碧春躲在屋子里,怎么都不肯开门,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这使得整件事情更加的诡异了。

其实,不仅仅是李碧春,还有穆贵人都有些癫狂。

李碧春是受了惊吓,纳喇穆清是因为失子之痛,可还有一人,也同样的疯了。

芳菲——她是启祥宫的掌事姑姑,从李碧春入宫以来,一直在她身边侍候,可以算得上是李碧春最受信任的人。

只是这一次,却疯得不明不白。

一时之间,也令启祥宫的传闻变得恐怖起来。以讹传讹,鬼神之说也都变得更加深入人心,令人害怕了。

很多人说,是闹鬼了,不然不会同一时间,疯了三个人,还死了一个小阿哥。

虽然莼兮也不愿意相信鬼怪之说,可事情毕竟发生在宫里,又如此的怪异,也令她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虽然事情与她无关,可她却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想要弄明白,想要知道,这怪事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李碧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疯疯癫癫的,还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这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昭圣请了人在启祥宫做了几场法事,莼兮也去了。

可不知怎的,李碧春突然打开了一直被她关的严密的大门,直直的冲出去,朝着莼兮扑过去。

莼兮受了惊吓,慌忙之中想要往后退,却因为穿着一双花盆底的鞋。一时没站稳,跌了下去。

李碧春借此机会扑到她的身上,乱打乱拍乱挠着,口里还振振有词:“你这个妖女,你这个妖女……”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沸腾了,混乱不堪,拉得拉,扯的扯,喊的喊,叫的叫。

周边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李碧春从莼兮身上拉开,送回了屋里去。

莼兮受了惊,也不宜在此久留,被沐卉扶着回去了。

回到宫里,坐在榻上缓了好一阵,莼兮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安嫔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就这样扑过来了。也幸好娘娘没有受伤,否则,即使是个疯子,奴婢也不能放过她。”沐卉可是气急了,刚刚那一幕看起来可是惊险得很。

李碧春的指甲又长,还胡乱在莼兮身上抓,庆幸拉得快,不然整张脸都要被她刮花。

莼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也由着沐卉在她身上检查,看看有什么地方伤着了没有。

“好奇怪,奴婢明明看见安嫔在娘娘身上抓了好多下,怎么一点伤痕都没有。”拂儿站在一边可是疑惑不已,检查了半天,以为莼兮受了不少的伤。可竟然一处都没有找到。

若不是刚才自己亲眼看见那混乱的一幕,怎么都不会相信会发生这样的怪事。

莼兮终于动了动手,她扬起自己的右手,将紧握的拳头打开,里面躺着一张揉成团的字条。

“也许,她本来就不是要伤害本宫。”莼兮还依旧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李碧春虽然是扑在她的身上,压着她,还在她身上四处乱抓,可却没有一处是真的抓在自己的身上。她很巧妙的躲过了每一处,看起来下手很狠,实际上真正在她身上的手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并且,她趁乱将这个纸团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她看自己眼神,也不是往日的凌厉与怨恨,而是一种期盼,一种乞求。

沐卉将她手中的纸团打开来看,上面只潦草的写了两个字:救我。

救她?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李碧春为什么要向她求救,而不是佟若飞?

很多的疑问都盘旋在脑子里,久久无法得到答案。

她们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一刻发生的事情。

李碧春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向人求救呢?而且还是像一个自己深恶痛绝巴不得她死的的死对头?

“娘娘要帮她吗?”拂儿小心的问。

莼兮点点头:“算起来,她也救过我。虽然曾经有要害我的心,可毕竟她没有真正做出什么大恶之事。这件事情,又如此的蹊跷。或许,我救她,会得到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娘娘,这事可要考虑清楚。说不定,又是佟贵妃她们下的套,等着娘娘上当呢。”沐卉可不同意莼兮的说法。李碧春与莼兮的关系从来没好过,这几个月前还陷害过她呢,这会儿又凭什么要相信她突然发狂,写下的两个字。

谁都不能保证,这是不是一场阴谋,也无法知道李碧春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要对着莼兮求救。

“她或许,是走头无路了。”莼兮说:“她应该是装疯的。而且,这件事情肯定与佟贵妃有关,否则她不会找上我。我与她的关系不好,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若我不帮她,甚至借此机会踩她一下,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她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找我的。”

沐卉仍然不愿意莼兮帮李碧春,她希望莼兮能够好好的考虑看看。可莼兮心意已决,她也无法扭转,只好照着莼兮的吩咐做事。

整个事情,都是围绕着小阿哥的死发生的。那她们首先要弄明白,小阿哥是怎么死的。

莼兮借着自己受了惊吓,传了陆太医过来给她问诊。

因为翊坤宫里还住着淳吟,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莼兮与陆文翰的谈话也很小心。

“陆太医,本宫知道你是位大夫,不是仵作,无法查看小阿哥的遗体。可这件事情牵连很多人,安嫔与穆贵人都莫名其妙的疯了,里面一定有情况。当初,也正是因为你,本宫才能明白自己孩子的真正死因。这一次,还要劳烦你,帮本宫看看小阿哥的死因是什么。”

莼兮的请求很简单,可是对于陆文翰来说,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上一次是偶然发现了莼兮孩子的死因,可这一次,他连见尸体的机会都没有。他又如何能够确定小阿哥的死呢?

“娘娘,这事儿并不简单,需要些时间,也需要有人帮忙。”

陆文翰没有马上答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办到。这几年,因为莼兮得到的好处可不少。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入宫的小太医了。

就在年前,他刚刚被晋升为太医院院判。而这些全是因为莼兮,所以他没理由拒绝她的要求。

他没答应,是因为没有把握。

两个人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陆文翰又被请去看了淳吟的胎。一直有拂儿在旁边跟着,淳吟就算想知道,也不敢问。

送走了陆文翰,沐卉就迫不及待的问莼兮:“娘娘,连仵作都检验不出小阿哥是怎么死的,这位陆太医就能行吗?可别到时候白费了功夫,耽搁了时辰。”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莼兮轻轻一笑:“没有什么是看一眼就知道的,这事儿你费点心,暗中帮着陆太医,让他有机会好好检查一下小阿哥的死因。”

“娘娘,为什么非要弄清楚这件事情?”拂儿万分不解。

“这事儿与佟贵妃有关,与安嫔也有关系。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救得了安嫔,至少以后咱们在宫里就少了一个敌人。虽然安嫔平时对人不好,可心眼儿也不算很坏。她不过是被嫉妒蒙蔽了眼,又被佟贵妃她们利用。”莼兮说道。

这件事情怪异得很,这也是莼兮想要弄明白的原因之一。

越是不清不楚的事情,越是让人想要弄个明白。既然李碧春这一次选择相信她,那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与她把关系缓和一下。

毕竟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同盟,是一起可以对付佟若飞的人。

与其自己在那里干着急,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如弄明白这件事情。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李碧春到底曾经是佟若飞的人,也一定知道不少的事情,那对她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吸引。

也许,人就应该不断的合作,化敌为友,才是生存之道。

只是,莼兮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至于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了。

章节目录 第2章 怪事(一) 清晨,莼兮从睡梦中醒来,拂儿忙带了一行人进来。

“宜嫔娘娘吉祥。”

请了安,就有宫女端着一个铜盆进来,里面备了热水,莼兮用热手巾将手包起来,在水里泡了一小会儿。换了一盆温水煺脸,又漱了口,这才坐到妆台前。

孔阳提了一个包袱进来,莼兮看都没看,只道了一声:“换个人来。”

虽有些诧异,但孔阳也不得不从,只强忍着怒火,又出去了。

“娘娘,为何今日不让他为您梳头了?”拂儿侍候在侧,将匣子里的首饰一一排列开来,供她挑选。

“一想着他曾经为僖嫔做过事情,就不舒坦。”莼兮如实说道,如今瑾瑜在她心目中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以前不在乎的事情,现在倒是介意起来。

虽然孔阳后来都表现得不错,可难免心中有刺儿,看着不安稳。

自然,孔阳出去了,也没换别的人,来的是他的徒弟——小芹子。

莼兮也让小芹子为自己梳过几回头,觉得他手艺不错,只是碍于孔阳是他的师父,又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不大好总叫他来,现在好了,莼兮不想搭理孔阳,可是让小芹子得了好处。

“小芹子,你觉得你师父如何啊?”莼兮从镜子里看着正在为自己梳着发髻的小芹子问道。

“师父对娘娘可是忠心得很,对小芹子也很好的。”小芹子没能明白莼兮话里的意思,自顾自的说起来。

听着他将孔阳夸赞一番,莼兮微微笑道:“其实,你也不错。有没有想过,常常在本宫身边儿呢?”

“娘娘,能在您身边侍候,一直是奴才的福分。”

莼兮又笑了:“本宫的意思,是让你代替你师父,拥有与你师父一样的权利,与拂儿他们一样,时时跟在本宫身边儿。”

“奴才不敢妄想,师父毕竟是师父,奴才哪里能越过他去。”小芹子被吓得往地上一跪。

莼兮回头看向地上的他轻声说道:“本宫觉得你好就好,觉得你行,你就行。如果勉强了你,便罢了。本宫不提就是了。”

说完,莼兮就回过身来,看着自己头上被一支白玉蝠纹扁方固定住的两把头,开始挑选起桌上摆放好的首饰。

小芹子还傻愣着跪在地上,心中有所想,却不敢问。

“你呀,就是不知进取。娘娘看中你,你还不要。你师父再有能耐,如今娘娘也不喜欢了。这会儿可是你上位的好机会,可得好好想想才是。”拂儿拉着他出去,临到门前,小声的提醒着。

小芹子点点头,他也不是糊涂人。今日看娘娘对师父的态度,自己就应该能猜到,师父以后的日子恐怕很难过。要是自己这时候惹了娘娘不痛快,只能是找死。

拂儿进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红漆花盘,里面放着一只五彩小盖盅、一只琉璃碗,一只银汤匙。

“娘娘,小芹子也不是个愚笨之人,很快会有好消息的。”沐卉从拂儿手里的盘子里打开盖盅,乘出里面的燕窝蜜枣汤,奉到莼兮面前。

莼兮接过小啄了几口,便将碗递还给她。

画好了妆,早饭也已经摆好了,莼兮走到外间,坐到桌前。

“今儿备的都是些清淡的食物。”拂儿为莼兮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

“淳吟呢?”莼兮喝了一口,问道。

“郭贵人今儿身子有些不爽快,说是不能过来用饭了。”沐卉回道。

莼兮点点头,吩咐道:“那你待会儿去看看吧,本宫也就不过去了。没那心思。”

沐卉点头应下,知道莼兮最近都在为启祥宫的那些事情烦忧。如今小阿哥的死一点头绪也没有,李碧春与穆贵人依旧疯疯癫癫的,晚上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加上四处的传闻听上去好不恐怖。

正用着早膳,就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是佟若飞请去承乾宫议事。

得了信儿,莼兮也不慌不忙,反而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想来,也是为了启祥宫里的事儿。”拂儿猜测道。

“今儿也不是她定下的该议事的时辰,既然是临时定的,就不必慌张了。”莼兮笑道:“平日里,她很少有会因为这些急召我们去,今儿倒是有些奇怪。”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莼兮才用完了早膳,又着了拂儿为自己挑选衣裳。打发了沐卉去淳吟那儿看看,能否一同前去。

“娘娘,今儿穿这件吧。”拂儿指着一名小宫女手里捧着的一件月白色宫装说道。

莼兮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指着另一件水绿色暗花长袍说:“这一件吧,都开春了,穿一件应景的。”

拂儿替她更好衣,又同她在妆台前挑选了一些首饰戴上,穿了一双同色的缎绣花盆底鞋,这才悠闲的甩着手里的丝帕出门了。

刚走出几步,天上就开始下起小雨来了。莼兮站住了脚,拂儿忙回去拿了伞来。

“娘娘,要不再等等,奴婢去备好步舆过来。”沐卉刚从淳吟房中出来,看见站在门前的莼兮,就迎了上来。

“不必了,反正也不着急。雨也不大,就走走吧。”说完,莼兮一扬手,拂儿就撑着伞过来了。

淳吟还是不舒服,莼兮也就没在意,留她在宫里,自己带着人去了承乾宫。

莼兮是最后一个到的,进门的时候,早已经坐在两侧椅子上的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莼兮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珠,歉意道:“突然下起雨,来晚了,可是让姐姐们等久了吧。”

“不碍事。”佟若飞温柔的吐出三个字。

莼兮在心中暗暗笑着,请了安,坐在左边第一排空着的椅子上。

“今儿,宜嫔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呢,小阿哥的头七还没过,穿成这样,有些过了吧。”坐在她对面的董心蕊看了莼兮一眼,嘲笑道。

“是么?这可是妹妹挑了许久,这柜子里,最素雅的一件了。”莼兮装作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抬头看向董心蕊:“只是,端嫔姐姐又何必说我呢?姐姐自己可比妹妹我好不到哪里。”

话一说完,众人将原本放在莼兮身上的目光都投向了董心蕊,她虽然穿了一件白色的宫装,可她头上戴着的满是金钗,好不华丽。比起她来,莼兮的袍子其实很是素朴,头上戴的也只是几朵同色的绢花,斜插了一支翡翠簪子,一串碧色的流苏。

各自在心中笑了一遍,没敢出声,董心蕊自己可是涨红了脸,狠狠的瞪了莼兮一眼,不再说话。

“近日来,宫里总是传出一些怪力乱神之说,影响不好,传到宫外也不像话。”佟若飞柔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僵局,她从莼兮进来,就只看了一眼,不太在乎她今日来得晚,让所有人都等着。

“贵妃娘娘所言及是。”莼兮笑道:“只是,嘴都长在别人身上,这说与不说,也管不了太多。只是在启祥宫里,令人费解的事情太多,还望娘娘,早日查明才是。”

佟若飞没想到莼兮会开口跟自己呛声,也着实惊讶了一把,看了她两眼,说道:“宜嫔说的没错,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这事儿,皇上也十分在意,本宫自然很上心。”

“贵妃娘娘上心就最好了,只是今儿叫我们过来就是叮嘱这些吗?”莼兮微笑着看向佟若飞,眼中满是挑衅,她很想知道,自己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引得佟若飞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怒。

又或者,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会维持着自己端庄贤淑的模样?

“本宫是想提醒你们,同时也是警告。启祥宫里最近不太平,安嫔与穆贵人都受了刺激。还是希望你们没事儿不要去那边走动。更何况,旁边的永寿宫里,云妃也还是疯癫着的。她们自有太医照顾,就不必你们费心了。”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莼兮听的,莼兮也不笑了,也不怒,她平静的看着佟若飞。

好半响才说:“贵妃娘娘说的对,这些还真不该是咱们该插手的。”说着就站起身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叮嘱的,莼兮还要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就不陪着各位了。”

佟若飞以为她还要说什么话来反驳自己,没想到莼兮这样轻易的就要走,想一想也没什么可阻拦的,便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莼兮迈着步子就出去了,从她进门到出去都不超过半刻钟的时间。只是她的动作十分缓慢,也不着急,引得所有人都摒息看着她的动作。

等到莼兮出了承乾宫的大门,才听见里面传出一些不满之词:“贵妃娘娘,宜嫔也太过分了些,让咱们在此等候了这么久不说,这三言两语一说就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受了一肚子气的董心蕊。

佟若飞不愿搭理她,也不回话,只道了一声:“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今儿叫你们过来也实在有些唐突了。只是本宫方才的话你们都往心里记着,也吩咐下去,别再乱嚼舌根子。妖言惑众的,说些不吉利的话。”

众人再无话,应下她的话,便都起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怪事(二) 外面的雨依然下着,莼兮不紧不慢的走在伞下。

“今儿佟贵妃是怎么个意思?就为了叮嘱几句,就专门派人让大家过承乾宫议事。”沐卉走在旁边,撑着伞望着地上,怕莼兮踩滑了摔倒。

“她总有她的道理,不会没事儿找茬儿的。会知道的,就别费心去猜了。”莼兮笑道,看了沐卉一眼。

莼兮刚走出承乾宫不远,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放肆,哪里来的奴才,竟然敢冒犯宜嫔娘娘。” 拂儿大声呵斥道,看着跪在地上,不敢回话的小太监。

“别把人给吓着。”莼兮站稳了身子,也看了过去。这太监看着面生得很,也不知哪里过来的。

“娘娘恕罪,奴才……奴才一着急……”那小太监被吓得不轻,唯唯诺诺的说着,身子在雨中淋着,瑟瑟的发抖。

“没事儿的,你且起来吧。”莼兮也不怪罪,见他受了惊吓,反而安抚道。

“多谢娘娘开恩。”

“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呢?”莼兮随口问道。

“这——奴才是要去承乾宫回话。”那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就老实说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莼兮又问。

“是启祥宫里,出了大事儿了。安嫔娘娘把穆贵人给杀了。”那小太监说。

莼兮大惊,不敢相信,又问:“怎么回事儿?”

“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的,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出了事儿就往承乾宫过来了。”

莼兮见他也不像是有所隐瞒,也不犹疑了,带着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娘娘慢些,雨天路滑。”沐卉急急的跟着,小声提醒道。

“沐卉,你跑的快些,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莼兮突然停了下来,吩咐道。

沐卉也不问,将手中的伞交给拂儿就快跑了出去。

“娘娘别担心,事情究竟是怎样的还说不准呢。”拂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莼兮。

莼兮狠狠的看了自己的花盆底鞋一眼,这走快了都怕崴脚,更别说跑了,还希望沐卉过去能探听到什么消息来。

这一大早的,就不安生,平白无故的,怎么就闹出了人命了。

莼兮到启祥宫的时候,看见里面乱哄哄的,不少宫女太监都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莼兮没能见到沐卉,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带着人往正殿里去,刚一到门前,就看见横躺在地上穆贵人的尸体。

死状及其惨烈,脸上身上没一处是好的。血流了一地,厚厚的灰色地毯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她四下望去,看见李碧春躲在桌子下面,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上面染着鲜血。

“难道真是安嫔杀了人了?”拂儿受了吓,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

太恐怖,太危险了,拂儿拉着莼兮就往外面走,却被莼兮挣脱开来。

“娘娘。”拂儿看着莼兮往李碧春的方向走去,吓得大声叫道:“快来人啊,保护宜嫔娘娘。”

喊着就去追莼兮,才没走两步,就又看见莼兮蹲在了李碧春身前。

“发生什么事儿了?”莼兮轻声问道。

李碧春游移着目光,眼中全是恐惧,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知道与你无关。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莼兮小心翼翼的问着,想要知道些情况,可李碧春这会儿除了念叨那句话,就只是不停的摆着头。

这下,是真的疯了?

莼兮在心里问着自己,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上一次,李碧春装疯,还会扑到自己身上,寻求帮助。可现在,她双眼空洞无神,似乎根本分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莼兮又问了她几遍,依然没有反应。

无奈,莼兮只好回头去看那具恐怖的尸体,脸已经被刮花,几乎看不清样貌。若不是她的穿着,根本看不出她是谁。

若说这死人就是纳喇穆清,其实倒是有些牵强。她与纳喇穆清不熟悉,也分辨不出这人究竟是不是。可看着外面的场景,八成也错不了。

正当莼兮研究得出神,突然听见拂儿一声惊呼:“娘娘小心。”

莼兮猛地一回身,看见李碧春已经拿着刀冲了过来,朝着自己就要捅。

莼兮麻利的夺了过去,李碧春还不依不饶,一个转身又扑了过来。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打了起来。

莼兮不禁在心里笑着,这李碧春都疯了,身手竟然还不错。她可是丝毫没有讨到好处,与她打了好几个回合,莼兮才找准了机会将她的匕首夺了下来。

“安嫔,你看清楚,我是谁。”莼兮一边躲着她的进攻,一边大声的喊着。渴望她可以清醒一点,认出自己究竟是谁。

“娘娘当心啊。”拂儿站在旁边,焦急得很,只恨自己没什么功夫无法帮忙。她不忘对着外面喊人,可外面的人早就被吓傻了,哪里还有人可以进来帮她。

莼兮知道李碧春一时半会儿的清醒不了,这样纠缠也不是办法,便给拂儿使了眼色,要她将屋子里的帘布扯下来给她。

拂儿动作也麻利,三两下就将柱子上的布帘扯了下来扔过去。莼兮一把抓住,看准了时机,将李碧春套住,绑了起来。

见李碧春没了反抗的能力,莼兮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拂儿忙将她掉落的鞋子拿了过来,为她穿上。

莼兮这才惊觉,这双费事的鞋子已经在她们二人的打斗中被她挣脱掉了,自己浑然不觉。

缓了口气,莼兮走到李碧春身边。此时被绑着,李碧春也冷静了不少,嘴里也不嚷嚷,眼睛盯着莼兮看。

“还认识我吗?”莼兮问。

李碧春看着她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拂儿站在旁边也懵了,完全不明白此时的李碧春的一举一动。

“我是宜嫔,是你最讨厌的人。想起了没?”莼兮盯着李碧春又问了一句。

“宜嫔。”李碧春有了反应,喃喃念叨着她的名字。

莼兮一喜,接着说:“是啊,记起来没?宜嫔啊,我是宜嫔。”

“宜嫔。”李碧春咧嘴笑了笑。

“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莼兮接着问道。

“发生了什么?”李碧春重复着莼兮的话,摇晃着脑袋,眼神又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好好想一想,究竟发生了什么?”莼兮看着她,温柔的又问了一遍。

“不是我杀的,不是。”李碧春突然激动了起来,看着莼兮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你看见了对不对?”莼兮问。

李碧春点点头,莼兮追问:“是谁呢?”

李碧春正要回答,却突然看着远方大叫了起来:“不要……不要……”眼里全是惊恐。

莼兮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去,看着佟若飞带着一大群人站在门口,很多人已经被门前纳喇穆清的尸体给吓住。有的晕了,有了在吐。

莼兮再回头的时候,李碧春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再也不是刚才平静下来的样子。她挣脱了套着她的布帘,一手抓住了莼兮的脖子。

“娘娘。”拂儿大惊,哭喊着。

莼兮被掐住了脖子数不出话来,涨红了脸,伸手想要将她的手指扒开。

可李碧春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一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快来人,去帮忙。”佟若飞见状,也被吓住了,连忙叫了几个太监过去。

那些人哪里是李碧春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李碧春给踢开。

李碧春一手掐着莼兮的脖子,一手对付那些扑上来的太监,一点都不显得费力。

莼兮已经快要被掐得晕了,门外又传来一片吵嚷之声。

是谁来了?

莼兮已经听得不真切,只觉得在晕过去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隆禧将莼兮从李碧春手里救了出来,交给一旁的拂儿,转身就与李碧春打了起来。

李碧春本就是练家子,这会儿更是受了刺激,不管别人怎么打都像是没事儿似的。她还捡起了方才被莼兮打落的匕首,朝着隆禧笔画起来。

好在隆禧功夫不弱,轻易的躲开了,费了些功夫终于将李碧春给制住。

这时候,外面才走进来几名侍卫,将李碧春给押住。

“贵妃娘娘,启祥宫外的侍卫都去了哪里?娘娘可知道啊?”隆禧看了一眼晕厥的莼兮,又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纳喇穆清的尸体,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依然冷静如常的佟若飞身上。

“本宫也是刚到,如何能知道这些。倒是纯亲王,这个时辰怎么会出现在后宫?还这样巧的跑来救了宜嫔一命?”佟若飞丝毫不畏惧,冷眼看着隆禧问道。

隆禧与莼兮的传闻,并没有止于行宫。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与李碧春有关,李碧春又曾是佟若飞的人,此时她这样问,不过想要借此让隆禧不要插手。

隆禧大笑:“本王进宫给太后请安,这会儿正要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不想,路过这里,外面吵闹不休,一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大事,这才进来看看。难道贵妃娘娘不应该感谢一下本王救了你们吗?这要是宜嫔出了什么岔子,在场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还是佟贵妃根本就不在乎呢?”

“本宫怎么会不在乎?只是侍卫来得晚了些,本宫与诸位嫔妃都不会武功,只能干站着了。这些宫女太监们不是安嫔的对手,本宫又能如何啊?”隆禧暗笑,很是佩服佟若飞的口才。

他冷眼看了一下四周,走到拂儿身边说:“还是先送她回去吧。”

在经过佟若飞身边的时候,隆禧又说了一句:“贵妃娘娘可要珍重,安嫔这会儿发狂了,指不定下一个要害的,就是贵妃娘娘了。”

看着佟若飞依然面不改色,隆禧也觉得没趣儿,跟着拂儿他们走了。

章节目录 第4章 怪事(三) 莼兮迷迷糊糊醒来时,看见自己床前坐了一人,仔细一看正是玄烨。

“醒了?”玄烨见她醒来,忙叫了拂儿端了米粥进来,将莼兮扶起来靠坐在青缎靠枕上。

莼兮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面缠着白布,想来留下了很深的印子。

接过拂儿递过来的青花瓷碗,玄烨喂了一口到莼兮嘴边,她艰难的咽下,未免他担心,轻轻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玄烨心疼的看着她,又喂了一小口,吩咐拂儿去倒一杯水来。

尽管莼兮掩饰得很好,玄烨也还是觉察到她的不舒服。勉强喂了她几口,填了肚子,就让她喝些水润润。

李碧春这次出手可真是够狠,要不是有人及时相救,断气了不说,恐怕脖子都要被扭断。

“是皇上救了臣妾么?”莼兮动了动嘴,声音嘶哑,喉咙像是刀割一般的疼着。

玄烨摇摇头,想起方才赶来时的场景。

莼兮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陆文翰正在为她包扎,隆禧与拂儿站在旁边一脸的焦急模样。

“怎么回事?”玄烨迫切的问。

拂儿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玄烨便看向隆禧道了声谢:“七弟,谢谢你。”

隆禧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紧闭双眸的莼兮,脸上全是心疼,沉默了很久他才对玄烨说:“还望皇上好好照顾宜嫔,臣弟还有事,要去慈宁宫。就先走了。”

玄烨点头,将他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眼里。如果说那时候李碧春是诬陷他与莼兮有染,玄烨不信。那现在,这深情款款的样子,由不得他不信。至少,他心知隆禧心里是真的在乎莼兮的。

莫名的愤怒,却又只能忍着。

“是七弟救了你。”玄烨如实说道,至少,今天隆禧救了她是真的,是他所感激的。

莼兮神色复杂,对着玄烨微微笑了笑,没有开口,只是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

看着莼兮这样依偎在自己怀里,一瞬间,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玄烨陪着她用过晚膳才回乾清宫批阅奏折,莼兮招来拂儿问外面的情况。

拂儿道,李碧春已经被玄烨打入冷宫了,说是等一切查明后,再裁决她。

莼兮又问了沐卉回来没有,拂儿摇头说没有。

莼兮的心一下子就纠结在了一起,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了,沐卉从跟她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沐卉去了哪里?可还安全吗?

李碧春是否真的疯了?看她今天的样子,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拂儿劝说莼兮:“指不定明天一早,沐姐姐就回来了。”

虽然知道是安慰,莼兮也明白拂儿一片苦心。只是依然不肯放心,派了人暗中去找,等了一夜都没有结果。

这个消息令莼兮更觉得恐惧了,沐卉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身边的舒袖,也是这样消失了些日子,然后尸体莫名其妙的浮出了水面。

她开始害怕了,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沐卉身手不差,应该不会轻易出问题的。可事情,远远没有朝着她所期望的发展。又等了一日,仍不闻沐卉的消息。

莼兮决定去冷宫见李碧春一次,哪怕再遇到什么危险,她也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找出沐卉。

趁着天黑,莼兮披了一件黑色缎面的披风,用连帽衫将自己紧紧的包裹着,带着同样一席黑衣的拂儿偷偷去了冷宫。

她以为这样会不容易被人发觉,却不知,在去的路上遇见了晚归的董心蕊。

也实在不能怪人家眼尖,实在是她们的打扮太过诡异,令董心蕊心生畏惧。本来已经错过的几人,却被董心蕊一声尖叫给叫住了。董心蕊颤颤巍巍的盯着莼兮二人,瑟瑟的问:“你……你们是谁?”

本想跑开的,又怕董心蕊将事情闹大,莼兮只好将帽子拉开,露出面容,回过身来看着董心蕊道:“端嫔,是我。”

看清了容貌,董心蕊也就不怕了,正了正身子轻吼道:“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要干嘛?”

“不过是穿了件黑色的袍子,天晚了风大,把帽子戴起来而已。”忍着喉咙的疼痛,莼兮一口气将要说的说完。不愿再搭理她,也懒得再躲躲藏藏的,扭头就带着拂儿走了。

董心蕊着实一愣,万万没想到莼兮露了脸,说一句就走,不满的跟了几步。可脚上穿着花盆底鞋,根本走不快。莼兮与拂儿穿的都是平底的绣鞋,几步一转弯就将她甩得老远。

“娘娘,端嫔娘娘今儿回去会不会乱说话?”拂儿担心的回头看了几眼,发现身后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跟来了。

“随她吧。”莼兮现在不那么在乎有没有麻烦了,沐卉的性命才是要紧的。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拂儿手中微暗的灯笼,两人终于到了冷宫门前。

四周已经不再是当初被火焚烧后的黑色墙面,已经修缮好了。门前有几个侍卫守着,拂儿拿了银子,又亮出了身份。

侍卫们虽然犹豫,却也还是给开了门。

“娘娘还是小心些,如今安嫔已经不是以往的那个她,保不齐又是要伤人呢。”拂儿小声提醒着。

夜深了,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冷宫里关的妃嫔们也不例外。

没有听见吵闹声,莼兮一时间也找不到李碧春的住所,多亏了拂儿眼尖,看见其中一扇门窗都用铁柱子封着,看起来像是牢房。

莼兮小心的走过去,提高了灯笼往里面看。哪知脑袋刚往窗前凑,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铁柱子里面的窗户就突然被人打开了。

与其说是被打开,不如说是被拆掉了。整个窗户都被卸下来,只光秃秃的露出几根铁柱子。

莼兮看着里面一手拿着窗框,一手抓住铁柱的李碧春。

被这么一吓,莼兮一个踉跄,退后一步,惊恐的看着她。

“谢谢你能来。”李碧春一反常态的冷静口吻,又着实令莼兮一惊。她不解的看着李碧春,要不是里面那一张长着她无法忘记的脸,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衣着凌乱,头发蓬松的女人就是往日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李碧春。

似乎从入宫以后,莼兮就没有见过她在人前显露出这般不堪的模样。

即使是当初扑到她身上求助,或者前两日死死的扣住她的脖子。那时候的她,虽然衣服脏了,浑身都有血迹,可她看上去也仍旧是舒服的。

不像现在,像是一个流浪在外,乞讨为生的人。

“你没疯?”拂儿惊呼,她知道莼兮也想这样问,只是喉咙的疼痛,让她叫不出来而已。

“不,我确实是疯过。”李碧春摇头,看着莼兮认真的说:“其实,那天的一切我都记得。可那时候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我的本意。”

莼兮疑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李碧春望着她的脖子,右手穿过柱子,摸向她的颈部。拂儿的反应很快,李碧春刚一伸手,她就将莼兮一拉,往自己后面一带,完美的躲了过去。

“娘娘当心。”

“对不起。”李碧春退回了手,知道自己的动作吓到了她们。

这是莼兮第一次在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真诚的歉意,使得莼兮又想要怀疑今天自己来见的是不是李碧春了。

这会不会是一个披着李碧春的皮,易容成她的样子,站在里面迷惑她的人呢?

莼兮很快将自己这不着边际的想法忘了,因为她听见了李碧春接下来的话。

她的每一句都令人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李碧春说,她最近总是会产生一些幻觉,她虽然知道那些是幻觉,是不真实的事情。可自己的身体却不受使唤,朝着那些幻觉奔去,做出一些恐怖的事情。

最严重的,当然就是那一日差一点将莼兮掐死。

其实,那时候她只是被吓到了,继而产生的幻觉。在与莼兮的打斗过程中,她曾经清醒过,也想要将事情告诉莼兮。可是她突然看见佟若飞带着一大群人过来,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又产生了幻觉。

她看着莼兮,就像是一个恐怖的鬼一样。明明莼兮什么都没做,却觉得她像是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扑过来。

她努力的挣脱开束缚的绳子,将莼兮的脖子卡住,只是因为她害怕她眼前的鬼会伤害她。

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些是假的,是幻觉,可手上的动作,越是想要放松就越是卡得紧了。

她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幻觉的,只是每一次见到红色的东西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莼兮将信将疑,她不敢判断李碧春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这很玄乎。可是她看着李碧春的模样,感觉李碧春没有撒谎。

李碧春还告诉她,穆贵人不是她杀的,是有人将尸体扔到她屋里。那时候,她正在吃东西,听见有人将殿门打开,扔了东西进来。她出去看的的时候,才看见一个满身是血,血肉模糊的尸体。当时她就被吓到了,随后产生了轻微的幻觉。

至于那匕首,是她在幻觉里,从尸体的胸口拔出来的。在幻觉后,她又害怕的躲在了桌子底下。

后来的事情,莼兮也都在场了。

章节目录 第5章 怪事(四) 莼兮刚听完了李碧春的话,想要继续问下去,就突然见李碧春开始拍打起窗户上的铁柱子。

莼兮疑惑的看着李碧春,不理解突然之间她这是怎么了。

只见李碧春的双手从铁柱子的缝隙里伸出,指头上的指甲已经残缺了大半,还都沾着灰尘和铁锈。

这时候,门外的侍卫听见了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娘娘还是先行离开吧,安嫔娘娘已经这样两天了。时不时就会做出一些反应过激的行为,所以这门窗才会用铁柱子钉住。”

莼兮回头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想着李碧春说过,她见到红色的东西就会产生幻觉。可这四周也没有红色啊,黑鸦鸦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李碧春怎么会突然又成了这般?

话都没能问完,也还不知道沐卉的下落。

“娘娘,不如咱们明天再来吧。想必安嫔又陷入幻觉中了,等她好些了再过来。或者,明天带上陆太医,为她瞧瞧吧。”听拂儿这样说,莼兮也觉得在理,便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张牙舞爪的李碧春,就带着拂儿离开了。

虽然这次来,不是一无所获,可也没有太多指向性的东西。李碧春究竟是怎么了,无从知道,可有一点可以确认了,那尸体很是蹊跷。

既然不是李碧春所害,那为什么会死的面目全非?还被特意送到李碧春那里,嫁祸于她?

拂儿说,指不定那人就是李碧春杀的,只是她自己在幻觉之中,忘记罢了。

莼兮不大认同,可也无法解释,这一件件的怪异事情。

她回到翊坤宫的时候,才知道玄烨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问她去了哪里,莼兮也没掩饰,老实交代了。换得玄烨一阵不满,将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新增的伤痕,才罢手了。

对于玄烨来说,莼兮深夜去见李碧春就是一个危险的事情。还偷偷的过去,只带了一个人,也不交代一声,让人一阵担心。

莼兮安慰了他一番,说自己只是着急找不到沐卉而已。毕竟两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玄烨说,他已经将张鹏翮传进宫来,调查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莼兮感激他,他总是能明白她的难处,明白她需要什么。

“朕也已经派人去请韩姬了,她明日一早就会入宫陪你。有她在你身边,朕也放心些。你也不要再一个人去见安嫔了,要是想知道情况,派人去问,或者多带几个人,白天进去,也没人拦你的。”玄烨一番话,又是让莼兮一阵温暖。

韩姬入宫,无疑是让莼兮最觉得心安的了。其实,玄烨也是有私心,白天他都忙于朝政,即使后宫发生了大事,他也无法全全顾虑。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莼兮。现在沐卉不见了,她心情又不稳定,才是他最担心的。

有韩姬在身边陪着,那他至少不用担心莼兮的安危,也不怕她冲动或者做一些傻事。

昭圣听闻了这样诡异的事情,本来是想要亲自过问的,哪知佟若飞在事发之后,就立刻去见了她,要求将这事儿的处理权利,交给她。

想着佟若飞现在是协理六宫的人,这也是个机会,让她历练历练,昭圣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消息,可是对于莼兮来说,不是好事。只是,莼兮一心忙着找出沐卉,也就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韩姬就进宫了。

她到翊坤宫的时候,莼兮才刚刚醒来。

一起用了早膳,又看着莼兮喝了药,韩姬才招来拂儿询问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听完拂儿的描述,韩姬很是平静,她的看法也与莼兮不尽相同。首先,她就认定了,李碧春现在也是受害者,而且她还肯定,沐卉当时一定没有见到李碧春。否则,李碧春不会不说,也不会依旧躲在桌子底下。

至于现在沐卉究竟在哪儿,她不好说,但她肯定,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沐卉还没来得及见到李碧春就又离开了。

莼兮不方便说话,韩姬的到来倒是帮了她不少的忙。

她与韩姬心意相通,也能事事想到一块儿去,她要什么,缺什么,想什么,韩姬都能知道,且可以帮她做了。

韩姬觉得,应该再去看一看李碧春。昨晚上,突然发疯,也奇怪得很。于是,吩咐了人将陆文翰找来。她们又去冷宫,看看情况。

出了寝殿的大门,就看见淳吟扶着肚子站在院子里。

“姐姐。”看见他们出来,淳吟立刻迎了上来。

“要不,帮淳吟也看看吧。”莼兮看了看淳吟,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陆文翰。

“多谢姐姐。”淳吟欣喜不已,忙让身边的宫女扶着,坐在了凳子上。

韩姬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陆文翰为淳吟把了脉,表示胎象很好,不必担心。

“多谢陆太医。”淳吟起身道谢,被莼兮拦下了。

“你在屋子好好休息,本宫要出门一趟,近来宫中不大太平,你自己当心些。”莼兮忍着喉咙痛叮嘱了一句,便带着韩姬与陆太医要往外走。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还带着陆太医做什么?”淳吟好奇的问。

韩姬猛地一回头,看向她,吓得她往回缩了缩。

“有些事情,郭贵人还是不要问个明白才好。”韩姬冷声道。

不知是不是被韩姬的气魄给唬住,淳吟没敢再说话,乖乖的坐着看着莼兮。

莼兮想要安慰两句,却被韩姬拉着走了。

“姐姐对她,似乎有敌意呢。”除了翊坤宫的大门,莼兮小声说道。

“只是不待见罢了。”韩姬可不太喜欢那样娇滴滴的姑娘。尽管,自己有时候也会给人那样的感觉。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淳吟开口,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莼兮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她也能理解此时韩姬的心情。

因为莼兮的嗓子没好全,一路上也不敢说太多话,反而是拂儿与韩姬聊了起来。

拂儿本就是个多话的姑娘,见到韩姬更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小嘴就没有消停过。她们后面,陆太医一直紧紧的跟着,偶尔也会插几句嘴,逗得大家一乐。

这次出来,莼兮也算是听了玄烨的话,带了好大一群人。除了拂儿之外,还带了三五个宫女太监,又带了两名翊坤宫的侍卫。

只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她们到冷宫门前的时候,那些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只剩下两个,拂儿上前一问,才知道里面出了大事。

她们着急的进去,只看见那原本该锁住李碧春的铁柱子被什么东西给撬开了,李碧春也不知所踪。

李碧春的失踪,可算是一件大事。莼兮急忙派人去找,自己与韩姬也都四下查看了一番,却一直一无所获。好在她们幸运,在冷宫的一处枯井里面,找到了李碧春。

可是打捞起来,只剩下一具尸体。

莼兮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碧春,心里像是在淌血。昨晚的一幕幕仿佛就是刚刚发生,明明晚上还生龙活虎,疯癫异常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死了。

等到莼兮看清了她的面貌,又被惊住了。

李碧春的死状与穆贵人的差不多,都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且浑身都是伤痕。

可即使是这般,莼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指甲,还是昨晚那样的残缺,那样的脏乱。或者,是更乱,断得更厉害了。其中一只指甲都已经完全断了,连肉都翻出来了。

她无法想象昨晚她走后,李碧春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她为什么会死了,为什么会被抛尸在苦井里面?

莼兮感到一阵恶心,背过身子,吐了起来。旁边韩姬依旧冷静,可看见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皱眉,掩住了嘴。

因为陆文翰刚好跟着她们,韩姬便让陆文翰先检查一下李碧春的情况。

陆文翰又一次的担当了仵作,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职业了。明明是位太医,可怎么总是被找来检验尸体了?这宫里近来发生了这么多恐怖又奇怪的事情,一桩桩命案,让他都有些吃不消了。

莼兮安静的看着陆文翰的一举一动,忍住自己依旧想要吐的欲望。为什么在看见穆贵人尸体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此时此刻,却是这样难受呢?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李碧春的情景,莼兮的脑海里,仿佛能看见一个嚣张无礼的漂亮姑娘。

那时候,穆贵人胆小的躲在王恬如的身后,李碧春得意的将自己阿玛的身份亮出。说不出的自豪,说不出的傲慢。

那时候的她们,是青涩的,是懵懂的。她们都没有被这宫里的恩怨所困住,她们都是怀着期待的心走进这里,她们都是以最美好的姿态踏入了这深渊之中。

可谁能想到,四年之后,她们都以这样恐怖离奇的方式离开。

莼兮已经无法想象,她们临死的瞬间,有多么的绝望。

“她们,是否后悔过呢?后悔来到这里,后悔自己付出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莼兮喃喃的说着。

“那么你呢?后悔了吗?”韩姬看着她,轻声问道:“你可因为这些恐怖的事情,而胆怯,害怕了呢?”

莼兮想了想,摇头道:“即使是害怕,我也不会后悔。我现在只希望沐卉可以平安的回到我的身边。”

章节目录 第6章 怪事(五) “怎么样?”看见陆文翰从李碧春的尸首旁起身,莼兮忙忍住了恶心,上前两步问道。

陆文翰摇摇头,一行人不明就里,疑惑的看着他。以为是没查到原因,正要叹气的转身,就又听见陆文翰开口道:“安嫔娘娘的死因实在蹊跷,表面伤痕很多,可几乎都是死后造成的。且身上有许多的於痕,死前应该是与人打斗过。可最奇怪的,是她体内有毒物,至于是何种毒物,还需要祥加检验才能清楚。”

莼兮一听就又一阵茫然,可细细一想,便明白过来:“她功夫不弱,若有人要杀她,她反抗,又与人打起来很正常。这凶手的武功应该也不弱,不知是什么人。她中毒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也许就是因为中毒了,才会有幻觉的出现。”

“她曾经出现过幻觉?”陆文翰听了,忙问道。

莼兮点头,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陆文翰听了若有所思,却没见他再说话。莼兮想问,却被韩姬拉住了。

“让陆太医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回事儿,恐怕他也是糊涂着的。现在也不清楚。”

韩姬的话令莼兮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退到一边。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骚动,不久便看见张鹏翮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给宜嫔娘娘请安。”张鹏翮走到莼兮跟前,打了个千,恭敬的说道。

“起喀吧。”莼兮一抬手,示意他起来:“这回又要麻烦张大人了。”当初,若不是礼部正好有个差事,让张鹏翮顶了上去,他依旧在刑部,也是不错的。他为人清廉,又断案如神,刑部很适合他。现在在礼部当差,倒是有些屈才了。只是,现在又没有合适的职位,否则,这案子一破,又定能荣升。

“为皇上和娘娘办事,是微臣的本分。”在外,张鹏翮总是客客气气的。莼兮也不好与他多话,交代了几句,就与韩姬和陆文翰一起,站得远了些。

张鹏翮带了仵作过来,仔细一查,与陆文翰所言相符。

张鹏翮亲自检验起那口枯井和周遭的环境,只是一无所获。

在莼兮她们等待的空隙,又听见外面开始喧闹。不久,佟若飞就带着一众嫔妃过来了。

本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在看见地上躺着的李碧春的尸首,恐怖恶心的模样,不少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唯有佟若飞依然镇定自若,旁边的王恬如也跟没事人一样。

这一幕,莼兮都看在眼里,心中琢磨了一遍:想必安嫔之死,与她们二人逃不了关系。

只是莼兮不明白的,佟若飞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人下手。李碧春一向很听她的话,虽然刁蛮了些,可在佟若飞面前,也不敢造次。再说,佟若飞有李碧春在手,应该是有利的,为什么要突然害得她成这般模样?

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死了还要在她身上添那么多刀伤痕。

许是缓过神来了,一直躲在王恬如身后的董心蕊探出头来,指着莼兮,颤颤巍巍的说:“是你,是你杀了她。”

莼兮并不意外这样的指责,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像,宫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人要将它们与自己扯上关系。再加上,昨晚来冷宫的时候,半路上还遇见了她,她这样怀疑,也没什么错。

莼兮没有说话,冷静的看着受惊吓的董心蕊。

“你这是什么话?”佟贵妃呵斥一声:“安嫔怎么会是宜嫔所害。”

“昨晚,在臣妾回宫的路上,曾经遇见过她。”董心蕊不知是长了胆子,还是真想为李碧春抱不平,义愤填膺的说道:“她与那个叫拂儿的宫女,鬼鬼祟祟的。当时,还吓了我跳。问她去哪里,也没有说,行为古怪得很。今天这么早又出现在凶案现场,不是她还能是谁?一定是她昨晚杀了安嫔,今天一早便赶在众人前面想要毁灭一些证据。”

“端嫔姐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旁边的王恬如突然插嘴道:“安嫔会功夫,要想杀了她,可不容易。”

“是啊,宜嫔素来与安嫔不睦,这半夜出行,本就奇怪。第二天还这般早来,是早就计划好的吧?杀了人,怕留下证据,天一亮就来检查看看。”端嫔听敬嫔这样一说,更有了底气,音量都大了不少,也不再躲在敬嫔后面,往外挪了挪。

莼兮冷笑,这言外之意,这里与安嫔有仇,又会功夫,能将安嫔杀死的人,就是只有她咯。

“这样荒诞的事情,也就只有两位娘娘能编造出来了。”韩姬冷哼一声,笑道。

佟若飞抬头,横看韩姬一眼,没有说话。

王恬如也跟着一笑:“韩大人,这护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咱们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在这儿,确实是宜嫔的嫌疑最大。”

“是吗?”韩姬掩嘴笑了一声,拂开袖子,走到李碧春的尸首前面:“那还劳烦各位娘娘看明白,安嫔的死,与穆贵人的死,是否有些相似啊?我可是听说,穆贵人死的时候,宜嫔是与诸位娘娘在一块儿的。”

“那又如何?说不定,这是有人模仿穆贵人的死法。”敬嫔冷嗤一声。

“也对,这确实是模仿。”莼兮开口道:“安嫔与穆贵人的死,这般相似,可有一点却不同。穆贵人死的时候,除了被划伤以及毁容,这些刀伤以外,身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可安嫔呢?你们瞧瞧,这模样像是被人狠狠的蹂躏过一样。本宫与安嫔不合,可也只是吵吵闹闹,没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吧?”

莼兮虽然指引着大家去看李碧春的尸体,可很多人都心有余悸,不敢望过去。

“宜嫔这话,说得有些牵强吧?穆贵人手无缚鸡之力,被杀的时候,是在启祥宫那样干净的地方。这儿这般脏乱不堪,安嫔会如此也不奇怪吧。”王恬如对莼兮的说法,并不赞同,言词中也颇有些针对莼兮的意味儿。

“婆说婆有理,真相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呢。本宫昨晚是否出来,也不能证明什么。谁能保证,就没有别的人,也偷偷的来过这里呢?”莼兮不紧不慢的解释。

“宜嫔这是承认了昨晚之事?”佟若飞抓住了莼兮的空子,立马问道。

莼兮轻嘲道:“承认与否,重要吗?就算来过,也无法证明,人就是我杀的。哪怕我与安嫔再大的仇恨,也证明不了,我就是凶手。而且,昨晚,我回宫的时候,衣裳干干净净,连尘土都没有。杀了人,不溅血也罢,可安嫔这般模样,凶手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衣裳干净,哼!这谁能证明?”董心蕊冷哼道。

“朕能证明。”玄烨早已经在她们身后站了多时,听见她们是如何诋毁莼兮的。本想瞧瞧莼兮是如何回答的,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一点都不肯放过她。

“参见皇上。”听见玄烨的声音,大家都回过神来请安。

“昨晚,朕就在翊坤宫。朕能证明宜嫔回宫的时辰与她身上不粘半点尘土的事实。”玄烨并没有叫起,而是大声的为莼兮说话。

莼兮在心里暗自欢喜,她这个方向,早就看到玄烨的身影。方才那样说,也确实是想为自己脱罪。毕竟,昨晚回去的时候,恰好玄烨在她宫里。否则,自己今儿是怎么也摆脱不了杀人的嫌疑了。

虽然知道玄烨会帮自己说话,可此刻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境。她来不及高兴,因为玄烨话音刚落,就听见董心蕊不怕死的说道:“皇上,保不齐,宜嫔在回宫的路上就将那身脏衣裳给换了。”

“那朕是否要派人将昨晚朕见到莼兮所穿的那件袍子拿过来给你瞧瞧,是不是你见到的那件。”玄烨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

董心蕊一愣,万万没想到玄烨会这样偏袒莼兮。心有不甘,又说:“皇上,这件事情太蹊跷了,宜嫔的嫌疑最大。她自己也承认了,昨晚来过这儿,这凶手怎么就不能是她呢。”

“你昨晚见到的宜嫔,可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外面套了一件戴帽的黑色披风?披风上面还绣有荷花的图案?”玄烨不理她的说辞,反问道。

端嫔更懵了,全然不知玄烨是个什么意思:“昨儿天黑得紧,哪里就能看清上面的纹样?再说,若是宜嫔早就备好了一模一样的……”

“好,衣裳你看不清,那这个你可瞧见了?”玄烨走到莼兮身边,从她腰间扯下一枚玉佩。这是他们的定情物,莼兮日日都带在身上,从不离身的东西。且这玉石通透,即使在黑夜里,只要有一丝的光,是断然能看得明白的。

董心蕊一看,这可就傻了。这枚玉佩,她可是认得的,昨晚也是见过的。这般显眼的东西,即使莼兮只在她面前站了一站,也是能看到的。

见董心蕊不说话了,玄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转身望向张鹏翮:“安嫔是什么时辰遇害的?”

张鹏翮立刻回身,叫了身后的仵作上前回话。

“回皇上,依着微臣的经验,又详细检查过娘娘的尸体。确定是昨晚子时遇害的。”仵作上前来回道。

陆文翰也从韩姬身后出来,在玄烨面前回道:“皇上,在张大人来之前,微臣也曾经检验过安嫔娘娘的尸体,也可证实,娘娘是死于昨夜子时。”

玄烨听完,大笑:“可朕昨晚见到宜嫔的时候,是刚过亥时。后来宜嫔一直与朕在一起,你们还觉得宜嫔有机会杀害安嫔吗?再说,这枚玉佩宜嫔一直戴在身上,回宫的时候也是干干净净,难不成在杀人的时候,还有时间特意将玉佩取下来藏好,免得被玷污了不成?”

玄烨的话,令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7章 怪事(六) 有了玄烨的证明,没人敢再说莼兮与安嫔的死有关。

即使玄烨再能偏袒莼兮,可死亡时间,与莼兮回宫的时间是无法改变的。莼兮回宫,必定有人看到。不仅翊坤宫上下可以证明,连玄烨带去的人皆可以作证。

看着大家都不说话,玄烨也不为难,只是走到张鹏翮身边,严厉道:“这事儿,虽由不得你来断案,但朕此刻只信任你的能力。穆贵人与安嫔死得蹊跷,连着穆贵人所生皇子也死得不明不白。这些怪事越来越多,令人费解。还要你抽丝剥茧,找出真相。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直接说就是,没人敢拦你。事情越闹越大,要尽快平息,还望你多多费心。”

“微臣领命。”简短的四个字,已经算得上是张鹏翮的承诺。这件案子,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于公,他很想要试一试,于私,自己今日的一切都多亏了莼兮。也正是因为她,才有了他的今日成就。所以,他自然是心甘情愿,也必定尽心尽力。

因为玄烨的到来,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不管是谁,有怎样的阴谋,此刻也无法将事情赖到莼兮的头上。

可很快的,宫里就又有了传言。不知是谁开始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自从莼兮洗脱嫌疑后,不到半天的时间,整个宫里就开始人心惶惶的。

原本启祥宫里发生的几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已经让宫里有了怪力乱神之说。李碧春之死,与纳喇穆清之死又那般相似。早前,就有李碧春杀死纳喇穆清的传言,此刻更是有人说是纳喇穆清的鬼魂回来报仇。所以李碧春才会死得与纳喇穆清一样,才会有那样的能力杀了已经疯癫的但武功不差的李碧春。

韩姬与莼兮回到了翊坤宫,刚过了外面的院子,要往正殿里去,就见韩姬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莼兮见韩姬没跟来,立刻回头去看,却见韩姬站在一盆花前面,仔细的端倪。

“我记得,你往日不大喜欢养花的。”韩姬从花盆里转移了目光,看向莼兮。

莼兮淡淡一笑:“这不是我养的,是之前淳吟养的。不过现在有孕,太医说不能做这些了,所以我才让人将花搬到前院来,让宫女们照看。”

韩姬若有所思:“这花很漂亮,只是我没见过。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淳吟说,是叫——翩香。这名字也独特,我之前也不曾见过。也是它开花了,我问她才晓得的。这花香味很好闻,长得又好看。春天里,开这样的花,可是把宫里的什么牡丹一类的,都给比下去了。”莼兮解释道。她当初瞧见这花的时候,也被它给吸引了。毕竟漂亮的花,很多。特别的是春天,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可这一盆,却是别的花都比不了的。

韩姬没再欣赏,只道:“我今儿也只与她打了个照面,早上走得又急,还说了她一句不是。这会儿,去陪个不是吧。”

莼兮不明白韩姬为何突然对淳吟感兴趣起来,这宫里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她也没心思去想韩姬的意思。既然她这样一提,莼兮也就带着她去了。

进淳吟寝殿的时候,她正在小憩。听闻有脚步声,才醒了来,被她贴身伺候的宫女幻儿给扶了起来,与莼兮坐在一块儿。

“早上,是我心急了些,冒犯了贵人,还望不要怪罪。”韩姬声音清雅,动作有礼,倒是又把淳吟看得一阵心寒。

不知为何,淳吟一见到韩姬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觉韩姬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压得她透不过气。

“没放在心上呢。”淳吟露出一个笑容,极不自然。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前院里有一盆花,开得极好。听宜嫔说,是贵人你种下的。”韩姬也不拐弯抹角,笑盈盈的问她。

淳吟脸色一变,连原本那不自然的笑容都没了。沉默了一下,才又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是啊,不过,也许久没有打理了。有孕之后,姐姐就不让碰了。”

说着,还看了莼兮一眼,莼兮也回以笑容。

“我也就问问,那花儿我是没见过。看它那样好看,又有个好听的名儿,好奇罢了。”韩姬又是一笑。

这一笑,却令淳吟更觉得后背发凉,尴尬笑了一声:“是吗?我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这开花以来,也没能瞧个真切。种子是入宫前无意间得来的,早前就种了。只是没想到会怀孕,也就没法儿管它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它开花呢。”

“原来竟是这样。”韩姬道:“这会儿也该吃午饭了,见你精神头好,不妨一起用罢。”

这样的邀请,淳吟很想拒绝,可看着莼兮又是满脸笑容,期盼的模样,也不好推脱,只得应下。

三个人,坐在一桌,莼兮倒是显得比较高兴,也算得是近来比较开心的一刻了。

只是,淳吟一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韩姬又是意外的笑脸迎人。

虽然韩姬平日爱笑,可也不似今日这般热络。早晨还斥责过淳吟,到了中午就变了样了,倒是令莼兮费解。

淳吟有孕,本来莼兮是不想在她面前提及今日之事,可韩姬却突然多起话来。

三言两语的,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还叫上旁边侍候的拂儿。两人一唱一和的,将最近宫里的事情都理了一遍,听得淳吟直打哆嗦。

“快别说了,淳吟该害怕了。”见淳吟这般,莼兮忙出声阻止她们二人。

韩姬掩嘴一笑,不再说话,拂儿也乖巧的停了下来。

饭罢,淳吟便回屋去了,莼兮拉着韩姬往自己的寝殿去。

坐在南面的围榻上,莼兮再也忍不住问韩姬:“今儿姐姐是怎么了?从进门起,就怪得很。明明见淳吟不愿听那些污秽可怕的事情,还用那样的话,将事情说得绘声绘色的。”说着,又瞪了一眼旁边奉茶来的拂儿:“还有你,跟着瞎起哄。”

“奴婢可没有。”拂儿不满莼兮的指责,看了韩姬一眼:“在用饭之前,韩大人就偷偷的嘱咐了奴婢,要顺着她的话说,而且要说得越夸张越好。”

听拂儿这样说,莼兮又望向韩姬,只见对方正埋头喝茶。听见拂儿的话才缓缓的抬起头来,优雅的将茶碗放回到拂儿手中的茶盘上,用手中的丝帕拭了试嘴,才说道:“是我吩咐的。”

“为什么?”莼兮焦急的问。

“我看郭贵人可没你想的那般单纯。”韩姬道:“那盆花古怪得很,找个机会,你取了那花的叶子、根、经找陆太医看看。我觉得那就是安嫔疯癫的来源。”

“为何这样说?不过是一盆花?我日日都从它眼前过,也没见我有事啊。”莼兮无法理解韩姬的话,这说不通呀。

“我本来就是好奇,所以才说要去看她。结果,我一提那花,她脸色就变了。当时也只是加深了我的怀疑,可我又特意让她与我们一同用膳。饭桌上,我与拂儿说得那些,也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没错,她是怕了,也不像是听闻什么恐怖的事情怕的。而是在隐藏什么。她神色慌张,说话唯唯诺诺的。实在是可疑得很。”

“这些,说不定是她害怕的表现呀。听了那些怪事,害怕也正常啊。”莼兮还想着要为淳吟解释一下。

“没错, 她可以害怕。”韩姬道:“可是,我听说她在被你带回翊坤宫之前,是在安嫔手底下做事的。而且安嫔在她得蒙圣宠之后,对她的态度可以说的恶劣之极。再加上,她有孕之后,安嫔还曾经想要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她即使再能忍,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全部忘却,还一点都不怪罪。”

“这些我之前也想过,可是这么久以来,我觉得淳吟与她额娘不同。她温婉有礼,知进退。这样的忍耐,她能做到,不算什么稀罕事情呀。再说,她有孕在身,即使对安嫔有恨,也不能做什么呀。不论如何,都还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莼兮还是无法接受韩姬的话,至少这么多天来,她看在眼里的那个女孩儿就是一个单纯的人。

难不成,这么多天,都是装出来的?淳吟也与佟若飞一样?用她那柔弱的外表伪装她内心的歹毒?

“可她在听见安嫔死的时候,先是震惊,再有一刻的笑容。虽然很浅,可我一直都盯着她看,自然没能漏掉。或者,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那不过是自然流露的喜悦。恨的人死了,自然也就高兴了。安嫔不是她杀的,她也没那本事。可是,安嫔会疯癫,却很有可能是她做的。”韩姬又耐心的解释道。

虽然莼兮嘴上仍旧不愿意相信韩姬的话,可她的内心其实已经承认了韩姬说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错了人,可却不得不信韩姬的这些分析。自己身在其中,自然无法看透,可韩姬不同。她突然的到来,或许就是让人露出破绽的好机会。

一时间,莼兮也迷茫了。这件事情,越来越乱,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沐卉还没找到,这下又牵扯到了淳吟的身上。

章节目录 第8章 清晰(一) 为了证明韩姬的猜测,莼兮让拂儿偷偷将花摘下送去陆文翰那里。

不出一个时辰,就见拂儿回来回话。

“娘娘,这东西果然有问题。”拂儿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陆太医说,这花本来就是一株有毒的花,这花瓣、花蕊都没什么大问题。这香味也没事儿,闻了也没出现异常。可陆太医做了实验,将花经折断,里面的汁液取出,喂食给老鼠,发现无碍。于是,陆太医又试了另一种,将汁液与花瓣磨成的粉末混合在一起,喂食给老鼠。发现老鼠有些不对劲,虽未死,可也不大正常,一直不怕疼的撞击关它的笼子。”

一听完拂儿的话,莼兮的脸色全变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就是令李碧春产生幻觉的毒物。

果然,又听见拂儿接着说:“陆太医将这混合的毒物与在安嫔娘娘体内发现的一比对,正是同样的东西。”

莼兮整个人已经瘫软在榻上,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信。

如今,铁证如山,淳吟就是给李碧春下毒的人。

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害李碧春呢?自己还有孕在身,为何不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她不可能有机会害死纳喇穆清或者李碧春,可却与她们的死都有些关联。

莼兮想到,是有人在她背后指使,只是一时间无法确定那个人是谁。

韩姬说,这件事情先不张扬,毕竟淳吟有孕,又是她的妹妹。若事情揭发出来,免不得莼兮也会受累。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岔子,惹人怀疑。否则,即使有玄烨作证,莼兮也难逃嫌疑人的身份了。

傍晚时分,莼兮与韩姬正在商议事情,就见拂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满脸的笑容,还险些没停住脚,撞倒门上。

“怎么了?”莼兮见她这般,也被逗乐了。

“娘娘看谁回来了。”拂儿从门后拉出一个人来。那人浑身脏乱不堪,脸上也被什么东西抹得看不大清楚,可莼兮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来。

在她消失的第三天,莼兮担心了三天后,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她究竟受了怎样的折磨,会把她变得这样。

沐卉见到她,也是满脸的笑容,轻轻的跪在地上,请了安:“娘娘吉祥。”

说不出的话,无法言语的心情,莼兮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几乎是扑了过去,将她紧紧的抱着。

眼泪,在这一刻决堤了。她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害怕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姬坐在榻上,看着紧紧相拥的她们,也感动得流下泪来。

沐卉对于莼兮来说,并不是什么奴婢,而是珍惜的亲人。她失踪,她没有消息的时候,只有莼兮是最担心,最难受的。现在好容易回来了,哪怕是这个样子,也是高兴的。无论受了怎样的苦,遭受了怎样的罪,但她们再一次相见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先让奴婢带沐姐姐去梳洗一下吧。”拂儿也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小声说道。

“是啊,让她先去收拾一下,人回来了,该高兴的。”韩姬也点点头,走过来将莼兮扶起来。

在韩姬的劝说下,莼兮才终于松开了沐卉,让她跟着拂儿下去,梳洗一下。

不一会儿,就见沐卉端了一个乌漆小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盏茶,恭敬的端到韩姬与莼兮身边。

看着沐卉面上没有伤痕,莼兮才松了一口气。忙叫她将茶盘放到桌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她的身子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将一直纠结的心松开了。

“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韩姬轻声问道。

莼兮让沐卉端了一方圆凳,坐在她跟前,才见沐卉回话道:“其实,那天奴婢与娘娘分开后,就着急的往启祥宫去了。到启祥宫门前的时候,曾与一位宫女撞见,当时着急,也没在意。可后来奴婢进去看到那乱糟糟的场面,还看见了穆贵人的尸首。当即就觉得那宫女有些可疑,便立刻追了出去。只可惜,为时已晚,并没有找到人。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奴婢又看见一个侍卫从启祥宫里出来,偷偷摸摸的,觉得可疑便跟了上去。”

韩姬与莼兮安静的听着沐卉的叙述:“只是没想到,很快就被他发现,而且还被打晕关了起来。”

听到这里,莼兮的心又是一紧,没想到沐卉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正要要问,却又听见沐卉说道:“可是,当奴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屋之中,当时就着急的想要逃出去。没想到,奴婢却意外的在那屋中的床上看见了穆贵人。”

“什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莼兮大惊,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躺在一个小屋的床上?而且面目全非,沐卉怎么就能肯定是她呢?

“的确是她,应该也是被弄晕了,放在床上的。而且,她的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反而在右手的虎口处有一点伤。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宫女的衣服,奴婢下意识的觉得,她应该就是奴婢当时撞到的那个宫女。虽然匆匆一面,可衣服的颜色很像。为了弄明白,我就干脆坐在那里等她醒来。没想到,她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也多亏了那屋子里,有人准备了吃的,不然我也没力气逃出来了。”

“她没死,那死的人是谁?”莼兮又问。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纳喇穆清好端端的被人杀害也就罢了,什么仇恨非要将她的容貌给毁了,原来是想要掩人耳目。那既然尸体不是纳喇穆清的,那死的人会是谁呢?

“应该是芳菲。”沐卉接着说:“奴婢一直等到到她醒来。她一见到奴婢,也被吓到了,应该是没想到奴婢会在那里吧。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后来在奴婢的逼迫之下,也只好说了实话。原来,她是因为自己的两位小阿哥都是被安嫔给害死的,所以对安嫔十分怨恨。可她见安嫔疯疯癫癫的,又碍于身份,也不能将她怎样。可芳菲不同,芳菲是安嫔的亲信,害死小阿哥的事情,她也有份。所以,穆贵人就找到了芳菲,当时芳菲也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清醒,嘴里胡言乱语的。穆贵人见了,更是气愤,拿起藏在身上的匕首就捅了过去。可一见人没了呼吸,也被吓到了,慌了起来,将屋子里的门窗关得死死的,怕被人发现。可没想到,还是给人发现,突然就冲进来一个侍卫,说是要帮她。便拔出插在芳菲身上的匕首,将她的脸划花,还叮嘱她换一身宫女的衣服偷偷溜出去。当下穆贵人心里乱得很,根本没来不及多想。见有人帮她,便立刻照着做了,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出门呢,芳菲的尸体就被人发现。原来,那侍卫竟然在匆忙中将芳菲的尸体丢到了安嫔门前。芳菲身上又穿着穆贵人的衣裳,自然就被人想成是她了。她一急,没等那侍卫回来,就偷偷的溜出去,刚好撞见了奴婢。”

“你说小阿哥是被安嫔害死的?怎么回事?”韩姬问。

“听穆贵人说,小阿哥之前在安嫔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与安嫔有了感情。那日也吵着要去见安嫔,可没想到安嫔会怒斥于他,还将他赶了出来。小阿哥回去之后就开始不对劲,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断气了。”

“安嫔那样应该是中了毒,产生了幻觉,才将小阿哥赶出来的。”韩姬又说,面上已经全无笑意,深思起来。

“那现在穆贵人呢?还有那个侍卫都在哪里?”莼兮问。

沐卉道:“奴婢是趁着那侍卫进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将他打晕了,才出来的。现在,他们还在那个小屋里,奴婢将那侍卫绑起来了,至于穆贵人,她还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没敢跟奴婢出来。”

“她不出来,也有好处。只是现在安嫔已死,事情又变得复杂了。”韩姬说道。

“什么?安嫔死了?”沐卉大惊,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三天就又出了一条人命。

莼兮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沐卉忙说:“会不会是那侍卫杀的?他功夫不弱,奴婢逃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他分神,也没那么容易打晕他。”

“应该不是。”莼兮摇头:“看着安嫔的死,像是有人报仇。你说穆贵人没死的时候,本宫还在想是不是她做的。可又听你说她昏迷了两天,又一直跟你在一起。想来也不是她做的了,她也打不过安嫔。看来,是有人对安嫔怀恨在心,借着这个机会除了她。只是,现在最有可疑的人,都不可能了。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瞧着今天佟贵妃和敬嫔的样子,觉得可疑。”

“现在猜测这些没什么大用。那侍卫才最奇怪,把他拿来问问,便清楚了。”韩姬提醒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侍卫才变得莫名其妙起来,我看不妨从他身上找到真相。”

莼兮觉得韩姬的话有理,便半刻不等闲的,让沐卉带路。韩姬与雅楠也跟着一同过去,那侍卫会功夫,可不能让他逃走了。莼兮还让拂儿去通知了张鹏翮,说是有了线索,让他先去翊坤宫等着。

章节目录 第9章 清晰(二) 在沐卉的带领下,她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之前沐卉被关的地方。那是宫里一座僻静的宫殿,没有侍卫把守,里面也早已经是杂草丛生了。大概就是看中了不会有人来,所以才敢把沐卉与纳喇穆清藏在这样的地方。

她们打开门,看到被捆得牢牢的侍卫正在挣扎,旁边的纳喇穆清也被绑着,只是要比那个侍卫看起来好很多,也没有挣扎的痕迹。似乎已经料到莼兮她们会来,所以面上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沐卉将堵住纳喇穆清嘴的帕子拿了下来,纳喇穆清缓了缓,小声道:“没想道,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我也没想到,一向柔弱的穆贵人,会有胆量杀人。”莼兮浅笑一声,与韩姬一起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那是她该死,况且,我并不是故意的。”纳喇穆清眼神凌厉,仿佛提到这件事情,都会让她的内心煎熬。

“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重要呢?”韩姬道:“重要的,是结果。是人死了,是你逃了。其实,只是死了一个宫女罢了。哪怕是启祥宫的掌事姑姑,她也终究只是个宫女。你最不该的,就是将她的脸划花,假装成你的模样。”

“我没有。”纳喇穆清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看了一眼墙角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侍卫,又回头看向莼兮:“是这个人,是他。”

“是不是他又如何?谁知道呢?还不是得算到你的头上。”莼兮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错杀一人,已经引得整个宫里都人心惶惶的了。”

“那是她该死,若不是她帮着安嫔害死我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会成这样?上次我流产,也就罢了,算是那个孩子没有福气。可这回又算什么?小阿哥已经快三岁了,可是却在见完她们之后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不怪她又能怪谁呢?”纳喇穆清冷笑着说道。

“小阿哥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都没人能弄明白。可当时在场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空口无凭,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无法证明,小阿哥是不是安嫔所害,你又何必再怨恨于她?况且,她现在已经离开了人世,你恨也已经没用了。”莼兮道。

纳喇穆清一皱眉,有些没明白莼兮话中的意思:“你说什么?死了?谁死了?”

“芳菲是你亲手所杀,安嫔也在今天早上刚刚死了。而且死状与芳菲的极其相似。”韩姬的眼神在穆贵人与那侍卫之间游移,想从他们的表情里发现些什么,可却依旧只见惊讶。

他们都很惊讶李碧春会突然死亡,也惊讶她的死状与芳菲一样。毕竟,造成芳菲如此模样的罪魁祸首,是他们。可害死李碧春的却是另有其人。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也不知是纳喇穆清想明白了,还是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只见她大叫了起来:“不可能,她怎么会死?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她怎么会那样容易就死掉了?”说着,她也看向了那侍卫,可随即就明白,不会是这侍卫杀的。

究竟是谁杀了李碧春?

“现在外面可都传言是你的魂魄害了安嫔呢。”韩姬轻笑一声,突然站起身来,挥手让沐卉将纳喇穆清带走。既然她们问不出什么,只好交给张鹏翮了。至少,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半,另一半是什么,相信很快就会知道的。

“安嫔不是我害得,我巴不得她死,可她真的不是我害得。”纳喇穆清见她们不再听自己的话,有些着急,大叫了起来。然而,韩姬也不愿搭理她,带着莼兮就往外走。

那侍卫被绑的很死,要带回去很不方便,沐卉与雅楠只好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打算从新绑过。看他的样子,也是个嘴硬的,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她们也不是这方面的高手,交给张鹏翮应该更好。

可没想到,在重新绑绳子的过程中,那侍卫竟然挣脱开来,就要往外跑。

沐卉连忙去拦,雅楠也跟了过去。

在经过莼兮的时候,还险些将其撞到,只是莼兮走在前面,也没想过侍卫会逃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沐卉与雅楠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莼兮惊讶的看着他们,不一会儿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纳喇穆清身边也没了人看着,竟然也想挣开绳子跑。只是,她毕竟动作慢,且莼兮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一回头,就看见纳喇穆清边解绳子,边往另一边躲,大概是想找地方藏起来。

“穆贵人何必如此费力,待会儿到了,自然有人为你解开的。”莼兮追上她,拦在她面前。

纳喇穆清愤恨的看了她两眼,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逃,只得认命的乖乖站好。

不久,雅楠和沐卉就回来了。

“人呢?”见只有她们二人回来,莼兮忙问道。

“丢了。那个人对这周围很熟悉,我们跟丢了。”雅楠低下头来,走到莼兮面前,很是抱歉的样子。

“那赶紧回去,让张大人派人去找吧。这宫里虽大,一个侍卫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莼兮与韩姬带头往回走,沐卉与雅楠忙拉上纳喇穆清也跟了上去。

天已经黑了,她们走在路上也鲜少见到人,这一次也不似上回碰见了谁,一路上都很顺利。

回宫的时候,看见玄烨与张鹏翮都在,淳吟也被迫坐在一边陪着。

见到莼兮回来,玄烨忙起身迎了上来。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的要见他,自己又去了哪里?”

“沐卉回来了。”说完,莼兮便立刻招了沐卉进来。

玄烨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沐卉带回来什么线索了,可在场毕竟还有淳吟,刚想要开口让她回屋去,就见莼兮走到她面前:“妹妹也在这儿坐的久了,这些事情也与你无关,怕你听了害怕,也吓着肚子里的孩子,先回去歇息吧。”

淳吟狐疑的看了四周一眼,也没敢多留,站起身来对着玄烨微微一拂身:“那嫔妾就先回去了。”

见玄烨点了头,淳吟才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幻儿出了大门。门前,看见雅楠身后躲着一个人,想要看明白,却又听见莼兮道:“早点回去歇息。”

淳吟也没再逗留,心中虽然好奇,可也没能去将雅楠身后的人给揪出来,只得走开了。

见淳吟的房门关上,莼兮才让雅楠带着人进来了。

玄烨一看,那人穿着宫女的服饰,低着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一旁的拂儿叫了起来:“穆贵人。”

玄烨一惊,忙让那人抬起头来。

纳喇穆清颤抖的抬起了头,自知这一切已经无法避免,立刻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

玄烨看着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可心中却是有万个未解之谜。一旁的张鹏翮也被这一幕给吓到,小声问道:“穆贵人不是早就……”

“还是请穆贵人,自己说个明白吧。”莼兮道。

“等等,还是先派人将那逃走的侍卫抓起来。”韩姬阻止道。

“对对对。”莼兮点头,忙让人准备了笔墨,正欲将那侍卫的画像画出,却见韩姬夺过笔,在纸上飞舞了几下,一张相似度极高的人像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没等莼兮惊讶够,韩姬已经将画像递给了玄烨:“皇上,先别问为何找他,待会儿会说明白的。再不能耽误下去了,先找到再说吧。”

玄烨虽然有些不明白她们在着急什么,可看她们的样子也是怠慢不得,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忙找了人将画像带出去一一排查。

吩咐好一切,玄烨才回头来问原因。

见纳喇穆清不说话,沐卉只有跪在一边,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一开始,玄烨与张鹏翮都还不愿意相信,可看纳喇穆清没有搭话,又活生生的跪在这儿,只好信了。

纳喇穆清一直在哭,几乎已经成了泪人,她嘴里根本听不到一句连贯的话。不知道是见了玄烨害怕,还是有意想要为自己开脱,她什么都不肯说,玄烨也无奈,只好让张鹏翮将人带走,慢慢查问。

玄烨也无心再继续逗留,寻了借口也回了乾清宫。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每个人来说,都觉得匪夷所思。特别是纳喇穆清死而复生的事情,已经让莼兮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早晨,刚发现死状凄惨的李碧春,晚上就亲眼见到了死而复生的纳喇穆清。

她突然有一点期待,期待三天后,李碧春也会突然从某一个躲藏的地方出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谎言,一个错误的迷局,而不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杀怒。

可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发生的一切,可事实就是事实,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现在纳喇穆清之死已经明白了,可李碧春之死却又令人费解了。

一时间,莼兮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

李碧春树敌虽多,可也不至于有人敢杀害了她,还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或许,在等待侍卫被找到的同时,咱们也该去见见她了,或许从她的嘴里,可以知道些什么。”韩姬道。

韩姬的话令莼兮陷入了沉思,其实她不愿意去问,她怕自己会打破了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章节目录 第10章 清晰(三)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进房间,透过窗户上的细缝,蔓延到榻上。

莼兮与韩姬正坐在围塌上用早膳,榻上的小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两人商议着要怎么开口去问淳吟,到底莼兮有所顾虑,不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淳吟联系在一起。她想要用最温和的方式去问,韩姬却觉得这样问没有效果。

两人争执不下时,拂儿走了进来。

“娘娘,张大人那里有消息传来。”拂儿走上前,打断她们的谈话。两人闻言都抬起头来,期待的看向她。

“那侍卫找到了。”拂儿继续道。

“噢?”莼兮一喜,放下碗筷就要从榻上下来,却被拂儿拦下:“只是……只是在抓捕的过程中,死了。”

原本满脸的笑容,却听完拂儿剩下的话,整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等待了一晚上,好容易找到的人,竟然又死了。为什么每一次有一点线索,有一点希望的时候,总会有更大的失望跟着过来呢?

“怎么回事?”韩姬也焦急起来,放下手中的汤匙,端起旁边的一杯温水小啄了一口,让自己也镇定一下,这才抬起头来问拂儿。

“今天一早,就已经发现了那人的行踪,当下就进行了围捕。可没想到,刚一抓到人,正准备要回来,他觉得自己没有逃走的机会,当即就自刎了。”拂儿接着说道。

“那人的功夫不错,就算被抓到,也应该会寻机会逃走,怎么会突然就死了。”韩姬分析道,想着昨日见到他逃走的样子,应该熟悉宫里的每一条路。能有机会从雅楠手里逃走的,功夫也不会很差,可他今天不逃了,怎么就自杀了呢?

拂儿表示也不明白,可莼兮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

“去哪儿?”韩姬来不及反应,看她走了,才跟了过去。

莼兮径直走到淳吟的房门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动作流利迅速且很用力。

淳吟正小口吃着碗里的东西,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住,手上的碗也没拿稳,掉到了桌上。

莼兮没给她机会说话,上前几步,看着一桌子的碟子盘子,伸手一推,全都散落在地上。

淳吟这可是给吓傻了,不明所以的望着她,连后面跟过来的韩姬都给惊住了,站在门前没有过来。

“姐姐。”淳吟颤颤的叫了一声,从入宫以来,莼兮待她都是不错的,怀孕搬来翊坤宫后就更好了,也没见她发过脾气。这突然之间跑来闹一场,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她伸手扶住自己的肚子,怕她一怒之下,会伤及无辜。

“还知道本宫是谁啊,本宫以为你已经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了。”莼兮大怒,盯着淳吟闪躲的眼睛,大声吼道。

“妹妹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了?”淳吟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虽然猜到了她来此的目的,可面上依旧胆怯害怕。莼兮发脾气的时候,她不是没见过,她每一次都是站得远远的,现在却是想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还在装。”莼兮翻了个白眼,心中苦涩不已:“你种的花,本宫已经让陆太医检查过了,那东西是有毒的。而且,安嫔之前会疯,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你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么?”

“淳吟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淳吟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不去与她对视,到底心虚,说话都有些小声。

莼兮又道:“那昨晚,本宫带回来过什么人,你总见到了吧?”

“不过匆匆一面,哪里知道究竟是谁呢。”淳吟仍然不肯承认,低着的头更加往下压了压。

“你——”莼兮气节,扬起手来,就想要打下去,却被韩姬拦住了。

莼兮莫名的看向韩姬,不明白她的意思。

韩姬却看着淳吟,笑道:“你不认也罢,那我们只好将那些花送到张大人那里,再向皇上禀明一切。到时候,就算你肚子里有龙裔,相信皇上也不会轻饶了你。”

淳吟一怔,有些不安。

韩姬接着说:“如果你想置身事外,最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淳吟犹犹豫豫,莼兮恨恨的看着她,低吼道:“你到底还是郭络罗家的二小姐,是本宫的妹妹,你只要告诉我们实情,本宫会想办法替你隐瞒的。否则,事情闹到了皇上那里,没人保得了你不说,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也不想,做别人的替罪羊吧。”

“我没有杀人。”淳吟猛然抬起头来大叫一声。

“我们都知道你没杀人,可别人不知道。”韩姬说。

“没错,那毒药是我给安嫔下的。”淳吟终于开了口:“我之前在她身边,处处忍让,她依然不肯放过我。我实在是气不过,才想要教训她一下。我也是偶然间知道那花会使人产生幻觉,就想捉弄她一下。没想到,竟然让僖嫔给发现了。她逼迫我将药的分量下得重些,我没办法,只好照做。没想到安嫔会疯了,更没想到,连芳菲也中毒了。那天,穆贵人的小阿哥也在,想必也是吃了用毒药做的糕点,产生了幻觉。”

“这么说来,小阿哥的死,是你因为你下的药?在幻觉里不知不觉死的?”韩姬觉得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在幻觉里死去,这些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猜的。后来,我听说穆贵人很是怨恨安嫔,以为安嫔是杀害小阿哥的凶手。我很害怕,就问僖嫔该怎么做。她说会找人看着穆贵人的,若是她做了什么,我们立刻会知道。”淳吟继续说:“可没想到,穆贵人真的出事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啊。”

“原来,那个人是僖嫔派去的。”莼兮立刻明白过来,看来那侍卫的死,也是瑾瑜早就安排好了的。

“什么人?”淳吟不明白的看着她。

“你不知道?那你可知道,那日在启祥宫死的人,究竟是谁?”莼兮问。

淳吟看了莼兮两眼,又看向韩姬,再回头看莼兮:“不是穆贵人吗?”

“好了,看来问你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昨晚你是不是跟僖嫔通过信?”韩姬问。

见淳吟点头,韩姬也没再逗留,知道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大用,便带着莼兮离开了。

“姐姐为什么不问了?”一回到寝殿,莼兮就问韩姬道。

“问不出什么了,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穆贵人没死,死的是芳菲这事儿。看来,唯一明白事情的就是僖嫔了。”韩姬坐下,喝起茶来。

最近几天都在宫里与莼兮同吃同住,对她宫里的茶可是最为喜爱的,只要坐下,便会让人沏一盏茶来。

“现在看来僖嫔是最有嫌疑的了。如果那个侍卫真的是僖嫔的人,难保她不会再让另一个人将安嫔杀了。”莼兮说。

韩姬却不同意她的看法:“她没那个必要。依着僖嫔的性子,既然已经假借他人之手,将穆贵人关起来,将小阿哥害死,再将安嫔打入冷宫,已经达到她的目的了。更何况,安嫔已经中毒,若是她也与小阿哥一样,产生了幻觉,那终有一天也会不明不白的死了。何必再去费事,特意找人杀了安嫔。”

听完韩姬的话,莼兮也觉得有理,可看安嫔的死状,也不是自杀,也不可能是自杀。如果凶手也不是僖嫔,那会是谁呢?

“你不是一直认为佟贵妃和敬嫔与这事情有关吗?”韩姬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莼兮茫然的看向她。

“既然有所怀疑,不妨试一试,或许能找到答案的。”韩姬接着说道:“想必穆贵人在张大人手中也未必就能说出些有用的话来。既然事情因为她而起,不如也就她而结束。你让皇上,将所有嫔妃都召集到一处,然后公审穆贵人。相信总会有人露出破绽。”

“姐姐何以如此认为?”莼兮不明白,韩姬的意思。若事情与佟若飞有关,照她的习惯,一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就算公审纳喇穆清也没什么大用才是。

“你不是说过,敬嫔与穆贵人关系挺好的么。”韩姬笑道。

“是啊。”莼兮点点头:“从入宫的时候起,就已经算是好姐妹了。这几年相互扶持,也多有来往,关系一定不一般的。”

“那就有戏了。”韩姬自信的一笑,她坚信,那一刻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虽然还能完全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可到时候,一定会有人给她一个完美的解答。

莼兮望着韩姬的表情,好半响,才明白了过来,也跟着露出一抹笑容。两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事情,很快就可以弄得明白了。

莼兮让拂儿去乾清宫守着,只要玄烨下朝回去,就将自己的意思告诉玄烨。

她们现在,只要好好的等着。一出精妙绝伦的戏码,很快就会上演了。

事情已经越发的清晰了,只要再有一步路,相信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对于李碧春,虽然莼兮不喜欢,却也感念她曾经救过自己。在最需要的时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想起自己。

或许,她需要一个真相,需要还她一个清白,得以让她死得瞑目。

章节目录 第11章 清晰(四) 正午后,就有乾清宫的小太监过翊坤宫来传话,说是让各宫嫔妃都去慈宁宫议事。

“怎么会是去慈宁宫呢。”沐卉疑惑道。

“想来,这事儿也传到老祖宗耳朵里了。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得当着老祖宗的面处理不是?”莼兮笑道。

莼兮与韩姬带着沐卉她们就往慈宁宫去了,出门的时候,淳吟也有意要一起过去,却被莼兮拦下来。

“你就别过去了,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牵扯到你,本宫会向老祖宗和皇上说明的,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没给淳吟回绝的余地,就径直离开了。

到慈宁宫的时候,正好遇见王恬如准备进慈宁宫大门。

“姐姐,好巧呢。”莼兮笑脸盈盈,却看见对方一脸的漠然,不太愿意搭理。

自讨没趣儿,莼兮也不多话了,拉着韩姬就进了大门,却没来得及看到王恬如眼中的怨恨。

请了安,落了座。韩姬与以往一样,在昭圣身边放了一把玫瑰椅给她,虽然不大好意思,但韩姬还是坐下来。旁边就是莼兮,两人说话也方便。

昭圣一脸的严肃,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一直等着人到齐。

到了的妃嫔都在跟旁边的人搭话,也没太在意昭圣的不乐意。但都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看见玄烨进了门。

玄烨从进门开始也是板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这可是令在场的人都变得默不作声了。

这个时辰,突然将人都找来,是要干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忐忑不安,却只有莼兮、韩姬很是轻松。

玄烨四下看了一眼,便挥手叫道:“把人带上来。”

说完,门外久侯的张鹏翮与两名侍卫就将纳喇穆清带了进来。

纳喇穆清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可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王恬如更是一脸的惊讶,失声大叫:“妹妹,你怎么……”

但是更多的人是被吓到了,嚷嚷着有鬼。

“都给朕看清楚,这是人还是鬼。”玄烨听得烦心,大声呵斥道。

这下,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但依旧是一副害怕的表情。董心蕊已经吓得躲在了椅子里,不敢往这边看,头埋得死死的。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儿?”王恬如反应过来,走到纳喇穆清身边,跟着跪了下来。她扭头看向旁边跪着的纳喇穆清,想要找到个答案,却像是被无视一样,纳喇穆清一直的低着头不说一句。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儿?穆贵人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又活过来了?”马佳以晴虽也被惊到,可到底在宫里这么多年,很快就镇静了下来。眼神飘移,与莼兮的对上,莼兮对她微微一笑。

马佳以晴不明白莼兮的笑容是何意,可知道自己问的这么一句是很多人心中都想要说出来的,便又看向玄烨与跪在地上的纳喇穆清。

“讲!”玄烨坐回宝座之上,看了张鹏翮一眼,表示让他讲明事情。

张鹏翮上前几步,行了礼,便开口说道:“之前在启祥宫发现的一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当时,因为那尸体的穿着打扮与穆贵人的相似,而穆贵人也不知所踪,所以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觉得,死的就是穆贵人本人了。可大家都忽略了,当小阿哥死后,反常甚至有些疯癫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小阿哥的养母安嫔、一个是小阿哥的生母穆贵人,还有一个是启祥宫的掌事姑姑芳菲。”

话说到这儿,就有人开始议论了,但被昭圣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话,只得安静的听下去。

“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毁容了,无法辨认。而当时安嫔好端端的就在屋里,穆贵人不见了,芳菲不见了。可是现在大家都看到,穆贵人活生生的在这儿呢。所以,死的应该是芳菲了。为了确认,微臣请好几人反复检验过那具尸体,也更加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就是芳菲无疑。”

张鹏翮说道这儿,大叫都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芳菲是怎么死的,微臣也有了更加确定的结果。发现,芳菲是被一刀捅入胸口,失血过多而死。她身上的伤痕,面部的毁容全都是在死后造成的。”

“凶手可是安嫔吗?”底下有人问了一句,抬眼一看,正是王恬如。

“凶手是谁,可就要问问穆贵人了。”张鹏翮表示自己不太明白,退了几步,站到了一边。

听见张鹏翮提到自己,纳拉穆清早已经被吓得发抖,眼泪跟水似的,不停的往下掉,可一直没有说一句话。脑袋也一直耷拉着,没有看向任何人。

王恬如又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纳喇穆清,小声问了句什么,却也没有听见回答。

“沐卉,你来说。”玄烨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一直等着纳喇穆清开口。

沐卉听见叫自己,连忙从莼兮身后走了出来,也跪在了纳喇穆清后方,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描述了一遍。

她的话刚一说完,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呼吸声,安静得可怕。

突然,昭圣将自己身边的茶杯往下一扔,正好碎在纳喇穆清跟前,吓得她哭着磕了几个头,额头都被碎片给划出血来。

“宫里,岂能留着这样歹毒心肠的人。”昭圣大怒:“那侍卫现在在哪里?”

“回太皇太后,人今儿早晨找到了,可惜自刎当场。”张鹏翮回道。

没人愿意相信,一向胆小怕事的纳喇穆清会有杀人的一天。如今,那侍卫已死,谁都不知道幕后的主使人究竟是谁。可毕竟人是纳喇穆清杀的,看她的模样,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也就是认了。

“那安嫔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儿?”昭圣强压着怒火,接着问道:“是不是也与穆贵人一般,找个人替上了,安嫔现在也被人关着?”

“没有。”张鹏翮回答得很肯定:“微臣确认过,枯井里的尸体,确实是安嫔本人没错。至于为什么要向芳菲那样,死后再将其毁容,这微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模仿犯案。”

莼兮心中松了一口气,也多亏了早前就叮嘱过他不要说出李碧春中毒一事。否则,这牵连到淳吟,就更找不到杀害李碧春的真凶了。也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希望,淳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什么意外。

“还未查到杀死安嫔的真凶吗?”昭圣又问。

张鹏翮正要回话,却突然见莼兮站起了身,她走到纳喇穆清跟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王恬如。回过身,对着昭圣和玄烨行了礼,说道:“老祖宗,这安嫔之死,死的蹊跷。臣妾听闻,之前宫中有传闻,说是穆贵人的鬼魂杀死了安嫔。可今儿一看,穆贵人好端端的呢,也就不能有鬼魂一说了。可这安嫔死的时候,穆贵人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该解释解释啊。”

“还要如何解释?刚才你自己身边的宫女也说了,穆贵人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安嫔已经死了。”纳喇穆清没说话,一边的王恬如倒是急了。

莼兮掩嘴笑了,又说:“那侍卫可是在穆贵人醒来之后,安嫔死后才出现在沐卉面前的。保不齐,这侍卫就是穆贵人自己的人。那些话,也都是编来给沐卉听的,为了洗脱自己杀害安嫔的事实嘛。”尽管已经知道那个侍卫应该是瑾瑜的人,可若是将瑾瑜抖出来,必定会牵扯上淳吟。到时候,瑾瑜随便找个借口脱身,那苦的可就是淳吟了。

“胡说。既然已经杀害了芳菲,如果真的想要害死安嫔,何必再遮遮掩掩的。”王恬如急切的否定道。

“杀一个宫女,与杀一个嫔妃可不能一样吧?”莼兮又说道:“更何况,穆贵人可是一直认为安嫔与芳菲就是小阿哥猝死的罪魁祸首。她连芳菲都杀了,这主子也没道理会放过不是?”

“不会的,她不是杀害安嫔的凶手。”王恬如极力的否认。

“如果她不是,那会是谁呢?”莼兮低头看向王恬如,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从王恬如的眼中,莼兮看到了恐惧、仇视、害怕。

“这……”王恬如向来是能言善辩的,这个档口却无力反驳了。

“不管是谁,恐怕与安嫔的怨恨都不小呢。”韩姬接着说道:“如果这人不是穆贵人害的,恐怕也是与穆贵人有关的人吧。看着,倒是向在为穆贵人报仇似的。不然也不必将安嫔杀了,还弄得与芳菲的死一样。要知道,之前芳菲的尸体可是一直被当成了穆贵人呢……”

韩姬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看见纳喇穆清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坐在一边的韩姬,大声道:“是我,人就是我杀的。”

一直不开口,一开口就承认了罪行,这一转变让所以人都震惊不已。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莼兮都被她突然的一句话给吓住,倒退了几步,错愕的看着她。

人不可能会是纳喇穆清杀的,她现在承认无非是想要替人顶罪。

是谁呢?

莼兮与韩姬一齐看向了跪在纳喇穆清旁边的王恬如。

章节目录 第12章 清晰(五) 王恬如也是一脸的不相信,她慌张的看着纳喇穆清,想说什么,却又哽咽在喉咙,说不出来。

“人是我杀的。”纳喇穆清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向正前方坐着的昭圣、玄烨还有太后,她满脸的认真,又带着一种坚定的眼神,惹得一旁的莼兮都有些不愿相信:“我恨她,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失去两个孩子。上一次流产也就罢了,我当是孩子没福气,不能与我相伴。可我的小阿哥不一样。他三岁多了,能说会跳,还会逗我开心。他只不过是去看看自己的养母,结果一回来就莫名的死了。安嫔平日里怎么对我,对他都无所谓。可是,她不能杀了我的孩子。不能。”

听着纳喇穆清的话,所有人都微低着头。虽然在场的人,大多是没有怀孕生子的,可作为一个女人,谁都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

马佳以晴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连方才害怕得躲避不敢抬头的董心蕊,此刻也已经开始掉泪。

莼兮的眼眶已经红了,她们都是母亲,都失去过孩子,更能体会纳喇穆清口中的痛与怨恨。

“你流产之事,不是一场意外吗?御药房的小太监,朕也已经处死了。怎么又说,与安嫔有关。”玄烨听完她的话,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虽然心中有气,可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那碗药,是安嫔特意安排好的。只是,她一开始想要毒害的,并不是我腹中的孩子,而是郭贵人的孩子。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那小太监会送错了药,见原本给郭贵人的药,送去了我的屋里。”纳喇穆清说着就看向了莼兮,眼中怨恨异常。

莼兮忽然觉得,自己没让淳吟过来,就是正确的选择。本想极力将这些事情与淳吟撇开关系,没想到,纳喇穆清是知道那时候她流产的真相。

恐怕当时不说,也是碍于佟若飞与李碧春吧。

“这是什么话?”昭圣与玄烨同时看向了莼兮,昭圣立马问道:“郭贵人人呢?”

“淳吟身子重了,近来又听闻宫中的恶事。身子不大好,所以臣妾就没让过来。”莼兮小声的回答道。

“那你可知穆贵人所说的事情?”昭圣又问。莼兮提到淳吟的身子,昭圣也就没计较,毕竟龙胎最为重要,这样的场合也确实不适合孕妇过来。

“臣妾哪能知道这些。”莼兮说:“当时将郭贵人接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提过。更何况,郭贵人不是好好的么,安嫔是不是下药要害她,谁也说不清楚呀。”

“如今安嫔已经不在了,事情究竟如何,也无*证。可不管安嫔是否做过这些,你都不应该如此歹毒的将她与芳菲害死。还闹得整个宫里都人心惶惶的。若真的错了,做了这些狠毒的事情,告知哀家,告知皇上,自然有人会为你做主。”听莼兮这样说,昭圣也没再计较那件事情的真相,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今天的事情上。

“臣妾一时糊涂。”纳喇穆清又猛地磕了几下头。

一旁跪着的沐卉想要开口,可抬眼看向莼兮,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说,却见莼兮看向了韩姬。

韩姬知道她们是想说李碧春不会是纳喇穆清杀的这样的话,可她更知道了今日纳喇穆清已经铁了心的,要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若继续争执下去,恐怕会牵扯更大。

韩姬轻轻摇了摇头,莼兮会意,也回头对沐卉摇了摇头。

“事情真的是穆贵人做的吗?本来还以为穆贵人是个温婉之人,没想到人一旦有了仇恨,就变得不同了。”一直坐着没有开口的瑾瑜却突然说话了。

莼兮回头看向她,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可害怕她说些不必要的话,再将淳吟的事情给抖出来。

瑾瑜冷笑一声,回看了一眼莼兮,又看向低着头不再说话的王恬如:“臣妾可是听说,安嫔死的时候可是有一场激烈的打斗呢。也不知那侍卫能不能打得过安嫔。”

“你这话什意思?僖嫔娘娘是在怀疑我吗?我都已经承认了,人就是我杀害的,还要如何?”纳喇穆清大声的吼道,本以为自己认了罪,事情就要结束了,可没想到半路又有瑾瑜出言质疑。

“这宫里的侍卫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即使安嫔的功夫再好,也未必就是一个侍卫的对手。”听见瑾瑜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佟若飞也跟着说话了。

莼兮又看向了佟若飞,却见她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在看戏一样。这偶尔几句话,却像是在评书似的。

佟若飞一开口,一同看过去的还有沉默着不说话的王恬如。她满脸的疑惑,又带着愤怒与心疼。莼兮一回头,就见她立刻将头埋了下去。

“张鹏翮,在追捕那侍卫的时候,可知道他的功夫如何?”玄烨朗声问道。

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张鹏翮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听见玄烨又问了一声,才走上前来。他用余光瞄了一眼韩姬与莼兮,见她们都轻轻点点头,便开口回答说:“那人的武功不弱,虽不知安嫔娘娘的功夫究竟如何,但那侍卫一定是位高手。微臣抓捕的时候,也废了好大的劲。”

玄烨点点头,表明已经清楚,张鹏翮这才又退了回去。

“皇上,事已至此,所有的罪孽都是因为嫔妾一时的怨恨引起的。”纳喇穆清又说道:“那侍卫是嫔妾的人没错,也是嫔妾安排他去杀了安嫔的。失子之痛,嫔妾实在无法一忍再忍。安嫔平日里发发脾气,倒也就罢了。她不该残忍的对一个孩子下手啊,他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好好跟自己的皇阿玛相处,就命丧他人之手。嫔妾知道,自己罪过,只求皇上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错在嫔妾,嫔妾愿一力承担。”

“既然你已经认罪,也念在死去的小阿哥身上,朕可以对你的家人从轻发落。”玄烨叹了一口气,答应了她的请求。

“多谢皇上。”纳喇穆清又狠狠的磕了几个头,然头抬头看向玄烨,柔声的说:“皇上,若有来世,嫔妾还想与你为伴,只期盼皇上可以忘却今生嫔妾的一切罪责。”

玄烨没再看她,心里难过,别过头去,却又正好与看过来的莼兮对视。

莼兮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一个女人,一生就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纳喇穆清已经失去了她的孩子,她却仍旧渴望着在最后还能拥有哪怕一点点的,自己丈夫的爱惜。

纳喇穆清满脸的泪痕,扭头对着自己身边的王恬如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连她们身后的沐卉都没能听得明白。

可当纳喇穆清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王恬如已经不知受了怎样的打击,瘫软在地上,头也垂着,不敢抬头。

昭圣让人将纳喇穆清带下去,刚有侍卫上前来准备拉她起来。却见她自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她推开想要扶她的侍卫,望着跪在地上的王恬如,凄然一笑:“姐姐,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还有你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

王恬如猛地抬起头,却只看见纳喇穆清的一个背影。

纳喇穆清说完话,就猛地跑向了一旁的柱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撞破了脑袋,缓缓的滑落在地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清儿。”王恬如喊的撕心裂肺,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纳喇穆清抱在怀里。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别……别哭……”或许,她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她这猛烈的一撞,已经让她支撑不了。

或许,她还想好好的跟这个拥她在怀里的姐姐道一声谢谢,说一说心里话,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她必须死,必须现在死,不然会连累了她不想连累的人。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受到很多人的伤害。一直都是这个姐姐为自己承担,为自己出头的。是她连累了她,所以,她想要让一切都随着自己的死而淹没。

这是她今生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一件事情,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王恬如心痛到无以复加,她无法再说出什么话来,嘴里无声的喊着纳喇穆清的名字。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了。

虽然纳喇穆清所作的事情,是死罪,早晚会被赐死。可她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佟若飞依然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悲,虽然她用手里的绢帕抹了抹眼角,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流泪。

瑾瑜虽然惊讶,可脸上更多的是不满,不满纳喇穆清就这样死了,不满一切因为她的死而结束。

有些人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有些人也惊声尖叫着。

站在柱子旁边的是莼兮,而纳喇穆清冲过来的时候,也正好撞了她一下。她下意识的一回身,结果沾了一身的血。

鲜红的一片从她的脸上划过,沾满了她月白色的长袍。

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看到满手的血红色,忽然觉得一阵心寒。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13章 替罪羊 一切都似乎因为纳喇穆清的自杀而结束了,可她满心的以为,争斗会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消停。她却不知道,因为她的死,而使得矛盾与怨恨变得更加复杂。

莼兮不断的问着韩姬,自己是否做的错了,是否不应该为一己之私而害死了别人。

韩姬说,如果纳喇穆清不死,那受害的就会是淳吟,就会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自己的亲妹妹,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这一点牺牲,并没有错。

她们心里都明白,纳喇穆清只是失手杀了一个宫女,罪不致死。主子杀了奴才,实在是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就算是最后,也顶多就是降了位份,打入冷宫,被人厌弃罢了。好歹,她可以留下一命。

可往往,事情不会如你所愿,很多的人与事情都是那样的不得已。

没有人愿意一死了之,更多的人会宁愿苟活而不是好死。

况且,她死的并没有多么的光荣,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死得残缺。

可宫里,最终要的不是所有事情的真相,而是一个交代。一个可以让所有人信服的交代。

里面的疑点再多,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翻开,去论证。因为这些与她们无关,她们不必再为此费神。

明白这场结局的人,都知道,纳喇穆清是为谁而死,是护谁而活。

只是,她忘了,这宫廷里,永远不会停息的是争斗,是你死我活。

莼兮为了保全淳吟,她选择了不说,选择了掩藏真相。明知道凶手是谁,她却无法说出口来。

站在李碧春的灵位前,莼兮允诺,她会还她一个真相。虽然现在做不到,可她会努力的做到。

她感激李碧春在临死前对自己的信任,可自己却辜负了她的信任。让她的死变得莫名,让杀人的真凶依旧快活。

不,或许,那真凶现在比谁都难过。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她最无法接受的一种。

“不管以前我们之间有多少的争执,有多少的怨恨,但现在,我只会记得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只会记得,你曾经想要我帮你,想要解脱出来的那份真心。对不起,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将害死你的人说出来。可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付出成倍的代价。”

这是莼兮对着李碧春的灵柩说的最后几句话,是她今生对她唯一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从未想过,当初那个不可一世,娇纵跋扈的女子,最后竟然是不得好死收场。那一张原本漂亮的脸蛋,如今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承乾宫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佟若飞端坐在榻上,优雅的吃着宫女奉上的鲜果。她的服饰虽然用的是素色,依旧没能掩盖住繁复精致的绣花。

边上站着怜雪,她笑盈盈的指挥着刚刚奉上茶点的小宫女,出门之后要记得把门带上。

“娘娘,今儿一早敬嫔已经从启祥宫离开了,依着娘娘的意思,将启祥宫封存起来,暂时不会有人住进去了。”怜雪回到佟若飞跟前,小心翼翼的回话。

“启祥宫里原本住着的人都相继离世,未免再惹人非议,又闹出什么鬼啊怪啊的。”佟若飞懒懒的说道。

怜雪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启祥宫算不得偏僻,那外面每日来往的宫人也不少,怕是近来都是要绕着走了。”

“宫里的人记性说好便好,说不好倒也不好。只要没人提起,自是随着时间遗忘了这一段故事。”佟若飞苦笑:“穆贵人便罢,只可惜了安嫔。”

“娘娘不必可惜,穆贵人从入宫以来,承宠不多,运气也算不得好。有幸怀了龙裔,可孩子们却与她无缘。”怜雪见主子有些感伤,忙宽慰她道:“如今三番之乱也逐渐平定,朝中人才辈出,皇上也不必倚靠安嫔的阿玛。且安嫔之死,穆贵人自裁也算有了交代,李家又无人在京城,自然不会因为安嫔没了,便生出什么事端。娘娘早前也说过,安嫔的性子迟早要惹出大祸,倘若来日引火烧身,牵连了娘娘,反而得不偿失。”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外头有小太监通报:“娘娘,敬嫔娘娘请安来了。”

“传。”佟若飞示意怜雪不再说话,怜雪便转身开门去了。

今天是纳喇穆清死后的第八天,头七刚过,王恬如也终于愿意从她的灵柩旁离开。

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承乾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自在的画面。

“坐吧。”佟若飞轻声吩咐着,王恬如也没有请安,听她的话坐到了榻上。

“吃点东西吧,这几日你都消瘦了。”佟若飞递过一根银叉,上面叉着一小块的水果。

王恬如茫然的看着她,眼神空洞而无神。

“娘娘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轻叹着问,满满的都是怨恨。

“本宫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的。”见王恬如没有接自己手里的叉子,佟若飞只好往自己的嘴里送。

“你见过她了?”王恬如又问,眼睛直直的看着盯着她看。

佟若飞想起纳喇穆清死的前一晚。当她听到消息,说莼兮与韩姬出了趟门,带回了什么人,她就觉得不对劲。

后来,又传来消息,那带回去的人被张鹏翮带走了,她立刻让人打听。可没想到,结果会是那样。

她很意外纳喇穆清会活着,可同时也想到了纳喇穆清如果活着,那么李碧春死的真相很快就会掩藏不住了。

她偷偷去了关押纳喇穆清的地方,只与她说了李碧春死的原因,纳喇穆清就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佟若飞点了点头:“你当初做出那样的事情时,也没跟本宫商量过吧。这事情,只能这样做。本宫已经已经失去了安嫔,既然穆贵人也注定无法再翻身,就不能再连累了你。”

“当时,是我太冲动了。”王恬如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在知道纳喇穆清死后,对李碧春的一味怨恨,才使得事情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如果,她再等上一等,就一天,纳喇穆清也不必为了自己而死了。

“你知道就好。本宫当初就跟你说过,安嫔虽然刁蛮,也不会突然发狂的要杀人。当时,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就忍不住的冲去冷宫,将人给杀了。”佟若飞一提起这件事情,就来气,狠狠的将手中的银叉扔下,侧身躺在了靠枕上。

“可是……”王恬如突然站起身来:“可是娘娘也不必用这样极端的办法啊,难道就不能想一个两全的法子吗?”

“两全?”佟若飞被她一闹,就把刚躺下的身子立了起来:“要是有两全的法子,本宫会不用吗?牺牲一个穆贵人,换你活命,就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有时间,本宫会这样做吗?若不是你们自己不争气,起了内讧,本宫又何苦失去了左膀右臂呢?”

“若不是安嫔一再的伤害清儿,清儿也不会这样做的。”王恬如不满的说。

“你真的认为小阿哥是安嫔害死的?”佟若飞冷笑:“安嫔再没有脑子可她也明白,那是自己的养子。她曾经再不喜欢,也抚养了一段时间。以她的家世,即使将来没有子嗣,即使今日皇上与老祖宗对她有怨言,可也不会将她打入冷宫。她迟早都会翻身,到时候小阿哥还是会在她的身边长大,将来封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对她来说只有利。她会蠢到断了自己的路吗?”

听到佟若飞这样说,王恬如也跌坐回榻上,是啊,这一切都不过是纳喇穆清的疑心作祟。当初,她流产也并非李碧春的意思,不过是一场错误。

可她们无法理解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她们又怎能真正明白纳喇穆清会这样做的心情。

如果不是自己冲动,想要为纳喇穆清报仇,将李碧春从冷宫关押的地方放出来,残忍的杀了她。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就算纳喇穆清被人找到,那也完全可以怪罪到芳菲身上,找借口为她脱身。

如今,到底是她自己的一时冲动,害死她最好的姐妹。

她想起纳喇穆清临终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姐姐,不要再追究了,事情就从我这儿结束吧。”

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自己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如果不是宜嫔多管闲事,清儿也就不会被发现,不会死了。”王恬如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事儿虽然是因为宜嫔才揭开的,可这里面太蹊跷了。还有她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侍卫,究竟是谁的人?”佟若飞疑惑道。

“难道不是宜嫔的人吗?”

“这可不是宜嫔的作风,若真是宜嫔的人,那早就知道安嫔是谁杀的,更早就知道穆贵人没死。何必再大费周章的弄这么一出,来引出真凶呢。”佟若飞嗤笑道,今日莼兮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她的目的也显而易见。

王恬如疑惑道: “难道,这一切是有人计划好的?”

“或许,是一个意外的好机会。有人故弄玄虚,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想要将这事儿牵扯到更多的人。”佟若飞分析道。

“谁?难道是荣嫔?”王恬如猜测道。

“当然不是。荣嫔现在不愿意参与到这些纷争中来,又怎么会用心的设计出这样的局呢。”佟若飞摇头否认。

“那是谁?”

“本宫现在还无法确定,只是近日僖嫔有些反常,以后还是小心行事吧。”佟若飞想起当时纳喇穆清已经认罪,瑾瑜却突然出口为难。若不是自己开口,恐怕当时王恬如会忍不住承认了,为纳喇穆清脱罪。

“可僖嫔不是娘娘自己人吗?”王恬如有些不信。

“自己人又如何?安嫔与你不也同样都是本宫的人吗?那你为何要杀了她,破坏本宫的计划呢?”佟若飞突然横看了王恬如一眼。

王恬如心虚,不再多话,想想当日的情形,瑾瑜也确实有些古怪。

见她不说话了,佟若飞也不再说下去,思索着以后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15章 一往情深 初夏的风总是清凉中带着少许的暖意,没有烈火灼烧的日头,让人觉得舒适舒服。

“娘娘,今儿天气不错,可是要去外面走走。”沐卉看着坐在妆台前正在试戴花簪的莼兮。

莼兮一手拿着一支赤金点翠花簪,一手拿着一支赤金丁香花花簪在头上比划着,听见沐卉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哪一支好些?”

“都戴上吧。”沐卉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接过簪子为她插在发髻上,又从盒中取出一串淡黄色的碎珠流苏戴在左边。莼兮见了满意的点点头,微微一笑表赞同。

“那走吧。”莼兮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纱衫,戴上拂儿奉上的两对儿镂空雕花护甲,甩着手中的白色的绢帕就带头往外面走了。

拂儿与沐卉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径直去了御花园,一路上听着沐卉讲前几日她见到雅楠后畅谈一番,所得的新鲜事。

提到雅楠,莼兮想着也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韩姬了,近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鲜少来后宫。来了也就是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话说不到半日就走了。

“你可听雅楠说姐姐最近都去了哪里没有?觉得挺忙的,许久没有见到人。”莼兮边走边问。

“听说,韩大人前些天从王府里搬出来了,现下已经住到自己的官邸。”沐卉回想起雅楠所说,当时雅楠说这话可是满心欢喜,说是官邸住着虽不比王府那样宽敞,可住起来的感觉可是比王府里好得多了。

“搬了?”莼兮骤然停下脚步,有些无法理解,这怎么说搬就搬了,都住了这么久了,没道理无缘无故的就搬走了啊。

“是啊,说是韩大人之前与王爷闹了脾气,自己非闹着搬出来的,王爷想留也没留住。”沐卉接着说。

莼兮忽然沉默了起来,想了想又问:“那雅楠有没有说姐姐为什么会这样?”韩姬的脾性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发脾气呢?

“雅楠没说。”沐卉摇头:“可奴婢倒是从别处听了些消息来。”

“讲。”

“您还记得那位纳兰公子吧?”

“记得”莼兮点头:“那时候姐姐被人冤枉,他还来求本宫救人呢。他不是在宫里当侍卫么?”

“是啊,就是因为在宫里当侍卫,与韩大人相处得久了。那时候本来就已经对韩大人有感情了,现在恐怕也没变过。奴婢听说,前段时间有人瞧见韩大人与纳兰公子偷偷的在幽会呢。”沐卉的声音很小,怕被人听见似的。

莼兮皱眉,低声呵斥道:“别胡说,说不准是两人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人瞧见了,误会而已。再说了,姐姐心仪的人是裕亲王,尽管纳兰公子也很好,可毕竟不是姐姐心里的人。”

“奴婢省得。”

莼兮这又才迈开步子走,只是没什么心情再听她们说什么新鲜事情了,满脑子都是韩姬与纳兰容若的事情。

不知不觉的,莼兮已经走到了御花园里,找了座亭子坐下歇息。只是心情烦闷,想要回去,可见着拂儿与沐卉在一旁心情不错,玩得很开心,也不好说出来扫兴。

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亭子里,眼睛看着远处,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见沐卉与拂儿玩得累了,跑进来坐在她旁边。

“娘娘,怎么不与奴婢们一起玩儿呢。”拂儿一边用绢帕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一边看着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莼兮。

见她没反应,拂儿与沐卉相视一眼,使了眼色,两人同时伸出手来在莼兮身上挠痒痒。

莼兮被痒得四处躲,可左右都有人,想躲也躲不了,反而被挠得嬉笑不止,一瞬间也忘记了不开心,与她们打闹起来。

见莼兮被逗乐了,沐卉哪里肯放过她,三个人闹到了一块儿。莼兮寻了机会起身,小跑着要躲,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地上摔了去。

“娘娘。”沐卉与拂儿一齐尖叫,伸手要去扶,可人没碰到莼兮的衣角,就已经见莼兮的身子被人捞了起来。

“怎么如此不小心呢。”本以为来的人是玄烨,可当莼兮听见说话的声音,才惊觉不对。可整个人还在人家怀里,便挣扎着出来。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莼兮站稳了身子,又退了两步。

“是进宫给皇额娘请安的,她现下小睡着,就独自出来逛逛,没想到会遇见你。”隆禧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很是介意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还有那冷冰冰的口吻。

“原来是这样,本宫也觉得累了,正要回去呢,便不与王爷闲话了。”莼兮微微一笑,转身就要走,却被隆禧拦下。

“能和我聊聊吗?”隆禧看着她的背影,期盼的问。

“本宫与王爷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聊的。更何况,上一次要说的话,本宫已经都说了,现在、以后都没有话要与王爷聊。”莼兮没有停下,依旧往前走。

“等等,就几句,几句不行吗?”隆禧冲上前来拦下莼兮。

莼兮惊愕的看着他,想拒绝,可看到他满脸的期待,又说不出口。

“还请两位姐姐走开一下行吗?”隆禧又扭头对着莼兮身后的沐卉与拂儿说道。

两人同时看向了莼兮,莼兮没有说话,思绪紊乱。犹犹豫豫的,沐卉与拂儿只好稍微走远了一点,站到亭子外面的一棵树下。

“我知道,知道不应该再给你添麻烦。可是,没必要连说话都不可以吧。我也别无所求,只求你见面的时候,可以和颜悦色的聊两句。叔嫂之间,也很平常的不是吗?”

莼兮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只是想看到你过得好,仅此而已。”

听着隆禧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莼兮的思维更加混乱了,本来好一些的心情,瞬间又被带坏了。

莼兮看向他,冷冷的说:“王爷,如果想要我过得好,就不应该将我拦下。”

“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而已……”隆禧低下了头,委屈不已,他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今日能见到她,很意外,很惊喜。可是,她却是这样的不待见自己。

他想起三个月前,李碧春差一点将她掐死的时候,是他及时的出现救了她。那时候,她昏迷在自己的怀里,那样安静。他好想就那样抱着不松手,可是他不能,不可以那样做。

人生中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的遗憾。午夜梦回间,他总能回忆起他们每一次的见面,他们之间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心中的执念,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明知不可以,却还是偷偷的存在心中。不敢说,也不能说。他该向谁说出自己的爱恋?说出自己爱上了一个自己永远高不可攀的女人。

无望的爱恋,却只能被深深的埋葬!

莼兮看着这样的隆禧,心有不忍。那一晚突如其来的告白仍然留在记忆的深处。不可否认,隆禧与她年纪相仿,样貌出众,是一个备受女孩子喜欢的少年。

只是,他爱错了人,苦了自己,伤了别人。

她也想起,那一日隆禧的福晋,花了心思,费尽心机的只是妒忌,只是渴望自己丈夫的爱意。

“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福晋在家又该多想了。”莼兮的声音温和了些许,眼睛也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了旁边的地面。

隆禧心中苦涩不已,想着是否与她可说的就只剩下这些?

“她不会的。”

莼兮浅浅一笑:“王爷还是太不明白女人的心意了。本宫瞧着索卓罗氏对你颇好,又一往情深,王爷还是别辜负了她才好。”

“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我……对她好些已经是我所能做的唯一。她想要的,我给不了,给不起。”他多想说,那个女人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放在了你这里。他要不回去,也无法再分心去爱别人。

“王爷,有些东西还是应该给对的人。”莼兮抬头看向她,真挚的说道。

隆禧就这样望着她,看着她微微的转身,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鬼使神差的,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措不及防,莼兮被这大力的一扯,跌回他的怀抱。惊愕的抬头看着他满含深情的眸子,心中一苦,挣扎着要起身,却见他将自己紧紧的禁锢在怀中。

隆禧看着她,多年的感情压抑,仿佛在此刻突然爆发出来。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她可以不喜欢自己,可以不搭理自己,可以装作陌路人,可以忘记他曾经对她的好与恩。

可是,她怎能如此轻松的要他将自己的心意,轻易的转送给别人。

明知道做不到,明知道不可能,她怎能如此的狠心?

莼兮挣扎不得,心中恼恨不已。这光天化日,又是在御花园中,谁知道会不会被什么人撞见,传出什么闲话来。

可是这个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开,嘴里又不敢出声大骂,只得小声的喊着:“快放开。”

这样的场景,在别的人眼里,就像是在打闹的爱侣。

男人深情款款的拥着爱人,女人娇羞的躲在他的怀里。他们拥着在一起,软耳细语的说着情话。

隆禧像是魔怔了一样,丝毫不肯松开半分。他也不说话,死死的抱住她不撒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章节目录 第16章 愤怒 如果爱一个人太难,不如不爱。可这个世上,有所少人愿意放弃所爱?

有太多的感情是说不出原因,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在相爱的世界里,看不到别人,只为彼此而存在。可是在单恋的世界里,是没有幸福,没有祝福的。

每个人都渴望自己爱的人,爱的是自己。每个人,都会渴望相爱的诞生,而不是单恋的苦涩。

只是,在爱里,爱有多深,就要承受多大的磨难。

“你们在做什么?”震天的怒吼,仿佛整片天都要塌了。

一直躲在树下嬉闹的沐卉与拂儿听到这话,忙探出了脑袋。她们一时的高兴,一时的疏忽,一时的离开,却造就了一场理不清,道不明的误会。

她们看见玄烨怒火中烧的脸庞,看着他双手握紧的拳头,看着他涨红的双眼。

愤怒与恨就这样爆发在人前,毫不保留的,毫无理智的。

玄烨冲上前去,将莼兮从隆禧的怀里拉扯出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像她所担心的那样。这一幕终于被人看见,被一个最不应该的人看见。

她要如何解释?要如何让他相信,这不过是误会一场。

可是,真的是误会吗?

到现在为止,隆禧的眼中还是满满的爱与怜惜。谁能相信呢?相信他们之间还没有什么,相信她对玄烨的真心。

“你放开她。”看着被玄烨紧紧抓住的手,隆禧心疼的说道。

他忘记了自己方才也是这样的用力,也是这样的力气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忘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最应该说这句话的人。

他的眼里,只有莼兮脸上的痛苦与担忧。

他只是,不想她伤心。却殊不知,他的话,却刺伤了所有人的心。

玄烨猛然的松手,莼兮措不及防的跌坐在一旁。

怒火与妒忌已经将玄烨的心蒙蔽,他急红了眼,也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场合。

抡起拳头,照着隆禧的脸就打了过去。

隆禧如梦初醒,被玄烨一拳一拳的打着,没有还手,也无力还手。

只是他的眼睛依旧盯着莼兮,心疼她满脸的泪痕,心疼她的每一个眼神。

许是累了,够了,玄烨终于停手了。

退了几步,看着跌在一旁的莼兮,冰冷的眼神似乎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透了她的心。

轻轻的摇着头,莼兮想要解释,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安静的对视了很久,玄烨终于转身离开。

莼兮挣扎着站起来,追了上去。她想要喊,可是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眼泪无助的往下掉着,肆意的在她的脸上横流,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不知道玄烨走向了哪里,她无法看清那个决然的背影。

没有带走她,没有问她,甚至连她的眼泪都已经无视了。

无痛到无以复加,可又能如何?

她摔倒在地上,再爬起来,却又再一次的摔倒。

沐卉和拂儿站在旁边,想要去扶她,却被无情的推开。

隆禧从亭子里奔了过来,上前要扶她起来,却被她伸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滚!滚!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不管你爱的人是谁,可我唯一的爱的人,是他。只会是他。”

莼兮又一次挣扎着起身,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要走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但扬长的宫道里,走着这样一位失意的娘娘,不管是谁都只能避开。私下的揣测越发的不堪,她们开始杜撰起了各种这样的故事。

沐卉与拂儿心痛的跟在她的后面,同样的泪流满面。

看见乾清宫大殿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她依旧跪在台基之下,双眼无神的盯着那开合的宫门,却依旧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出现。

“娘娘,先回去吧。”这不知是拂儿多少次的提醒,只是莼兮都不闻。

跪在这里有多久,她已经忘记了,只觉得双腿已经麻木不堪。

一开始,沐卉与拂儿都还跟着她跪在这里,可都被她赶走。

送来的饭菜,她从没有动过。别人的劝说,她也从没有听过。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也都不敢说。

马佳以晴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破例出了自己寝殿到乾清宫劝过她了,可依旧没有任何的结果。

其余的嫔妃也都不敢过来,怕反惹得玄烨不痛快。

当然,玄烨一直没有召见过她,也没有传达任何的旨意。就像是不知道她在外面跪着一样。

也不知是要惩罚谁,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彼此对望却又不知。

天渐渐的暗了,夜色已深。白天的好天气也开始转变,天空中传来阵阵的雷声。

沐卉担心要下雨了,便去找魏扬舲讨了一把伞,让拂儿去准备一些吃的。

不管她是否愿意,这一次,都要让她吃下去。

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沐卉跪在莼兮的身边,为她撑着伞。

她不劝了,知道莼兮不会听话的起身。她的固执,从小就知道了。可是却从来没有办法去化解。

她只能默默的期盼着,这扇门可以早一点打开,可以有人让她站起来。

“娘娘,吃一点吧。”拂儿端着碗往她的嘴里送,可莼兮依旧不为所动。

沐卉看得急了眼,心痛的吼道:“这样做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若心疼,早就出来了。你何必要苦了自己,苦了我们?你以为这样是在折腾你们两个吗?不是,你是在变着法儿的糟践我们。”

莼兮终于将目光从那扇门移开,她看着沐卉,想哭却再也流不出泪来。

“我求求你,至少你吃一点,一点可以吗?”沐卉跪在她面前,乞求道。

拂儿连忙又送了一勺子到她的嘴边,莼兮终于张开了嘴。

见她吃了东西,沐卉与拂儿也心安了不少。

雨越下越大,沐卉手中的伞早已经挡不住什么了。莼兮浑身湿透了,连一旁的拂儿都有些瑟瑟的发抖。

“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备些姜汤过来。”沐卉叮嘱着拂儿,见她离开了,这才又回头看着莼兮。

维持着这个姿势有多久了?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又或者已经更久了,久到分不清楚。

大雨的冲刷,早已经将这把油纸伞变得破败不堪,魏扬舲又换了一把过来。

可惜雨太大了,即使是一把新的,也瞬间就被风雨折磨得不成形。

远远的屋檐之下,曹子清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心中感慨。

一旁站着的人早已经湿了眼眶,只是此刻他再也无法走上前去,为她挡下这风雨。

“王爷,你的爱情已经伤害了你最爱的那个人,你还要如此的爱下去吗?”曹子清的声音已经冷若冰霜,只是他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也如此的迫不得已,如此的执念深切。

“本王从不想伤害她的。”隆禧的声音已经小到几乎听不见,哽咽的话模糊不清。

他失落的转身离去,此时此地,哪里还有他该站的地方?

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注定了要伤心一世。可他却为了一时的妒忌与怨恨,害得所爱之人受苦心痛。

她爱的人,是那个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的人,是那个把他打得体无完肤的男人。

他没有资格去爱,去怨,去恨。

转角之后,他看见雨中撑着伞,苦苦等候多时的女子。

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水,在漆黑的夜里,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就像看不清自己的心。

温暖的怀抱将他包围,他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他爱的人,对不起爱他的人。

看着隆禧的背影,曹子清撑起了雨伞往大殿的方向去了。

在经过莼兮的身旁,他与沐卉对视,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期望和乞求。

他知道,她是想要他救救自己的主子。

再跪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推开殿门,看着满屋子的凌乱。扑面而来的是酒香,是一个落寞的身影。

奏折已经被丢的满地都是,茶杯、酒杯、还有无数的酒坛子滚到了一旁。

“既然你心里痛苦,何不让她进来解释呢?”

“解释什么?”坐在地上的男人仰头喝了一口酒,凄惨的一笑。

曹子清坐到他的身边,将他的酒坛子夺了过来。

“别抢我的,这里多着呢,边上拿去。”玄烨将酒坛子夺了回来,仰头又是一口。

曹子清见他这般,再次将酒坛夺走,往地上狠狠的一扔。

碎了,就像他的心一样,摔得粉碎。

“你干什么。”玄烨大怒,晃悠着站起身来,就要去拿另一坛。

刚碰到,就被曹子清夺走,再一次的粉身碎骨。

“给朕滚出去。”玄烨大吼一声,伸手指着大门的方向。

“我会滚,可滚之前,我提醒你一声,外面正下着暴雨。这样的雨已经下了将近半个时辰。就算是夏天到了,天气再炎热,可谁都经不得这样的淋法。”说完,曹子清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过多的劝说,简简单单,直接了当。

玄烨愣住了,痴痴的望着大门,被曹子清打开,大门透过缝隙,飘了进来。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透着里面的灯光,莼兮倔强的身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黑夜里。

大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他清醒了些,冲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17章 纠缠的爱 瓢泼的大雨依旧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雨中跪立的人一动不动,眼前早已经模糊一片。

是大雨模糊了眼睛,还是她早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心中念叨了千万声对不起,那个名字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重复,再重复。

也许,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下去。她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到了现在,身边的女孩儿已经开始瑟瑟的发抖。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她在自己的耳边细语什么。

是什么呢?大点声,听不清啊!

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白影朝着她扑过来。

是他吗?她微微扬起了嘴角,心里念着:来了!

看到他冲出来的时候,沐卉满心的欢喜。看他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她轻轻闭上的眸子,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那一抹笑,似乎这大雨已经不再重要。

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他究竟做了什么?

抱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喊:“传太医。”

魏扬舲早已经在旁边等候,一听到吩咐立刻带着人跑了出去。

明明从大殿外走到寝殿只是很短的距离,他却仿佛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越是着急,脚步越是凌乱。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恨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如此忽略她,伤害她。

一眼罢了,相拥罢了,那又如何呢?

他怎么能怀疑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的感情?怎么可以……

“她怎么样?”玄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太医,眼里满怀期待。

“娘娘淋了雨,受了寒,微臣开一副药服下应该就没事儿了。”王太医的话令玄烨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那赶紧去熬药,你们也下去,朕陪着就行了。”

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忽然安静下来,让玄烨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一点。

酒已经醒得七七八八了,可还是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碗解酒汤,一饮而尽。

他回身,看着莼兮。熟睡的模样,紧皱眉头。

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上一回已经是好久好久。她被梦魇折磨的时候,也是他悉心陪伴。

可这一回,却是自己惹得她如此。

他怎么会这般的狠心,怎么会这样的不顾她的感受,只为一时的气愤就将她折磨如此呢?

“三哥哥……”她喃喃的叫着,原本放在被子里的双手也已经伸到了外面,四处乱抓着。

玄烨伸出手,将她不安分的小手紧紧的握住。

“我在这儿。”他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

“三哥哥……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她不停的重复、再重复。

玄烨也耐心的在她的耳边回道:“好,我听……我听……”

“不要走……不要走……莼儿不是故意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不是……”迷糊的话一句句从她的嘴里冒出来,却一次次的刺中他的内心。

他竟然无可奈何,再无话可说,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回道:我知道。

寝殿的门被打开,沐卉端着一碗药进来。

“皇上,先让娘娘服药吧。”沐卉看着昏迷中,糊里糊涂的莼兮,心中揪紧。

撇开目光,让自己不要再去看,不去想。她也同样的希望,这一碗药喝下去就会好了,她就会醒来。

玄烨将药碗接过,小口的喂到她的嘴边,却被一次次的吐出来。

为她轻试嘴角,玄烨大喊一声:“太医。”

在外面一直候着的王太医听到叫喊连忙跑了进来:“皇上。”

“怎么回事儿?她现在连药都喝不下。”玄烨的话刚问完,王太医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突然看见原本躺着的人坐了起来。

“三哥哥……不要……”嘴里胡乱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玄烨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可她却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莼儿,是我,是三哥哥……你睁开眼睛好不好,你看看我……啊!看看啊!是我,抱着你的是我……”玄烨劝慰的声音没有听过,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希望她可以清醒,哪怕睁开眼看一样也好。

他知道,她又陷入了恐怖的噩梦之中,他进不去,带不走他。

“快看看啊。”见自己的叫声没有用,玄烨立刻一扭头看着王太医吼道。

“皇上,娘娘这样,恐怕得要下针啊。她如今连药都喝不下,也深陷梦魇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只能下针啊。”王太医十分的委屈,却也只能颤抖的回答。

这把老骨头,在宫里经历了这么久,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可今天这场面,即使见过无数回,那也是害怕的。

皇上生气,那可是随时掉脑袋的事情啊。

“那就赶紧动手啊。”玄烨大怒,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

“可是……娘娘如今这样,即使下针了,恐怕也……”

“也什么?”

“针怕是没扎到就已经被娘娘挣脱了。”

“没用的废物,梁九功。”玄烨打骂一声,立刻叫人进来。

“皇上。”

“赶紧把陆太医给朕找来。”

梁九功领了命,立刻出去着人请。

“滚出去。”玄烨一低头,看见王太医依旧跪在原地,心烦的吼道。

回头,温柔的看着莼兮。

她口中的话越发的凌乱,根本拼凑不出一句话来。可尽管如此,他仍然听请了三个字。

她在说对不起,她不断的重复这对不起。

“醒来好不好,醒来。我求求你醒来。”

即使现在有多悔,多怨恨自己,都无法弥补她此刻破碎的心。

“人请来没有。”玄烨抬头,又朝着外面大吼了一声。

“今日不是陆太医当值,自然没有这么快将人请过来。”沐卉站在一边冷冷的说。

玄烨抬头看她,只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他,仿佛一头狮子,想要将他撕碎的恨意。

“如果,你当时可以冷静一点,可以好好听她说话,也就没有现在的事情。如果,你当时的步伐可以慢慢的,别走那么快,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如果,你在听见她跪在殿外的那一刻,就出来将她抱起,也不会看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她。如果,你不那么心狠,她也不会固执的想要证明自己清白。”沐卉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冰冷的声音,没有语调的说话。

玄烨低下头,看着怀里依然昏迷不醒的女人,心痛不已。

是啊,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啊!

如果,他没有去翊坤宫,就不会知道她去了御花园。如果他没有满怀欣喜的去找她,也不会看到那样不堪的一幕。如果,他愿意听她说话,没有将她丢下,她不会长跪不起。如果,他没有因为妒忌想要借酒消愁,如果他没有喝到不知天日,那他就会清醒的知道,她还在外面跪着。如果他没有将所有人都赶走,那就不会等到曹子清进来来才知道她已经跪了那么久,淋了那么久的雨。

他以为,她会向以前一样,直接冲进来跟他理论。他以为,她跪久了自然会离开。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重要。

可那仅仅只是他自以为的事情。

陆文翰过来了,进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的莼兮;是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哭泣的玄烨;是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的沐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副模样,也猜得七七八八了。无外乎是皇上伤了娘娘的心,使得娘娘昏迷不醒。

“朕与宜嫔,向来对你信任。她的身子也是你一直在照料。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她。”玄烨的声音已经沙哑,不知道他究竟说过多少话,或者哭了多少次。

“微臣还需要皇上与沐姑娘帮忙。”陆文翰取出自己的针包,放到了案上:“娘娘这个样子只能施针,只是她现在手脚都在不停的动,微臣不好下针,旁的人也不方便,怕弄伤了娘娘。还请皇上与沐姑娘亲自来吧。”

玄烨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与沐卉对视一眼。沐卉眼中怨恨依旧,可在听到陆文翰的话后,也没犹豫的就上前来,帮着玄烨将莼兮按在了床上。

两人的手脚不能太轻,因为莼兮在梦中挣扎得很厉害。可也不能太重,怕一不小心又弄痛了她。

陆文翰看准了时机下针,等到每一根都准确的扎到莼兮身上后,起身跪倒地上说:“皇上,这针不能掉下,否则娘娘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您与沐姑娘可要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玄烨一愣,可低头一样依然迷迷糊糊的莼兮,便点头说道:“没事儿,就是两个时辰,朕也坚持的。只要她可以醒来,什么都可以。”

陆文翰浅浅一笑,恭敬的说:“那微臣就先出去熬药了。待娘娘针灸之后,需服下药,方能好全。”

玄烨已经没心情管他了,点了点头,让他赶紧去。

沐卉看了玄烨一样,她与他一人抓着莼兮的双手,一人抓着她的双脚,还得防止她的其他部位乱动。确实是很辛苦。

恐怕常人半炷香都坚持不了,更别说是半个时辰了。

怨恨在一点点的减少,她此刻的心,也与他一样:只希望这个身在梦中的女人,可以快一点醒来。

章节目录 第18章 爱与被爱 莼兮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床边趴着的沐卉,还有轻轻搂着自己半卧在床上的玄烨。

她轻轻一动,惊醒了浅眠的玄烨。

“醒了?”玄烨看见她睁开的双眼,欣喜一笑。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烧,心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三哥哥……我……”莼兮正想要说什么,却被玄烨一低头吻住了双唇。

轻轻的允吻着她的唇,小心翼翼的勾着她的舌头,一点点的加深,辗转。细细的品尝她嘴里淡淡的药香,还有那一丝丝的苦味。

莼兮被这深深的一吻,吻到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趴着睡觉的沐卉。

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这一吻轻柔又缠绵,早已经忘乎所以,无法自拔。

她忘记了自己还要道歉,忘记了自己还需要解释。

而他,不再需要她的解释,不再需要她的任何一句话。

她醒来,那件事情,就是过去了,不会有人提及,不会有人再惹她伤心。

那些苦,那些伤心,那些妒忌,那些醋意,全都被一场大雨淹没。

他们现在,要的只是彼此。

沐卉已经不知何时醒来,看着这脸红心跳的一幕,赶紧偷偷的溜走。

出门一转身,刚好碰见久侯在外的曹子清。

看见她红扑扑的小脸,曹子清也不自觉的笑了。

他当然能想到里面是怎样一副香艳的场景,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出来了?娘娘醒了?”

说着,人就要越过她往里面走,却被沐卉拦住。

“别进去。”沐卉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怎么了?”曹子清哪里肯轻易放过她,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沐卉拉了他就往旁边走,边走还边小声的呵斥:“人家在里面甜着呢,你去干嘛。”

曹子清低头看着被她牵过的手,有多久,她不曾这样牵过自己了?

“他们和好了?”曹子清问。

沐卉点点头,坐在一边的长廊上:“其实,本来就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要怪,就只能怪纯亲王。好端端的,非要跟娘娘说几句话。这说便说,又动手动脚算怎么回事儿。”

“相信他以后不敢再这样了。他自己也都没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了呢。也不是故意的啊。”曹子清想起昨晚隆禧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他现在也是后悔得很吧。

让自己心爱的人伤心,才是令他最痛的事情。

“不是故意都已经将我们娘娘弄得半死,这要是故意的,还不送了命呢。他家里不是还有一位福晋呢,看着对他也是好的,怎么还不知足,妄想与娘娘有什么。”沐卉想想都觉得生气,这爱一个人没错,可用错了方式,爱错了人,造成了别人的困扰,那就是一种错。

他怎么可以那样的自私呢?

“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一样。纯亲王固然有错,却也可以理解不是?”曹子清道。

“算了。”沐卉摆摆手:“还是别说他了,想想我都觉得可恶。”

曹子清这次倒是听话的住嘴了,他没道理再帮隆禧说好话,得罪自己在意的人。

只是,这一次惹得大家都不快活,确实是过了些。

一场误会,却闹了这样一出,谁也没想到,谁也不愿意。

只是希望,隆禧通过这次可以真正的放开、放下。

不过几日,莼兮的身子已经大好,还从陆太医那里得了好消息。

是福不是祸,因为一场祸事,反而得了好,也是不错的。因为大病一场,连续几天的针灸和药物的配合让莼兮身上的寒气大减。还说,之前身子弱,不宜有孕。现在身子已经康健,想要有孩子也没太大的问题。

这大概是经历这样一场磨难,得到最好听的话,最幸福的喜事。

他们盼望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有机会再孕育一个孩子,甚至是更多了。

春天刚过,初夏刚到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无疑是最美好的。

可在她们满心的高兴时,却有人在无尽的伤着心。

病好的那一天,莼兮就从乾清宫搬出来,没想到人还没走回翊坤宫呢,就又看见了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不管是哪一位,莼兮都是真心不愿意遇见的。

看着索卓罗氏的身影,比起去年见面的时候,已经成熟了很多,长大了很多。

一身大红镶边箭袖银白色绣金竹叶纹样的圆领长袍,梳着架子头,头上戴着红色的绢花,一对镶嵌暗红圆珠银钗,两串细线红色的流苏。

一双大眼睛正满含怨恨的望着她,细细的眉已经纠结在一起,不停起伏的胸口掩不住她的怒火。

莼兮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的人,微微一欠身请安道:“给皇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仁宪皇太后还没来得及叫起,莼兮也还低着头没能反应过来,就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朝着她冲了过来。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的落在了莼兮的脸上,沐卉一伸手将那人推开。

“福晋这是做什么?宜嫔娘娘岂能是你可以随意动手的人。”沐卉大怒,扬手想要还回来。

“怎么,纯亲王福晋也是你一个奴婢可以打的不成?”仁宪皇太后冷冷的声音传来,硬生生的将沐卉要打下去的手给拦下。

“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索卓罗氏冷笑一声,看着被自己一巴掌落下五个清晰手指印的莼兮。她这一下可没少用力,对她有多恨,现在就有多大的劲。

“是吗?”莼兮扬起头,露出一笑:“那福晋还是好自为之吧,免得本宫动了怒。”

“你敢。”索卓罗氏扬起头,不屑的看着莼兮。

莼兮瞄了一眼她背后的仁宪皇太后,又看着索卓罗氏:“福晋不妨试试。”

“宜嫔,你这是做什么?”太后怕莼兮伤害索卓罗氏,连忙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双眼瞪着莼兮。

莼兮冷笑:“臣妾做什么?臣妾做什么了吗?是谁一上来就对臣妾不敬?太后这徇私,可也要有理呢。”

果然,今天早上才刚得了好消息,这会儿坏事就来了。

老天爷对她果真是很“好”的,要么就什么事儿都没有,要么好事坏事就一起来了。

一直以来,仁宪皇太后对自己的厌恶都是明显的,虽然这两年收敛了不少,可骨子里的不喜欢,是怎么都改不了了。

现在,自己养了多年,心疼了多年的儿子,喜欢上了自己讨厌的人,这该是怎样一种痛?现在遇上了,还不得泄愤么?

“放肆,这是你该与哀家说的话吗?”仁宪皇太后大怒,看不得她这副样子。想一想刚才儿媳对自己说的话,想着儿子因为这个女人受得苦,经历的折磨,又加深了几分恨意。

“那还与太后怎样说话呢?”莼兮微笑,扬了扬自己被打的脸:“太后是否应该先管一管福晋的事情呢?”

“她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你这么计较做什么?”仁宪皇太后看着莼兮,不以为意的说。

“小孩子脾气?”莼兮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说出这样话来:“原来,小孩子发脾气是这个样子的呢。也罢,本宫不与小孩子计较。既然还小,就带回去好生教养。太后说,是这样吗?”

“你……”索卓罗氏狠狠的瞪着莼兮,可莼兮根本没有看她,而是盯着仁宪皇太后在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仁宪皇太后气得脸都绿了,以前自己再怎么说,怎么做,莼兮都不会还嘴,都是毕恭毕敬的,现在倒是翻天了。

“没意思。福晋与臣妾的妹妹郭贵人的年纪相仿,可这教养真是不一样呢。沐卉,你回去可的好好的跟郭贵人说说,出门小心些,别动不动就发脾气,肚子里的孩子才最重要呢。脾气是小孩子发的,这有了孩子的人,还是别动怒的好。”莼兮低头对着沐卉说。

沐卉会意的点点头:“奴婢省得。”

莼兮又一欠身:“臣妾身子才刚好,也不能在外久待,先回宫了。”

说完,带着人就离开,丝毫没有给仁宪皇太后和索卓罗氏半点拒绝的机会。

远远的,莼兮还能听见索卓罗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娘娘,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走了。”沐卉心中仍有不满,好端端的给人打了,这算什么事儿。

“她要撒气,让她一回吧。自己的丈夫爱了别人,她心里不爽快我也能理解。更何况,太后还在呢,本宫能做什么?本宫做什么都会有把柄的,不如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让她们自己生气去吧。”莼兮道。

隆禧疯,害得她与玄烨有了误会,好容易现在没事儿了。他的福晋要在她面前撒泼来了,如果这一次再陪着,那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

更何况,那天的事情,自己也不是一点都没错。至少,她就不应该心软的答应与他单独聊聊。

所以,这就当时给自己一个教训,一个惩罚吧。

好歹,现在有了另一个希望,一个好的消息。这些,都可以忽略掉了。

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也再不允许有任何的交集。所以,没有必要让这件事情继续恶化下去。那只会是让别人拿住把柄,造谣生事的机会罢了。

章节目录 第19章 久违的喜事 天气越发的闷热,莼兮躺在榻上昏昏欲睡。右手边散落着一本刚翻了几页的书。

最近,她总是没心思将这些书读进去。一到了午后,便倦怠不已。坐着就想要躺着,躺着就要闭上双眸。每每午睡,都要睡到黄昏方才醒来。用了晚膳,便又觉得困意来袭。

也不是最热的时候,却让她总是闷闷的透不过气。

偶尔看见淳吟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走动,她也没心思出去同她说说话。

这样有多久了?三天?五天?七天?还是更久?

近来宫里也没什么大事,不需要出门去各宫请安的时候,沐卉与拂儿也都不大管她。任她小睡,各自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偶尔得了空,想要同她说话,一进门都只是见到一张美丽的睡颜。

有时候玄烨过来,见她在睡,也不打搅,安静的坐在一边看书。或者,莼兮也动动脚趾,出门去乾清宫看他,却大多时候,都是躺在他的怀里或躺在榻上熟睡。

玄烨不禁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她煮的东西。

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懒散了,每日除了睡觉,仿佛别的事情都不在意。连带着,他也有些被忽略了。

近日来,因为莼兮嗜睡,连陆文翰过来把平安脉都被回绝了几次。现下,玄烨又过来,见了她依旧躺在榻上睡觉,心中无奈。

去偏殿看了一趟淳吟,毕竟肚子大了,看着也是要生了。更何况,莼兮与淳吟的关系,似乎已经缓和。莼兮也挺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几次都叮嘱他要来看看淳吟。所以玄烨每次来翊坤宫都会去淳吟那里小坐。

这对淳吟来说无不是件喜事,虽知他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会见她的,可对于淳吟来讲,这就足够了。

约莫半个时辰,玄烨才又回到了莼兮的寝殿。

推开西边的旋转门,走了进去。莼兮依旧在榻上熟睡,丝毫没有因为有人进来,而受到打搅。

拂儿为他端来一方圆凳,玄烨坐在榻边,看着睡梦中的她。

双眸微微的闭着,长长卷翘的睫毛耷拉着。薄唇微微的向上扬起,似乎是做了什么梦,正欢喜着。

“睡了多久了?”玄烨没有抬头,他问身后站着的拂儿。

“已经有三个时辰了。”拂儿轻声回答。

这午睡,也忒长了点吧。玄烨心有不满,却又不忍将她摇醒。

只是,这天气虽闷热,可也不至于日日都如此倦怠吧。玄烨叫来沐卉,让她去将陆文翰请来。无论如何,今日也要瞧一瞧了,这样下去,可真是不像话。

沐卉领了命,一溜烟就出去了。

原本这事儿可以让小宫女去办的,只是玄烨亲自叫了她进去,连在房内伺候的拂儿也没让去。沐卉便明白,请陆文翰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前几次陆文翰过来都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想必心中有气。虽是不敢发作,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爽快。如今再随意派个人去请,想必陆文翰会推脱一下。这下,玄烨的旨意,又是让沐卉亲自过来,陆文翰有了面子,自然也就乐于奔波。

果不其然,沐卉到了太医院的时候,陆文翰正忙着试药。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可私下一打听,也知道这是陆文翰忙活了好几日的事情。

若是换个人来请,哪怕是有圣旨在,陆文翰恐怕也不会买账。

好在这试药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让他的几个徒弟盯着也就好了。听明白沐卉的意思,陆文翰也不刁难,心情极好的带着药箱子就随她回去了。

医术高明者,性子多有古怪。陆文翰的医术现在也当得起宫中太医的首位。性子本就高傲,虽然与莼兮一直交好,可三番五次的等待与回绝,实在有些伤面子。

沐卉在心中暗自庆幸,看样子刚刚那试药应该还是成功的。这陆文翰心情好,自然待会儿见了熟睡的莼兮也就不会有气。

一来一回的也废了些时间,沐卉带着陆文翰回去的时候,莼兮依旧睡着。玄烨坐在边上,饶有兴致的为她扇风。

“参见皇上。”请了安,玄烨示意他小声些。

看着睡梦中的美人儿,陆文翰实在有些无奈。这都第几回了?早就想要瞧瞧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偏偏他就等不到她醒来。好容易醒了吧,他又被叫去做别的事情。

现在可好,玄烨在场,她即便是睡着的,他也可以替她诊脉了。

陆文翰动作轻巧,为莼兮诊脉。

看着屋中的几人个个面色焦急,陆文翰心生一计。暗自笑了笑,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说:“娘娘这不是病,可也没法治啊。”

“这是什么话?都这样好些天了。也不是最热的时候,也不是暑气引起的,你又说没病,那她怎么会这般嗜睡?”玄烨一着急,都有些语无伦次,丝毫不知自己在讲些什么。

他身后的沐卉和拂儿可是愁了,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眼睛直直的盯着陆文翰,渴望从他的嘴里,能说出些好话来。

看着他们这样,陆文翰又是一喜:“其实并没有大碍。嗜睡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日日都在睡着,弄不明白的还以为她昏迷了呢。”玄烨心中不安,有些不满他的话。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她为何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咳咳。”陆文翰尴尬的咳了几声,低垂着头小声说:“这真不是病,这是喜事,娘娘有喜了。”

玄烨一愣,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微臣不是说过,娘娘的身体已经大好。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有孕了。”陆文翰也不再逗他们,老老实实的说了:“如今娘娘嗜睡,只是因为有孕,需要休息。天气闷热,多备些纳凉的冰块就是。如今娘娘能吃能睡,这是好事。”

陆文翰的话音落了好半天,玄烨才醒悟过来。兴奋得过了头,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沐卉与拂儿欣喜,双双跪下。

莼兮被这一声恭喜给吵醒,微微皱眉,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含着笑容深情的望着她。

“发生什么事情了?”莼兮柔柔的问。

“娘娘大喜。”陆文翰也跪到地上,满面笑容。

“这睡了一觉,有何喜事啊?”莼兮不明所以,轻轻推开玄烨的脑袋,坐起身来。

玄烨将她拥在怀里,轻轻的说:“我们又有了孩子。”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莼兮,听到这句话,立马有了精神。可随即又有些不敢相信,这离陆文翰上次诊断出大好,身子可以受孕才多久。

这就有了?

也太快了吧。

看着她眼中的狐疑,玄烨便回头对着陆文翰道:“这事儿可有十分的把握?”

“微臣自然不敢妄自下结论。若皇上与娘娘不相信微臣的医术,便多叫几位太医一同诊断吧。”陆文翰面上已无笑容,心中不平。自己告诉他们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竟然还被人质疑。

这正是受了侮辱了,奇耻大辱啊。

玄烨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自然没有看到陆文翰的表情。而莼兮正欢欣雀跃,眼里满是玄烨,哪里还有别人。

见玄烨没有说话,陆文翰抬头看了过去。却只看见这一对恋人,正亲密的相拥,丝毫没有将屋里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那满脸的喜悦和激动,彼此的深情,看了都令人头皮发麻。

陆文翰突然想起几年前自己诊断出莼兮第一次有孕的时候,那时候仁宪太皇太后在场,当即就赐了黄金。可看看现在,没有黄金便罢,这一跪不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大门。

陆文翰心中感概万千,也没瞧见沐卉已经出去又进来,手中捧着个木匣子。

许是觉察出有不满的目光,玄烨松开了莼兮,扭头看陆文翰还跪着,忙叫起。

“上一次太皇太后赏了你黄金十两,这一次朕赏你五十两。”玄烨笑容依旧,这天大的喜事,该赏。

“其次,翊坤宫上下每人赏一两黄金。”还没等陆文翰谢恩,就又听见玄烨说道。

这大方的有些过头了吧,莼兮心中暗笑。平日里,这十年的俸禄加在一起都不及今日所得了。

她扭头看见沐卉手里捧了个盒子,便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娘娘。”沐卉走上前来,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颗夜明珠。

“这东西哪来的?”玄烨一愣,这玩意儿宫里不多,可也不少。之前他也送给莼兮过,可与这一颗不一样。

“这是早前韩大人遣人送来的。说是听说娘娘身子大好,可以受孕了,便送来了这个。还说,他日娘娘有喜,便将此物赠与诊断的太医。”沐卉话音刚落,莼兮便从榻上走下来,将那夜明珠捧在手中。

“本宫有喜,送东西给太医做什么?”莼兮不解。

“韩大人的意思是先送了东西,收买好。才能将娘娘放心的交给那人保胎呀。那人收了礼,还敢怠慢不成?”沐卉又看向一旁的陆文翰,见他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也是,今日被叫来诊脉,没想到会得了这么多的好处。

其实,韩姬不必送东西,他也是会好好照顾莼兮的胎。上一次因为疏忽,这一次可再也马虎不得。

听了沐卉的解释,莼兮心中慢慢的暖意。没想到,韩姬最先想到的是这个,早早的就为她打算好了。

玄烨也乐了,庆幸这韩姬不是男子,否则自己可是要吃醋了。

章节目录 第22章 珺瑶 调理了大半个月,淳吟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平安诞下一位小格格。

如今莼兮也不再嗜睡,每日抱着小格格欢喜得不得了。肚子里虽已经有了孩子,可还是忍不住要抱着这个已经出世的小不点。

淳吟的身子向来不错,恢复得很快。又有肖梦一直在旁照料,不出月子身子已经进补得差不多了。

自从小格格出生,来往翊坤宫的人越发的多了。来见莼兮的,也有来看望小格格的。这小格格从出生开始,已经是万千宠爱了。

虽然没能得偿所愿的生下一位小阿哥,可见到小格格也如此惹人爱,淳吟也多少有了些安慰。只是,她心中还是害怕,怕莼兮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儿。那样的话,这小格格可就再无法像现在这样受人喜爱了。

玄烨也因为这小格格的诞生,来翊坤宫更勤了,更令不少人都心生怨愤。

以前莼兮一人受宠便罢,如今她的妹妹生个小格格都如此受人疼爱,更是让人觉得妒忌。

这日莼兮闲来无事,便坐在榻上看书。旁边放了一大盆的冰块儿,拂儿正扇着扇子,让凉风吹到莼兮的身边,消消暑气。

也不知莼兮在书中看到了什么,突然起身,说要为小格格取个名字。

“沐卉、拂儿,快帮本宫梳妆。”莼兮兴高采烈的吩咐,不等二人动手,自己先往柜子里挑衣服去了。

梳妆完,莼兮便急切的往乾清宫去了。进了门,看见玄烨正在忙着批阅奏折,便坐在一旁嗑瓜子等着。

兴许是等得焦急,见玄烨半天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更觉得烦闷。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终于将玄烨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放下奏折,玄烨走到她身边,看见炕桌上被磕得快没了的瓜子,便觉得好笑。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温柔,却也无法将莼兮焦躁的心情给消除掉。

“给小格格取个名字吧。”莼兮说得很迫切,憋了好久,终于说出来的感觉相当的不错。

玄烨没说话,良久他才细语道:“无论皇子皇女,刚出生的时候,就只有乳名。要等到入学前,才会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那便是小字吧,以后也不改了,小字与名字一样不成吗?”莼兮有些失落,却仍旧不死心。

“你怎么突然对她的名字这么感兴趣了。”玄烨疑惑,自从她怀孕以来,似乎有所改变,每过几日就会有不同花样来折腾人。沐卉与拂儿都已经抱怨了很久。

之前还一直想着要拂儿为小格格做几身衣裳,可没两天又说自己亲自来做,顺便将自己肚子里的那个也一并做几身。说说便罢,她还真的亲自动手。为了能让小格格穿上新衣,不惜熬夜赶制,连淳吟都有些动容,觉得自己身为生母,还没有姨母做得更好。

前几日也说要沐卉将她宫里的摆设都重新换一换,折腾了一整日,自己亲自挑选,亲自摆放物件儿。结果第二天又觉得不好看,要变回原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使得她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脾气变得怪异非凡。

只是,她的这些想法若是不实现,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消极得很。为了让她开心,所有事情都照着她的意思办,也让人叫苦连天。

这下,她又嚷着要给小格格取名字,若是不让吧,恐怕又得要闹情绪了。思量了一下,玄烨还是决定依了她,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什么时候取还不是一样。

“你可是有中意的字了?”玄烨问她,看着她露出了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叫‘珺瑶’怎么样?我瞧着她肌肤如玉,最适合这两个字了。”莼兮乐了,说着还不忘走到案前将两字写下,奉到他面前。

玄烨看了点点头,这两个字的确合适:“珺和瑶字同为美玉之意,很好。你可有与你妹妹商议过啊?”

“呀!”莼兮茫然的抬头:“瞧我,都给忘记了。”

玄烨在心里捏了一把汗,感情这妹妹生的,都成了自己的了。好歹这名字的事情,还是要问问人家的额娘吧。他又看向莼兮的肚子,为她腹中的孩子担忧。他的额娘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小格格身上,哪里还记得自己也是要当母亲的人呢。

“要不你先问问她?”玄烨扬眉,小声说。

“也好。”莼兮用力的点点头,快步往大门走去。

“你慢着点。”玄烨心中无奈,上一次怀孕挺正常的呀,怎么这一回变了这么多。

往日那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样早已经不再,已经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了。

难不成,她肚子里的那个是个混世小魔王?这肚子都还没有太显出来,就已经要把他额娘逼疯了。

不对,是要将他皇阿玛逼疯了。

莼兮根本没空管玄烨在背后是怎样的表情,她一门心思的往回走,拂儿跟在她身后也是捏一把汗。

这大热的天,来来回回已经是够遭罪的了,莼兮看上去像是没感觉似的。

感情,之前那嗜睡的人与现在这个精力充沛的人,不是同一个?

回到翊坤宫,莼兮便朝着淳吟的房间去了。

一进门,见肖梦正抱着小格格睡觉,眼里满满的都是爱。

“参见宜嫔娘娘。”尊卑有别,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即使肖梦一点也不想给她请安,却也没有办法。

莼兮没搭理她,走到床边,看见淳吟醒着,便笑着说道:“淳吟,本宫为小格格想了个名字,皇上也觉着不错,便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叫什么?”淳吟被弄得一愣,看了一眼被自己额娘抱在怀里的小人儿。

“珺瑶。”莼兮笑嘻嘻的说。

“这名字不错,可是宫里不是有规矩……”

淳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莼兮笑道:“没事儿,皇上已经同意了。这两字现下就当是小字,乳名也成。等到她大些了,若觉得还是不错,便就当是名字了。”

“不行。”淳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肖梦一声叫喊。莼兮回头,只见她已经将小格格放到了摇篮中,摇晃着走了过来:“这小格格的名字怎么就如此随便的让人取了,他日也该是皇上或者太皇太后他们定下才是。”

莼兮轻蔑的看了肖梦一眼:“你的意思,是本宫不够格了?”

“当然。”肖梦不看她,也不敢看。

“可今儿本宫就非取不可,他日便不改了。小格格从今以后就叫‘珺瑶’。”莼兮斩钉截铁的说。

肖梦见她如此,张口就来:“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本宫是翊坤宫的主位,凭本宫是淳吟的姐姐,凭本宫现在深受帝宠。”莼兮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慑每个人了。

淳吟见状,自然不能再让自己额娘多话,使了个眼色,便挤出笑容来:“姐姐莫气,淳吟也觉得这两个字极好,小格格再适合不过了。既然姐姐已经定好了,就定下吧。”

莼兮满意一笑,傲慢的看了肖梦一眼,走到小格格身边,轻轻叫着:“珺瑶,珺瑶。”

看着莼兮对小格格的喜爱,淳吟也是喜忧参半。她心里虽然对莼兮不满,可到底现在无法与她抗衡,又只能跟在她身边。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所有人都巴结着,她自然不会例外。

“前儿本宫为珺瑶做的衣裳怎么没见穿呢?”莼兮抱着小格格,头也不抬的问。

淳吟谄媚一笑,解释道:“要等小格格再大些才能穿呢,王嬷嬷说要下个月才合适。”

莼兮眉头紧蹙,怎么还是做得大了一些。明明是比着身子做的呀,看来她的手艺还是不佳。扭头对一旁站着侍候的拂儿说:“你下一次也注意些,孩子们的衣物不比大人,裁量要精确。做得大了还能等孩子大一些再穿,若是做得小了,改来改去也失了原本的样子。”

“奴婢明白,下次一定多注意些。”拂儿应下。

等到莼兮走了,淳吟才将肖梦叫到窗前:“额娘,如今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家。之前一直好好的,何必要去惹她不痛快。看她最近的样子,也是喜怒无常,连皇上都事事顺着她,你又何必惹恼了她。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叫什么没所谓。更何况上一次那件事,她心中必定对你有成见。如今我孩子也出生了,在情在理,你都没有留下的必要。开罪她,她回禀了皇上,你自是要出宫回到盛京了。”

肖梦不以为然: “她的孩子也没出生,我身为她的继母,也有正大光明留下的理由啊。”

淳吟叹息:“她本就不喜欢你,能允你入宫,也是看在我怀孕的份儿上,多个信任的人照顾。但是她自己可不一样,她跟前的沐卉和拂儿,这翊坤宫上上下下都衷心得很。老祖宗和皇上也特别注意她这一胎,她一出门便是一大堆的人跟着,自然不需要你。何况,你若是与她闹了矛盾,往后我在她面前又该如何立足?”

“让你受委屈了。”肖梦心疼的看着女儿,心中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有想尽办法的让她入宫,现在也不必什么都看莼兮的眼色。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现在她有的一切,迟早我也会有。我不会永远这样的,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让她感受到我今日的一切。”

淳吟的眼神很是坚定,这也让肖梦安心了些,看来自己的女儿还是有自己的风范。莼兮那个小贱人,也不会一直幸运下去。

章节目录 第24章 云妃(一) 这日晌午,莼兮正要准备午睡,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动静不小。

已经横卧在榻上的身子无奈的坐了起来,拂儿见她脸色不好,忙出门去看。

只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是伺候淳吟的人。而烈日之下,肖梦正一脸严肃的骂着:“你们这群混帐东西,小格格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处置。她现在就那么大一点儿,若是用的东西不干净,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听了个大概,拂儿就匆匆进门向莼兮回禀。

莼兮眉角都皱在了一起,心中不悦。那些被指去淳吟那里的宫女都是精心挑选的老人,手脚也都伶俐,即使真的有做错什么,应该问题不大。肖梦虽性子不大好,可在宫里也不敢放肆。上一回顶撞了莼兮,没讨到好,如今拿宫女撒气不成?

想了想,莼兮还是决定出门看看。外面吵闹的声音太大,她哪里就能安稳的坐着,甚至是午睡呢。

刚走到门前,就被一个横空飞来的东西砸到了脚。好在那只是一块布,并不是什么重物,落在脚上也没大碍。

只是这一下可是惹恼了莼兮了,她抬眼看见肖梦嘴里依旧振振有词,丝毫没有觉察这边投来的怨恨目光。

地上跪着的宫女也都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任由她口无遮拦的谩骂。

“都给本宫起来。”莼兮站在原地,声音不大,却冰凉之极。

听到她的声音,肖梦这才回过头来,看见她脚边的布,心中暗叫不好。那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如同找到了救星,抬眼见了人,都站起身来。

“什么事情闹这么大的动静?这外边的人听见了,还当本宫管教不当,对宫女苛刻至极呢。”莼兮迈开步子就往肖梦面前走,仰头看向她,话说得很缓慢。

肖梦有些尴尬,低了低头,可一想到这件事情自己没错,便又自信的抬起头来说道:“这群奴才可当真糊涂得很,小格格贴身的衣物竟然都没有清洗干净就送过来。这要是给小格格穿上,恐怕会惹来什么病痛。”

虽然自己与莼兮不和,可也还是知道莼兮是真心喜欢小格格的,这事儿又与小格格的健康有关,莼兮还能偏袒这群奴才不成。

莼兮又是一皱眉,回头看了看那块躺在地上的布,示意拂儿去拿过来给她瞧。

那上面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污秽,只是有些泛黄,还有些刚刚染上的灰尘。

“本宫瞧着这东西没什么啊。”莼兮又看向肖梦。

肖梦冷笑,使唤自己带入宫的侍女绿儿又回屋拿了几件小格格的衣物出来,递到莼兮面前:“瞧瞧,这些东西可真是没问题的?”

莼兮看了也觉得奇怪,这些衣物全都泛黄,好像是用了很久的旧物似的。洗得应该也算干净,可这些都是半个月前内务府刚送来的新衣。就算是夏天,洗得再勤,也不会这么快就泛黄才是。

“怎么回事儿?”莼兮回身看向那群宫女。

才刚问完,就见她们又统统跪在了地上。

“说。”莼兮也严肃起来,事出有因,她们不说自己又怎么知道原由,若是罚错了,对谁都不好。

“回禀娘娘,近日里天气炎热,院子里井中的水位降了,浑浊得厉害,便不能用。奴婢们都是从招福门外那个小花园里去取的水。前两日还好好的,怎想昨日取回的水里看着没事儿,可洗完衣物晾干后便成了这般。”一个宫女胆大些,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些话原本也是与肖梦说过的,只是肖梦不相信,认定了是她们办事不力,便罚在这院中。没想到动静大了,惊动了莼兮。

“你叫几个得力的小太监,立刻去她们说的那口井里取些水回来。”莼兮叮嘱道。

拂儿立刻叫了几个太监提着空桶就出去了。

天儿热,莼兮也无法在大太阳下久站,便去了正殿,也让那几个宫女和肖梦也都进去了。

不一会儿,拂儿便回来了,那几个太监手里不仅提着水,还有一人手中提着一只死掉的鸟。

看着那已经被水泡得涨大了大几倍的小鸟,莼兮顿时觉得恶心,掩嘴就要吐。

幸好拂儿手快,知道她会这样,一进门就去端了痰盂过来。

几乎快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平复了许久,才挥手让拂儿将那小鸟的尸体给拿开些。

“怎么回事儿?”莼兮微弱的问道。

“娘娘,这鸟儿是在那口井里发现的,应该是病死的,不知怎么掉进了井里。这水不干净,想必也是因为它的缘故。”

听了拂儿的解释,那些原本还跪在地上的宫女都松了一口气。

莼兮也点点头,对着肖梦道:“这事儿也不是她们的错,不过一场误会。她们是马虎了些,可骂也骂了,罚了罚了。这宫里还有大堆的事情要做,少不了她们几个。淳吟身边也没什么人伺候,她们几个也都用惯了,便算了吧。”

听到莼兮这样说,即使肖梦心中还有怨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肖梦不答话,莼兮便当她是默认了,又对着那几人道:“你们现在都要仔细着些。这一次没出什么岔子,也就不再多罚你们。可若真将这些衣服给小格格穿了,少不了要染上什么的。现在宫里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管是在本宫面前,还是在别人那里,都要小心些。本宫的肚子不能出错,小格格那儿更是不能的。你们也算伶俐的,以后更仔细些。上一回皇上赏的一两金子也不少了,若是还想要更多的,就要更努力才是。”

听见莼兮的话,几个宫女心里都美滋滋的,纷纷磕头应下。

莼兮向来对待奴才都是不错,赏罚分明,又不常发脾气,逢年过节的赏赐都不比承乾宫里佟若飞赏的少。现在又听了这样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想着日后还要得赏的,自然不敢怠慢了谁。

事情终于解决,肖梦心中虽有不快,也只能作罢。那些衣物是不能用的了,只好都送去焚烧。好在小格格也不缺这些东西,时间一长就忘了这事儿。

“方才让人拿那东西进来,是要恶心本宫呢,还是肖梦呢。”莼兮瞪了一眼拂儿。

拂儿歉意的说:“奴婢这不是怕肖姨娘不相信么。”

样子委屈得很,莼兮也没好再说。

莼兮又回到了寝殿,刚躺下,眼睛闭上就要睡着,又听见沐卉的声音。

“娘娘。”不知道莼兮是刚睡下的,沐卉一进门,拂儿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她走到莼兮身边叫了一声。

正是要睡不睡的时候,莼兮知道她这会儿叫自己肯定是有事儿,便睁开眼睛看着她,身子却不曾动过。

“方才永寿宫已经传来了好消息,陆太医已经确诊,说云妃娘娘病愈了。”沐卉惊喜的说着,满脸的笑容。

这本就是计划中的事情,可从沐卉嘴里说出来,却像是期盼已久一样。

知道自己今儿是没法再睡下去,莼兮被这一闹也没了睡意,索性坐了起来。换了身衣裳就带着沐卉与拂儿去了永寿宫。

烈日灼灼,即使是有拂儿在旁边撑着伞,沐卉在摇着扇子,莼兮都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明明数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天似的。

如今莼兮有孕,脚上穿的也是平底的绣鞋,底子有些薄,走在路上还觉得有些烫脚,及其不自在。

到了永寿宫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站了一大堆的人。

听到云月病愈,昭圣太皇太后是最高兴的。本来就对云月寄予厚望,哪知自从她姐姐孝昭皇后去世之后,莫名的疯了。这可是急坏了她老人家。

不说别的,这钮祜禄一族两姐妹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昭圣太皇太后本就中意孝昭皇后,觉得后位有她,后宫自然安宁不少。可谁曾想到,孝昭皇后命薄,不过半年就因病去世,还连带着让妹妹也受了罪,伤心得疯疯癫癫的。

莼兮进了门,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被昭圣太皇太后拉着坐在了一旁。

莼兮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得到消息来的,还不少呢。

大病初愈,本来是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人道喜的,可今儿却是来了不少。

嫔位以上的除了董心蕊都过来了,连佟若飞都坐在一旁笑嘻嘻的,拉着云月的手说些好听的话。

莼兮心中暗笑,这些人在云月装疯的时候,可没去过一个。就怕她是真疯了,伤害了谁。再说了,一个疯子,即使是位于妃位,对于别人来说,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自然不会有谁愿意巴结。

可今日不同,连昭圣太皇太后都来看云月,她们这些人,自然愿意过来。

哪怕是不说话,就往那儿一站,也是好的。

宫里这些阿谀奉承莼兮早已经司空见惯。也难为了她们,这大热的天,不在屋里午睡,偏偏顶着烈日过来看一个刚刚病好的人。

莼兮看向云月,瞧着她气色还是有些不好,也不知是往脸上抹了什么,还是陆文翰开了什么方子吃了药才变成这样的。

只是,作为一个刚刚大病初愈的人来说,这个样子是最为妥当的了。

莼兮见着一时也插不上话,只好与昭圣太皇太后闲聊了起来。

看着老祖宗的心情极好,也让莼兮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方才宫里发生的一点小事很快就被遗忘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 云妃(二) 日落西山的时候,老祖宗带着一大众的人离开了永寿宫,唯有莼兮说想多陪陪云月才留下来了。

送走了人,莼兮与云月便回到寝殿,支开了所有人,讲起悄悄话来。

“云姐姐,突然要将你再拉入这事事非非之中,可真是对不起。”莼兮脸含歉意,手握着云月的手。若不是现在自己有孕在身,很多事儿都无法顾虑到,也不会让云月趟这浑水了。

“哪儿的话,这装疯卖傻的日子也过了快一年了,这也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再说了,咱们当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扳倒佟贵妃么,如今你又有了身子,自当以孩子为重。其他的事情,本宫来周旋便是。偷得了这么久的闲,听闻了宫里发生的事情,也明白你这些天受得苦。没能帮上你,才是本宫的遗憾。现在可好,本宫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在你需要的时候尽力,才是本宫最开心的。”

云月一番话,可是说到了莼兮的心坎里,暖暖的一阵热流,脸上也洋溢起笑容来。

云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看着这个还不明显的腹部,又看着莼兮,觉得十分的惬意。

上一次她无奈之中为了保住莼兮的命而求玄烨舍掉了孩子,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愧疚。如今莼兮身子好了,又再一次怀孕,她心里也着实为她开心。

“云姐姐能这样想,是莼兮的福分。有了姐姐,莼兮也好安心的养胎啊。”又是一抹笑意,莼兮已经再合不拢嘴了。

想一想,她们两个也算是很久没有见面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太多,也忽略了要常来她这里看看。

“你安心就是,虽然我现在还无力与佟贵妃抗衡,可至少能暗中护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莼兮点点头,也跟她讲了一下这段时间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

虽然云月早有耳闻,可毕竟日日在屋里不曾出门,自然也不晓得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现在听莼兮这样一讲,才惊觉最近说发生的事情都算得上步步惊心了。

只是她也与莼兮一般,不曾想到李碧春的死,竟然是佟若飞自己手底下的人做的。失了李碧春,恐怕佟若飞也是心疼的吧。

哪里就那么容易再找出一个家世、外貌都是上上之选,头脑也单纯好利用的人为几用呢。

了解了一番如今宫中的局势,与莼兮又商议了一下,觉得依照往日一样,不动声色。

佟若飞今日能亲自过来看望,想必心中也有了疑虑,知道自己被瞒被骗,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有动作。到时候,她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要拿住佟若飞的把柄可不容易,但至少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才有与她抗衡的资本。

只要莼兮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的诞下,那佟若飞多少都会受到威胁,到时候动作大了,自然就容易露出破绽。

这边在商议着如何防范佟若飞,而另一边自然也在谋划着要如何对付云月。

回宫的路上,佟若飞可再没有刚刚在永寿宫的好脸色。虽然太阳已经落山,可闷热依旧,即使是坐在步舆上,也觉得不舒服。

“娘娘,云妃不过大病初愈,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怎么样啊。”王恬如走在她的步舆边儿上,亲自拿着一把团扇为佟若飞扇着。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宽慰道。

“你难道没看出来么?那云妃当日疯癫本就是假的。当时也没在意,她要装疯卖傻就由着她去。可没想到,宜嫔一怀孕就想将她拉出来。那一日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起云妃的病情,本宫便有了几分怀疑。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今儿看见老祖宗的态度,你便也能想到用不了多久,云妃就会成为本宫最大的阻碍。”佟若飞冷着脸,心中郁闷不已。

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也都把目光着重到了莼兮身上,竟然忽略了云月这个角色。想一想当初她姐姐与自己争夺后位,自己惨败的情形,心中便来气。

如今瞧着莼兮的意思,是要将云月推向高处,代替她姐姐的位置。

那样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再允许了。

钮祜禄一族,她们姐妹二人有一个做了皇后便罢,她输了一次可以,再输可万万不行。

“娘娘,这云妃也没什么本事,皇上似乎也不大喜欢。即便是老祖宗今儿来看望,那也是看在仙去的皇后份儿上。不必杞人忧天呀。”一边的纳喇艳慧听了佟若飞的话觉得是她想得太多,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贵妃就担心这些,未免也太早了些。

“杞人忧天?你懂什么?”佟若飞横了她一眼,十分不理解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都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她竟然还觉得云月此时的大病初愈是一件小事儿。

“娘娘可是担心宜嫔与云妃联手,如今宜嫔肚子里可还有个孩子,若是诞下皇子,依着皇上对她的喜爱,必定封妃,到时候最大的威胁也不定就是云妃呀。”纳喇艳慧细下想来,明白佟贵妃的意思,可却依旧不认同云妃会有多大的威胁。

“宜嫔即使是诞下皇子,他日封妃,也到底是在贵妃娘娘之下。即使皇上偏袒,也不会越过贵妃娘娘,来日册立为后。更何况,宜嫔的阿玛只是盛京的一个佐领,小小四品官员,如何能与贵妃娘娘的家世相比?但云妃不同,云妃不仅是孝昭皇后的亲妹妹,还有整个钮祜禄一族,那可不容小觑。现在宜嫔有孕,云妃的出现,自然是为了皇上。有宜嫔在,皇上自然更愿意翻云妃的牌子,到时候还怕没有圣宠么?若是云妃再有个一男半女的,那时候岂不就成了贵妃娘娘最大的威胁么。”纳喇艳慧没能明白佟若飞的意思,王恬如倒是理解的很快。

佟若飞满意的看了王恬如一眼,自己身边好歹还是有一个精明的人。

“本宫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为皇上孕育过子嗣,这是本宫最大的遗憾。如今,只能从你们几个身边领养一个,可惠嫔的大阿哥如今已经有了八岁,也不便带到本宫身边。敬嫔你也迟迟没有动静,这实在是难办。”佟若飞叹了一口气,其实当初传言四起,说自己怀不上孩子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入宫十四年,却从没有过孩子,青春不在,年华老去。她怎么还有机会为人母呢。

所能做的,也就是领养一个,视为己出吧。

想一想,若是自己真的有一个孩子,那现在她也不必如此的胆战心惊。如果她真有一个孩子,那梦寐以求的后位,还不是唾手可得么。

只是,天不如人愿。

“娘娘,惠嫔姐姐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兰贵人么。”王恬如嫣然一笑,看向了纳喇艳慧。

佟若飞一挑眉,最近事情一忙,竟然将这兰馨给忘记了。去年她平安的诞下小阿哥,小阿哥还一直由她自己亲自带着。

现在,只要寻个合适的时机,将小阿哥抱过来,养在自己宫里,那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即使将来莼兮真的诞下皇子,那也威胁不了她了。哪怕云月也生个小阿哥,也未必就能与她相比。

太子之位早已经定下,后面不管是谁生了皇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荣登帝位。可皇子却是她们后位之争最有力的筹码。

心中有了打算,佟若飞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接过王恬如手中的扇子,饶有兴致的自己扇了起来。

见佟若飞心情转好,王恬如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当初决定了要跟着她,那便只盼望着她好了。自己没有李碧春当初的家世,也没有纳喇艳慧如今的孩子,她所有的仅仅只是自己的脑子。

能为人分忧解劳,才是佟若飞重视她的资本,她不可以连这都没有。

失去了自己的好姐妹,这宫里如今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她唯一可做的,便是好好的活在这里。淑惠太妃说得没错,要想对付这些人,首要的是自己安康的活着。

佟若飞还在思考用什么办法最合情理的将兰馨的小阿哥领到自己宫里,没想到第二天,老天爷就给了她一个绝妙的机会。

当时她正与王恬如喝茶聊天,没想到有延禧宫的小太监过来回话,说兰贵人大喜。

“娘娘,这可是个好机会。如今兰贵人有孕了,自然没有空去兼顾小阿哥,自然而然会将小阿哥交给嫔位以上的人教养。”王恬如听了大喜兴致勃勃的对着佟若飞说。

佟若飞却显得异常的平静,丝毫看不出有喜悦之情。她只是又叮嘱了几名贴身的宫女,去各宫打探消息,特别是玄烨的动向。

“娘娘不去延禧宫看看吗?”王恬如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的问。

“还不是时候,本宫这会儿去了,也没用呀,还不定要跑去哪里跟老祖宗或皇上提这件事儿呢。既然她现在有孕在身,皇上迟早会去看望的。本宫不妨等上一等,在皇上去之前到延禧宫就行了。”

听完佟若飞的话,王恬如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机。这些是自己断然没有想到的。皇上去看望兰馨的时候,必然也会去看看那个不足一岁的小阿哥。

而那时候,在皇上最高兴的时候提起,自然也就更顺利些。

章节目录 第26章 豪夺 如果这一天对于兰馨来说是幸运的一天,那也会是她最无奈,最悲惨的一天。

弱肉强食是这个后宫里最明显的事实,她们没有足够的背景,没有足够的地位,那就只能够任人宰割。在这样的世界里,她们无力与那些强者抗争,唯有依附,唯有妥协。

虽然早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可当它发生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很多的不甘心。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怀胎十月所生的骨肉交给别人抚养,可是现实总是这样悲怆,总是这样不由己心。

这一天比预料中来得更晚,却是这样一个应该开怀大笑的时候来临了。

当佟若飞走进她住的房间时,恐惧感扑面而来。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怀里那个天真烂漫,嘻嘻傻笑的孩子不肯放手,越抓越紧,仿佛一放松,他就会离她而去。

颤颤巍巍的下了榻,抱着怀里的孩子就要跪下向她请安,却被她微笑着扶了起来。

“赶紧起来吧。”佟若飞的笑容像是要融化了整间屋子,往日那样的温柔的脸面再一次在她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她身后的敬嫔也是嬉笑着,做势就要去接兰馨手中的孩子。

兰馨哪里肯放手,可却又无奈的只能松手。

小阿哥被王恬如抱在怀里,呵呵的笑着,小手不停的四处挥舞,高兴不已。

王恬如抱着小阿哥在屋子四处转着,留佟若飞与兰馨说说话。

听着佟若飞的口气,也没有要孩子的意思,兰馨却也还是不敢放松。哪里知道这位贵妃娘娘今日打的究竟是怎样的主意,这么好的机会,往她这里来了,却只是与她闲话家常,告诉她要好好的照顾身子,再为皇上添一位小阿哥?

哪里就那么简单,在看见玄烨进门的时候,兰馨终于明白佟若飞为什么在几个时辰前就得到了她怀孕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动静。偏偏在这大晚上的过来瞧她。

原来,是因为知道皇上往她这里来了么。

见玄烨是一人过来的,佟若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莼兮跟着过来,那事情恐怕就不会那么的顺利了。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给外面的王恬如使个眼色,王恬如立刻会意的将小阿哥抱了进来。

玄烨原本还在与兰馨说话,见王恬如抱着孩子进来,喜上眉梢,立刻从她的手中将孩子抱了过去。

“来,给皇阿玛看看。”玄烨抱着这个孩子,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自从这孩子出世,自己几乎是没有过来看过他的,现在都已经快有一岁了,长大了不少。

原本小阿哥在王恬如的怀里是很乖很听话的,不知是不是被这陌生的男子气息给吓住,看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也不笑了。

玄烨逗了一句,也没反应。

正纳闷儿呢,突然孩子就哭了起来。

玄烨也不算是初为人父,之前有纳喇艳慧所生的大阿哥,还有仙去的仁孝皇后所生的太子,后来又有马佳以晴所生的小阿哥,早已经习惯了孩子的哭闹。

他耐心的逗着孩子,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渐渐的,玄烨也没了耐心,张嘴就要叫嬷嬷过来,却被佟若飞给拦住。

“皇上,这孩子是许久没有见到皇阿玛,想你了呢。这不,还发发小脾气。让臣妾来吧。”佟若飞边说边去接玄烨手中的孩子。

玄烨也没多想,原本的好心情被这孩子的哭闹给搅得不再。

看见孩子在佟若飞怀里很快的安然入睡,玄烨也觉得惊奇。没想到佟若飞自己从未有过孩子,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这小阿哥竟然会这般听话的,在她轻摇轻晃,温柔细语中睡着了。

这一幕看在兰馨的眼中却是备受煎熬,她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佟若飞一脸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好像,那个孩子的亲生额娘不是自己,而是现在将他抱在怀里的女人。

恐惧之心越来越重,她不停的安慰自己,没事儿的,总会过去的,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兰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涩不已。

那怎么能一样呢?身为母亲,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后面每一个都无法比拟的。

第一次做母亲,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心跳,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的笑,听见他的哭声。

那些,别的孩子怎么能够弥补啊。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阻止这一场注定的虐夺?

玄烨早已经被佟贵若飞娴熟的手法给惊住,所以当他听见佟若飞温柔的提出要求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皇上,小阿哥其实挺听话的。瞧瞧这小脸儿,鼻子嘴巴,与您多像啊。瞧着他的样子,臣妾可真想将这么可爱的人儿藏起来,或者天天抱在怀里。”

佟若飞话音刚落,王恬如立刻就接着说:“如今兰妹妹又有了身子,应该好好照顾。可小阿哥也还小,必定会吵着兰贵人的。既然贵妃娘娘这般喜欢小阿哥,不如让小阿哥跟娘娘回承乾宫小住。等到兰贵人诞下孩子,再接回来可好。”

玄烨高兴得不得了,听着王恬如的建议,又看了看旁边正抚摸着肚子的兰馨,再一回头,看见小阿哥在佟若飞怀里温顺的模样,点点头,就答应了。

听到玄烨的声音,兰馨已经麻木不堪,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孩子,就这么容易的说抱走就抱走,丝毫不用问一问她的意思么?

难道,这孩子与自己就这么无缘吗?

她与他的相处才这么短,前几日才刚刚听见他开口咿咿呀呀的喊着“额娘”,而此时就要被带走去叫另一位额娘了么?

虽然心中不舍,又怨恨,可兰馨已经习惯了不表露出来。

她现在没有资格,没有能力说不。

多么完美的借口啊,她即使现在坐上了嫔位、妃位,凭着自己有孕在身,无法看顾孩子这一个理由,就足够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被人抱走。

难道,就仅仅因为自己怀孕了,又要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就要先舍弃这个陪伴了自己良久的孩子吗?

她和其无辜,孩子更是无辜,却偏偏要被带进这早已经设定好的圈套之中。

兰馨不记得玄烨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当她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关于孩子的物品。

仿佛,那个孩子从没有来到她的身边,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她不知道该夸佟若飞好心,还是该骂她狠心。

究竟是害怕她睹物思人,影响了腹中的胎儿,还是觉得这一切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她的房间里面。

孩子已经不再属于她了,望着这空空荡荡的屋子,兰馨的心凉到了极点。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她轻抬眼眸,看见沐卉的身影。

眼泪再也忍不住,瀑布般的往下掉。

沐卉焦急的上前将她拥在了怀里,轻声的安慰着:“对不起,我来晚了。娘娘得到消息的时候,皇上已经在你这里了。我一直躲在外面不敢进来,等他们走了,才敢偷偷的溜进来。”

“沐姐姐,我好舍不得,舍不得那个孩子。”兰馨哽咽的声音如同针刺在沐卉的心里。

今天兰馨说忍受的一切,都是为了莼兮,为了她自己。

“你放心,娘娘一定会想办法将小阿哥夺回来的。佟贵妃安逸不了很久的。只要这一次,娘娘可以顺利的诞下皇子,她一定不会让佟贵妃再这样得意下去。现在,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失去了小阿哥,你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佟贵妃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再的豪取强夺。迟早有一天,她会乖乖的把小阿哥还回来的。你要做的,就是照顾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孩子,才会有地位,有跟佟贵妃斗的资格。”

兰馨依偎在沐卉的怀里,小声的啜泣。

她不敢闹得太大,怕正殿里的纳喇艳慧会听见,怕有人知道自己房间里的沐卉。

她失去了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一块肉,第一个孩子。她不可以失去更多,她要拿回来。

“原本,娘娘还担心佟贵妃在夺了你的孩子后会对你下手,若没有足够的信任,若你露出了破绽,让佟贵妃知道你是娘娘的人,那事情就更加糟糕。现在这样,其实对你也是好的。你又一次怀孕,佟贵妃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要了你的命。更何况,现在小阿哥还小,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沐卉的一番话让兰馨渐渐的平静下来,脑子也逐渐的清晰了。

对啊,佟若飞那样一个人,怎么会一直对她不生疑呢。那不过是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而已。现在她将孩子夺了过去,要想要孩子真正成为她自己的,那必须对孩子的生母下手。

可现在肚里子的这一个,成为了保护她最好的武器。

佟若飞一定不会想要她的地位越爬越高,那她就偏要如此。

“沐姐姐,娘娘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兰馨望着沐卉,也不再哭泣,期待的看着她。

“娘娘没说,可心中应该已经有个大概。如今云妃娘娘已经病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佟贵妃忌惮之人。这样,佟贵妃也不会有心思来动你。你只要像以前那样,低调一点,安安静静的就好。待你平安诞下孩子,娘娘一定会有动作的。”

听完沐卉的话,兰馨也安心了。可话说回来,倘若自己有能力,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佟若飞把孩子抱走而什么都做不了。

章节目录 第27章 幸福的女人 沐卉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莼兮与玄烨正在用夜宵。

和田白玉的小碗里盛着半碗的冰水银耳,玄烨正饶有兴致的一勺一勺的往莼兮的嘴里喂。

远远的看过去,好不令人羡慕。

见玄烨还在,沐卉自然不会前去回话,只偷偷的躲在外间与拂儿说话。

不知怎的,莼兮与玄烨就聊起了兰馨。

听着莼兮口中并没有责怪与不满,玄烨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哪知,莼兮又问了一句:“听说皇上答应贵妃娘娘,兰贵人的小阿哥给她抚养了?”莼兮听见沐卉的声音,知道是她回来了。加上玄烨进门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虽拿不定主意,知道的不确切,可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问他。

玄烨只觉得心揪在了一起,暗叫不好,当时一高兴也没多想,见佟若飞对那孩子也极好,便随口应下了。

现在想想,这事儿对于莼兮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指不定就要闹别扭的。

莼兮对佟若飞本就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不满。虽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玄烨也还是清楚她的小心思的。加上兰馨曾经是莼兮宫里的人,虽然是被她赶了出去,关系不好了。可想起当年的种种,莼兮也一定不会想要看见兰馨受苦。

这孩子总归是要交到嫔位以上的人手里,可如今宫中一贵妃,一妃六嫔,给谁都好,偏偏让佟若飞要了去,莼兮心里哪里能好受呢。

正思索着要怎么回答,又听见莼兮道:“贵妃娘娘从前也没有过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照顾小阿哥。”

“朕瞧着贵妃挺喜欢孩子的。”见她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脸上也依旧笑容挂着,玄烨也开始顺着她的话说:“若是当真不能,朕自然会交给别人的。”

听了玄烨的话,莼兮也觉得安心。

现在佟若飞把孩子抱走了,可以。她不问不闹,随着她去。可来日,她要这位贵妃娘娘亲手将孩子送还给兰馨。

“皇上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了,也希望贵妃娘娘不会辜负了皇上的心意。”莼兮嫣然一笑,顺势倒在玄烨的身上。

玄烨将手中的碗放到一边,轻轻的拥她在怀里,不再接话。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会惹着这位性情古怪的孕妇。

也不知这肚子里是怎样一个小魔王,母亲才怀孕多久啊,就折腾成这样。

成天喜怒无常,小嘴也刁钻得厉害,变着花儿的要吃这吃那。

玄烨正想着呢,就又听见莼兮咕哝一声:“三哥哥,我想吃栗子。”

“怀孕呢,这东西可是不能多吃。你今儿白天就吃了许多了,都这么晚了,还是吃点别的吧。”玄烨低头看她,温柔的劝道。

莼兮哪里能忍住,小嘴一撅,做势要从她怀里起来。

玄烨哪里肯,连忙说:“那只吃一点点好不好?”怕她脾气上来又要胡闹,玄烨立刻让人将备好的栗子送过来。

看了一眼被放到一边的冰水银耳,不过吃了几口而已。

半炷香前,她吵着要吃,他就立刻让人做了送来。哪知刚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连哄带骗的又吃了两口,玄烨才无奈的不劝了。

哪想,这往日很好伺候的一个人,自从这一次怀孕之后,就各种花样。

吵着要吃的是她,可送到她面前了,又吃不了了,而且每次他在,她还嚷着让他帮忙吃了。

记得前两日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就被说自己最近胖了些。

哪儿能不胖呢,他几乎每天都过来,且每天都被她各种喂食。自己不吃,说是看着他吃也是一种享受。

若是他不愿意,或者皱个眉,她就立刻沮丧的低头,一脸的苦样,好不惹人心疼。

可她高兴的时候,那站在翊坤宫外都能听见笑声。

比起以往那个端庄的人,玄烨其实跟喜欢眼前这个任性妄为的莼兮。

栗子送进来了,拂儿正要伸手为她剥开,却听见莼兮在玄烨怀里撒娇道:“三哥哥,你为莼儿剥好么?”

玄烨无奈,苦笑的望了拂儿一样,任命的接过拂儿的工作,为她剥栗子。

一颗又一颗,送到她的嘴边。听着她咀嚼的声音,娇羞微笑的样子,玄烨忽然觉得,这剥栗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开心,是每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拂儿看着这温馨暧昧的一幕,也不觉得有什么。习惯,已经很习惯了。

习惯了玄烨对莼兮的宠爱,习惯了莼兮对着玄烨的撒娇,习惯了堂堂天子,却一心为自己所爱之人做任何事情。

若说玄烨的话是圣旨,倒不如说莼兮的话更像。

莼兮的每一个要求,玄烨从来都不曾拒绝。哪怕在这样的时候,知道孕妇吃多了栗子不好,也不会违逆了她的意思。

吃了几颗莼兮便没了食欲躺在玄烨怀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看着她微微合上的眼皮,玄烨依旧兴致勃勃,一颗一颗的把剩下的栗子剥好,放到一个空盘子里。

当盘子里的栗子被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玄烨唤来拂儿小声的叮嘱道:“她若是再嚷着要吃,便把这个给她。若是不嚷着要了,你们就分了吧。”

听玄烨这样说,拂儿也已经不意外了。这样的事儿几乎天天发生,早已经不是头一回。

还记得第一次拂儿见到这样类似的场景时,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谁敢吃皇上亲手剥的东西啊,可她却见到沐卉理所当然的端着盘子出去了。

之后,第二次第三次,拂儿也麻木了,与沐卉一样,有得吃就拿着,有得分就再多叫几个。

毕竟,这样的荣幸不是人人都有的,她们还得多亏了有个好主子,不然能有这样的待遇么。

捧着盘子拂儿便出去了,外间的沐卉见了也不奇怪,伸手就从盘子里拿了一颗吃掉,边吃还边称赞:“真不错。”

不再打搅里面了两个情意绵绵的人,沐卉与拂儿放好了装满栗子的盘子就相约着去外面院子里坐着聊天。

“沐姐姐,你怎么不向娘娘说你与曹大人的事情呢,拂儿看着你与曹大人可是郎情妾意呢。”困惑了拂儿很久的事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每日看着自己的主子与皇上浓情蜜意的,实在有些羡慕。

都是花季般的女孩儿,心中也早已经有了所爱。拂儿心知自己与爱慕之人相差太远,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沐卉不同,她是娘娘视为亲妹妹的人,与曹大人也十分的登对。若是沐卉愿意,想必娘娘也一定会成全这桩美事的。

“在我的心里,没人比我们娘娘更重要。”沐卉的话说得很坚定,她抬头看见满天的繁星,想起自己与曹子清的事情。

其实,很久以前莼兮就有旁敲侧击的问过她,是她自己不愿意出宫,不愿意离开。

“拂儿,如果你有机会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离开吗?”沐卉突然转移了话题,问起她来。

拂儿一愣,自己可从未想过。

进宫那一年,她想的是到了年龄,自己可以出宫,在外寻一门好亲事。可后来,自己的家人都遭遇了不幸,她再无牵挂,只想好好的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安度一生。再到现在,自己喜欢上一个与自己天差地别的人,她配不上,也不配与那样好的人在一起。所以,她从没有想过,会有机会离开。

其实,她现在想一想,也好生的为难。娘娘对她的好,沐卉于她的姐妹情谊,这些都是她从前不曾有过的。

她还能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舍弃这一切吗?

她不知道,至少她现在真的无法确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恐怕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她突然开始明白沐卉的心思,所爱的人这么比得上这个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女人。

见拂儿不说话,沐卉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们现在都无法抉择,也不可以有离开的念头。现在莼兮需要她们,她们自然要陪伴左右。

她们的幸福与否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莼兮的幸福。

看着窗户上闪烁的微光,沐卉突然觉得,其实在宫里真的不好。可即使是有万般的不愉快,万分的痛苦,只要是莼兮想要的,自己都会义无反顾。

与曹子清有缘,却终究无份。

他们相遇在宫廷之中,相爱在诸多的不幸里,他们注定了无法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她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在莼兮真正强大到可以不再需要自己之前,她不会去向往那些奢侈的幸福。

看见玄烨对莼兮的宠,她心暖,她高兴。

拂儿还依旧陷在那个纠结的问题之中,一手撑着石桌,仰着头望着天空。

满天的繁星,早已经看不见往日孤独的明月。

也许,在这热闹的繁星里,月亮已经被包围,被拥护。它不再孤独,它有这些星星为伴。她不是消失不见,只是被这温暖的怀抱包围,再也不用一个人挂在天上供人观赏。

而莼兮就是那一轮明月,她们就是围绕在她身边的繁星。

只有将月亮保护好,她们才能够在黑夜里大放光彩。

章节目录 第28章 恳求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的转凉,往日的闷热已经不再。

莼兮慵懒坐在椅子上,右手上还握着一支笔。目光放在案上的画纸上,洁白而无一物。

她想画些什么,却又完全没有思绪,下不去第一笔。

沐卉站在一边为她研磨,看着她这个样子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也不知今儿怎么突然就想起要画画了。自打怀孕以来,莼兮可是连笔都没摸过,今日突然的兴起,沐卉也十分的意外。

难得的看见她难以下笔的模样,沐卉也不着急,兴致勃勃的站在旁边看她古怪的表情。

往日画一幅画,还不是信手捏来的事情,今日却怎么也无法下笔。不知道莼兮究竟想画什么,也不好开口去问,两个人就这样维持这个姿势良久。

拂儿从门外进来,绕过巨大的屏风,站在远处朝着沐卉挥了挥手,轻声叫了一句:“沐姐姐。”

瞧她那神神秘秘的模样沐卉也只好悄悄的走过去,小声问她:“怎么了?”

“外面来了稀客,非要见娘娘一面。”拂儿望了一眼依旧在构图的莼兮。

“谁呀?”

“纯亲王福晋。”拂儿凑在沐卉耳边说,怕自己声音大了让莼兮听见。

“不见,没瞧见娘娘正忙着呢。”沐卉一听,一脸的厌恶。上一次她扇莼兮一巴掌的事情犹如昨日,今儿又抽什么风非要来翊坤宫搅局。

“我也是这么回话的,可她不听呀,吵着闹着非要见人。”拂儿一脸的为难,她可不喜欢那位福晋。小小年纪就泼辣得要命一点也没有身为纯亲王府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沐卉也回身看了莼兮一样,扭头嘱咐拂儿:“那你留在这里陪着娘娘,我去会一会这刁钻的纯亲王福晋。”

说完,沐卉昂首阔步的就出去了。

正殿里,索卓罗氏正一脸不耐烦的等着,看见沐卉进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努力的往她身后一看,不见莼兮的影子,索卓罗氏一皱眉:“你们娘娘呢?”

“相信福晋也知道,咱们娘娘现在有孕在身,需要好生静养。皇上也吩咐过,只要是娘娘在休息,一概不许人打搅。这会儿娘娘正小睡呢,请福晋先回去吧。”沐卉虽然不满意她,但说话还是规规矩矩也客气得很。

哪想人家不领情,听见莼兮人不愿意见她,立刻有些恼了,正想要发作却被一旁随身侍候的嬷嬷拉住。回过神来,满脸笑意的看着沐卉,好言好语的说:“沐姐姐,今儿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不会惹恼了娘娘的。这个时辰娘娘也该醒了,沐姐姐好心再进去瞧瞧,指不定娘娘愿意见上我一面呢。”

沐卉一横眉,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一面,心中暗暗笑着,嘴上却说:“福晋或许不清楚,这怀孕的人就是嗜睡。这要是睡不醒啊,可是要发脾气的。最近我们娘娘性情大变,可不像以前那般好说话。连皇上都是日日捧着、顺着,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去招惹娘娘啊。”

虽然沐卉的话没错,可最近莼兮的心情也有了好转,不像往日那般折腾人。只是现在要拦下这位福晋,少不得要将之前的事情摆出来说。

索卓罗氏也没想到自己这般说了,沐卉还是不愿意放她去见人,心知她是故意为难自己,也变了脸,没了刚才那副和颜悦色:“今儿本福晋还就是要见见。”

说着,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沐卉,就往寝殿的方向去了。

沐卉一个不注意,险些被她推到,当追上去的时候,正巧在院子里看见了抱着小格格出门的淳吟。

“什么人这么火急火燎的。”淳吟看见这风风火火的架势,不免加快了脚步,人一纵就到了索卓罗氏的跟前。

看见面前有人抱着个孩子,索卓罗氏立刻停下了脚步看她。

“这是纯亲王福晋。”沐卉跟了过来,却站得有些远,不着急去阻拦,一副看戏的表情。

淳吟将手中的小格格交给身后的李嬷嬷,微微一拂身,笑着说:“原来是福晋来了。”

“你是谁?”索卓罗氏没见过淳吟,自然不晓得她的身份,可见她放在怀里抱着个孩子,狐疑的看了她两眼。

“贵人郭络罗氏。”淳吟笑着回道。

“你是宜嫔的妹妹?”见淳吟点头,索卓罗氏立刻拉住了她的手:“你进去让你姐姐来见我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讲。”

淳吟被这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无奈自己的双手被她紧紧的握住,逃脱不了。她歉意的笑了笑才说:“福晋不知道,如今我姐姐的脾气可是不好,这谁也不敢招惹啊。若是我进去了,少不得要被训斥一番,若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是少不得要受罚的呀。”

看见索卓罗氏的这阵势,淳吟也猜测这人不是莼兮想要见的。再看看一旁的沐卉,心中便有了确切的答案。她可犯不着为了这个素未蒙面,一见就要求这样那样的女人去得罪了莼兮。

莼兮固然喜爱她所生的小格格,可之前自己的额娘也有得罪于她,虽没有怪罪,可想必莼兮心里也是记着的。今日这场合,可不该是她出头的时候。

若是莼兮真的不愿意见这位福晋,恐怕自己可是真的要遭殃的。

听见淳吟也不愿帮她,索卓罗氏立刻松开了紧握着淳吟的双手。退了几步,又看了沐卉一眼,三两步的就要往莼兮的寝殿冲过去。

而此时在屋里的莼兮,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动静给惊扰。她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正兴致盎然的望着拂儿问:“你说这孩子生下来,是像他皇阿玛多些还是像本宫多些啊?”

拂儿的心还纠结在外面的事情里,这一听莼兮的提问,敷衍的说:“这哪里说得准,指不定一半像皇上,一半像娘娘吧。”

莼兮也没在意,脑子里勾勒着孩子的模样。右手上的笔在纸上画,终于勾出一张小脸来。

“嗯,眉眼还是像我好。”自言自语的说着,回忆自己的样子,在画纸上继续画着。

“拂儿,你说这好不好看啊?”莼兮也没抬头,手里的动作没停。

拂儿低头一看,上面已经画好了一双小眼,再抬头去看莼兮的眼睛,心里不禁赞叹,画得可真像。

还没来得及回话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沐卉的声音:“不可以进去。”

莼兮自然也听见了,画画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大声问了一句:“沐卉,外面怎么了?”

没听见沐卉的回话声,莼兮也好奇,示意拂儿出去看看。

拂儿连忙跑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沐卉正拼命的拦着想要闯进门来的索卓罗氏。

“福晋这是做什么。”拂儿看了,也赶紧上前去帮忙。

莼兮见一直没有人进来回话,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往外面走。

刚绕过那巨大的屏风,莼兮就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

看见莼兮出现,索卓罗氏也不再想要闯进来,沐卉与拂儿也都好好的站在了一边。

正殿东边的榻上,莼兮端坐在上面,一脸复杂的神色望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还有一旁坐立不安的索卓罗氏。

“什么事情这么兴师动众的?”莼兮问的很小声,可听得出她有些不高兴。

见没人说话,莼兮又看向了一旁椅子上坐着的淳吟。

她刚才出门的时候,还看见小格格在场,可着实惊了一把。心知这刁蛮的福晋是为了见自己,可不明白淳吟怎么会出现。

“刚刚我抱着小格格出来透透风,没想到正遇见了要来见姐姐的福晋。本是想劝着的,没想到福晋会……”淳吟欲言又止,莼兮也没心思继续听下去。

莼兮又看向那个坐立不安的人,方才还大呼小叫的要见人,这会儿见到了,反而安静了?

见她没有动静,莼兮又看了几眼跪在地上的沐卉与拂儿。虽然心知她们是好意,可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

“你们两个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随意的阻拦纯亲王福晋呢。”

“奴婢知错。”沐卉带头人错,拂儿也只好埋下头去。

虽然这件事情上,她们并没有错。可表面功夫要做好才行,怎么说这来的也是王爷的福晋。就这么闭门不见,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若传得难听些,定会惹来大麻烦的。

莼兮扬手让她们起来,外面有小宫女奉上茶来。

莼兮有孕是不喝茶的,所以给她的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过来给本宫吹吹。”莼兮叫了沐卉过来,又吩咐拂儿:“你去将本宫喜欢的水果拿些来。”

拂儿出去,沐卉站在莼兮身边用勺子轻轻晃着碗里的汤。

莼兮再一次将目光放到了那个依旧不安的索卓罗氏身上:“不知道福晋今儿这么想见本宫,是为了什么呀?”

听见莼兮的声音,索卓罗氏突然一哆嗦,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站起身来,走到莼兮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第29章 哀求 索卓罗氏的这一动作又着实令在场的人都惊了。

莼兮连忙让沐卉去将人扶起来,沐卉放下碗,不甘不愿的去扶却被她躲开了。

沐卉无奈的回头看了莼兮一眼,见她摇头,便又回到莼兮身边端起碗来。

“福晋这是做什么?”莼兮问。

索卓罗氏一脸的哀怨,她用及其哀伤的口吻说:“求你去看看他吧。”

“本宫没听错吧?福晋这是在求本宫?”莼兮又是一愣,轻笑一声,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本以为又是什么事情惹了她,想不开要开翊坤宫大闹一场,没想到她一见到自己,就成了这般模样。

这一开口,着实是令人受惊了。

“是,我求你。”忍着自己的怒火,她无奈的点头。忍着眼泪不往下流,她不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落泪。

莼兮没有做任何的表示,小声在沐卉耳边吩咐了一句,便见沐卉匆匆的走了。

不久,就看见拂儿端着水果进来,走到淳吟的身边时,还小声的说了一句:“方才贵人的屋里传来了哭声,想是小格格吵着要额娘呢。”

淳吟一听,自知是莼兮有意要支开她,便站起身来对着莼兮说:“姐姐,珺瑶在闹呢,淳吟也就不能相陪了。”

“你去吧。”莼兮点头。

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虽然心里好奇,却还是无奈的转身走了。

淳吟离开的时候,拂儿正好走到了莼兮的身边,放下手中的果盘,端起已经被沐卉吹得半凉的汤碗,舀了一勺喂给莼兮。

莼兮漫不经心的喝着汤,也没去看不远处的地上跪着的人。

此时的索卓罗氏却意外的很有耐心,微微低着头,跪在地上等着莼兮说话。

等到一碗汤下肚,莼兮接过拂儿递过来的白娟擦拭了嘴角,才冷冷的问了她一句:“凭什么?”

早已经知道自己今天过来必定会受到冷眼,那些难听的话,甚至是打骂。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可当她听见莼兮冰冷的问出那三个字,她的心还是疼了。

凭什么?她的爱人已经病入膏肓,而她却要拉下脸来去求这个女人。这个她怨恨了多时,却被自己的丈夫爱了多年的女人。

她又是凭什么来这里受这个女人的冷待呢?

“他……他快死了。”几乎是颤抖着的说出这几个字,这几个月的煎熬,已经快要将她打垮。她多么的不喜欢那个“死”字,可如今却是亲口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了,哪怕她不愿意承认。

莼兮听见她说的话,手中握着的一粒葡萄滑落在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心里的防线快要坍塌。

只这一句,她就再不能假装镇定。

“怎么可能?”想着几个月前,那不愉快的最后一面。想着那一场大雨,带给她的不幸与幸运。

自从上一次在御花园中,那不堪回首的事情后,他们确实没有见过面。

后来也听闻过他的消息,说是病了。

她没有在意,毕竟那个人与她没有关系,她也不想有关系。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那个人快要死了。

“自从那一日,他害你在雨中长跪不起,他亲眼见到你对皇上的爱,对他的无情。他就知道,此生对你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回去之后,便是大醉了一场。后来,便一病不起。请了多少的良医都无济于事。他一心求死,没人可以救他。可哪怕是在昏迷中,他的嘴里叫的都是你的名字。”这些话,她多么的不想说,可却又不得不说。她必须劝这个高高在上的宜嫔娘娘去见他一面,她只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到最后可以安然的离开。

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毫不留情的流了下来。

最后的一丝尊严就这样在自己的情敌面前被揭露得体无完肤。

她不甘心,不愿意,可那又怎样?

她永远也敌不过这个被她的丈夫爱入骨髓的女人,她的一颗真心早就已经收不回来。她的爱情注定了是一场悲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爱上一个爱着别人的人。她与他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悲剧,一样的痛苦。

“我求求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哪怕是这样的哀求,她也要完成自己今天的目的。

看见莼兮依然不说话,她不知道此时的莼兮究竟是怎样想的。

以为是自己往日的做法惹她不快,不愿意过去。

“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小气,是我妒忌的心没能管好自己。伤害了你,是我无心之举。那时候,我看见他一蹶不振,便把所有的错都归于你身上。可是,现在我知道错了,请你一定去见见他。”

听见索卓罗氏的话,莼兮才明白。原来那一日她们见面,她突然挥手打了自己,竟然是因为她看见隆禧的痛与苦。她不舍自己的夫君为了别的女人痛,却要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巴掌确实是让她丢了颜面。

只是莼兮不愿去计较,不愿再与他们夫妻有任何的纠缠。

心中万般的纠结,她不知在如何是好。一旁的拂儿也早已经被眼前的局面给惊住,她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索卓罗氏哭泣声。

“哪怕是看在他曾经救过你的份上,也不能去瞧瞧他么?”莼兮的不为所动,深深的刺激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责怪我从前对你犯下的错。你打回来好不好?啊?你打回来吧。”跪爬着要去抓莼兮的袍子,拂儿一惊要去阻拦,莼兮也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看见她们的动作,索卓罗氏也停下来,忽然跪坐在地上,扬手就开始打自己的脸。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莼兮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出声去阻止,却喊不出任何的声音。

“够了。”不知何时,沐卉已经重新回到了殿里,她双眼充血的看着地上的人,左右开弓,不停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见她没有要停的意思,沐卉上前拉住她。

“福晋,你何苦如此的为难我们娘娘。”沐卉的话让索卓罗氏觉得好笑。

为难?她这样算是为难了吗?她这样苦心哀求,竟然成了一种为难?

看着那张被打得红肿不堪的脸,沐卉接着说道:“王爷与我们娘娘是两个世界的人。且不说之前王爷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皇上引起了误会,你怎能要求一个身怀六甲的人去看望一个久病之人?”

索卓罗氏晋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怀孕了?

她看着莼兮护着自己肚子的手,心里暗自嘲笑。

这几个月,她与王爷饱受煎熬,可这个女人却在宫里幸福着。

为什么?老天爷怎么会如此的不公平?

她狠厉的看着莼兮:“难道,你就真的如此狠心,连见一面都不肯?”

莼兮没有说话,这沉默再一次刺痛她的心。如此心狠的女人,他为什么爱得那么深?

为何得不到,就要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福晋,沐卉明白你此时的心情,可你不能这样责怪我们娘娘啊。她没做错什么,不必受你的责难。”沐卉的话更是激怒了索卓罗氏,她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可久跪不起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才刚一抬脚,就又滑向了地上。

沐卉手快,将她接住,却被她无情的推开。

“也罢,也罢。我今日过来不过是自取其辱,我怎能奢望这个女人可以放下成见,去见他一面。”绝望的心已经再支撑不了她,瘫软的身子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满眼的无奈,渴望与绝望。

她望着屋顶,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充耳不闻身边的叫喊。

“快传太医。”莼兮激动的站起身来,刚一说完,就难受的捂着肚子坐下。

“娘娘。”拂儿大惊失色,将她扶好坐回榻上。

沐卉正想要冲过来,却被莼兮一个眼神给吓退,她无奈的转身去叫人,吩咐好以后,才回来将地上昏厥的索卓罗氏抱到了西边梢间的床上。

“娘娘没事儿吧?”拂儿担心的询问,莼兮摇摇头。

看见陆文翰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莼兮好好的坐在榻上,心中疑惑。

这火急火燎的叫他过来做什么?

正要跪下请安,被被莼兮拦住:“你快去那边看看她怎么样了。”

满心的疑惑,陆文翰被带着往西梢间去了。

“娘娘,福晋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暂时晕过去了而已。”看上床上的人,陆文翰是认得的。

“她脸上的伤,抹些药很快就消了。”陆文翰为难了看了莼兮一眼,这才小声的说道。

莼兮点点头,示意他出去。

等到索卓罗氏醒来的时候,看见莼兮正坐在另一头的榻上。

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沐卉给按了下去。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会去看他的。”见她有力气挣扎,便知道已经没事儿了。莼兮从榻上起身,被拂儿扶着走了出去。

听到莼兮的允诺,索卓罗氏心中思绪万千。

这是她第一次求人,第一次这么无助的恳求,第一次这么绝望,第一次这么痛。

她从没有觉得莼兮会像现在这样好,从没觉得莼兮现在所说的话是那样的动听。

她期盼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得偿所愿了,那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 纯亲王 莼兮随纯亲王福晋出宫去王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莼兮原本是犹豫着要不要同玄烨说一说,思考良久,还是决定不提。毕竟上一次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多少留下了阴影。

随坐在王府的马车里,沐卉也乔装成了王府的侍女。出宫门的时候,也曾被拦下,要检查马车内里。却被索卓罗氏身边那个得力的嬷嬷给敷衍过去:“我们福晋身子不舒服,吹不得半点风。这会儿又起风了,若是让你们掀开帘子看看,让福晋吹了风,你们谁担待得起?”

听了嬷嬷的话,没有人再有阻拦之意,只得放行。

“谢谢你,答应去见他一面。”索卓罗氏的面色已然恢复,出了宫门,她才敢与莼兮说话,也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将她带了出来。

昨日种种仿佛一场梦,她的苦苦哀求,已经不再重要。

莼兮能点头,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莼兮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吐出一句话来:“没什么,不管怎样,他也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去王府的路并不远,可偏偏她们乘坐的马车出了问题。索卓罗氏只得寻了一处客栈喝口茶,休息片刻。等了许久也没见去买马车的人,也不知还要多久。

不知是谁提议的,路程既然不远,便走走吧。

莼兮的手微微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在沐卉的搀扶下一步步往纯亲王府走去。

身侧的索卓罗氏眼里满是感激,却没再说些客气话,三个人就这样静静悄悄的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到纯亲王府的时候已将近午时,踏入大门的时候莼兮总觉得心神不宁,却又不知道为何。直到,她听见府中的侍女提及有贵客到了,她才惊觉这府中的不同。

“是谁来了?”索卓罗氏往里面看了看,没见厅中有人。也没等侍女回话,便又叮嘱到:“带这位贵客去见过王爷。”

侍女没敢怠慢,立刻领命带莼兮过去。索卓罗氏独自去了偏厅见客。

莼兮本想等一等跟她一起去见隆禧,可来的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她还是要尽早回宫比较好。

顿了顿脚,便随着侍女往另一边去了。

进了院子,莼兮觉得方才那压抑的心更加的重了,空气里都开始透露着一丝的不舒畅。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莼兮惊呆了!她看见玄烨正站在隆禧的床前,有太医正在为他把脉。

听见身后有动静,玄烨也回过身来,看着莼兮目瞪口呆的样子,面上明显有了失望之色。谁曾想到,会在这里恰巧遇见。

这样的不期而遇,实在太令人意外。

莼兮没有说话,来请安都忘记了,她安静的看着玄烨,满目的纠结。

索卓罗氏几乎是飞奔着进来的,看见玄烨也有些意外。请了安,怒瞪了刚才那侍女一眼。话不说全,才引得了这尴尬的一幕。

在偏厅看见曹子清的时候,索卓罗氏还颇感意外。可听见曹子清说,自己是与皇上一同前来时,她才惊觉不妙,匆忙的赶过来想要阻止莼兮进屋,可还是没能来得及。

“皇上,纯亲王的病恐怕……”太医诊断完回过头来,刚说了开头,见他们几个神色凝重便不敢再开口。

“怎么?”玄烨看了过去。

莼兮也顺着声音看过去,方才见到这请来的太医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过来为索卓罗氏看过病的陆文翰。

不知道玄烨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带着太医过来,算一算时辰,往日的玄烨应该还在上早朝才是。

难不成,今儿是特意早些结束的吗?

莼兮不敢问,也没时间去问,因为陆文翰接下来的话已经让她想不了别的。

“纯亲王恐怕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他现在昏迷中,恐怕很难苏醒。他现在意识已经模糊,似乎没有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意志。”陆文翰犹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玄烨听完已经是面无表情,可索卓罗氏却是一脸的苦笑:“他早就已经不想活了,能撑到现在不过是被强灌了汤药。有时候会迷迷糊糊的醒来,可很快就又昏睡过去。皇上,是我求宜嫔娘娘过来,见他一面,也许同他所说话,他还会有想活下去的意志。”

听到这话,玄烨又看了莼兮一眼,随即就别过头去。

沉默,有时候就是一把利剑,杀人于无形,伤人到最深。

这尴尬的场面让空气都凝固了,为了打破僵局,索卓罗氏走到玄烨面前跪下:“皇上,还请允许宜嫔娘娘同王爷说几句话吧。哪怕是一线生机,或许他醒过来,便有了希望。”

听着这样的请求,玄烨的心五味杂陈。他原本就已经面无表情,现在已经是冷若冰霜。可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与不愿,还是听见他说:“去吧。”

莼兮早已经愣住,根本没有听见玄烨的话,不加理会。直到玄烨又冷哼了一声:“去!”

在索卓罗氏的推攘之下,才到了床边。

看着那张憔悴苍白的脸,莼兮心中更是难受。往日的少年,岂会有今日的病态?那无邪的笑,与渴望爱情的眼神被埋没在沉睡之中。也许是病得久了,那张原本消瘦的脸,现在只剩下一层皮。

梦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莼兮听不清。

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可她却不能任泪水流下。忍着,再难过也得忍着。

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对于隆禧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在看不到自己所爱,被所爱之人厌恶以后,便一蹶不振。知道自己的爱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莼兮不敢去想,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境况,她该当如何?

莼兮回头看了一眼玄烨,两人相视一眼,玄烨便立刻转过身去。

再一次强迫自己回头,在心里重复了好多遍才敢说出口来:“王爷,你醒一醒。你看看,这儿这么多的人在等你醒来呢。”

莼兮的声音似乎毫无作用,她无奈的回头却看见索卓罗氏一脸期盼的样子,仿佛是在说:你继续啊!

“那天的事情,本宫早已经忘记。没有怪罪你,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现在一切都已经没事儿了。有时候,本宫也会想起你当初救本宫时的场景,若没有你,本宫大概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莼兮说道这里的时候,看见隆禧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见到有了成效,莼兮便说了很多的往事。

其实,那些所谓往事也不过是一短短零碎的片段,她记忆模糊,根本就没有去在意过。现在想来,他们之间也算有过一段不一般的情感。

对于莼兮而言,那是感激、是朋友之情。可对于隆禧而言,那些都是多么珍贵的回忆。

莼兮迫使自己想得更多,想得更全面,只是他们之间的见面都很少,回忆自然更少。

甚至,很多话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当着玄烨的面,她要如何做才可以唤醒这个一心求死的人?她无奈,却又毫无办法。玄烨的一个“去”字,却是将她推上了两难的境地。

一个已经生无可恋的人,难道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有所好转,醒过来吗?即便是真的醒来了,又能够如何呢?

可心中也甚是内疚,毕竟这病榻上的人,是因为自己才变得如此。她本是无意,却偏偏伤害了这么多人。心里已经叫了千万次:你快醒来。却依旧毫无动静。

一时无语,莼兮沉默了,安静的看着双眸紧闭的人,暗自苦笑。

抬眼间,正好撞上玄烨看过来的眼神,冰冷刺骨。

“王爷动了。”索卓罗氏的一声惊呼,让莼兮重新回头。她看见病榻上的人缓慢的睁开眼睛,再闭上了。

就那一刹那,莼兮的觉得浑身的血都凝结在一起。

可笑吗?还是可悲呢?

她不过三言两语,竟然真的将他唤醒吗?还是,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莼兮不明白,也不容她想,因为就在榻上的人眼眸重新合上的同时,她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昏睡,似乎成了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不管醒来之后会发生什么,至少这一刻,她可以不用再想,不必再说。

玄烨接过她瘫软的身体,将她轻轻的拥在怀中。横看了一眼病榻上的隆禧,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高兴了几分的索卓罗氏。那一瞬间的醒来又昏迷,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也许,隆禧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糟糕,也许,他还有生的可能。至少,他应该已经听见莼兮的声音,她说不希望他死。

既然所爱之人,不愿自己离去,他又怎么可以这样自私的死去?

“老七的病,朕会再差太医过来。”玄烨抱起莼兮,临走时对跪在地上的索卓罗氏说道。

在出门之时,正好撞见了前来探望隆禧的仁宪皇太后。

仁宪皇太后一向将隆禧视为己出,又是由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如今不过十九岁,却为爱痴狂,长眠病榻之上,又如何不伤心呢?

自他生病那日起,仁宪皇太后便迁居纯亲王府,时时过来看望这个孩子,却又一天比一天更失望,更难过。

章节目录 第31章 信任 莼兮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听沐卉说,当时她晕过去以后玄烨立刻让陆文翰看过,确定没事儿了就立即带她回宫了。

躺在榻上,看着外面秋风吹过,月色渐浓。

想起纯亲王府里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偏偏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仿佛今天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似的,玄烨就那么刚好的出现在那里,她们在去的路上就刚好马车坏了,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

“娘娘。”拂儿手中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花盘,盘子里放着一只汝窑天青釉面的瓷碗,看见莼兮正卧在榻上看着外面,便唤了一声:“这是郭贵人送过来的鸡汤,说是她亲自熬的,听见你醒了就让奴婢送过来。”

莼兮看了过来,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汤碗,也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放下吧。”莼兮犹疑了一下,待拂儿将碗放下,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今儿郭贵人可曾去过哪里?”莼兮问。

拂儿也不觉得奇怪,莼兮时常会问这些的,偶尔不问,她们自己也会跟莼兮讲明。

“去了慈宁宫,是抱着小格格去的。”拂儿回道。

“什么时辰?”

“娘娘出宫后不久就带着小格格去了,午后才回来的。”拂儿回想了一下随即就回话道。

莼兮又问:“那肖梦呢?”

“肖姨娘今儿倒是没有外出。”拂儿又道。

“可还有谁去了慈宁宫了?”莼兮又问。

拂儿摇头,可随后便想起什么来:“去没去过慈宁宫奴婢是不知道,不过今儿早晨奴婢倒是看见僖嫔娘娘往那个方向走,不知是否也是去慈宁宫的。”

莼兮点点头,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今日在纯亲王府里与玄烨的相遇并非是偶然,是有人刻意去通知了玄烨的。

原本还以为是陆文翰同玄烨说起昨日索卓罗氏在翊坤宫晕厥一事,让玄烨想起来自己久病的七弟,便着身去看望。如今想来,倒真是有些不合情理。

不管怎么算,玄烨都不该是那个时辰到的。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今日早朝定然早退了,玄烨也一定是立马就带着陆文翰去了纯亲王府。

那么着急的过去,想必是有人跟他说,她往那里去了。

看来,以往是自己一再的错信了淳吟。

那一天刻意的将她请出去,并没有什么用。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偷听到她与索卓罗氏的谈话,又或者,是自己猜测到了什么。可最终,淳吟还是选择了背弃自己的姐姐,选择了瑾瑜。

莼兮不知道淳吟是什么时候开始与瑾瑜从扯上关系的,或许是进宫后不久,或许是李碧春死之前。总之,现在的淳吟她必须要防着。

莼兮又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一只碗,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莼兮却觉得一阵寒意。

她无法确定这汤碗里没有别的东西,她无法再去信任自己真诚相待的妹妹。以为自己对她好了,会改变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管自己与她的额娘有什么,至少在宫里她们应该相互扶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若是说今天在纯亲王府发生的一切与淳吟无关,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样一想,莼兮的脸上也开始显现失落之色。难不成,玄烨是过去……

她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愿往污秽的方向去想。

莼兮后悔了,自己怎么就不能先知会玄烨一声,再堂堂正正的出宫去。现在却弄成了这般局面,好让人生疑、误会。这可要如何解释得清楚呢?

自从将莼兮送回宫,便再没有见过玄烨了。方才沐卉也进来回禀,说今晚宣了马佳以晴侍寝。

如今马佳以晴的圣宠已经不复当年,她也不那么在乎皇上对她的好与坏,一门心思在自己的小阿哥身上。可每一次玄烨有不高兴的时候,特别是与莼兮闹别扭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宣马佳以晴侍寝。

因为,马佳以晴不会问,也没有争宠的心,他可以安然的度过一个美好的晚上,可以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莼兮抚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

她没能找好解释之词,也没有想好见了他该如何开口,所以她也选择了不见。

两个人都同样的选择了逃避,可问题永远都在,他们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冷战了五天,彼此之间没有见面,没有一言。

就在第六天的晚上,宫外传来了纯亲王隆禧病逝的消息。

原来,那一场软言细语,那一场费劲心思,尴尬不已的场面,竟是没有用的。

那并没有真的将隆禧唤醒,更没有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命该如此,他还是离开了人世,抛弃了那些爱他的人,孤独、绝望而又自私的离开了。

他的葬礼莼兮没有参加,也没有资格去参加。

他的一番深情,她这辈子无福消受,但愿来世,隆禧不必再爱得这么辛苦。

半个月后,莼兮终于没能忍住,决心要先去乾清宫认错。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莼兮依旧没能找到最合适的解释。

那些漂亮话,不是不会说,可她不愿意同玄烨去说。

他们之间,缺少的不就是真诚吗?不就是信任吗?

曾经,总以为他们之间是有这些存在的,可现在看来,他们还相隔甚远。彼此都没能了解、体会彼此的心。

踏入乾清宫宫门的时候,莼兮一脸的凝重。心里不停的打着鼓,不停的对自己说:“没关系,不就是一场误会而已,说清楚就好了。”

可但他看见玄烨怀中抱着的王恬如,莼兮就再不能平静。

二十天没有见过一面,二十天不曾说过一字一句。仿佛两个人说好的一般,你不打搅我,我也不打扰你。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莼兮以为,玄烨也同她一眼,思念着对方,在想着究竟要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哪怕是每日听说玄烨宣了谁谁谁侍寝,她都会告诉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子不便,他没有来,只是怪自己,没有去先找他,没有去解释罢了。”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再也开不了口,安静的躲在门后,眼泪静悄悄的落下来。

“娘娘。”沐卉心疼的看着她,想安慰两句,却又开不了口。

该怎么说,怎么说似乎都不对。

回到翊坤宫,莼兮便躺在床上,不说话。

一直到拂儿兴高采烈的来禀报:“韩大人来了。”

收拾了心情,莼兮才让人将韩姬请进了寝殿。即使没有眼泪,可那一副憔悴的模样,还是刺痛了韩姬了心。

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所以韩姬才会一回京便进宫来看她。

原本是想强颜欢笑的,可看见韩姬微笑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满的担心,莼兮还是没忍住苦笑道:“让姐姐笑话了。”

“这有什么。”韩姬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说细语道:“人与人之间总会有误会的,只要解释清楚了,那一切就都好了。”

莼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今日也是为此才去了乾清宫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进门就看见那样暧昧的一幕。

玄烨怀抱着王恬如,那样温馨浪漫。

虽然没看见玄烨的表情,可却是瞧见了王恬如那一脸的笑容,还有那有意看过来的示威的眼神。

“姐姐,你回来就好了。”不想再去提及,莼兮干脆扑进了韩姬的怀里,躺在她的腿上,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

“这一次我去南边,可是遇上了不少的事情。”听莼兮的意思,似乎并不想提那些不愉快,。韩姬便立马转移了话题,两个人的谈话也逐渐愉快了起来。

听着韩姬讲最近几个月南下的故事,莼兮也渐渐开始笑了。

压抑了这么久,终于都释放出来,笑出了声音。

那些误会、尴尬,那些暧昧、使坏都统统忘却了。完全沉浸在韩姬的故事里,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一路上的惊心动魄,一路上的欢声笑语,从韩姬口中讲出来,都如同亲临。莼兮闭上了眼睛,幻想着自己也身临其中,欢乐的气氛终于使翊坤宫有了一丝的生机。

最后,她听见韩姬讲:“不管为了什么,你现在该高兴。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你现在也必须高兴。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没出生的小侄子。所以,你别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也不要去怀疑皇上对你的心。有时候,你去服句软,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他眼睛里看到的并不真实,而你眼睛里看到的,又何尝是真的呢?”

听了韩姬的话,莼兮幡然醒悟,想起自己转身离去前,王恬如嘴角那一抹得意的嘲笑。

她明明看见了自己,为什么不出声?

玄烨是背对着她的,她又怎么可以妄下结论呢?

即使,真的是他们相拥,那又有何好妒忌的呢?他是大清的皇帝,是后宫诸嫔妃的男人,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总有形形*的女人会围绕在他的身边,而她,为何要那么的自私,那么的在意?

章节目录 第32章 争执 当夜再一次降临的时候,莼兮犹犹豫豫的还是往乾清宫去了。

站在殿门外,踌躇良久没敢迈开步子去推开那扇门,连身后的梁九功、魏扬舲都低着头站着,没有进去通报。

莼兮甚至不敢问一句,里面有些什么人,也不敢去推开门看一看,里面是否有白天那样的场景。

那样暧昧,刺眼的一幕,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重放挥之不去。可想到自己上一次也是这样站在门外,偷听玄烨与荣嫔的谈话。不也是误会么?或许,今天也依旧只是误会罢了。

“娘娘。”终于,沐卉还是没忍住唤了她一声:“皇上方才在叫人呢。”

莼兮抬起头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刚才玄烨的声音。

沐卉从魏扬舲手中接过一盏热茶奉道莼兮面前,示意她送进去。莼兮接过,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深深的呼吸一口,让人将门打开,她独自走了进去。

已经没有白天那暧昧的气息,里面空空荡荡,安静的只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他翻阅奏折的动静。玄烨低着头正认真的阅读奏折上面的文字,丝毫没有在意进来的那个人是谁。

莼兮又不喜欢用香,如今有孕之后,连往日身上的气息也都改变了不少。她步伐轻盈,穿的又是一双软底的绣鞋,玄烨竟一点没有察觉。

将茶盏放到案上,莼兮便站在旁边为他研磨。玄烨也没抬头,顺手就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大口,便又放回案上。

莼兮也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旁。

玄烨看完了一本,伸手去拿笔,正要在上面用朱砂写字,余光却瞄到了莼兮的影子。猛然一抬头,惊住:“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莼兮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怎么就站着呢。朕今日还要批阅这么多的奏折,也没闲暇时间来顾及你。朕派人送你回去,明日再来看你,可好?”玄烨见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袍,便随手从一旁的榻上拿了一件他的明黄色外衣为她披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莼兮还没来得及觉得温暖,便看见他坐回了龙椅,重新拿起了笔在奏折上批注。

莼兮久久没能缓过神来,呆呆的站在原地。

以往他们不是这般,即便他当真有要事,也会亲自送她回去,或者让她去寝殿小睡。从未向今日这样,温柔依旧却多了几分生疏与冷淡。

“皇上这是在生臣妾的气吗?”她看着他,眼里全是伤。

玄烨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温暖一笑:“没有,还是早些回去安寝。”

“难道皇上没发觉,我们已经二十多天没曾见过了么?”莼兮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她现在要以怎样的心态继续跟他说下去?

玄烨的面容一僵,极不自然的说:“朕近来挺忙的,没发觉竟然这样久都没去看你。”

“难道皇上白天有空与敬嫔搂搂抱抱,晚上竟是没有时间与臣妾说会儿话么?”莼兮的心已经凉了大半,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轻易的说出些谎言。

他不想见,怪罪她,埋怨她,直说就是了,何必要编这样的话来同她说呢?

玄烨没想到她会看见那一幕,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咽了下去。

想到那一日在纯亲王府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痛。顿时心中冷笑:“敬嫔是朕的嫔妃,朕与她相拥有何不妥?”

莼兮苦笑:“是啊!那是应该的,是臣妾冒昧、逾矩了。”

说完莼兮扭头就往外走,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怒吼:“你的确是逾矩了。”

“臣妾知道错了。”莼兮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眼泪刷刷的流下,她忍不了,停不下来。

“可是,臣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同你解释,等了这么久,想要自己先来道歉,不管说什么,只要你愿意谅解就好。可没想到,皇上早就不在乎这些,与别的人玩的正欢呢。”

“你不是朕,如何知道朕不在乎?”玄烨怒火中烧,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的以为,怎么可以就这样评定他的内心呢?

“既然在乎,为何你从不问我?为何你从不愿意听我解释呢?”莼兮回过头,看着他震怒的模样,眼泪流的更凶了。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玄烨看见她的眼泪,心如刀割:“我愿意相信你与老七之间没有什么,可当我听说你偷偷溜出宫去纯亲王府,我就忍不住生气。你明明可以与我说,与我同去,我自然会答应的。可偏偏你选择了这样的做法。让我难受,让我猜忌。甚至,让我满心疑问的在纯亲王府见到了你。”

莼兮凄然一笑:“我以为你我之间是有信任的,我以为我们彼此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我不想这样的事情让你为难。是的,我的做法错了,可是三哥哥,你若真的信我,又何苦亲自跑去纯亲王府一看究竟呢?”

玄烨茫然的看着她,听着她叫他“三哥哥”,看着她满脸泪痕,还有唇边那无可奈何的笑。

是啊,他明明是相信她的,却为何还要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担心呢?他为何会害怕,害怕他的莼儿会被那个痴情的男子所感动。她一心想要他的谅解,可她又何尝知道自己的痛苦呢?

她不知道,在看着她温柔的一遍遍说着与老七的往事的时候,他有多害怕老七真的会被那些话给唤醒,他多害怕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情。

明知道,自己才是她最爱的人,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占有她的全部。哪怕是对别人的怜悯,对他来说,都是心痛的根源。

“莼儿,对不起。”玄烨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为难她呢?他们都需要彼此的体谅与信任。老七对她的爱,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他的生命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爱绽放,陨落。

那么自己呢?为她竟然连这么一点点的信任都不肯给。

一低头,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想着她现在还有孕在身,却这样折磨难受了将近一个月,鼻头一酸:“莼儿,是我小气了些,这么多天没有来看你和我们的孩子。是我自己钻牛角尖误会你、不相信你。我认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见他如此温柔诚恳的话,莼兮想不答应都不可以了吧。

“三哥哥,这件事情,错的人一开始就是我。”莼兮努力的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却看得玄烨更是一阵心疼。

“既然我们都错了,那我们就彼此原谅好不好?”玄烨轻轻的拂过她的脸,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这样一句话却惹得她眼泪掉的更加的凶猛。

“别哭呀,别哭了。”玄烨更是心疼不已,手不停的抹去她的眼泪想要逗她一笑,还做了几个及其丑陋的表情,终于令她笑了出来。

他们之间从没有像今日的这般起了争执,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更加的靠近彼此。他们从认识之初,就一直相敬相爱,仿佛天生的一对儿,注定了要在一起。

他们知道这皇宫之中有太多的不得已,所以他们之间一向都是一条心。

他宠着她,爱着她都只是他们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

莼兮即便是真的吃醋,也顶多发发脾气,他哄一哄就好了。可有时候,有些误会,有些人不一样,很特别。那就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隆禧不是别人,是他的七弟,是他最小的弟弟。

自己的弟兄原本就不多,最为亲近的也就是他的二哥裕亲王福全,可是裕亲王为人闲散,不愿在京中久留,大多时间都是在外游历。五弟与自己实在算不上亲近,而七弟隆禧不同。他是太后的养子,在前几年封王以前都是住在宫里的。虽然差了好几岁,却也是时常见面的,自然也亲近些。

可偏偏却是这样的人爱上了自己所爱的女人,他害怕啊。

隆禧与莼兮年纪相仿,若不是莼兮早年就已经认识了他,若不是莼兮在入宫后才与隆禧相遇,恐怕莼兮如今爱的就不是他玄烨了。

可他的苦却只能闷在心里。

若说莼兮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一直拖到现在才来见他,那他自己就是一味的想要逃避。

即使人已经去世,可他心里明白,一个离世的人才最容易被人想起,被人惦念。

莼兮入宫之前,他最喜欢最爱护的就是仁孝皇后。即使自己并不爱这个结发之妻,可她为了他们的孩子而难产离世,到底成为了他一生中的遗憾与心结。

他也会想起这个女人,会想念她从前的好与温柔。

所以,他也就更害怕莼兮也像自己一样,怀念那个为爱而殒命的人。

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即使自己不爱,却也会永远惦念他的好。

莼兮留在了乾清宫的寝殿之中,玄烨陪着她入睡以后才回到了大殿里继续批阅奏折。

坐在龙椅上,玄烨看着那一盏已经凉透的茶心中暗自嘲弄自己。若非今日莼兮前来,或许他会永远的这样逃避下去。不去问,不去看,宁愿自己痛着,也不会别扭的去看望她一下。

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有些厌烦了。

章节目录 第33章 流言 与玄烨的关系刚缓和了,宫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流言。

原本莼兮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些话的,可听的多了,也难免有了些担心。

这次的流言与她自己无关,盛传的是韩姬与纳兰容若的事情。

自从韩姬回京以来,不出三日宫里就开始传出他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时常有人看见他们在宫里宫外走在一起说笑。

坊间也有了不少的趣闻,说是大清第一绝色与大清第一才子暧昧不明,出双入对。

一开始,莼兮以为这不过是谣言,并不与理会。可事情越传越真,几乎京城中人人都在议论这事儿。

有一次,莼兮还亲耳听见几个小宫女在议论这事儿。

“听说纳兰公子可是对韩大人一往情深,这几日不在,都日日派人去韩大人的府邸送信呢。”

“是啊,这纳兰公子自打进宫以来可是咱们的梦中情人,才华洋溢,样貌非凡。可没想到,这样的男子竟然也会喜欢韩大人那样的女子。”

“这有什么,听说两个人常在一起吟诗作对的,这生出感情来也是在正常不过的。”

“就是,韩大人这样的女人,就只能是这般男儿才配得上呢。”

“只是这下可是碎了一大片人的心呢。”

“可不是,若是韩大人与纳兰公子在一起了,那些爱慕之人岂不是真的心碎呢。”

“听说以前韩大人是住在裕亲王府的,当初也有传言说韩大人迟早是要被裕亲王娶入王府的,哪知今儿又出个纳兰公子呢。”

本是些夸赞之词,却越说越偏颇,莼兮正听得入迷,却被沐卉叫了一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莼兮望去,正好看见一个孤寂的身影。

“裕亲王。”莼兮看着那个背影,说不出的心情。

仿佛看到了玄烨的忧愁一般。

原本裕亲王与玄烨就有几分相似,现在看来,这背影也是如此的相似。

她不禁想着,玄烨在知道自己去看望隆禧的时候,背影是否也是如此的落寞?

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在压着自己。

流言蜚语不可信,可这些话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却是一把利剑。她不知道此时的裕亲王是怎样的神情,可她知道,那张俊美的脸上一定没有笑容。

裕亲王对韩姬的心意,莼兮是十分肯定的。那么韩姬呢?是否依旧有所顾虑?

莼兮想要找韩姬问个明白,事情究竟是如何,可一直未见韩姬的身影。莼兮便想着要从纳兰容若的口中知晓事情的真相,偏偏纳兰容若被晋升为御前一等侍卫,在玄烨身边做事儿,前几日刚刚奉旨出京。

如今莼兮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走也不便,又不能去内务府的掌仪司找韩姬。连翻派人去请,都一直没有回信,更令她忧心。

莼兮派人去裕亲王府、纳兰容若的府邸还有韩姬的府邸打探消息,这才有了些眉目。

派去的人回来说,韩姬时常出入纳兰容若的私宅,且在外却有不少人看见韩姬与纳兰容若一起吟诗作对。更有传言,前段时间韩姬出京往南方去的那些日子都有纳兰容若的陪同。

莼兮也让沐卉去曹子清那里打听了一下,纳兰容若在那段时间确实曾出宫往江南一带办差。

而裕亲王府里,没有韩姬的消息,似乎很久都没有去过似的。

最令莼兮意外的,是有确切的消息说裕亲王最近迷上了归闲楼的一个女子。

此女样貌出众,舞技一绝,是归闲楼去年和今年舞艺第一的人。

莼兮瞬间就想到了薛宓,据韩姬曾经说过,薛宓是四川总督艾塔的女儿,裕亲王即将迎娶进门的侧福晋。这原本是两年前就定下的亲事,奈何一直没有确定过婚期。

而薛宓与韩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虽然这事儿知道的就只有韩姬最亲近的人,可韩姬也说过,当初她之所以入宫不完全是为了莼兮一人。她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裕亲王,是薛宓。

如今,为何韩姬不与裕亲王有瓜葛,反而与纳兰容若纠缠不清呢?

虽说莼兮不能确定韩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她也看得出韩姬与裕亲王之间是真的有感情的。

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在温泉行宫,那温馨浪漫的一幕。裕亲王费心为她准备的那一场惊喜,那萧声与舞姿浑然天成的样子。莼兮就更加确定,他们之间是真的有感情在的。

只是,莼兮还没弄明白这些事情,就又传来一个晴天霹雳。

一个时辰前,裕亲王福全亲自到玄烨那里,定下了与薛宓的婚期。就在三个月之后。

此事着实令莼兮吃惊不小,趁着裕亲王要去寿安宫给自己的额娘宁悫太妃请安,便立刻动身在寿安宫外不远的宫道上将他拦下。

“不知娘娘拦下本王要做什么?”福全神色淡然,看见眼前这个挺着肚子的女人,丝毫没有被她的突然出现给惊住。

莼兮见了人,还没想好要怎么问话,见他做势要走,连忙说道:“王爷,请问你与我姐姐现在究竟怎么回事儿?王爷为何要突然迎娶四川总督的千金。”

裕亲王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只认真的说了一句:“男女之情事,实在不是轻易可以道清的。有时候,成全与放手才是爱情。”

莼兮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等到人走远了,莼兮才回过神来,心中思绪万千。

“听裕亲王这话,倒是姐姐的不对了。”莼兮喃喃道:“莫非,姐姐对纳兰公子真的动情了?”

“娘娘,韩大人对纳兰公子那样有才华的男儿动情也实属正常啊。他们也很相配不是么。”沐卉站在身边,轻声说道。

莼兮点头:“也对,毕竟姐姐也曾说过,她与裕亲王之间有太多的不得已。或许她现在想明白了,想要一份安逸纯粹的感情,也未尝可知啊。可若是如此,姐姐为何一直不愿同本宫说呢。两人若是有情,请皇上赐婚也是可以的啊。为何对本宫也避而不见呢。”

“什么人?”沐卉忽然大喝一声,莼兮猛然抬头四下望去,却除了自己与沐卉外,只有高高耸立的宫墙。

不知是被沐卉的声音给吓住,还是自己故意要出来的,在莼兮环视了一圈后,只见到一旁的角门外有人缓缓的走了出来。

此人一席素色宫袍,小两把头上戴着几支银簪,看起来极其的朴素、雅致。

甚至,连此刻沐卉身上的缎料都是比她身上的要更好一些,连头上的发钗也都是新颖的。而这迎面而来的女子,那发髻上的银簪却像是几年前的花样。

即便是穿着朴素,还是能一眼认出她身上的物件都是嫔妃之物。只是这人,瞧着并不熟悉,不像是哪个宫里的小主。

“这宫里可有新晋的小主?”莼兮低声问。

沐卉表示并不知情,这人若是新晋封的小主,没道理她们不知道啊。

“嫔妾储秀宫答应戴佳氏。”只见那女子走上前来,对着莼兮行了大礼:“参见宜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喀吧。”莼兮扬了扬手,示意她起来,眉头又是一皱问道:“你是储秀宫的人?”

“香菱住在储秀宫罢了。”莼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要撇清与王恬如之间的关系。

“你方才都听见、看见什么了?”莼兮又问。

“香菱都看见,也都听见了。娘娘与王爷在说韩大人的事情,香菱也知道,最近宫里的传言不假,韩大人与御前侍卫——大清才子纳兰容若的爱情故事是真的。”戴佳香菱说得很轻松,仿佛自己不是在偷听,而是正大光明一样。

莼兮有些好奇,眼前这个人倒是与别人不同。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想要惹麻烦,回答的话自然也都是些:没听见、没看见一类的。倒是头一回有人能这样诚恳的将自己偷听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其实刚刚莼兮与裕亲王的谈话太过简单,就算被人听见了也并不会怎样。莼兮本就不在意的,可当她听见戴佳香菱接下来的话时,才明白这个女人此时的出现并不是偶然。

“娘娘,或许韩大人的事情,香菱知道的更多。”

此话一出,沐卉立即有了防备之色。莼兮虽然吃惊,可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一笑:“你觉得,本宫对自己的结拜姐姐了解的还不如你多吗?”

“或许,就是呢。”对面的女人满满的自信,自信到莼兮都有些动容。心中不禁踌躇,难道这个人真的知道些什么?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答应,一个莼兮连样貌都记不太清的人,竟然会知道韩姬的私事不成?

“你凭什么要本宫相信?”莼兮轻蔑一笑。

“娘娘,香菱的阿玛虽然只是小小的八品司库,可到底也是在内务府里做事儿的。”戴佳香菱又是自信的一笑。

“内务府又如何?这内务府里当差的,可不止一人。你阿玛又怎么会知道掌仪司四品典仪的事情?你休要在本宫面前胡言。”

“娘娘若是不信,也就罢了。香菱不过随口一说,若娘娘哪一日想知道了,派个人来传话便是,香菱定当详说。”戴佳香菱说完,又行了礼:“香菱就先告退了。”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又匆匆走开的人,莼兮陷入了沉思。

似乎,真的有什么,是她说疑惑的。

章节目录 第34章 往事 回到翊坤宫,莼兮立即让人去查戴佳香菱。

等听到沐卉的回禀才想起,这位储秀宫的戴佳常在,竟然是几年前与她一同入宫的。

这几年她位份低,又不受宠,平日里也话少,莼兮自然也就没有在意过。时间一久,竟是忘了有这样一个人。

只是她突然之间到自己面前提及韩姬的事情,着实古怪,定是有目的的。可她也确实勾起了莼兮的好奇心,毕竟现在莼兮见不到韩姬的人,很多事情无法弄明白,自然也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关于韩姬的事儿。

姐妹一场,以前都是韩姬在帮她,前些日子与玄烨闹别扭,也是韩姬从中为她提点。如今,又是关于韩姬感情事情,她自然是要费心才行。

既然身子不便,那就只能动动脑子,理清这乱麻了。

“既然她主动找来了,咱们不妨就听听她怎么说吧。”

再见到戴佳香菱是在一个午后,这日淳吟刚好带着小格格去了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而肖梦也被支出去了。

坐在正殿的榻上,莼兮正小口的吃着橘子,沐卉站在旁边微微不安,这橘子太酸,她连闻着都觉得想掉泪,而莼兮竟然吃了一个又一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这吃的不是酸溜溜的橘子,而是甜如蜜的蜜饯。

戴佳香菱被请进门的时候,莼兮正好抬头。

依旧是一身朴素的装扮,丝毫没有宫嫔该有的华贵。莼兮心中疑惑,这人究竟是因为位份低,不受宠才如此的穿着,还是原本就是一个低调的人。

正想着,就听见她请安的声音:“参见宜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嗯。”莼兮微微一点头,示意她坐下。

戴佳香菱选了一把靠近莼兮的椅子坐下,面上挂着笑容,却让莼兮觉得不自在。

看来以前是忽略了这些,宫里有谋有心计的人可还真是不少。

“你想从本宫这儿得到什么好处?”莼兮看着她,手里还不停的往嘴里塞橘瓣。

“香菱自入宫以来,便从未受过皇宠。曾经也是想着不争,随遇而安,过清闲自在的生活。只是现在,香菱有了别的想法。”戴佳香菱看着莼兮剥橘子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的笑意。

“哦?说来听听。”

“香菱的阿玛,是内务府的司库,原本也就是个闲差,在京城中有个一官半职,养活一家老小。而我,也过惯了闲散的日子,不愿与人争宠。”戴佳香菱顿了顿,见莼兮没有出声,才又继续说:“只是在几个月前,内务府换了一批侍卫。这些人个个仗着官职比我阿玛高,处处欺压于他。我实在不忍心阿玛平白的受人欺辱,所以才会想到要来找娘娘你。”

“找本宫做什么?你本就是储秀宫的人,找敬嫔不是更好么?敬嫔背后可是佟贵妃,佟家在京城中的地位想来你也清楚,而本宫独有皇上宠爱,内务府那边怕也难以插手。”莼兮不解,瞧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正色,不像是在说谎。

“因为我别无选择。”戴佳香菱肯定的话更令莼兮好奇了,只听她继续说道:“因为这事儿与韩大人多少有些关系。”

“哦?”莼兮一听见她提起韩姬,立刻正了正身子,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问她道:“与韩大人有什么关系?”

“娘娘可知,这些新换下的侍卫首领是何人?”戴佳香菱反问道,见莼兮摇头,又说:“这侍卫首领正是裕亲王大福晋西鲁克依云的亲哥哥。他之所以处处为难我阿玛,也是因为韩大人的关系。”

“在十几年前,我阿玛还未进京,当时只是四川的一位穷酸秀才。可即便是如此,他也知道一件往事。十几年前的一天,他亲眼看见一座大院门前,跪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他并不陌生,是当时出了名的小神童,长得也十分的乖巧。本是富家千金,奈何自己的生母被一纸休书扫地出门,她也跟着受苦。当时这事儿也算是街之巷闻,可后来那位老爷步步高升,官职越做越大,再没有人敢议论这事。想必娘娘应该知道,这位小女孩儿是谁吧。”

“那又如何?”莼兮轻笑。即使知道韩姬就是当年那位可怜的小女孩儿又如何?如今韩姬的功成名就全都是靠她自己的本事,岂会比那千金小姐更有面子么。

“既然有人知道这个故事,定然会有人想要大做文章。此前,韩大人一直住在裕亲王府,她与王爷的关系,香菱不说娘娘心中应该更清楚才是。”戴佳香菱说的很认真。

莼兮心里自然有一面镜子,韩姬与裕亲王的事情,虽然没弄到明面上来,韩姬同她讲的也很少。可毕竟两人的身份不一般,这传言早就有了。

“你的意思,是这位裕亲王大福晋想要对韩姬不利吗?”莼兮瞧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心中一紧,猜测着最近这些怪异的事情是否是因为这位福晋在暗中捣鬼?

若自己之前的猜想都没有错,裕亲王对韩姬的感情也都是真的。那么必定会引来这位福晋的妒忌,或许当初韩姬搬离王府也与这位福晋有关。

她一定不希望韩姬这样的女人嫁入王府,更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心里爱着另外一个女人。

只是裕亲王就只有这一位福晋,还有两房妾室而已。那两位福晋自然不会放在眼里,韩姬进门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对你阿玛究竟做了什么?”莼兮的声音都带着担心,她心中有些犯难,这事情看起来清晰了,可似乎又更加的复杂了。

原本是想在宫里好好的养胎,她也尽量不出门走动。毕竟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奈何事情一桩一桩的来,让她心里烦闷,也不得闲。

好容易与玄烨缓和了关系,刚没高兴几天韩姬的事情又凭空冒了出来。且当中甚为复杂,理不清思绪。

“他们只是想我阿玛找机会将这个故事大肆的宣传一番,可我阿玛不愿讲这些陈年旧事,更不愿得罪当朝的二品大员。即便这位四川总督不在京城之中,可这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恐怕也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再者,这事情若是说破,韩大人自己也不见得会放过我阿玛。虽然我不知道韩大人接近裕亲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隐隐约约的还是能猜测一二。加上前几日裕亲王突然亲自向皇上请旨,定下与四川总督之女瓜尔佳雪宓的婚事。我心里更有了几分怀疑。”戴佳香菱毫不保留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又令莼兮深感意外。

看来这事情真的越来越复杂,西鲁克依云想要利用韩姬与四川总督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使得韩姬的名誉甚至地位受到影响。想要借此机会让裕亲王断了对韩姬的想法,让王爷知道韩姬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看来,她也一定知道薛宓就是瓜尔佳雪宓,是韩姬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裕亲王未过门的侧福晋。

“难不成,她想要一箭双雕么?”莼兮冷哼一声,觉得西鲁克依云的想法实在是天真。

虽不知裕亲王为何会突然将婚期定下,但这一定不是他的福晋想要的结果。

若是侧福晋的出身比自己这位嫡福晋的出身好上几倍,那么她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香菱不知道裕亲王的这位福晋想要做什么,想要怎么做。香菱只是想要还我阿玛一个安宁。这件事情原本知道的也不少,只是我阿玛刚好在内务府当差,他们便将心思动到他的头上。”

“你告诉本宫这些,就只是想要还你阿玛一个安宁?”莼兮好奇的看着她。

“香菱只想要一份安宁。”

“这事情错综复杂,本宫也要花时间去弄明白。不过还是感激你今日对本宫所说的话。你阿玛那边尽管放心,本宫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晋升官阶也好,将威胁他的人调离也罢。”莼兮的允诺让戴佳香菱高兴不已,脸上泛着的笑容更深。

“多些宜嫔娘娘。”

“是本宫要谢你才是。”莼兮嫣然一笑。

“那香菱就静候佳音了。”跪了安,送走了戴佳香菱,沐卉便立刻走到莼兮的跟前。

“娘娘,这位小主说的可有几分真的?”

莼兮一笑:“八九不离十吧。看来姐姐的麻烦可当真是不小。当初姐姐住进裕亲王府大概也是因为薛宓与王爷的婚事。恐怕她是想要破坏这桩婚事的。”

“既然是想要破坏,又为何要接近纳兰公子?为何会半途而废?”沐卉也困惑了。

“你遣人仔细的去查查,这薛宓在归闲楼也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她竟然也不着急与王爷的婚事,安心的待在那里。再派人去打听一下纳兰容若的事情,他与姐姐的事情还是个谜。究竟姐姐是否真心喜欢他这也不能肯定了,当中必然还有内情。还有,将裕亲王福晋的事情找人传话给姐姐,既然她不愿意来见我,那就只好差人去说了。”莼兮的叮嘱,沐卉都记在心上。

唤来了拂儿小心伺候莼兮,便匆忙的出了翊坤宫办事儿去了。

章节目录 第35章 犹疑 拂儿端着一盘刚酿好的酸梅进来,莼兮一瞧欣喜万分,迎上去伸手就抓了几颗往嘴里塞。

心里有事儿,即使是吃到了想吃的食物,也多少觉得没味儿。

“这梅子怎么不酸啊?”莼兮瞅着手里的梅子,又吐出核来,兴致缺缺的坐回榻上。

拂儿瞧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也伸手拿了一颗吃进嘴里。牙一吱,酸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酸溜溜的说出一句:“娘娘,这梅子都快酸掉牙了。”

莼兮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早已经不知神游到何处。拂儿也不好说话打搅,安静的在旁边做着一些杂物。

“拂儿。”一会儿,神游之人回头看她,问道:“你说,姐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拂儿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其实,关于韩姬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可这两日零零碎碎的听了些话来,也觉得很不能理解。

“娘娘,奴婢虽不知韩大人心里怎么想的,可有些事情,以奴婢一个外人来看,蹊跷得很。”见莼兮疑惑的眼神,拂儿又接着往下说道:“娘娘您想想,这段时间,韩大人并没有在京城里,她可是去了南方。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韩大人改变了初衷。听娘娘提起,韩大人当初住进裕亲王府,是为了一个叫薛宓的女人,这个女人又是韩大人的妹妹。只是韩大人似乎对此女子心生埋怨,想必是要破坏薛宓与裕亲王的婚事。可如今看来,韩大人突然间改了方向,不从中阻挠双方的婚事,反而令裕亲王加快了要迎娶进门的脚步,匆忙的定下婚事,太怪了吧。若说韩大人真的移情,喜欢了纳兰公子,也不无可能。可以奴婢看来,韩大人并不像是一个为了爱情而放弃自己意愿的人。再说了,韩大人是否真的对纳兰公子有情,还未可知呢。”

“你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本宫所疑惑的。姐姐这变化太大了,她现在也不愿意见本宫,什么都不愿跟本宫说。本宫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莼兮叹着气,无奈的低下了头。

“娘娘,如今纳兰公子已经回京,想必现在在乾清宫见皇上呢。既然这事儿与纳兰公子有关,倒不如娘娘去见见他。指不定,这事儿就有结果了。”拂儿一提醒,莼兮这才想起纳兰容若来。

站起了身子,命人梳洗打扮一番,便带着拂儿去了乾清宫。

挺着肚子,走起路来倒是觉得有些费力。明明不算远的路程,偏偏让莼兮走了许久。

踏进乾清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曹子清与纳兰容若在说话。莼兮便让拂儿将两人都找了过来,找了一个僻静之处,莼兮坐下等他们。

纳兰容若似乎早已经料到莼兮会找他,反而是曹子清被无辜拉了过来,有些诧异。

“娘娘突然找我们两个有什么吩咐?”曹子清恭敬的行了礼,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一问纳兰大人。”莼兮微微一笑,看向了一盘淡然的纳兰容若。

曹子清也好奇的看了过去,思虑了一下,便拱手道:“既然娘娘找纳兰有事儿,那微臣就先回避一下吧。”

“倒也不必,曹大人就听听吧。”莼兮一扬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

曹子清满脸的疑惑,也不再吱声,安静的坐了下来。

“请问纳兰公子对近日来,宫中的传闻作何感想?”莼兮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一出口直接了当。

纳兰容若浅浅一笑:“娘娘,您都说了是传闻了,怎可轻易当真呢?再者,娘娘应该一早就明白微臣对韩姑娘的心思。如今,韩姑娘与微臣的关系的确比往日好了很多,却也并非是外界流传的那般。”

“哦?”听了纳兰容若的话,莼兮突然笑了:“这么说来,我姐姐与纳兰公子是君子之交,并无别的感情存在了?”

“娘娘,韩姑娘是怎样的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心中的人是谁,何须我来明示呢?”纳兰容若的脸上笑容已经不再,平添了几分心酸。这话从他的口中吐出,还当真是不易。他有多妒忌那个人,天底下像他一般妒忌那个人的男人还有多少。他们即便是再好,也不过是知己,是朋友罢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既然纳兰公子与姐姐的关系不错,可知姐姐前些日子去了南边,遇见何事了没有?”

纳兰容若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转移话题,一旁的曹子清的目光也在两人之间游移。听他们的谈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心中虽不知莼兮为何会要求他留下来听。但此事确实令人好奇,连他这个不喜听八卦的人,都有些想知道纳兰容若的说词。

“韩姑娘南下一事,我是知道的。早前皇上派微臣去江南一带办事,还曾与韩姑娘偶遇,泛舟于西湖,相谈甚欢。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才与韩姑娘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只是当时公务在身,没敢逗留。但与韩姑娘分别之际,还曾见过裕亲王。”

莼兮神色淡然,心里已然有数。想必当时的情况颇为复杂。看来,这症结还是出在韩姬与福全的身上。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当时两人一同南下,为何一回京就生出这样的事情来了?那位裕亲王福晋在当中又做了些什么?

“看来,娘娘已经有了答案了。”纳兰站起身来,拱手作了个揖,便称:“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纳兰容若一走,曹子清也起身欲走,却被莼兮给拦下。

“曹大人且慢。”莼兮扶着肚子站起身来,走到曹子清面前,一脸的歉意:“恐怕又要劳烦曹大人了。”

“娘娘尽管吩咐。”一听这话,必然是有事相求。于情于理,曹子清都不会拒绝。

“往日,这宫外之事都是由韩姬为本宫操持。今日事关姐姐,又发生在宫外,要想清楚事情的经过必定受阻。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还不得而知。可是想要弄明白也不算难。仅凭本宫在京城里的那些人,只怕要费些时日。这事儿,恐怕还要麻烦曹大人出一份力,帮本宫一把才好。”莼兮的话说得十分的诚恳,曹子清自然不容拒绝。今儿又听了纳兰容若这么一席话,对这事情更是好奇。

韩姬可谓一代佳人,走到哪里必定是万众瞩目的人。这样的美人儿是非自然就多了。他曹子清向来不管别人的闲事,听见了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鲜少会对此有言辞。

只是今日这事情关系的人不少,个个都是京城中的名人。且不论韩姬如今在京城中名声与地位。仅仅是事关裕亲王一人,就已经令人好奇了,更何况还加上一个京中有名的才子纳兰容若呢。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必然又是茶余饭后,乐于议论的事情。

“娘娘多虑了。能为娘娘办事是微臣应尽的职责。”

曹子清的允诺,对于莼兮来说无不是一件喜事。

“有曹大人这句话,本宫也心安。这京中之事不管是韩府还是裕亲王府,本宫要打探些消息还不算难。只是,有一人,本宫恐怕一时查不明白。”

“娘娘所说之人,莫非是纳兰贤弟?”曹子清疑惑,这纳兰容若的身世背景并不复杂,贵族之子,与惠贵人又是亲戚。并没有什么好查的呀。

“非也!”莼兮摇摇头:“本宫所说之人,是裕亲王即将迎进府中的侧福晋——瓜尔佳雪宓。”

曹子清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韩姬之事与这位将入府的侧福晋有什么关系。刚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位侧福晋要进门,才引得韩姬与裕亲王之间生了嫌隙。恐怕引得什么误会。又听莼兮说道:“这位侧福晋是四川总督之女,也是近两年来,归闲楼中那位以舞技艳压群雄,闻名京城的薛宓。曹大人也是见过的。”

一听莼兮这样说,曹子清脑海里也浮现出一个纤弱的人影。

薛宓他见了不止一次。自从前年,她在比舞中胜出,一下子这名字就传遍了京城。她似乎也有意在归闲楼久留,时常在楼中献舞,与不少人认识。才识胆色都不输人,京城内外对她的传闻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好评。

样貌俱佳,跳舞的时候仪态万千,一开口说话都是温文尔雅,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归闲楼对客人的身份向来保密,来往的人也大多不会提及自家的身世背景。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样一位才貌双绝的姑娘,会是四川总督府的掌上明珠,是裕亲王未过门的侧福晋。

这事儿也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曹子清本来只是想要为莼兮出一份力,顺便看出好戏。没想到,这事情会越来越有意思。来了兴致,应下莼兮便匆忙出宫为此奔走。

这事儿自然不必曹子清亲自去办。他也并没有回府去,而是走往了几个朋友,寻了个由头,请他们帮忙去打探这两年来薛宓在归闲楼的事情。

似乎,把这个弄明白了,整个事情也就明白了不少。

只是曹子清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远远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简单。莼兮也不知道,这事儿牵扯的人,并不少。

章节目录 第36章 苗头 莼兮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用过晚膳,瞧着时辰沐卉也该回来了。

“娘娘。”天黑之前,沐卉方回到宫中。一路上没有停歇,踏进门就直奔莼兮而去。

“事情如何?”

“娘娘,韩姑娘并有在府中。似乎早已经出京,行踪不定。娘娘要传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传不到她耳朵里了。可奴婢今儿出门,却意外的遇见了一桩事儿。”沐卉往莼兮身旁一坐,不客气的为自己倒了杯水,便开始说起。

话说到一半,将倒好的水一口喝下,又道:“奴婢本是想去裕亲王府打探些消息。没想到,却在后门那儿见到了恭亲王和一女子起了争执。那女子看着眼熟,却一时没能想起是谁。奴婢躲在暗中向听听他们说什么。从谈话里,奴婢才察觉那女子是裕亲王福晋身边的侍女。早前见过的,也难怪会有印象了。”

“他们说什么了?”莼兮更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这裕亲王府门前见到恭亲王并不奇怪,毕竟是自家兄弟,串串门什么的也很平常。可这堂堂一位亲王,却与自己嫂嫂身边的一名侍女起了争执,倒着实是令人费解,也算是一桩趣闻了。

“奴婢听见恭亲王怒斥那名侍女,说什么你们主子这样做伤害了很多人,将事情牵扯得这么乱。还让她带话给她的主子,让其收敛一些,别到时候丢了裕亲王府与她主子娘家的颜面。那侍女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见了恭亲王并不怕,反而自信满满的说什么自家主子要办的事情,不惜任何代价也一定要成功,让王爷别管得宽了。还说,当初此事就是由王爷的一番话引起的,别猫哭耗子假慈悲,去担心别人。既然当初话说出了口,现在想要挽救都没可能了。”

沐卉说完,又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看来,这事儿真是越发的有趣了。竟然又牵扯到了恭亲王。”莼兮一脸的不悦,细细想来,觉得有不妥之处,大呼:“难道此事与佟贵妃有关?”

“娘娘为何会这样想?”沐卉不明,这事是出在宫外,又是裕亲王、韩姬、纳兰容若还有那个薛宓的事情,与这深宫之中的贵妃娘娘有什么干系?佟若飞为何要这样弯弯绕绕的去加害韩姬?

“本宫是觉得最近佟贵妃怎么消停了,没了动静。还以为是收敛了性子,或者在谋划什么。不愿这时候与本宫斗,可没想到她竟然在暗中布局,想从姐姐那边出手。”莼兮愤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沐卉仍旧是一脸的不解,不明白莼兮为何突然如此,也未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只听莼兮又道:“如今,云姐姐病愈,太医一确定她身子好了以后,老祖宗就立刻将佟贵妃手中摄事六宫的大权交了一半给她,享有协理六宫之权。原本妃位之上就只有这两位。前些日子没人与她争,她一个人独揽后宫大权。虽未执掌凤印,可行的也是皇后之权。如今有人分了一半的权,她自然也不乐意。本宫如今又怀孕在身,处处小心翼翼,她奈何不得,便把心思动到了姐姐身上。看来,她早已暗中调查清楚姐姐与那薛宓,还有四川总督之间的关系,并将这些通过恭亲王传达给了裕亲王福晋。还暗中助力,这宫里的流言恐怕也是她精心安排的了。”

“娘娘为何如此肯定呢?不过是恭亲王与那侍女几句话,就能想到这事情与佟贵妃有关了?”沐卉还是没法理解。

“恭亲王一向对姐姐都很尊敬,上一次因为佟贵妃的原因害得姐姐遭受了牢狱之灾,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如今,他又能因为什么而与那位裕亲王福晋结盟呢?这事儿是因他而起,可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害姐姐呢?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我们的贵妃娘娘才有那样的面子,让恭亲王违背自己的心意了。”莼兮越说,心里越是觉得恨意更深。

“娘娘,奴婢还是没能明白,佟贵妃一心想要害韩姑娘做什么?虽然韩姑娘与年娘您亲如姐妹,可毕竟韩姑娘这六品典仪的差事只是个闲职,也就教教舞之类的。又说韩姑娘在外的名声,确能暗中帮到娘娘不少事情。可与其花心思去对付韩姑娘那样的人,何不直接将矛头指向娘娘您更好。”沐卉还没能想明白,她心思向来简单,哪里就能往深里去想呢。可莼兮不同,她必须去想,否则随时都可能为人鱼肉。

莼兮收拾了一下面部的恨意,嘲弄的一笑,又说:“若今天没有出这样的事情,现在姐姐与裕亲王必定成双入对。早晚有一天,裕亲王是要将姐姐迎入王府的。而那个时候,本宫身后就不仅仅只是姐姐这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了。有的是裕亲王的支持,是朝中诸多大臣的支持。裕亲王虽然在朝中没有担职,可毕竟是皇上的哥哥,是亲王。他人脉颇广,为人和善,与朝中诸位大臣关系都很不错。一旦与他有了姻亲,自然是诸多益处。与他交好,本宫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这才是佟贵妃最为担心的事情。她现在要的不仅仅是后位,恐怕更想要寻个机会,让本宫永无翻身之地。她又怎么能够容忍,来日本宫与裕亲王府真的有这样一层关系呢。”

“原来,佟贵妃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沐卉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这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可佟若飞竟然早已经将未来有可能的事情想了个通透,早有了应对之策,暗中与裕亲王福晋勾结,离间韩姬与裕亲王的关系。

莼兮又是一笑:“她这也算是提醒了本宫。只是,佟贵妃一心想着姐姐与裕亲王的关系,她竟然是忘记了,哪怕姐姐不与王爷在一起。而是跟传闻一样,当真与纳兰容若有情,他日嫁给纳兰容若,也并非就是她所乐见的。纳兰容若的阿玛是大学士明珠大人,额娘是英亲王的女儿,不仅仅是郡主更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纳兰容若如今更是名满京城的少年才子,又深得皇上器重。不论姐姐与谁有情,恐怕佟贵妃都无法心安。她费尽心思闹了这么一出,不过是徒劳无功。”

“只是这事儿关乎韩姑娘,她又不知去向,实在令人担心。”沐卉叹息,一想起这些事情,就不由的担心其韩姬的心情。

心爱之人将令娶她人,是何等的心痛啊。

“这事儿实在是让姐姐受伤了,她现在心里必然很乱。等本宫弄明白这里面所有的事情,自然也就有办法令姐姐回来。她现在怕是已经后悔了吧。可事情已然有了定局,她便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所以,才想要找个地方安静的躲一躲,逃避一下而已。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会回来的。姐姐不是俗人,这点事儿她还是能应对的,不足以打垮她。”莼兮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比谁都着急。

“但愿一切真的如娘娘所想才是啊。”沐卉看着莼兮的模样,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娘娘,先把药喝了吧。”拂儿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见她们二人还在说话,本是不愿意打搅。只是这药若是凉了,对孩子对莼兮的身体都有影响,自然等不得。

沐卉立马松开了手里的杯子,起身将拂儿手里的碗接过来,试了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这才用勺子舀了准备喂给莼兮。莼兮也懒得这样一小口的喝着,这药虽然不苦,可毕竟是药。一勺一勺的慢慢喝,也确实是挺折腾人的。她将药碗从沐卉手中夺过,一饮而尽。

擦拭了一下嘴角,将空碗放到桌上,便招呼拂儿也坐下。

“听说,这两日宫里又有了新的传闻,说与本宫听听。”莼兮望着拂儿问道。

拂儿早知莼兮会问及此事儿,在进门前也是刚从外面打探了消息回来。这些本是不该她再去做的,她如今也是莼兮身边得力的老人了,受莼兮宠爱,身边自然也是教了几个徒弟。也有伶俐听话的,许多事情都是指派着她们去做。

可今日这事儿莼兮还是不想借多人之手,所以让拂儿亲自去打听打听。

果然,拂儿是个聪明人,不到半炷香就有了好消息。

“这两日,关于纳兰公子与韩大人的事情已经渐渐的没了声儿,可关于裕亲王和那位即将嫁入王府的侧福晋,可是传闻很多呢。”拂儿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这位侧福晋不是京城中某位大家闺秀,是来自遥远的四川。虽然是四川总督的女儿,可毕竟不是京城子弟。宫里的人本来就好奇这位未来侧福晋的样貌身份,可不知是哪儿传了消息,说这位侧福晋与韩大人有几分神似。这消息一出,关注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人还说裕亲王是因为娶不到韩大人,而找了个替身呢。”

拂儿这话一说,莼兮就立刻明白过来,低声一笑:“看来,有人是想要拿这事儿做文章呢。这位裕亲王福晋可真是不想收手,以为除去了韩姬,没想到又引来了这位侧福晋的入府。想要用这样的谣言来击垮这位未过门的侧福晋么。”

“娘娘,您的意思是福晋想要借这传闻对付这位未过门的侧福晋?”拂儿一晃身子,打了个寒战,仔细一想就明白过来:“看来,这位福晋还想一箭双雕呢。若是王爷还对韩姑娘有情,那么这位侧福晋必然是会吃醋的。那少不得会给韩姑娘使拌子,再从中挑唆一下,若是再查出自己与韩姑娘的关系,必然又是一场好戏。”

“坐收渔翁之利,可真是不错。”沐卉也冷哼一声:“果然与佟贵妃是同道中人,都会用这样的法子。”

“怕也不是这福晋一人就能想到,这暗中布局的人,必定还是咱们的贵妃娘娘呢。”莼兮冷声笑道。

沐卉与拂儿都相继点了点头,十分同意莼兮的说法。

章节目录 第37章 原因 好在莼兮这回找对了人,三天后曹子清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原来,当初瓜尔佳雪宓化名为薛宓进入归闲楼,一来是为了一睹韩姬的风采,二来也是想要借这个地方躲一躲。不好听,就是想要逃婚。三来,也是想要找机会看看这位未来的夫君是否如传闻中一样。最后还想要趁此机会认识别的男儿,一个她中意的男子,这样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毁婚。

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她一眼相中的那个人,竟然会是心中早已有了韩姬的纳兰容若。

去年,在莼兮与玄烨去往盛京之前,曾经与韩姬、裕亲王等人先去了归闲楼。在那儿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可在玄烨与莼兮走后,纳兰容若也去了归闲楼。也正是那个时候,薛宓对纳兰容若一见倾心。

这事儿想必也没能瞒过韩姬。韩姬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的,可当中不知是何缘故,韩姬也因此与纳兰容若走得近了些,引得裕亲王的误会。加上裕亲王福晋在暗中的挑唆,导致他们二人误会更深。韩姬突然决定南下,恐怕也与此事有关,想要散散心吧。

哪想,裕亲王也跟着她去了,途中又偏偏遇见了纳兰容若。这误会必然是越来越深,想来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了。所以,刚回到京城,裕亲王就求皇上定下了婚期,要迎娶薛宓入府。

裕亲王是想着将薛宓娶进了门,就算是成全了韩姬与纳兰容若。殊不知,这佳人心中所爱之人,是他自己。

“想来此事这位薛宓姑娘心里也不好受吧。”沐卉忽然就心疼起这姑娘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呢,什么都没做,就要被逼迫这下嫁。这位大家闺秀家教定然良好,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已经无法回避。即便是心有所属,却也只能闷在心里,还必须得嫁给一位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当事人,哪一个心里能好过?瞧着那日裕亲王的模样,恐怕还真的以为自己这样做成全了姐姐与纳兰容若。而纳兰容若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早就知道姐姐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有苦说不出,还要日日忍受那些传闻。”莼兮也总算理清了思路,她不曾想到,这四个人生出了几段情来,硬生生的将他们每一个人都伤害了。

“娘娘,这事儿该怎么办啊?”沐卉又犯难了,以前不明白缘由,现在明白了,可是更加为难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姐姐吧。看来,本宫也有必要找那位痴情的王爷谈一谈了。”莼兮望着窗外,秋风萧瑟寒意更浓。这日头冷了,可心万万凉不得。

着人去打听裕亲王何时会入宫,却只得了:“奴婢听说,裕亲王以大婚为由,府中事物繁忙,连入宫给太皇太后与宁悫太妃请安都免了,只是写了折子,并没有入宫呢。”

莼兮叹了一口气,转而又笑了:“那又要麻烦皇上了。”

沐卉听莼兮这样说,明白过来。知道莼兮也不是一个久等之人,立刻唤来小芹子为她梳妆,又与拂儿一起为她挑选衣裳。天儿还早,算算时辰,这会子也是刚下了早朝。必是不会等到皇上晚上过来了,还是主动往乾清宫去,更为妥当。

踏入乾清宫大门的时候玄烨正坐在榻边,手中的青花釉面的小碗里盛着一小碗汤,见莼兮进门,慌忙起身将她扶过来坐好。随手就拿起勺子将碗里的汤碗她嘴边送。

“这汤不错,你多喝点,对身子好。”莼兮张嘴缓缓喝下,又听他继续说:“今日陆太医可曾来为你诊脉了?你身子骨还不算很好,没事儿就别往乾清宫来。有事儿差人过来传句话,不论什么时候,朕去你宫里看你就是。”

莼兮温暖一笑,神情的望着他点了点头。一旁的沐卉轻轻咳了一声提醒,莼兮才想起自己差点忘了正事。

“莼儿心里有事儿,哪里还能在翊坤宫里坐的住啊。”撇了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玄烨忙放下碗坐着她身边,担心的问:“怎么了。”

“三哥哥,你可听过近来宫里盛传的那些事情?”莼兮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十分认真。

玄烨点点头,他之前还在与纳兰容若说笑呢,怎么会不知。这名满天下的才女与京城翩翩才子纳兰容若,这消息一出可谓是羡煞旁人。

“可是韩姬与纳兰容若之事?真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会走到了一块儿。以前,朕一直以为,韩姬心中的人是二哥呢。上一回在温泉行宫,那浪漫的一幕你我可是一同见证的。哪想时过境迁,韩姬心里竟然爱的是纳兰容若。不过才子配佳人,如此一对儿,岂不是佳话一段。你还有何忧愁啊。”

“话虽如此,可这里头似乎并不简单呢。”莼兮低下头,玄烨见她神情不对,立刻觉察出这事情已经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正想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就又听见莼兮说:“姐姐心里的那个人,恐怕一直未变。只是当中误会重重,才导致了今日局面。”

玄烨表示不解,莼兮便把纳兰容若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又告诉他自己心中的种种疑问,包括她现在想见裕亲王一面的事情也都一并说了。

玄烨听完后立刻表示:“这有何难,朕立马下旨宣二哥入宫便是。”

“等一等。”莼兮拦下玄烨的动作,极为认真的说:“臣妾倒是还想去见一见,这裕亲王府到底有一位怎样了不起的福晋。”

“你可是有话要问她?”玄烨没想到莼兮会生出此想法,连忙阻止道:“不行,你肚子现在越来越大,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去王府的路还有那么远,你如何能受得住呢。”

“三哥哥,韩姬不是别人啊。她三番两次的帮我,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如今她有了这样的难题,我怎能坐视不理?虽然皇宫与裕亲王府的路程不短,可马车走得慢些,稳一些也不会有事儿的。不然,就请陆太医与我同去吧。”莼兮这迫切的心,让玄烨为之动容。

其实,他也很能明白莼兮的心。如今,这是感情问题,又牵扯着那么多人的幸福。韩姬毕竟与别人不同,至少,在莼兮的心目中,她就是一位姐姐,单纯的对她好的姐姐。

她的诚心到底还是打动了玄烨,毕竟还是不放心,玄烨让她在寝殿里歇息一会儿,他再处理些要事,便随她一同出去。

这样一来,理由也更充分些。

他带她出宫,也免得落人口舌,让有心之人途生事端。

见玄烨应允,莼兮空悬的心终于沉定了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玄烨便带着莼兮往裕亲王府去了。

看着王府的大门,莼兮忽然觉得百感交集。第一次来,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有韩姬的气息,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韩姬的身影。哪怕她的人不在,也留有香气。

走进银安殿,莼兮终于明白这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正殿之上,悬挂着几副字画。字迹清秀却十分有力,画工轻盈却栩栩如生。莼兮一样便认出那是韩姬的手笔,下方的印章也足以证明她的感觉都对。

四下望去,屋里或是玄烨御笔,或是福全自己的字。唯独这最醒目的一副,却是韩姬的。

如此心意,一目了然。也难怪那位福晋会害怕了。这情,岂能用一个爱字可以概括的呢。

以前,只觉得这位王爷闲散,不像位皇室子弟。却没想,这动心以后,情之所深,令人感动。

不必去细看,莼兮便能猜到,这王府里,或许处处都是韩姬的东西。或字画,或喜欢的什么东西,或用过的什么。

情深至此,也难怪会愿意去迎娶一个自己不敢兴趣的女人,而去成全韩姬。

裕亲王心里顶多是知道薛宓就是瓜尔佳雪宓,知道她心仪之人是纳兰容若。一心以为韩姬爱上了纳兰容若,想要成全,想要割舍。

这份爱,岂能被轻易的辜负呢?

“王爷,你真的相信,姐姐心中之人就是那位少年才子么。”莼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震惊。

那位原本端坐在侧的西鲁克依云,此时已经铁青着脸,不敢说一句。又或者,她已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原本一切的计划都是那样的顺利,怎么会突然跑出一位宜嫔娘娘,大老远的与皇上一起出宫来走走,就这样走进了裕亲王府,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娘娘这话是何意?”愣了许久,才听见福全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来。

莼兮一扬眉,低声浅笑道:“王爷何不亲自问一问呢。”

福全的脸已经刷白,说不出任何话来。

玄烨默不作声,安静的吃茶。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莼兮的安全,其余的事情他虽关心,也知道此刻还是不说话的为好。

“或许,王爷并不知道,三天前,姐姐就不在京城里了。”莼兮见没人说话,又轻叹出声。

“她去了哪里?”福全再也坐不住,几乎是从那把太师椅上跳了起来冲到莼兮面前,玄烨伸手一档,将他的身子与莼兮隔开,免得他伤了莼兮的肚子。

“去了哪儿,本宫真不知道。为何离开,本宫也全然不明。王爷若是好奇,不妨见了她也替本宫问一问,为何要突然离开。”莼兮的声音很轻,可屋子里太过安静,即便是这样的声音,也如同魔咒一般的扎入了福全的心。

章节目录 第38章 责难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动,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都像是被固定住一样,消无声息。

静,太过的安静,让门外准备进门传话的侍女都觉得诡异,呆呆的站了许久都没敢往里面踏一步。

玄烨侧坐在椅子里,双手轻轻的搂着莼兮,眼神极度的防备着,看着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白皙的脸上已经渐渐泛出了青色,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仿佛身子再往前一点点就要将人吞食入腹。眼里满满的都是狠厉,都是疑惑。

早已经不见平时的优雅,莼兮是没见过这样的福全,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自己没理由怕呀。她并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一句提醒,一句实话。韩姬在哪里,她的确是不知道的,一个人要是想躲起来,又怎么会轻易让人找到。

“什么事儿?”终于是裕亲王福晋西鲁克依云看见了门口闪躲的侍女,那侍女好歹也是受过良好教导的,并未真的被里面的情形所吓住。踏了一步,走进去请了安便回话说:“福晋,花厅里已经备好了午茶,可是要转送到这里来?”

西鲁克依云瞧了福全一眼,见他依旧是那个姿势没有动过,便小声说:“也好,都送过来吧。”

“不必了。”莼兮突然叫住了正欲出门的侍女,拨开玄烨揽住自己的双手站了起来,从福全的侧方走出,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搭着沐卉递过来的手。

“这府中的景色本宫也十分喜欢。虽已经入了秋,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儿。不如福晋带本宫四下转转吧。那些吃食,一会儿再用吧。”莼兮微笑的看着她,神色温柔似水,一点也没有刚才对福全说话时的平淡。

莼兮的笑容很美,勾起的嘴角,弧度刚好映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从西鲁克依云的角度看过去倒是觉得这笑容与韩姬的有几分相似。

从韩姬的脸上,时常会看到这类似的笑容。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她永远不会忘记。真是因为韩姬那温婉的笑容,轻盈自然的姿态,害得她几乎丢了防备。以至于,今天要兜这样大的圈子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玄烨想要出言阻止,就见莼兮轻轻一回头,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的心思,她想要说出的话。有事儿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他与福全的面来说的,既然来了,那就要该做的都做明白。

西鲁克依云自然没有回绝的余地,笑着起身引路,莼兮便搭着沐卉的手跟在后面。

见女人们离开,福全也放松了身子,无力的跌坐进椅子里。玄烨又端起身旁香几上的茶碗,轻轻的用盖子扫了扫水中漂浮的茶叶,再优雅的小口品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似乎这一刻的沉默是约定好了的。这屋里又陷入了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轻微却又能彼此听见,也并未觉的尴尬。

就这样维持了很久,才听见玄烨放下茶碗的声音,又听他说道:“你这样做,就一心为了她?你可曾想过,她是否真的想要。”

简单的一句,却刺痛了福全的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告诉她,他做错了,错得有多离谱,多可笑。如此失态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似乎从遇见她的那一刻,从第一眼,就注定了他今时今日的模样。

凄凉、无奈。

见福全还是不说话,玄烨又开口道:“其实,那天你匆匆忙忙的来找朕,朕就知道你们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已经听到了纳兰容若与韩姬的传闻,以为是韩姬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也以为,你真的想明白了,愿意放弃愿意去成全。却没想到,这里面会引来这么多的故事。”

“什么?”福全疑惑,猛然一抬头,想要知道。

这一次,换玄烨沉默了。

知道他不会说出来,也知道玄烨的意思就是想要自己去找答案。他只能在找到韩姬的时候,才会明白这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这事儿与自己府中的人有关系。

今日莼兮大着肚子都要来见他一面,足以证明韩姬对她的重要性,也足以证明她对他们之间,有所期待。是否也可以证明,韩姬的心,真的不曾改变?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去细想。他脑子混乱,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玄烨看着他这般,也庆幸自己,上一次与莼兮误会了那么久,别扭了那么久,好在现在都没事儿了。否则自己与他现在又有何区别呢。

屋里沉默的时候,屋外的人可是热闹得很。

“听说韩大人曾经借住于王府,不知是住在了哪里?”莼兮一边走,一边还真的欣赏起这一路的景色。

不得不说,这裕亲王府与别的地方都不相同。四周的壁画都是精雕细琢,有好几处都是韩姬的题词。看来,这王府里,处处都是韩姬的影子,抹都抹不去吧。

虽然看不清楚走在前面的西鲁克依云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可她足下一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的介意,介意莼兮提起,介意韩姬在这王府里抹不去的事实。

只见她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冲着莼兮微笑着说:“在后面的院子里呢。那里可是整个王府最漂亮的地方。”

莼兮心里暗暗一笑,这位福晋可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之前还一直以为是佟若飞利用她来对付韩姬,那现在莼兮便不会这么认为了。她的笑容明明只是伪装,却偏偏让人看出来是那样的自然。明明心里介怀,却又要装作大度。

“娘娘不妨也去瞧瞧吧。”西鲁克依云的又是一笑,这反而令莼兮更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女人可真是可怕,宫里有位佟若飞,这王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当家主母呢。

也难怪这么多年来,他阿玛只是个二品侍卫,她却是能够执掌整个王府。一来是福全不愿过多管王府里的事情,又常年没有在府中。这里自然也就是这位福晋管着的。二来,这位福晋确实是有些本事。瞧瞧今日对莼兮的态度,便已经是能成大事之人。

有计谋,更有这些面上的功夫,旁人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府中的人自然也就服帖了。

跟着她一路弯弯绕绕的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在看见漫长的爬山廊的时候,莼兮觉得自己是否给自己找罪受呢。

“这么长的路,韩姑娘不会是住在最上面吧。”扶着莼兮的手都有些抖了,沐卉望着这深不见底蜿蜒盘旋的走廊,心里直打鼓。

见莼兮没有跟上来,西鲁克依云回过身来又是一笑:“娘娘,再走几步就到了,那边有一条小路,走过去就是了。”

听到她这样说,莼兮与沐卉才松了口气,迈开了步子跟了上去。

“汀兰香榭。”莼兮看着这门扁上的字,轻轻的念着:“这儿就是了?”

“不错。”西鲁克依云点点头,正想要叮嘱人去开了门进去,一回身却看见莼兮往回头走:“娘娘不进去瞧瞧?”

莼兮笑道:“来过了就好,不必进去了。”

看样子,那里面一定满满的都是韩姬的东西。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府邸,若韩姬与裕亲王注定了无缘,那今日进去了。西鲁克依云见了里面的种种,又起了什么坏心。那这幽静的园子,恐怕是保不住的了。到时候,福全恐怕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吧。

不明白莼兮究竟是何种意思,突然提及,走到门口了又不进去了。

“福晋,有些话,本是不愿意同你讲的。可既然本宫来了,还是明说了吧。”莼兮收敛了笑容,一副认真的模样。

西鲁克依云大概也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心里隐约着有些不安,还没开口,就又听见莼兮说道:“有些事情该做,该怎么做,福晋还是要有分寸的好。有些东西,即便是你硬要去扭曲去破坏,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很多秘密早晚会被揭开的,只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来揭开,福晋还是不要多管才是。”

莼兮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即是明示也是暗示。她不会不明白莼兮的意思,重点是她该怎么去理解,怎么去做了。

“麻烦是永远存在的,可怎么去解决麻烦,福晋可还是要考虑周全些才是。”莼兮一脸的认真,让她更觉得毛骨悚然。

以前,每一次见到莼兮,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哪怕是生气的时候。可突然之间,这莫名的认真样子,微微隆起的肚子,说着这样的话。让人无法去反驳。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西鲁克依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心里被人看透,以为暗中做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却不想,今日突然跑来一个人提醒自己,别做过分的事情。

她又何尝过分了呢?有那样一个女人,比自己优秀比自己貌美,更加能博得自己夫君的爱。她还能如何呢?不妒忌,拱手相让吗?

这有多难,又有谁知呢。

章节目录 第39章 惊吓 莼兮眉眼一跳,淡淡一笑:“福晋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本宫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只是有些事情,不便明说罢了。既然福晋有心去听,便记在心里好好揣摩吧。走了这么大一段路,园子也逛够了,肚子也有些饿了,该去尝一尝你们裕亲王府的午茶。看看与宫里的御厨做出来的可有不同。”

听她这样一说,西鲁克依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她心里有些乱,不清楚莼兮究竟知道了多少。思维一乱,动作自然也就跟着慢了。回神过来再看,莼兮已经搭着沐卉的手走出了很远。

“福晋。”一名侍女从莼兮身边跑过去,匆匆忙忙的往西鲁克依云跟前去了,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随即听见对方轻声问:“当真?”见那侍女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叫了身边的亲信,低语了几句。

从那侍女匆忙经过莼兮身边的时候,莼兮就起了疑心。可毕竟距离远,她们又说话小声,实在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娘娘,还是当心些。”沐卉的一声提醒,也令莼兮觉得合理。突然间这气氛确实与刚才不同了,不知是因为自己方才对她说的那番话,还是这侍女偷偷摸摸说的事情。瞧着西鲁克依云的脸色,忽然大变,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西鲁克依云跟了上来,带路往花厅走去,一路无话。又将玄烨与福全请了过来,用了些午茶,吃饱喝足,莼兮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看着福全低沉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吃东西时,莫名的觉得很是爽快。似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变成了他一般,明明也是被利用的棋子,看上去却像是罪人一样。

不过也对,若没有他的助力这些人的计划怎么得以运行。

莼兮又看向了西鲁克依云,对方脸上依旧一副和善的样子。只是她计划好的一切恐怕要付之东流了,心里怕不是滋味儿吧。

“想说的,可都说明白了?”身旁的玄烨将脑袋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的问。

“没有。”莼兮摇头:“见了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再说了,没有证据,我好像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去质问。我只能暗示一下,但愿她能收敛一二。这件事情一定没有完,可这位福晋想要的,怕是不能如愿了。”莼兮的声音很轻,刚好够玄烨听请,眼睛望着对面坐着的西鲁克依云和福全,偶尔一个对视还报以微笑。

“你打算怎么做?”玄烨又问。

“什么都不做。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希望王爷能理清自己的思绪,找到姐姐把事情说明白。两人若是能言归于好才是我所想。至于这位福晋嘛,还真是不好说。且先看看今日我的暗示管不管用吧。”莼兮说完就回头对玄烨一笑,叫了一声沐卉,说让准备一下,回宫去了。

玄烨与福全还有话说,便让莼兮去马车上等一等。只是他们都不曾想过,就在门外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

离开王府,身为福晋的西鲁克依云自然是要亲自相送。马车早已经停在王府大门前,扶着沐卉的手艰难的上了马车。

“福晋就回去吧,本宫在此等候皇上就是。”放下帘子,正想要闭目小憩,却忽然闻到一股子味道。

“什么味儿?”莼兮掩着鼻子,却还是闻到了那一阵恶臭,恶心的她一阵干呕。

见莼兮如此,沐卉也不放心,将她扶下车来,想要透透风便好了。可哪想,莼兮站在车外依旧干呕不止。

孕妇的鼻子总是要与常人的不同,沐卉她们根本没闻到什么异味儿,可莼兮却是一口咬定那车子里不干净,有腥味儿。

让人仔细的检查了马车,并未发现有任何的不妥。扩大了范围,终于在对面街边的草丛中找到了一只死猫。

听到这个消息,莼兮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再也动弹不得。原本恶心作呕也都突然好了,呆若木鸡的站在哪儿,两眼无神。

“娘娘,娘娘。”沐卉被她的样子吓住,连叫了几声都不见反应。

“这是怎么了?”原本已经回屋的西鲁克依云也闻声出来,见莼兮如此模样也吓了一跳。

沐卉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福晋心里应该更清楚才是。”

“姑娘这是说什么胡话呢。”西鲁克依云大感无奈,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解。

“哼!”想也知道她不会承认,沐卉也懒得再与她废话。回头再看莼兮,依旧是没有反应,又叫了几声:“娘娘,娘娘……”

莼兮早已经被侍卫的那一句话给吓住,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当年在御花园里看见死猫的那一幕。同样的情景,同样大着肚子,连味道闻到的也似乎一样。

努力的让自己清醒,沐卉也叫不醒她,只好用力的掐她,希望她能有所感觉。好在这个方法有效,莼兮终于动了。沐卉松了口气,想找地方让她坐下,却发现这王府门前,实在是没地儿坐。

平复了心情,只听莼兮冒出一句:“扶本宫过去看看。”

“娘娘。”沐卉大惊失色,立刻拥住了她,不让她迈出一步:“不可以,这场面,娘娘如何能见呢。”

莼兮用力的推开了沐卉,似乎下定了决心必须要过去。既然是过不去的心结,倒不如借此机会打开它。死猫的尸体罢了,何苦如此的畏惧?上一次因为体内有药物影响,才导致产了皇子刚出生就夭折。这一次,她身子很好,这血腥的场面她也不必再害怕。

有人存心想用这个法子来对付自己,那她万万不能让人得逞。她几乎都能想象到,方才在去花厅之前,那名侍女对西鲁克依云说了些什么。

原来,这个才是那个女人真正的目的,花了那么的心思就是为了引她出宫,再假借西鲁克依云的手,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

莼兮不怕猫,可她害怕死猫。上一次因为一只死猫而害死了自己的皇子,她心里有郁结很多人都知道。没人赶在她面前提起,甚至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一个“猫”字。宫里的猫也都因此被圈养在一处,再不可能有死猫出现在她眼前。

可外面不同,这裕亲王府里,或宫外的每一处都可能有猫的出现,即便是大街上出现一只死状惨烈的猫也不足为奇。

偏偏,她郭洛罗莼兮就是不信这个邪,她不相信自己无法克服这个心理阴影。她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她的决心,让沐卉为之动容,扶着她往对面的草丛走去。

眼前的一幕太过血淋淋。这一只比起上一回把莼兮吓晕的那一只猫死的更惨。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四分五裂的待在草丛中。若不是那几乎面目全非的猫头上还有完整的耳朵,散落的那些毛茸茸的血*毛,没人会相信这真的是一只猫,一只被残忍虐杀的猫。

莼兮别过头去,又是一阵恶心。胃里翻腾得停不下来,不住的干呕,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走上前,也引得一众宫女上前去看热闹。随行的人不多,只几名伶俐的宫女,加上西鲁克依云身边的侍女,多不过七八个人。不看不要紧,往上一瞧皆吓得连连往后缩。哪怕是花容月貌也早已经变成惨白的一片。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引来了路人的围观。

好在随行的侍卫不少,立刻将围上来的百姓都隔开,王府的侍卫见状纷纷出来帮忙,这才没引得大乱。

莼兮努力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忍住作呕死死的盯着那一片血色。狠厉的目光转而看向了不远处一副忧心忡忡的西鲁克依云。难道,这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它就活该变成棋子,得如此下场么?

西鲁克依云被她看得心里发慌,明明刚才还一副害怕得不敢动弹的模样,怎么转眼就敢上去瞧个明白。多年来的稳重让她看起来冷静得很,哪怕是身边的人个个尖叫不止,她也并没有因此而皱一皱眉头,连那面上的忧愁恐怕也都是在担心别的事情吧。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份从容与淡定,更令莼兮觉得厌恶。如果今天在场的人里,有佟贵妃在。她也会因为这一幕而觉得心惊,会害怕。

偏偏,这个女人是如此的不把这些常人都害怕的东西放在眼里。

为韩姬的担心,为自己的担心,已经令莼兮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她整理了自己的面容,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样的事情,至少不应该发生在王府门前。来人啊,将这里快速的处理妥当。那只死去的猫厚葬吧,毕竟它也是一条命啊。本宫会请皇上派人彻查此事。这只猫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死状如此的恐怖。这一次是一只猫,下一次死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莼兮的声音不大,足够让站在对面的西鲁克依云听见,被圈围在外面的百姓纷纷开始猜测起眼前这位衣着华贵,肚子微微隆起的女人是谁。

章节目录 第40章 选择 动静之大,早已经惊动了里面的玄烨与福全。但他们走出王府大门,看到一切的时候无不震惊。

“快宣陆太医。”玄烨三两步走到莼兮面前,看了一眼她身旁草丛里的死猫,也觉得一阵恶心。

玄烨怒斥道:“是谁将这东西放在这儿的?宜嫔怀着身子怎么能看如此恶心的东西,还不处理了。”玄烨一阵怒吼让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移动。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有多生气,有多担心。

“是谁先发现这东西的?”没人敢应,玄烨又问了一遍。

人群中,一个精壮的身体走了出来,步伐紊乱:“微——微臣。”

“带下去重打八十大板,革职查办。”玄烨厉声道,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那名侍卫带走。

“皇上。是臣妾闻到不舒服的味道,才让他们四下找的,也是臣妾自己非要走过来看的。与他们无关,放了吧。”莼兮轻声道:“臣妾倒是觉得这王府门前出现这样的事情,怪异得很,还请皇上下旨查个明白才好。”

莼兮一番话,引来了外围不少人的赞同。纷纷表示,宜嫔的话没有错,且都应声求玄烨彻查。

莼兮三言两语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西鲁克依云的心里开始害怕。她以为这一次的事情哪怕不把莼兮吓住,那必然也不会引起什么事端。可如今,莼兮似乎有意要将事情闹大,这可就为难了。事情出在王府门前,虽不在府里,可牵扯到了莼兮那必然会引人起疑。若真的是彻查,不用一天就能知道谁是主使之人。

玄烨也没想到莼兮会突然这样说,见她没事儿还能有此心,定然不会拒绝。更何况,他也在担心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要下旨,忽然听见身旁的福全说:“既然此事出在本王府门之前,本王责无旁贷。这猫死状如此惨烈,恐怕出手之人不是善类。如今还令宜嫔娘娘受了惊吓,自然更不能轻饶。”

玄烨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也罢,此事就交与裕亲王吧。”

“娘娘受了惊吓,还是先回府中平复一下心情吧。”他这样一提,玄烨自然也就带着莼兮往王府里走,福全独自留下善后。

陆文翰被请了过来,诊了脉说道:“娘娘身子没有大碍,只是方才受了惊吓,此刻脉象不稳,微臣开副药调理调理就是了。”

陆文翰的话令玄烨安心了不少,叮嘱了人立刻重新备好马车,他要立刻带莼兮回宫。

送走了他们,福全的脸上又多添了一份阴郁,他都有些不太理解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王爷。”西鲁克依云叫了他一声,福全回头看她一眼,说:“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日这桩事情恐怕已经轰动全城,不早点解决,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你先回房去吧。”

福全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自己的书房去了,似乎也没有任何的疑虑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福晋就是今日甚至是最近这么多麻烦事情的制造者。他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背影有多么的伤人,多么的让人心痛。

“福晋。”西鲁克依云身边的侍女叫了她一声,她忍住快要往下掉的眼泪。脑子里飞快的将事情过滤了一遍。现在莼兮已经回宫,这件事情暂时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派人做的。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只是死了一只猫就成了街之巷闻的事情。

她也是糊涂了,否则不会这么草率的将麻烦引到自己身上。不会让人在王府门前行事,使得别人疑心。可当时的情况,也确实不容她再去想一个完美的计划。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也令她栽了跟头。一听到莼兮害怕死猫,就想着要吓一吓她,如今人是吓到了,可麻烦也都随之而来了。

“快去将今天你差去办事的人打发出城。王爷还没有往府里查,动作要快,别让人生疑。若是出了事情,就按照事先找好的说辞照说就是了。”西鲁克依云焦急的叮嘱,她自己也没想到,这样做反而引人怀疑了。

福全本以为这件事情是外面一桩普通的案子,或许是谁生了什么邪念,或者有虐杀猫的怪癖。将猫虐待致死,再弃尸于街头,只是刚好今天被莼兮闻到了味道。

哪知莼兮在临走之前,她身边的宫女沐卉神秘的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马车上有味道。”这短短的六个字一时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可是提到了马车,福全也立刻让人将那辆原本莼兮坐过的马车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很快就有了发现。

那辆马车是宫里的,玄烨与莼兮来的时候就是乘坐的那辆车。下车之前,车上一定不会有什么异味,可车子之在王府里停留过,自然福全也就联想到这件事情是出自自己的王府里。

招来西鲁克依云,福全的脸色更是冷若冰霜。怒火已经随着这一小段的等待而逐渐变得平静。

四周的冷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结,西鲁克依云知道,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该知道的还是让他知道了,她派去的那个人,也才刚离开王府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想来也是没能逃脱的。

“没有解释吗?”一味的沉默让福全开始有些厌恶这个女人。在他眼里,这位福晋是明是非的女子,是自己的结发之妻。当年娶她进门,也是因为身份合适。

他不想要娶一个名门之后,至少在那个时候是不可以的。她的阿玛在朝中没有势力,正合他的心意。她又是家中的长女,教养很好温顺听话,做事也精明。让人觉得娶回家不会有麻烦,也能将王府里的事情都打理得很好。可今日,她却做了一件令人失望至极的事。

西鲁克依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没有情绪的波动,脸上的表情却微微显得有些不自然。越是让自己冷静越是容易出错,越是想要掩盖反而被揭开得更加透彻。她听见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问:“王爷说什么呢?”

福全没有去看她,也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的承认。

“今日之事,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依旧冰冷的声调,让西鲁克依云更觉得冷冽。如果,他温柔一点,语气温和一点,她或许就会如实的交代清楚。他越是冷漠,越是令她不想去承认。

承认了这件事情,就要牵扯出许多的事情。在现在这个局面,她又怎么可以承担下来呢。

“这事儿我怎么会知道呢。”尴尬一笑,西鲁克依云抬起头去看他却又只是见到了一个背影。他总是用背影对着她,他把笑容与温柔都毫不保留的给了另一个女人。

“也罢。”福全摇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他无法摊开来讲。他不想与她摊牌,现在也不是时候。这个女人毕竟曾经为他生过一个孩子,尽管那孩子命苦,两年前已经夭折。可她到底是自己的女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不想要伤害她。

“人已经抓到了。”福全缓缓的说,每个字都像是凌迟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这个人是府里的人,本王还以为你听下人提起过。”

“是吗?我还没听说呢。”明明是凉爽的天气,还有冷风吹进屋里来。西鲁克依云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发烫,手心里全是汗水。连额角都开始渗出一颗颗的汗。

“不过是差事儿没办好,被管事的责罚。心里不痛快,就抓了那管事的养的一只猫,杀了泄愤。没想到差点儿被人瞧见,一心虚就将猫的尸体丢在了草丛里。”福全的声音很平稳,他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一件从那个被抓的人嘴里讲出的故事,一个早已经编好的谎言。

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心不敢放松,怕福全接下去的话会令她感到害怕。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再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他真的没有怀疑自己,还是他不愿讲明。西鲁克依云的心忐忑不安,不敢再看他,仿佛他的背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看穿了她的心。

“既然是因为府里的事情,才引出了这个祸端。惊了宜嫔,惹得龙颜大怒,还闹得街之巷闻。今后,府里的奴才都仔细着些,像这样狠毒的人,万万不能再用,不能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福全一阵吩咐就开始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西鲁克依云呆呆的站在原地,小声的回了一句:“是。”

“下去吧。”

西鲁克依云走出书房的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他没有令她难看,没有责骂,也不再追究。

福全收拾了心情,脑子里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就往宫里去了。他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他也庆幸,当时是自己讨了这份差事。否则,换了别人,真的查出事情的原因,恐怕又是麻烦。

现在,他也只希望那位宜嫔娘娘可以不去追究,不再紧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命运 踏进乾清宫的大门,福全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因为宝座之上,玄烨眉目淡然,没有昨日的暴怒,没有一丝的冷色。仿佛他今天只是进宫来请安问好,别无他想。

玄烨热络的将他叫到一边,拿起一幅画来问他:“觉得这幅画如何?”

福全认真的鉴赏,说出自己的意见。似乎昨日之事,只对他一个人有影响,似乎玄烨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他们没有谈论过案子的事情,只一味的品茶赏画。

时间飞快的流逝,眼看就到了要出宫的时辰。福全起身准备告辞,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向玄烨交代的了一遍,与对西鲁克依云所说的一般无二。原本以为会有诸多的疑虑、质问。可玄烨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朕知道了,这事儿既然交给你了,就不必再向朕回禀了。”

好像这个案子玄烨早已经知道答案,或者他真的不在乎真相或者目的究竟是什么。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他看见莼兮搭着沐卉的手缓缓走来。随后他听见大殿里传来莼兮并不太大的声音:“臣妾只是想给她提个醒。这件事情不必追究,追究起来牵连不少人,没必要再大费周章了。既然已经捉拿了真凶,惩戒一下就是了。至于这背后还有没有什么阴谋也不必细查,大家心里其实都有数。”

听到这个答案,福全也心安了。看来这位宜嫔娘娘的确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有心要放过西鲁克依云这一次。他也跟着庆幸,昨日之事并没有伤及无辜之人,事情也没有再继续扩大,否则就不仅仅是虚惊一场和坊间的一些传闻了。

而这一刻,他也明白了自己现在最应该去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翊坤宫里一反常态的安静,莼兮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看了又看。离上一次从裕亲王府回来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她依然没有韩姬的任何消息,可同样的也没有福全的消息。

只是在半个时辰前,沐卉拿了这张请柬进来,说是裕亲王亲自送过来的。随后,她又得到了消息,韩姬在归闲楼里出现。

离福全和薛宓的婚事只有不到七天的时间,他们都回来了,应该也是一起回来的。

“沐卉,这一天你就代替本宫去给裕亲王贺喜吧。那一天,必然是有好戏看的,本宫如今也不方便去那样的场合,恐怕也是去不了,看不到的。你回来可一定要好好的讲给本宫听啊。”莼兮将请柬教导沐卉的手中。

正巧拂儿从外面进来,兴奋的问:“娘娘,奴婢也想看热闹去,回来了一定讲得更加精彩。”

莼兮看着她如此认真地样子,也被逗乐了:“行,你也去吧。那场面一定很好看,要不是有孕在身,大着肚子不方便,不然本宫也是一定要去的。”

“娘娘放心,那天的事情,奴婢回来之后让您听起来一定是如临现场。”拂儿这么一说,莼兮又是一乐。

“行!”莼兮点头,突然就期待起来。

果然,三天后的婚礼热闹非凡。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一片,道喜的、喝酒的、聊天的无不觉得畅快。可明眼人也知道,这些只是表面上得平静。

当韩姬带着一众徒弟出现在王府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所夺去。明明是另外两个人的婚礼,却因为她而有所改变。

唯独福全一人,带着之前没有的笑容,灿烂地笑着,仿佛身边的新娘子没有盖上盖头,她身边的女人,是那个站在台子上翩翩起舞的姑娘。而真正的新娘,此时被红盖头遮挡住,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表情,却是可以想象,此时的她一定是欲哭无泪的。

参加这场婚礼的除了韩姬还有纳兰容若。他没有像韩姬一样载歌载舞的祝福,他默默的坐在台下,安静的看着台子上舞动的女人。他笑着,可笑容里满满的都是苦涩。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韩姬与福全的关系已经恢复如初,而他再没有任何的希望。

她出现在这里,并且给予祝福就是最好的回答。

唯有端坐在一旁的西鲁克依云,满脸的阴郁。她知道,她将面临着怎样的局面,她知道,自己的敌人现在开始不单纯的只是一个人。她也知道,自己即将被自己的丈夫所遗忘。她想起当年看过的一本闲书,里面的描述与现在她的处境一模一样。她是否也会如那里面的某一个人物似的,被遗弃。

她这位嫡福晋的位子,还能保存多久呢?那位新娘子的家室太好,而台上跳舞的女子,恐怕再无法从王府里赶出去,更不可能从王爷的心里赶出去。

原本是想要一箭双雕,让她们两个人斗下去,自己好渔翁得利。可今天,却让她自食其果。更是招来了两个如此强硬的对手。如今,她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所剩无几。

更是没人知道,在那个夜晚,发生了一件令人更为惊讶的事情。当然,这些沐卉和拂儿自然也不知道。可第二天,当莼兮在慈宁宫与裕亲王还有两位福晋相遇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福全的脸上满是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福晋真的是他满意的。只有莼兮,看着他笑而不语默默的认下每个人所说的事情,就知道,他此时的高兴一定不是因为旁边的这个女人。

因为,莼兮还看见,这位侧福晋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可那厚重的脂粉后面,有一双红肿的双眼。恐怕,昨晚的日子并不好过。又或者,这漫漫长夜,是她独坐到黎明,亦或者流泪至深夜。

“娘娘,这雪福晋可真是比嫡福晋好看的多。”拂儿站在莼兮身后,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说到。昨日,拂儿也算见过西鲁克依云了,以往也打过照面。今日又是两位福晋一起来的,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别人比较的对象。

莼兮暗自冷笑,这么美的姑娘也只是空有美貌而已。生在富贵之家,心里自然有小算盘,瞧着宫里的娘娘小主们,也就知道了。可这位侧福晋,偏偏与别人不同,一心想要逃离自己的命运,可偏偏命运不给她一个机会。命运残酷,她自己的选择也错了。

昨晚,她该会是怎样的痛啊,怕是不比那位嫡福晋心里的痛少半分吧。

莼兮早已经开始细下心来研究这几个人的表情与心境,连旁边昭圣在叫她都没有听见。

“莼兮。”昭圣又叫了她一声,莼兮这才回神过来,对着她一笑。

“老祖宗。”这甜甜的一笑。让原本想生气的人都跟着她笑了。

“哀家正说呢,下个月孩子就该生了,可得要注意些。”说着又望向薛宓说:“今儿福全这侧福晋,哀家瞧着也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可也要抓紧些,为哀家生个重孙。如今皇家子嗣单薄,哀家的孙儿没几个,重孙可要多些才好。”昭圣这么说着又看向了旁边的西鲁克依云。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却又都满口答应着。

“近日来,可是喜事儿不断呢。下个月哀家若是能听见好几桩满意的事儿。这也快过年了,明年哀家是否高兴,还得看你们的了。”她的话里,一来是说莼兮即将旦下皇嗣,这肚子里的,听说还是个皇子,谁都盼着这个孩子的出世。二来也是催促福全和薛宓。

“老祖宗放心,您必定心想事成。”接过话茬儿的是福全的生母宁悫太妃,她得了一位漂亮端庄的儿媳,最是高兴的。只是裕亲王如今膝下无子,唯一的一位儿子也已经夭折,实在是痛心。好容易才等到他同意再娶一位侧福晋,偏偏久久不见迎进府门,昨日可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尽管王府里还有两房小妾,奈何都不怎么讨福全欢喜,当初也是旁人硬塞给他的,没希望多添子嗣。如今可好,这位侧福晋可是他亲自要求迎娶进门的,那抱孙子的希望可就大的多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福全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人,娶这个侧福晋进门,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好!好!再过两年,哀家这大殿里,要真的能多些孩子的欢笑声,就更好了。”昭圣听到这样的话满意极了,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莼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希望,这个孩子过两年能满屋子的跑,叫着额娘,跟她撒娇。

正说起,就听见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马佳以晴带着三阿哥过来了,昭圣连忙叫了进来。刚坐下,又听外面的人进来说,佟若飞带着四阿哥也来了。

玄烨的皇子大多数都早夭,仅存的就只剩下这四位皇子,不算上没出生的。这四个也真是金贵的了。如今四个就来了两个,昭圣自然更是高兴了。

“老祖宗,瞧瞧,都知道您想这些孩子们了,都往您这儿来了呢。”莼兮笑的欢,虽然她并不愿意见到佟若飞,可她怀里的那个孩子是兰馨的骨肉。自打他出生以来,自己都没有见过,如今可算是见到了人了,心里也是激动不已。

其实,这样温馨的场面是她所乐见的,也是在座的每一个人愿意见到的场景。只是,可深宫之中,王府里面,这样的温馨实在不常见。

章节目录 第42章 皇子 这一年的冬天,紫禁城似乎格外的寒冷。窗外只能听见大雪絮絮的不断往下落,白茫茫的一片。纷飞的雪从窗前飘过,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莼兮安静的躺在暖榻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没有梳任何的发髻,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用一顶兔绒的帽子盖住,连一丝的缝隙都找不到。只有一张洁白的脸还在外面,露出浅浅的笑容。

离预计的临产时辰越来越近了,陆文翰说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她原本是躺在床上的,心想着许久没有下床走走,想要看看外面的样子。自然不会有人允许她出去,无奈之中,沐卉和拂儿只好将她扶到暖榻之上卧坐。隔着窗户,看一眼外面雪白的世界。

孕妇总是嗜睡的,不到半个时辰,莼兮就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入了夜,身旁多了玄烨,正坐在暖炉边看书,见她醒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她身边,小声的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莼兮摇头,她没觉得饿,但玄烨还是让人端了些东西进来,亲自喂给她。实在是咽不下了,玄烨才肯罢手。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哄她入睡。

腊月初四的午后,莼兮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随即,早已经久侯在翊坤宫偏殿的产婆和太医们纷纷都进了寝殿。

太医诊断后,说是孩子要生了,便留下一众产婆和女眷在内,其余的都退了出去。

不出半个时辰,莼兮胎动,羊水破了,整个翊坤宫都陷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宫女们进进出出,端着一盆盆的热水。里面传出莼兮嘶声裂肺的叫喊声,还有身旁沐卉与拂儿故作镇定的安抚与指挥。

她们从不肯移开半步,这个时候,她们的眼睛和心都跟着莼兮而动。不能出任何的岔子,更不能容许这里面混进来什么不好的人,趁机伤害莼兮和她即将出生的孩子。

寝殿之外,玄烨站在皑皑白雪之中,身旁打伞的梁九功一遍遍的劝说,全然没有用。男子不得入内,他无法在这样的时刻陪伴他的爱人,那至少,在这一墙之隔的外面,不论多大的风雪,他都要在这儿陪着她。

与他一同站在外面的还有韩姬,原本她是可以进去陪伴的,可之前莼兮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让韩姬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太好。所以,韩姬毅然决然的守在门外,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出生。

前面的正殿里,昭圣太皇太后、仁宪皇太后、云月等人也都坐立不安,伴随着一声声的嘶吼,心也跟着飘忽难受。

好在这个孩子并没有太过的折磨他的额娘,不到一个时辰,他平安的诞生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宜嫔娘娘刚刚诞下了一位小阿哥。”虽然早已经知道莼兮会生个男孩儿,可此时此刻,听到产婆出来报这个消息,由心底生出的愉悦又徒增了几倍。

玄烨三两步就跨进了屋,韩姬也紧跟着走了进去。身后传来的一大片:“慢点儿……”都浑然不觉。

看着床榻之上陷入沉睡的莼兮,玄烨百感交集。坐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熟睡的脸颊。

“娘娘只是累了。”沐卉微笑着说,着一句话犹如定心丸,让玄烨一直紧绷着的心,落了下来。

沐卉将她手中小小的一团送到他面前:“皇上,先瞧瞧小阿哥吧。”

“哇哇……”孩子的哭声如雷,玄烨惊喜的接过孩子,如同珍宝一般的捧在手心,温柔的看着他,哄着他别哭。这样的耐心,正是一个做父亲所要必备的,在见到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有了初为人父的感觉。

这个孩子不是嫡长子,也不是他与莼兮所拥有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他们实实在在所保护,所期待的一个。所以,他的到来,足以令所有人都激动。

韩姬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已经忍不住掉了眼泪。这样的场面,也令在人前如此爱体面的她,再也没有任何的防备。

感动,已经不足以说明这一刻的心情。她好高兴,高兴这个孩子的出生。他的到来,无疑是上天的恩赐,给了莼兮另一个幸福的开始。

昭圣带着一众人也跟着进来了,看见玄烨怀里“哇哇”大哭的小阿哥,竟然觉得格外的滑稽。明明早就有了抱孩子的经验,此刻看上去,竟然有种不知道该拿孩子怎么办的感觉。唤来了苏沫儿,让她抱着小阿哥哄一哄,别让孩子哭哑了嗓子。

玄烨哪里肯松手啊,苏沫儿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退回到一边。

瞧玄烨如此,昭圣也来了劲儿,这重孙是啥样,她还不曾见过呢。自己的孙子抱着孩子就不肯撒手。原本昭圣进了门是坐在外面的暖榻之上,此刻也站起了身,也不让人扶着,自己就走到了玄烨身边,温柔慈祥的看着他怀里的小不点儿。

“这孩子倒是与莼兮更像些,明明是个男孩儿,却生的如此的柔美。”昭圣说着,又仔细的瞧上一瞧:“可小孩子也不能定性,说不定长大了,又是另一番模样。小小的一个就生的如此俊俏,这长大了可是了不得。”

昭圣的一番盛赞令玄烨更是高兴:“不管他将来样貌如何,都是朕的儿子,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自然该有皇室的风范。老祖宗请放心,莼儿必定会好生教养他的。”

“臣妾定不辱使命。”身后传来莼兮微弱的声音。

玄烨一回头,见她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忙将怀里的孩子往她面前送,一点儿没有了刚才舍不得撒手的样子。而且,像是怕莼兮看不明白,硬是将孩子抱到她怀中,让她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张小脸。

莼兮低着头,从他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眼泪猛然就掉了下来。他的平安出生,是她觉得最美好的事情。失去的,她终于可以再一次好好的守护了。

仿佛时间就此停住,这一刻的幸福永远都散不掉了。

“皇上,可有为孩子想个名字?”莼兮望了孩子很久,才轻抬起头来问他。

“想了很久,没定下来。再过几日吧,容朕好好想想。”玄烨确实是苦恼了很久,这取名可是学问,他们的儿子更应该用心一些才对。

“哀家倒是想到了一个字。今儿且不说,待皇帝觉得依旧取不好,再来问哀家要吧。”昭圣笑嘻嘻的带着人走了,莼兮刚刚生下孩子,还需要好好的休息,这么多人围着,可不行。

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承乾宫里,宝座之上的佟若飞,华服依旧,淡黄色的长袍显得她更为雍容华贵。头上的七头凤钗华美而精致,轻轻的跟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着。

双手握着的拳头不停的松开又握紧。她的心中还有唯一的一丝期待,盼着太医的预断是错误的,盼着翊坤宫里的那位在生产后发生点什么。

可终究还是失望了,她不仅没有听见什么好消息,还听到了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

“娘娘,宜嫔刚刚在翊坤宫里诞下了一位小阿哥,母子均安。”

底下坐着的纳喇艳慧与王恬如都面无表情。她们没有说话,因为她们都知道,此时的不开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无尽的怒火由心而生,佟若飞的手狠狠的握紧再松开,手一挥桌上放置的茶杯、果盘全都碎了一地。

“她居然真的生了一个儿子。”她此刻好后悔,后悔没有用更爽快的方式让莼兮流产,她后悔自己的心宽容了那么一点,后悔自己为何要去期盼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殿里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大声的呼吸。

“本宫手里还有一个四阿哥,虽非亲生,但一定要比她的儿子更为出色。还有一年,再一年就有立后的机会。这一年,本宫一定要让宜嫔一败涂地。”狠厉的声音几乎是被佟若飞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她多恨,多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么久了,你的肚子怎么就没有动静?”话锋一转,佟若飞突然望向了一旁坐立不安的王恬如。

一直不敢出声的她在听到佟若飞这样的问话时,整个人都觉得冰冷。她也多想当一个母亲,可没人给她这个机会。

虽与莼兮一样,身在嫔位,可到底是不一样的。皇上招她侍寝的次数,她都能一一的数出来。若她也可以像莼兮那般得宠,也许她也不必如此委屈的坐在这承乾宫里,忍着佟若飞的怒火了。

“娘娘,臣妾的事情娘娘都是知道的。臣妾侍寝的少,自然没有机会。不过那位兰贵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等两个月也该生了。不管是男是女,臣妾再将他要过来,可好?”她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佟若飞是否满意,因为佟若飞的脸上除了愤怒再无别的表情。可听完她的话,也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大阿哥的课业还是得看紧些,既然自己不受皇上看重,到底孩子还是要教好,让皇上喜欢才是。”佟若飞冰冷的声音一出,纳喇艳慧也只得木讷的点头答应。

她也无奈,只是没有办法而已。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自然是比谁都看得更加重要。

太子之位早已经没有可能,可既然都不是嫡子,也无储位之争,那至少在现有的孩子里,她的儿子该有长子的样子才是。

章节目录 第43章 名字 在莼兮所生小阿哥满月之时,正值大年初四。初五日便在翊坤宫设宴,本是想要大办一场,但昭圣觉得在百日宴上再说,满月就不必如此。

当日早朝,玄烨还下了一道旨意,自今开始,皇子的名字皆按字辈命名。皇子第一字皆用“胤”,第二字皆用“示”字旁。皇孙第一字皆用“弘”,第二字皆用“日”字旁。

且改惠嫔所生大阿哥为胤褆,改太子名为胤礽,改荣嫔所生三阿哥为胤祉,兰馨之子,佟贵妃养子四阿哥为胤禛,莼兮所生五阿哥名为胤祺。

祺——有幸福、吉祥之意。

这个字是昭圣取的,且说希望他的到来,就是让莼兮幸福的开始。

皇子取名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这样一来,倒是令天下百姓都有了微词。依字辈取名是汉人自古以来的习惯,满族人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可如今玄烨圣旨一下,就有了效仿汉人之意,再一次拉近了满汉之间的关系。

一时间,皇宫内外又是一阵狂热,人人皆谈论此事,无不觉得翊坤宫主位宜嫔娘娘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人。她的孩子一出生,就得了如此殊荣,还为此将前面几位阿哥的名字都改了。明眼人也都知道,若非五阿哥的出生,又怎么会有字辈取名一说。为她的孩子如此的煞费苦心,足以证明太皇太后与皇上对她的宠爱。更有人说,这位五阿哥从出生起就与别的皇子不同。还有人将两个月前,在裕亲王府外莼兮受惊吓一事再一次提起,无不赞誉。

宫外犹是如此,何况宫里呢。翊坤宫每日人来人往,美名其曰都是来看五阿哥的,其实都是想要与莼兮攀关系。

往日熟络的与陌生的嫔妃、宫女都想要与翊坤宫的人多亲近些。为此,淳吟也得了不少的好处。

身为宜嫔的妹妹,又生了一位小格格,自然也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虽然不喜欢因为别人而得来的荣耀,可此时此刻有人匍匐在前,处处讨好的日子也着实令淳吟觉得舒服,享受其中。只是她依旧心有不甘,自己所爱慕之人,爱的是莼兮,疼的是莼兮。好容易自己生了个格格,又讨人喜欢。可今日莼兮诞下一位阿哥。这荣宠岂不比任何人都要更好更高么。她又如何能比得过呢?

凡事都有两面性,因为莼兮被人日日谈论,韩姬自然也被牵扯其中。知道她们姐妹二人的事情不在少数,加之裕亲王府门前的那一桩事儿,也有不少人开始怀疑,当初莼兮受了惊吓,是否与韩姬的事情有关。

不出半月,就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娘娘,这事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传了出去,本来知道的人也不多,如今竟然闹得满城皆知了。难道又是佟贵妃或者那位裕亲王福晋在暗中捣鬼吗?”拂儿十分的气愤。原本以为韩姬的事情已经结束,如今莼兮又生了位小阿哥,原本该是最高兴的时候,偏偏又生出了事端。时隔两个月,就又有人开始兴风作浪了。

宫外盛传,韩姬是裕亲王新娶侧福晋的亲姐姐。且将四川总督当年对韩姬母子如何绝情的事情说得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而今,韩姬为报仇,暗中勾引妹夫。其心之恶毒与她的美貌才华不相符。

大家都忘记了取名字的事儿,开始讨论起韩姬、裕亲王他们几人的爱情故事。这版本不一,各说各的且都像是真的一般。有人同情韩姬的遭遇,也有人厌恶韩姬的心机。有人夸大其词的将她福全的关系说得凌乱不堪,她之前住在王府的事情也被人翻出来作为她心机颇深的证据。而离开王府,又被说成是事迹败露。随后勾引纳兰容若不成,又转头回去借妹妹大婚再次接近裕亲王以达到其目的。

“奴婢听说,有不少百姓都围堵在韩大人的府邸前,谩骂不止。最近,韩大人恐怕连大门都不敢出了。”沐卉也是满脸的怒火,巴不得立刻有双翅膀可以飞到韩府门前将那些说胡话的人赶走。

“拂儿,去把储秀宫的那位戴佳常在请过来。”一直默不作声的莼兮终于开了口,双手还不停的摇着小床里的胤祺。

不一会儿,就瞧着戴家香菱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宫装走了进来,依旧是那样的素雅。

“参见宜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戴佳香菱走到莼兮面前不远的地方行了跪拜大礼。

莼兮并不叫起,只是与小床上刚刚醒来的胤祺玩儿,时不时听见胤祺“咯咯”的笑声,小手挥舞在空中,想去抓自己额娘的手,却一直无法抓住。

戴佳香菱也不敢出声提醒,安静的跪着。当她听见外界的传闻,便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刻。所以拂儿去储秀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难脱身了。而此刻冰凉的地板如同寒冰般的刺骨,她依旧不敢吱声。她没有说话的权利,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能力。

出了这样的事情,最该受人怀疑的就是她的阿玛,她自然不得好过。

几乎是忘记了她的存在,连一旁的拂儿与沐卉也都各自开始做自己的事情,进进出出的丝毫没有因为她跪在屋里而感到不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戴佳香菱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抬头才发现之前坐在前面的人已经站起了身。

原来是胤祺睡着了,莼兮又往屋里的另一边暖榻上坐,戴佳香菱艰难的跪了过去。

“娘娘。”再没有往日的伶俐口齿,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本宫想听听你要如何解释?”莼兮端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汤,一勺勺的往自己嘴里送。虽然有奶娘在,可莼兮大多的时候更愿意自己亲自给胤祺喂奶。这些汤,她喝的也有些腻了。可为了孩子,她依旧愿意一碗一碗的喝下去。

“娘娘,这事儿与我阿玛当真无关啊。”戴佳香菱几乎是脱口而出,满满的全是委屈。

莼兮也不看她,冷哼一声:“本宫可是听说这事儿都是从内务府里传出去的。”

话音刚落,莼兮正好抬头去瞧她,之间她一脸的惊恐,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明明此事与她的阿玛无关,为何消息会从内务府里面传出去?难道是自己的阿玛受人威胁,而不敢言?又或者是别人存心想要栽赃陷害呢?

“上一回的事情本宫已经为你扫清了一切,也该没有人为难你阿玛才是。可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儿?”莼兮冷冰冰的声音听得戴佳香菱一阵寒戾,她努力的平复心情,却依旧有些焦急。

“嫔妾并不知情啊,可这事绝对与我阿玛无关的,娘娘请一定要相信香菱啊。”声音几近哽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不惹人怜。

其实莼兮也明白,这件事情另有乾坤。她也并没有听见什么消息是从哪里传出的,不过随口一说,试一试她。不过现在也无妨,反正也需要弄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回事,倒不如交给这个女人,或许会有答案。

“要想本宫信你,好歹也该拿出些凭证来。否则本宫如何能信你?”莼兮坐直了身子去看她,声音依旧冰凉,可语气却比之前好的多。

听见莼兮这么说,戴佳香菱也觉得有些希望,会意过来连忙说:“请娘娘给香菱一点时间,香菱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明白的。”

戴佳香菱的家室虽然算不得很好,可她的阿玛毕竟在京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虽官位不高,可少说也是有些人脉。即便是人缘极差的人,也该有些熟络之人。这事交给她去查,也不算交错了人。

“本宫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明天最迟在黄昏之前,一定要给本宫一个确切的答复。否则,本宫定然会将你阿玛与那些有心嚼舌根之人揪出来,送到皇上面前。”一声温柔的重话,或许才是给人警醒的话。

戴佳香菱有了希望自然会顺着往上走,自然也会谋出路。她不会希望自己的阿玛有事,自然也不愿意得罪莼兮。

她不过是位末位的答应,而面前这个坐在暖榻之上,对她说话的女人却是这翊坤宫里的主人。

出了翊坤宫的大门,戴佳香菱的脑子不断的想着该从何开始。她并不擅长这些,可如今却被逼着要去擅长。

她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去找王恬如,说明原因,指不定会得到佟若飞的庇佑。可她不愿意那样做,入宫五年她虽然并不参与宫廷斗争,可到底也算不上局外人。

王恬如与佟若飞她们是怎样的人,她一清二楚,她不愿同流合污,所以努力的掩藏自己。今时今日,却依旧被卷入这些纷争,她再不能独善其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明白这事情的始末,还自己的阿玛一个清白,向莼兮靠拢才是良策。否则,他日沦为弃子,恐怕与安嫔的下场差不了多少。

章节目录 第44章 靠拢 戴佳香菱的动作很快,她一回去就传信给她的阿玛,收买了几个内务府的宫女太监,四下一打听很快就得出了消息的来源。

且这消息是从翊坤宫里传出的,这传话之人也并非旁人,正是一直久居在偏殿的淳吟的生母肖梦。

不到约定的时间戴佳香菱已经赶到了翊坤宫莼兮的寝殿。

不似昨日,今天的莼兮很快就在寝殿的大殿见了她。听完她的讲述,面上也并未有任何的疑惑,看不出喜怒。

这可让戴佳香菱更加犯难了,原本就觉得这样的事情很让人意外。肖梦是莼兮娘家人,从郭贵人临产到莼兮诞下五阿哥一直住在偏殿里。本来在莼兮生产以后早该出宫的,正巧又遇见大年,便又留下来。这一来二去的也就耽搁下来,并未出宫。虽然也有人微词,说不合礼数,可莼兮的荣宠在那儿,她们姐妹二人又先后生下了珺瑶格格和五阿哥,便无人敢多言。

只是如今,事关莼兮的结拜姐妹。消息一出,肆意流传,对韩姬的影响颇大。一查便发觉是这位肖夫人身边随侍的宫女口中传出的,若说肖梦无辜也太过牵强了些。

偏偏莼兮在听完这事实之后,如此的平静,让人摸不着头脑,左右为难。

莫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话么?戴佳香菱又看了一眼莼兮,只见对方依旧优雅的把玩着手里的玩具。这该是小阿哥的东西,她拿在手上也不奇怪,只是现在她一脸漠然的玩玩具,实在让人又急又气。

好半响才听见莼兮的声音:“你先回去吧,此事既然与你阿玛无关,也自然没你的事了。不过你连着两日来翊坤宫,恐有人生疑。一会儿出门,你便装作被本宫责骂过吧。有人询问,你只说是来看望五阿哥的时候无意间惹哭了他,被本宫斥责一番,下去吧。”

“多谢娘娘体恤。”戴佳香菱心里一暖,看来莼兮是不希望她被无辜牵扯吧。只是她今日即便真的哭丧着脸出去了,也鲜少有人会信她与宜嫔的关系恶劣吧。

想一想自己也的确是无辜,平白的遭了一身的罪责,被人利用。只是最近她也想明白了,在这宫里不可能因为她的不争不夺就能安然的度过一生。她不争,却偏偏有人要她去争,千方百计的想要拉她入这无尽的争夺之中。她是躲不了了,经过了五年终于还是有人看不惯她悠闲自在的生活。既然已经躲避不了,那倒不如迎战呢。

既然宫廷争斗不比战场的血腥少,那她又何必一味的任人宰割呢。

“娘娘,香菱虽然心知自己是愚笨之人,可香菱仍然想要常伴娘娘左右,为娘娘分忧。”她的一句话令莼兮倍感意外。

几乎是脱口而出,莼兮惊呼:“什么?”

“三番两次有人想要借嫔妾的阿玛加害娘娘,谋害韩大人。原本香菱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可这一连串的事情,让香菱明白在宫里或许只有争一争,才有可能活下去。”戴佳香菱激动的说着,她满腔的怒火,她可不能为人鱼肉,她要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她要让人明白她不是棋子,不可以任人摆布。

戴佳香菱的话让莼兮感同身受:“的确,这里想要安生是不可能的。你不是一个争权夺利的人,如今被迫要去争夺。本宫也不见得就能帮到你什么。你有意与本宫交好,愿意协助本宫,本宫自然乐见。你若当真想要自保,想要得到本宫的信任,今日你所知晓的事情便由你妥善的解决了吧。如果你的处事方式本宫满意,自然能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若不然,本宫也不会相信一个与本宫做事背道而驰或者没有能力帮助本宫的人。”

见莼兮答应,戴佳香菱欣喜,忙行了大礼,又说:“娘娘且放心,今日之事香菱会有办法的。”

莼兮没有回答,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意思,在沐卉的陪伴之下又入了寝殿。

戴佳香菱站起了身子,往门口走去,却被身后的拂儿叫住了:“戴佳常在可真是好谋算。只是不知道从敬嫔娘娘那里得到的好处与咱们娘娘这边得到的好处,谁的更多呢。”

戴佳香菱身子一颤,没想到拂儿会背着莼兮说出这样的话,她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回头对着拂儿温润一笑:“姑娘这话可是不中听了,我虽然是与敬嫔同住一个屋檐,可与她的关系向来不算好,又何苦从她那里讨什么好处。”

见拂儿一脸的笑容,更令戴佳香菱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这宜嫔身边都是些什么人,这丫头的年岁也不大,想必也与她相差无几,可说起话来却是老成的很。定了定身子她又说:“姑娘这样问,可是自己从敬嫔那里得了好处了么。”

“不错。”轻快而肯定的声音犹如一记重锤砸在戴佳香菱的身上,她几乎要站不稳。有谁敢这样直白而肯定的说这样的话。两个字从拂儿的嘴里就这样轻松的说了出来,声音很小应该是怕里面的莼兮与沐卉听见。可戴佳香菱却是唯一一个听得实实在在的人,她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拂儿的表情,只见对方一脸的坦然,好像自己嘴里刚刚说的就是一句玩笑。

戴佳香菱轻笑一声,不屑的横了拂儿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姑娘若是想要背叛主子,可莫要将脏水也往我这儿泼。说到底,我也是皇上封的答应。我为主,你为仆,你还需对我尊重些。更何况这样的话说说玩笑几句便罢,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或者传到宜嫔娘娘耳中,姑娘可就不好过了。你这位主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是真想要投靠别人,也要掂量掂量自身的分量,别到时候两头都落了空。”

“同样的话,也是在提醒你自己吧。可得要当心些,别落得个惨淡收场。”拂儿轻蔑一笑,侧过身子往里间走去。

“姑娘还是自重些的好。”戴佳香菱气急,却又无可奈何,撂下一句便出门了。

刚一个转角,还没走到翊坤宫正殿的前面就又遇见了这次令她深受责难的罪魁祸首。

肖梦的怀里抱着小珺瑶,正逗得她一阵乐呵,旁边的树下坐着淳吟,正在做衣服,看那大小应该也是做给这位小格格的了。

明明她们是可以安静的住在在翊坤宫里,又有莼兮的庇佑,为何非要惹出事端,拖她下水。

上一回,是佟若飞与裕亲王福晋设局,她无法反抗,幸好有莼兮相助逃脱一劫。可这一回,她又该如何才能平安度过且获得莼兮的信任。

这两个女人都是莼兮的娘家人,看刚才莼兮那漠然的态度,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处理。莼兮自然不愿意亲自去处理这棘手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似乎更加的为难。

从这里她无从下手,她又该从哪里着手呢。

这样想一想,她眼眶都跟着红了,凉风一吹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偏偏这时候听见淳吟的一声叫喊:“这可是戴佳常在?”

戴佳香菱猛然抬头,这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好不惹人怜爱。

淳吟一瞧,也觉得不对劲,将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放就走到她跟前来:“这是怎么了?可是惹恼了姐姐,受了责骂么。”

戴佳香菱不知道她突然跟自己套近乎是为什么,可也明白无外不是想打听些里面的情况,她想起刚才莼兮的说辞,便委屈的对淳吟说:“昨日我来瞧五阿哥,没想到我这愚笨的手弄疼了他,宜嫔娘娘生气不已,罚跪了好半响。回去之后,觉得自己对不住娘娘和小阿哥,今儿又来赔罪,不想娘娘一见是我,就又来了气。”

“哎!你也别怪姐姐,五阿哥可是她的宝贝,平日里连我都不让碰的,你伤了他可不是让做额娘的心疼么。瞧瞧你也委屈,不如去我屋里坐坐吧。这会儿出门让人撞见也不好,少不得惹来些闲言碎语的。”淳吟边走边拉着戴佳香菱的手往自己的屋里走,肖梦也抱着小珺瑶跟了过去。

戴佳香菱半推半就的也跟着她进去了,一进门淳吟就热情的亲自为她端茶递水的,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位份相差许多而有所介怀。

若不是自己刚刚知道了就是她的母亲暗中给自己下绊子,将自己牵扯到无辜的事件里面,她一定觉得淳吟此时此刻的行为出自真心。若是今日之前,她恐怕会自以为是的想着这位郭贵人是位好人,可以信赖与亲近。只是如今,她只觉得满满的都是虚情假意。

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戴佳香菱只好继续装作一副委屈与感动的模样,与她闲谈起来。

果不其然,这话没说几句,两人就聊起了宫里宫外的趣事,说着说着自然也就扯到了韩姬的身上。

淳吟自然也不会相信她此时的委屈是因为弄疼了小阿哥被莼兮斥责。她心里清楚地很,莼兮虽然心疼小阿哥,事事以他为先,可也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说两句也就罢了,定然不会如她所说的会罚跪,今儿又是一番责骂。

她这般模样,定然是因为莼兮知道了韩姬的那些传言很可能与戴佳香菱的阿玛有关,所以才对她如此。

两人聊了几句,淳吟在确定莼兮还不知道这事儿与自己和母亲有关以后,便又与戴佳香菱说起别的事情。一聊就已是黄昏,戴佳香菱也不愿再留下,请辞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45章 好消息 从知道韩姬秘闻曝光的那一日起,莼兮就曾明里暗里联络了她好几回。只是一直未见有任何的回音。这一日,沐卉终于捧着一封信进来,说是韩姬回信了。

细细的将韩姬的信读了一遍,莼兮便知道这几日宫外所发生的事情。

信中告知,流言蜚语早已经止不住。宫里还能因为明例打压下去不得谈论,可百姓之多,悠悠众口终是无法阻挠。况且,越是阻挠就越是有人会说,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韩姬只好大方的承认下来,这个事实,一个不堪的事实。

正想着要用怎样的方式来解决,要怎样才能保全自己,说法真的很重要,她不想要弄巧成拙。

她的府中到访了一位故人。与其说是故人,其实也算不上。毕竟韩姬对他是没有什么印象可言的。只是他言之凿凿,将当年韩姬与母亲被赶出府的事情详尽的说了一遍。与外界流传的不同,他嘴里说的与当年之事相差无几,韩姬听起来都仿佛那一年的事情重现一样。雅楠差一点就要拔剑封了他的喉,还好被韩姬及时出言制止了。

好在接下来的谈话令韩姬很满意,那个人说的方法与她的想法虽然不同,可细细想来却是唯一的两全做法。

与此同时,韩姬也见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个人是她小时候的乳母。如今上了年纪,又是从四川过来,路途遥远,颠簸流离更是显得苍老。

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位曾经抛弃妻子的四川总督即将上京来澄清此事。说是澄清,倒不如说是还韩姬与他的家族一个安宁。这毕竟是一桩丑闻,若一直无人出面,他那四川总督的位子恐怕也长久不了,而他心爱的女儿,刚嫁入王府的大门,日子恐怕更是艰难。

且不说韩姬会如何,这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了,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出面的。

这事儿若是韩姬一人出面,只会惹出更多的非议。若是这位总督大人与韩姬一同出面澄清,加之裕亲王府的力量还有韩姬在世人眼中早已经根深蒂固的形象。得以名利两全,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而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让一个外官如何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进京,又理所当然的借口。

这事儿少不得是要麻烦玄烨的,他不开口,外官无事时不得离开自己的管辖地区。

这是小事儿,莼兮笑了,将手中的信笺交到沐卉手里。沐卉也读了一遍,看完也跟着笑,随手就将信给了一旁的拂儿。

拂儿看完,立刻大呼:“看来,是奴婢愚昧,未能如娘娘和沐姐姐一般,慧眼识人。竟是错看了戴佳常在。瞧着这信,也算是这位小主有心与娘娘交好的。”

“那日你的一番试探也的确不错。这戴佳常在且不论日后是否与咱们一条心。单看这件事情,是做的很好的。这样一来,不仅姐姐身上的污水可以褪尽,想来她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之间也能有所改善。若能将这么多年来的怨恨化解,那最好不过了。”这是莼兮的期待,她真心希望韩姬可以不必为这么多年的恨意所困扰。她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可以相伴到老,可以因此幸福一生。

从前那一桩桩美丽的误会早已经解决,眼下这难事也已经有了良策。莼兮心里欢喜,立刻准备了一番去乾清宫面见玄烨了。

玄烨听明白前因后果之后,爽快的下了一道旨意,宣四川总督瓜尔佳艾塔进京面圣。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那位大人的到来,等这件事情圆满的解决。

从乾清宫回来,戴佳香菱已经久侯在翊坤宫的正殿。莼兮从容的往暖榻上一坐,眉眼之间都满满的笑容,拂儿与沐卉一左一右的站着。

“嫔妾参见宜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戴佳香菱行了礼,莼兮便随手指着暖榻右边的那一排第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戴佳香菱坐在墨绿色团花的坐垫之上,心里依旧忐忑。可见莼兮那满脸的笑意,也知自己的办事能力得到了认可。

她让自己的阿玛亲自书信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往四川。信里将京城之中所发生的事情,以及这流言蜚语的破坏性讲述得清楚,点明利害关系。这位四川总督也是个晓得轻重的人,信里写了如何解决此事的最佳法子。请他先派一人入京,与韩姬商讨好说法,等到圣旨一下,立刻入京与韩姬一同平复这些流言。

这样的方式对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最好的结果。

“此事办的很漂亮。”莼兮从不吝啬对别人的赞美,她温柔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也是格外的迷人。戴佳香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见莼兮说:“可事情还不算完,别松懈了。待到瓜尔佳艾塔入京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也是很重要的时刻,莫要走漏了风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郭贵人那边……”戴佳香菱为难的看了一眼窗外。开了年刚种下的那颗小树苗正发着新芽,一旁的梅树之下坐下一对母女,淳吟正抱着珺瑶轻轻的摇晃,时不时的在她耳边说话。

“她那里本宫自有法子,不必理会她。她如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肖氏,今天本宫已经向皇上提起,不必等到胤祺百日宴之后再走。她在宫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确实是不合规矩的。这几日会安排她离宫回到盛京去的。你也不必担心淳吟知道后会为难与你。此事若是最后的结果如你我所期望的一般,韩姬无事,再无流言蜚语之困扰。那胤祺的百日宴上,你便会是本宫的座上宾。”

莼兮的话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戴佳香菱如今若是想要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仅仅靠依附莼兮是不够的。她需要皇上的宠爱,也需要一个别人不敢轻易将她玩弄于手掌的理由与后盾。

百日宴,昭圣太皇太后早已经下旨宴请六宫,且此宴在慈宁宫中举行。想必也会请来不少的王爷福晋。若那一日,她真的成为了莼兮的座上宾,那不论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如何,都将令人刮目相看。且听莼兮之意,有意为她铺路,想要提拔于她。她一定要抓住这绝妙的机会往上爬。否则,她很难再成为莼兮信赖之人,而她也终究逃不过棋子的命运。

“多谢娘娘厚爱。”戴佳香菱起身,对着莼兮又行了大礼,在莼兮的示意下拂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戴佳香菱看了拂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的鄙夷。拂儿在心里暗暗笑着,也不解释那日她的行为。现在并不是时候,她明白。跟着莼兮的日子久了,她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如今看戴佳香菱对自己的态度,她也更愿意相信,此时的戴佳香菱是真心要与她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从正殿里出来,正好与淳吟的目光对上。四目相对,一双含笑,一双漠然。

淳吟笑着起身,将珺瑶交给了她身边的李嬷嬷。她上前拉过戴佳香菱的手,暖声的问:“今儿瞧着姐姐的心情不错,想来并不与你为难吧。”

戴佳香菱也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多了一份陌生,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言。抽出了自己的手就要走,淳吟正想要说话,见她如此模样只好赔笑着说:“其实姐姐的脾气也算是很好的。几日前的事情过去了,她也就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必为此困扰,三两天的过来讨好她。”

戴佳香菱在心里一阵冷哼,她回头看向淳吟,轻声说:“贵人顾好自己就是,香菱的事情,香菱心里自有打算。贵人说得一点不错,今儿宜嫔娘娘的心情很好,应该也不会为难别人,可会不会动怒也为可见呢。”

淳吟被她的话说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拂儿从正殿大门里走出来,在她跟前行礼,请到:“小主,娘娘请你进去呢。”

莼兮心里直打鼓,有些迷茫,她转头要去将珺瑶抱过来,却又听见拂儿说:“娘娘说小格格该午睡了,小主一人进去就好,别扰了孩子的好梦。”

戴佳香菱看过淳吟吃瘪的样子,满意的转过身子,悠然的迈着步子走开了。淳吟的心却是更加的慌乱。今日看见莼兮笑着出门,又笑着回来,可偏偏在见过这个女人之后,要求要见她。

难道那件事情已经暴露了吗?难不成这个女人已经将事情都弄清楚,此时此刻这样的傲慢,竟然是知道她要大祸临头了?

本以为抱着珺瑶进去,不论发生什么,莼兮看在小格格的份上也就没事儿了。偏偏莼兮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做,一早就找好了借口,让她独自进去见她。

踏进门的时候,淳吟都觉得自己足下有千斤之重。明明很短的路程,此刻却想要它漫长到永远走不进去一样。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淳吟也知道。

章节目录 第46章 姐妹(一) 淳吟进门的时候,莼兮正侧过身子与低头下来的沐卉在说什么。仿佛不觉有人进来,并未理会她。

“姐姐。”淳吟半跪的行了礼,叫了一声,莼兮才回过身子看她。

“坐吧。”说了一句,瞧了淳吟一眼,又立刻回头跟沐卉说未讲完的话。好一会儿,她们说完了,才听见沐卉应了一声:“奴婢省得。”又欠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气氛霎时变得有些怪异。淳吟也没再开口,默默的等着,看着她的动作。莼兮喝了一口拂儿刚刚奉上的热奶茶,优雅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喝完将茶盅放在桌子上才又望向她。

就这样看着,也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盯着淳吟看,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目光凌厉如刀剑,脸上面无表情。早前的喜悦,在见到她的一刻起忽然一扫而空。

淳吟只觉得心头发慌,这样的目光并非第一次见到。小时候,她若是犯错,或惹怒于她,她都是这样的神情。知道今日逃不脱责骂,淳吟的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要怎么才能摆脱干系。

这事儿有些为难,与她无关吧,却偏偏又有关系,她得担下这担子啊,不然她的母亲又不知该变成什么模样。

“本宫今日已经同皇上提起,你额娘不宜再留在宫里。这几日就准备一下,回盛京去吧。”就在淳吟以为她要责难自己的时候,莼兮竟然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

“不是说,等到五阿哥百日宴之后再回去的吗?”淳吟弱弱的问了一句,低着头望着地上,眼睛不敢去看她。

莼兮轻笑一声说:“她做了什么你该最明白,又或者那原本就是你的意思。如今事情发生了,你又是翊坤宫里的人,是本宫的妹妹。明面上,她也是本宫的继母,事情说穿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本宫也不想去追究,可她不能再留下来。”

“发生了何事?”淳吟抬头,一脸无辜的望着莼兮。

莼兮在心里暗笑,她这位妹妹如今真的是长大了,这装乖扮无辜的一招与肖梦学得惟妙惟肖。若不是早已经清楚她们是怎样的人,恐怕是真的要被这模样给唬住。她也曾以为自己这位妹妹与肖梦是不同的,以为她还学不会那些花花肠子,以为她没有被世俗给熏陶。可自打她入宫之后,莼兮才算是明白了。

李碧春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真的很意外。这位外表天真无邪的妹妹,竟然会用下毒的方法来暗害别人。那时候,她也才明白,是自己小看了淳吟。她虽然未曾处处提防,可之后做事都小心了不少,也暗中派人一直盯着淳吟的举动。只是这件事情,是肖梦在暗中捣鬼,所以她知道的也就晚了些。

“记得早在安嫔的那件事情上,本宫就提醒过你,别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有能力可以左右的。以前安嫔与你有矛盾,你心里不舒坦,你动了坏心思也还有个理由。如今,你与韩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她呢?她的名声毁了,对你来说有何好处不成?让你如此费心,想方设法的要去毁坏她的声誉。”

莼兮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她此时是否在发怒,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眼神却是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似乎提起了韩姬她便少了些凌厉之色。

一个是结拜姐姐,待她如同亲姊妹一样。生死相依,互相扶持。一个是亲妹妹,虽有些隔阂,可毕竟以前现在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们难道不更应该同心同德吗?

如今姐妹之间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个让人实在想不明白原由的事情。

淳吟沉默了,其实这件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但她知道的时候,也就是那日戴佳香菱来见莼兮的时候,她的母亲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当初,戴佳香菱的阿玛被人威胁的事情,淳吟是无意中听见的。她也不曾想过,自己会跟肖梦说漏了嘴,她会想出在这事情上做文章来害韩姬,打压莼兮。

肖梦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因为莼兮生的是一个男孩儿,且比之以往更加的受宠。而自己的女儿,却是争不来这样的幸福和荣耀。

甚至,连老天爷都那样的不公平,让她生了个女儿,让莼兮得到了想要的皇子。

她以为莼兮能有今日,多亏了韩姬暗中帮助。她以为只要韩姬没有了今日的地位,也就不能再为莼兮做什么了,就像是当时她对莼兮的额娘所作的事情一样。

可是她愚昧了,也太欠考虑,她没想明白宫里与家里是多么的不一样。她以为的事情,并没有如期的发生。若不是那一日,莼兮安插的人刚好瞧见淳吟与肖梦偷偷在商量什么,若非莼兮早知道此事与她有关,立刻派人暗中处理了那几个被她收买的人。恐怕今日知道这件事情是肖梦所为的就不止是戴佳香菱一个人了。

也多亏了动作快,并未让人察觉。否则被佟若飞一党知道,这事情必然要牵连莼兮的。到时候,这翊坤宫上下都会遭人非议。

莼兮与韩姬的姐妹之情暂且不谈,单单是这姐妹相残的故事,就足以令她们抬不起头来,终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不要总以为这宫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那么轻易可以得到的。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你以为人人都那么好糊弄的呢?你们害了韩姬,害了本宫,你们就能平安的在宫里生存吗?若不是本宫一心护着你们,你们又何来这安宁的生活?珺瑶又如何能平安的出生?你有今日的贵人位份,你能被其余的嫔妃尊敬讨好,都是因为谁?而你们,却偏偏不满足,不要这样的好日子,谋害自己人,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莼兮一番话,让淳吟无地自容,她扑跪在地上,眼泪开始絮絮的往下流。

“姐姐,此事是我额娘欠考虑,是她心里焦急,做错了。她也没想那么多,一心为我好而已。她一时鬼迷心窍,害了韩姐姐,也惹姐姐你动怒,实在是罪大恶极。千错万错,也都是因为淳吟而始,请姐姐责罚淳吟便是。还望姐姐念在阿玛和珺瑶的份儿上,宽恕一回吧。”

淳吟的眼泪此刻对于莼兮来说的确是武器,她本就是一个心软的人。现在见淳吟诚心诚意的悔过,又不好博了她的面子。

她无法确定淳吟与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但凭着对肖梦的了解,这事儿很有她的做事风格。不考虑后果,一味的给人使绊子,这就是肖梦。是她高估了肖梦,以为自己对她们母女的好,会令她们改变。会让她们放下芥蒂,好好的相处,做回一家子该有的样子。但事实证明,她不过是空想而已。

她有心人家却并不领情,从前肖梦千方百计的去争夺正室的位置。如今,她又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去夺取更高的地位,有何不行?一个母亲想要为自己的儿女谋得一个好的前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只是,她做事的方式太过直接,太欠脑子。

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莼兮在心里叹气,她还能怎么说?怎么做?

“让她离宫吧。这是对谁都好的。等到事情过去了,不会有人查到你们的头上,即便有人多心,她不在宫里便是不能再起什么麻烦了。本宫也希望,你记得本宫今日说过的话,在宫里安守本分。你我姐妹只有一条心,才能长久的待下去。荣宠不是一切,今日荣华,只会惹来他人的妒忌。若连你都心有不平,妒忌皇上对本宫的宠爱,只会给别人机会来离间你我姐妹之间的关系。到时候,遭罪的可是你自己啊。你可曾想过,本宫得宠,对你就没有半分的好吗?又或者,本宫对你们有何亏欠吗?你我姐妹不论怎样都是一条绳上得蚂蚱,谁若是剪断了线,自己也会没命的。”

莼兮软言细语的话让淳吟低下了头,她抽泣了几声,红着眼抬头看着莼兮说:“姐姐,淳吟明白了,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莼兮无奈的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别只是说空话才是。回去同你额娘好好的说,让她别竟是想一些无用的事情。还有,收拾收拾,送她出宫吧。”

“淳吟知道了。”淳吟感激的对着莼兮行了大礼,摇晃着身子离开了。

莼兮叹了口气,唤来了拂儿:“重新去倒一杯热奶茶过来。”

等拂儿再进来的时候,莼兮已经躺在暖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拂儿为她披好了薄被,安静的守在一旁。熟睡中的莼兮都眉头紧蹙,不知道是否又做了什么梦,睡觉都安不了心。

这几日为了韩姬的事情也算是没有睡个好觉,自打知道事情是从肖梦那里传出去的,莼兮就觉得倍感疲倦。

她一心为别人着想,可又有谁来替她着想呢?心疼莼兮为她们所操持的一切,拂儿轻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47章 姐妹(二) 淳吟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珺瑶早已经沉睡。肖梦坐在摇篮旁边慈爱的看着自己外孙女的睡颜。觉察到她回来,立刻回头,满脸笑意的正想要说什么,却见到她一双赤红的双眼,和眼角未曾擦干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肖梦忙起身拉过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暖榻上坐下。

“事情暴露了,她已经知道是你让人传出韩姬的谣言。”淳吟几乎是瘫软在榻上:“早就说过,这样的事情别去做。这法子更是用不得。莼兮是什么样的人啊,韩姬又是怎样的人物?这事,她们一定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你还是别再插手这事儿了,否则恐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明天你就回盛京去吧。”

淳吟无力的说完,肖梦有些愕然:“明天回去?不是说可以再多留些日子吗?更何况,这事儿莼兮知道也就知道了吧,她还能动了你我不成?”

“事情都已经被人知道了,她也已经与皇上提过,你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你还是回去吧,若是不走,她恐怕是真的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我的。虽然念在亲情上,她可以饶恕这一回,可毕竟这里是她的地方。惹恼了她,对我的将来可不见得会好。到时候你也还是的走,倒不如麻利些,明天就离开得了。况且,现在也确实不是与她闹僵了关系的时候。宫里的事情,我自会周旋。这事儿,你也确实做得过了些。若不是她们有法子解决,恐怕韩姬真的出事儿了,你我也会有事儿的。”淳吟几乎是怒了,自己的母亲做了这样的糊涂的事情,她得背着,事到如今还不思悔意。

可今天看了莼兮的态度,还是心软的。好歹也是一家子,并不追究。以后行事,只能而更加小心谨慎。否则,莼兮不会再一味的偏袒原谅她的。

“也罢,我走就是了。只是莼兮的心机那么重,你与珺瑶可怎么办啊。”肖梦丝毫不为做过的事情脸红,她一门心思就只想着要扳倒莼兮。殊不知,哪怕真的是让莼兮受了损害,她们自己才真的遭罪,且前面还有更大的敌人在等着。

“我会看着办的。更何况,莼兮不会伤害我和珺瑶的。今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想起方才莼兮做一个姐妹,又一个家人,要同心的场面。淳吟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一心为自己好,而自己却总是想要得到她所拥有的一切。

只片刻,淳吟就又为自己刚才这愚笨的想法给气到。莼兮拥有的,她同样可以拥有。怎能因为这一时的恩惠而心软。

莼兮未必就是真的想要护着她的,或许她只是想要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们母女感恩戴德,报复她们,好为曾经的委屈,为她的亲生额娘解恨。说不定,她此时正在嘲笑着自己刚刚那苦苦哀求的模样。

这样一想,淳吟又觉得自己有了信心,她不可以动摇,一定要将莼兮踩在脚下。

自从那日与淳吟说过那一番话,第二日肖梦便收拾好了一切出宫了。

不久,瓜尔佳艾塔进京。面圣之后,第二日便与韩姬一起在京城中最具盛名的客栈澄清一切。

他们的说辞是韩姬年幼时被人拐带,远离四川。以至于她的生母在多次找寻女儿无果之后抑郁而亡,并非是外间传闻的那样被赶出家门。虽然韩姬很不满意这样的说法,可此时此刻的情形,却又不得不忍让,她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艾塔还在现场认亲。请了好几位京中的高官为证。宴请上千桌,庆贺他寻到多年前失散的长女。不仅仅是达官显贵,凡有幸到场的人,不论身份高低皆可入席。

失而复得的女儿何其珍贵,艾塔喜极而泣,连刚刚出嫁的小女儿都忽视了。

到场的雪宓内心也是无比的纠结,有这样一位姐姐,她竟不知是喜是悲。自己的丈夫与她的那些秘闻大街小巷几乎无人不知,她也曾经视韩姬为自己的榜样,由心底的敬佩。

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姐姐,这本是她万不敢想的,乃至于在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她都只当做是虚假之词。

一直到她亲耳听见他自己的阿玛承认且用这么大的阵势认回了女儿,雪宓才有些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对于韩姬来说,多年未见自己的生父,的确倍感激动。可多年来的埋怨与恨意,使她开心不起来。人前,她只能装作是父女重逢,高兴的模样。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一点也不开心,甚至是厌恶这样的场合。

站在后院里,这里倒是不比外面的热闹,此时的安静,却是她最想要的。

“钰儿。”艾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韩姬的身后,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她十分的不习惯。若非他的一声叫喊,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瓜尔佳.韩钰。

韩钰这两个字,还是她母亲亲自取的,听说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因为取名这事儿很是费脑。她的母亲在千挑万选之后,选了这样的两个字。一直到她母亲去世前,她一直沿用着这个名字。到后来,她渐渐的不再 想要后面那个字,那个钰字她不想再听见。她害怕每一个夜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她一遍一遍的叫着母亲,却再也没有人抱着她温柔的唤她一声:“钰儿,别怕。”

“小时候,这个男人也是这般叫唤自己的。”韩姬在心里说:“他也曾用这样的声音,温柔的叫她一声:钰儿别怕。”

可为何今时今日再听见,却是那样的刺耳。

“不必那样叫我。”韩姬眉间轻皱,她转过身子面向他,用冰冷的声音继续说:“他们都叫我韩姬。”

“钰儿,他们是他们,我是你的阿玛呀,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呢?”艾塔浑身一震,此时的生分,让他及其不自在,心里如同针扎一般的难受。

陌生的面容,又带着几分熟悉。小时候韩姬的模样时不时的也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可他最近越是想要看清,却越是想不起她的模样。此刻借着月光,看着她眉角眼梢与她母亲很是相似,却又是那样的不同。不得不说,她比她母亲生的更加美丽。虽记不起她小时候的模样,可他却知道,这个女儿依旧那样的令人骄傲。

若非亲眼所见,他又岂能够相信,闻名天下的奇女子韩姬就是自己当年那个呵护备至的小神童呢。

他不免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将她留下,后悔自己放弃了这样好的女儿。

“从你对我不管不顾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阿玛了。”韩姬的声音很是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当我与母亲尝遍饥渴困苦的时候,唯一让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对你的憎恨。”

艾塔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他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淡漠,冷静异常的女子。

“不是阿玛不管你,阿玛可从未将你赶出家门啊,你额娘竟是这样同你讲的吗?”艾塔有些无奈,满脸的歉意。

“你是认为一个几岁的孩子,不会明白你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对吗?还是你认为,你霸占我娘的家业,与那个女人合谋将我娘赶出家门,并非就是事实?也许,我没有亲耳听见你与那位新夫人的对话,要如何的谋夺一切,如何对我们母女弃之不顾。我或许真的会相信,从前的一切只是误会一场。”韩姬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只是面上的表情已经不似方才的冷清,她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厌恶。

是的,她厌恶这个男人,厌恶他做了如此罪不可恕的事情,却还要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体验,她又何来多年的怨与恨,又何来今日这般局面?

艾塔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认为,当年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他也曾经想过,若是再见到这个消失多年的女儿,该用怎样的措辞来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如何让她相信自己,他后悔,他也想弥补什么的。他期盼着将一切的罪过归咎于一个死去的女人身上,却忽视了这个女儿从小就很明白事理。他忘记了这个女儿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穿他这拙劣的谎言。

见他如此,韩姬默默的转身离开,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外面的繁花似锦,那热闹的宴席,那陌生的面孔,她都不想要牵扯。再见到他的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恨了。

以往的一切,仿佛重新划过,她无力挣扎。对于今天的一切,她只是后悔没能为自己的母亲正一正名,夺回属于她们的一切。

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艾塔看了看天,那黑压压的一片,已经让他快要喘不过气。在来的路上,曾经幻想了无数种重逢后的场面,却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

他以为就算韩姬对他有气,也一定会因为多年的未曾相见,这重逢的喜悦而掩盖了。

可事实是,他被她三言两语的质问了,惊得再也答不上话来。

章节目录 第48章 姐妹(三) 韩姬刚走过转角,就看见雪宓一脸哀伤的看着她。

本想从她身边绕过,却被雪宓拦下,听见她几近哽咽的声音:“是否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你是为了报复,所以才接近王爷的?”

韩姬站住了身子,向着雪宓看去,那娇好的脸庞此刻已经因为她的目光而变得有些黯然。看着她,韩姬忽然就笑了,低声说道:“从证实你的身份那一刻起,我就有了我的目的。王爷的事情是我意料之中却又十分意外的,我与他相爱与否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是想要报复你。想你也尝一尝失去你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滋味儿。我出生的时候,也与你一样,有父母的陪伴与宠爱。我曾经以为,那样的天伦之乐可以永远的陪伴我。可是自从你额娘进入我视线之后,我的世界就变了。

你可曾想过,从一位千金小姐变成街头行乞之人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当饥寒交迫,病痛加身之时,无能为力又是怎样的折磨?日日为吃食烦恼,为生存而争夺。看着母亲被人欺辱,无力阻止的时候,我多疼。我今日拥有的一切,是我努力谋划的,是我费心经营的。这些名誉这些钱财,我本可以从小就戴在身上,与你一样,自在一些。像你一样,可以寻一门好的亲事,可以明媒正娶,可以嫁入王府。可事实是,我不努力就只能等死,只能被欺负,被嘲弄。

我也曾经无忧无虑,也曾有过神童的名号,可后来的十年让我失去了这一切。我卑微而痛苦的活着,忍着。可同时,我也得到了不少。没有那艰难的生活,如何有今日声名远播的韩姬?

我也想就此过这一生,不追究,不再埋怨,因为我用自己的努力,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已经足够了。可事与愿违,我遇见你了。知道你将成为裕亲王的侧福晋,所以我想去看看,那个男人是否值得一嫁。那幸福的生活,是否真的会属于你。而那个本该属于我的男人,在见到我以后,可否真的会娶了你。”

韩姬的声音句句烧心,雪宓听得心酸无比。她无法去感同身受,却又无声的为她泪流。若她们两人调换一下人生,她又能否经得住那十年的清贫寒冷生活。

她无忧无虑的过了十几年,而眼前之人却是用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式,生活了那么久。内心的愁与恨,哀与怒,她无法去衡量,因为她永远也不会懂得,那样的日子多么的难熬。

韩姬停下了要说的话。或者,她已经不想在继续说下去。雪宓颤抖了许久,才又问了一声:“可你既已对王爷有情,又何苦要牵扯到纳兰公子,为何到如今王爷还会娶了我。”

韩姬眉眼含笑,她扬起嘴角戏谑的说:“因为你爱上了纳兰容若。”

“我真的爱上纳兰容若又如何,他并不爱我。”雪宓叹息,她无力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哀伤。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是啊,他爱的人是我,所以心甘情愿的被利用,好傻的人啊。”韩姬的脸上没有了笑,她低垂下来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的忧郁,说话的声音更加的小了。

雪宓愣了,她说什么?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还没等到她开口去问,又听见韩姬说:“其实,纳兰容若本来就与你我无关。可你喜欢上了他,他又刚好爱上了我。我曾经想要将你所爱的一切抓到手心里,让你痛苦,让你感受一些我的难受。可我却无心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他明明知道我对他并无感情,却又甘愿在我身边,被我利用去伤害你。却不想,这个无私的人和我这个卑劣的人,竟然会伤害了我们四个。”

“你若恨我,怨我,何不直接了当的报复我。”雪宓几乎快不能呼吸,眼泪如水一样的往下落。她不敢想象,几个月前见到纳兰容若与她在一起的场面,那么的甜蜜而温馨,却都只是为了让她难过而已。

可她看见的却是一个幸福的纳兰容若,谈笑间的温柔是骗不了人了。她以为那是纳兰容若幸福了,所以再难受她也忍着。甚至嫁给了自己毫无感觉的男人。

如今,她却知道,那一幕幕的温馨是假的。即使那些场景中,纳兰容若付出的都是真心,可这个女人,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只是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为何纳兰容若会愿意心甘情愿的为韩姬付出。因为在爱的人身边,哪怕只有一刻,哪怕那一丝的温柔是虚假的,都是难能可贵的幸福。

不得不说,韩姬的计划很成功,看到心爱的人拥着别人,那样的痛她几乎无法承受。虽早知道纳兰容若的爱不会是她的,可看见那一幕,依然会痛苦。她彻夜的流泪痛哭,无人可说。这时候,福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问她是否该举行他们的婚礼了。

那样百般折磨的痛苦之后,雪宓答应了。

她只是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知道这一切,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韩姬抬眼看她,轻笑一声:“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今又该如何是好呢?”

“姐姐。”雪宓忽然叫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让韩姬都觉得心疼。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忘了吧。如今阿玛已经与你相认。你是长姐啊,你我姐妹何必要相残呢?”雪宓哭咽着说。

韩姬冷哼道:“你错了,其实我没有伤害了你什么。虽然我做过了很多,看似都是伤害你,也的的确确的害你伤心。可结果,并没有改变过,你嫁的人,原本就是你要嫁之人。如果你安分的等待出嫁的那一刻,那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可你不甘心想要找寻一份真爱,想要获得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你中途爱上了一个,你永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我哪怕什么也不做,你也同样无法与你爱的那个人相爱。”

“可至少,至少在你一早说明白的时候,嫁入王府的很可能是你啊。那样的话,你依旧可以与王爷相爱,可以正大光明的嫁给他。你我都可以有机会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不好吗?至少,我也有机会可以去争取纳兰公子的感情,不是吗?”雪宓无助的看着她,表情十分的痛苦。

“这样真的可能吗?”韩姬反问:“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又哪里来的至少呢。”

“姐姐。”雪宓又唤了她一声,可这一次,韩姬却是怒了。

她带着恨意轻吼:“别这么叫我,我的妹妹只有一个。她是大清的皇妃,是当今的宜嫔娘娘。她与我同甘共苦,经历生死。她明白我的痛楚。你不是,不是我的妹妹,我韩姬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说完,韩姬转身就走。雪宓伸出的手,僵在那里,拉不住什么。惨白的脸上泪珠依然在掉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后院的小门出来,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上坐着福全。他看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却见到她如此的失魂落魄。

“怎么了?”他担心的问。

“带我进宫。”这个时辰,皇宫的大门还没有落锁,若是快马加鞭是来得及的。

福全没有问原由,亲自驾车往紫禁城的方向奔去。

翊坤宫的大门正要上锁,小芹子拿着锁想要关门的时候,看见韩姬那娇媚的容颜出现在眼中。

天色已晚,虽然入宫可以,但福全身为男子已经入不得后宫。韩姬是独自一人来到翊坤宫里的,来得路上,她神情恍惚,遇见过谁都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莼兮见到她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将她扶坐在暖榻上。

莼兮并没有开口去问,她轻轻的抱着她,安抚着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韩姬。这样的她,太让人心疼。

大约也猜到了发生过什么,今天的事情早已经传进了宫。

莼兮知道,多年未见的人,这充满了憎恨与无奈的见面,真的很痛苦。那些流言蜚语是止住了,可如今该如何止住韩姬这受伤的心灵?

韩姬在莼兮的怀中渐渐的睡去,与沐卉一起将韩姬放到自己的床上,捻好被角,两人静静悄悄的走到了外间。

“娘娘,今日之事恐怕对韩大人的打击也不小啊。”沐卉叹息:“为今之计,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虽然很难,倒不妨试一试吧。”

“有何妙计?”莼兮看向她,沐卉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听完沐卉的建议,莼兮也觉得不错。痛苦折磨了这么久,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让韩姬名正言顺的得到她曾想要的一切,那些幸福或者可以将她的痛苦埋葬掉。

沐卉准备好了纸墨,莼兮抬笔在上面书写了一大段文字,用信封收好吩咐到:“这事儿由你亲自去做吧,明儿天一亮,就叮嘱人将这封信送出去。”

沐卉收好了信,与莼兮又走了进去。

看着床上熟睡中的韩姬,莼兮轻叹:“这样子,但愿真的可以如我们所愿。只是,又要委屈了别人了。”

章节目录 第49章 兆头 沐卉提的建议很不错,莼兮亲书的那封信也很快得到了回应,事情进展得十分的顺利。

从那日艾塔与韩姬一场声势浩大的认亲仪式,关于韩姬的那些传闻更加惹人关注。只是,绝大多数的人是愿意向人他们的说辞的。

同情韩姬的人占了大半,剩下的要么不关心此事,要么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她的一边相信她的,或许有少数人依旧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但那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这一场危险性的名誉之战,到底还是她们胜利了。在佟贵妃等人看好戏的时候,以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漂亮的解决了。

首功当然是要归于戴佳香菱的。所以在五天后胤祺的百日宴上,莼兮为她留了一份好礼。

宴席是应昭圣太皇太后的要求在慈宁宫举行,以示宠爱。原本宾客座席的事情是不必莼兮来操心的,可昭圣觉得这是她儿子的百日宴,还是由她做主。许了这一个特权,莼兮还是很感动的。

虽然她并不会真的去改变早已经定好的,以身份高低,以品级高低来安排的座席。可至少在答应戴佳香菱以上宾之态出现在百日宴上这件事情里有了很充分的理由。

看望沐卉誊写好的一份宾客名单,莼兮有些惊奇的问:“这名单之上为何没有兰馨的名字?”

“娘娘可是忙忘记了?兰小主在十天前刚刚添了一位小阿哥,如今正在坐月子呢。这样的场合也来不了呀。”沐卉立马笑着回答。

莼兮这才想起,兰馨的确是刚刚诞下了一位小阿哥,当时正在为韩姬的事情费心,也就给忽略了。她忙问:“可有去瞧过?”

“奴婢第二天晚上就去看过的,前两日也曾以娘娘的名义送了东西过去。”沐卉微笑着,幸好她还记着。

莼兮点了点头,还好沐卉没忘记,也庆幸兰馨又诞下一位小阿哥。四阿哥如今在佟若飞手中,这位刚刚出生的六阿哥倒该是为他的额娘添一些福分了。没守住第一个孩子,这一个无论如何也是要护好的。

“明日便是百日宴了,兰馨虽然不能出席,不妨再多添些东西送去。借着这事儿,也不会有人起疑我同她的关系。”莼兮一番叮嘱,沐卉也觉得很有道理,连忙应下。

“娘娘依旧还是忌讳与兰小主走得近么?如今娘娘已经顺利生下五阿哥,而兰小主也先后诞下四阿哥和六阿哥。为何还要将关系藏着掖着呢。这几年兰小主可算是委屈了。”沐卉转念想到兰馨的处境,很是心疼。几年来一直隐忍在佟若飞身边,受了不少的委屈。

莼兮摇头:“不是时候,孩子们还小,若是让别人知道兰馨与我之间的关系一向都是很好的,兰馨可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到时候,恐怕只会招来更多的祸端。若是她们动一动心思,要害兰馨太容易了,而本宫也未必能保得了她。彼时,她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就真的成了别人的了。”

宫里没有生育过得嫔妃多得是,而兰馨接连生下两位小阿哥,谁不妒忌。虽然被佟若飞夺走了一个,若是此时兰馨有事,那另一个就会成为大家争夺的对象。

在宫里,哪怕是皇子的养母,那也是可以母凭子贵的。而兰馨这个生母就岌岌可危了,她们要的都不是这样的结果。所以,真要母凭子贵,那个人也只能是兰馨自己。

沐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娘娘真的是要重用这位戴佳常在吗?”

莼兮点头,毫不犹豫的说:“人只有站在对的位置上,才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以前,她默默无闻。如今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片立足之地。仅仅凭着这个,本宫就没有理由放弃她。她还很聪明,至少在姐姐的这件事情上,她的方法很令人满意。”

“娘娘不怕她的这些聪明,或者她那些野心会带来伤害?又或者,她真的被皇上所喜爱,而分去娘娘的宠爱吗?”沐卉担心的看着莼兮。

莼兮笑了,笑的很是真诚:“很早以前老祖宗就曾经说过,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帝王独宠一人。皇上已经很努力的在均衡了,他对本宫的爱对本宫的好虽然无法给予全部,却都是全心全意的。足够了!更何况,注定会有人来分担这一份恩宠,何不让一些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来分担呢?”

“娘娘信任她?”沐卉不解,这种主动找上门来,想要靠拢莼兮的人很多。连各宫的宫女太监都日日想着要如何巴结,争先的讨好于她,希望莼兮可以选中他们,可以有机会步步高升。

戴佳香菱只是当中的一个,也并非是最好的一个。

“她还是值得令人信任的,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就要看她如何去把握了。”莼兮又道:“从前,本宫有云姐姐,有暗中帮助的兰馨,宫外还有韩姐姐。可我们并不足以跟佟贵妃斗,我们的力量还太小,我们的队伍还太小。”

“娘娘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了?”沐卉欣喜的问。

“那一天你的建议很好,同时也让本宫有了一个更好的设想。计划谈不上,真正做到并且成功了才算数的。兰馨不会一直受委屈,云姐姐也不会一直被佟贵妃处处压一头,而韩姐姐也不必再受昨日的苦难。”莼兮顿了顿,又说:“迟早,这宫里会成为我们的天下。只有扳倒了佟贵妃,将她身边的爪牙剔除,我们才可以不必日日担惊受怕。”

沐卉明白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间小芹子跑了进来,跪在莼兮跟前,惊声道:“娘娘,外面池子里养的鱼,忽然全都死了。”

莼兮一听,愕然的起身,她快步往外面走。

院子里,去年年初新铸成的一个小鱼池,里面有假山,也有活水。莼兮特异挑选了十几尾特别的鱼儿养在里面。

拂儿是最喜欢它们的,特意为它们都取了好听的名字,每一条都是独一无二的,平日里也是她亲自喂食。

莼兮走到鱼池旁边的时候,正看见拂儿挽着袖子,在池子里捞着一个个已经翻白的小鱼。

拂儿的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小脸都已经纠结在了一起。莼兮走近一看,满池子的鱼竟无一条幸存。

漂浮在水中,即使是有漂亮的身躯,此时看起来也是令人恶心咋舌的。

就这么都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听见外面的动静,淳吟也出来了,见了这场景连忙掩住口鼻低声的说。

莼兮回头瞪了她一眼:“胡扯,不过是死了几条鱼,哪里听来的胡话。明日是个吉日,今儿可不许浑说。”

“是。”淳吟尴尬一笑,她不敢再多言。

“行了,让人把这一池子的东西处理了。过些日子再寻些好的,放回里面养着就是了。”莼兮回身,示意沐卉将拂儿拉走。

几名小太监上前开始处理鱼池,拂儿虽怒火难平,又心有不甘,还是听话的跟着沐卉走了。

刚回到屋里,拂儿就低声嚷着:“娘娘,您可要为它们做主啊,虽然它们只是鱼,可到底也是十几条生命呢,陪伴了娘娘一年的时光啊。它们昨天还好好的活着,今儿个一下子全都死了,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本宫自然不会信什么自然死亡,这些鱼看起来脆弱,可一年来都没事,偏偏在今天全都死了,一条活的都不剩,可不是有人要给本宫提个醒么。”莼兮的脸上也没有了好颜色,说话的声音也起伏不定。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拂儿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莼兮又说:“恐怕有人要有动作了。”

“莫非又是郭贵人?”拂儿一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淳吟。

“未必呢。”沐卉道:“肖氏才刚刚离宫,与娘娘那一日谈话才几天的啊,郭贵人不太可能选在这种时候闹事。更何况,一直在她身边的人最近也盯得更紧,并没有说近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拂儿心里有火,一想到有人把她心爱的小鱼们弄死了就怒火难平:“也许,她正是觉得这种时候,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起疑,所以才下手的嘛。”

“行了。”莼兮喝住她们:“不管是谁,过了明天你们就暗地里去查吧。恐怕明天也就未必有我们所想的那样顺利。”

“娘娘也别担心,计划好的事情一定会成功的。”沐卉见她有些消极,立刻上前安抚道。

“明天……明天……明天一定会是个喜庆吉祥的日子。”莼兮低声呢喃着。她一定要借着明日,为胤祺,为自己为韩姬,为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铺一条好路。

“明天会是的。”拂儿与沐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说完,拂儿像是想起什么,在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送到莼兮面前:“瞧我,这外面一发生事情,就把这事儿也耽误了。”

莼兮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那就是一封信,看字迹十分的陌生。

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几个简单的小字写得十分的清秀。

章节目录 第50章 百日宴(一) 尽管有昨天的一些小插曲,可到底没有影响莼兮的心情,繁复的礼节之后,宾客入座。

昭圣亲自为胤祺书写了一副祝福的对联:百年百越百天,长久长顺长安。悬挂于主位的两侧,以彰显今日对重孙的喜爱。

祝福语比比皆是,礼物也收得手软,忙碌了许久,莼兮怀里的胤祺已经不堪疲惫沉沉的睡了过去。让拂儿和奶娘一起将胤祺抱了下去,庭宴还在继续。

这算得上是近十年来宫里首次为皇子举办百日宴。先前的阿哥们要么不似今日胤祺之宠爱,无福消受,要么就是没有机会举办。

大家也都愿意同莼兮亲近,多沾一沾胤祺的幸运,场面自然也就更加的热闹了,不少人亲自上前敬酒,或找机会与莼兮说话。而莼兮也应了对戴佳香菱的承诺。除开佟若飞、云月的位子,戴佳香菱是坐在莼兮的下方的。这连瑾瑜、王恬如等人的座次都不如她。

自然也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这样的场合也不便去问。而莼兮时常与戴佳香菱闲话几句,动作甚为亲密。仿佛除了与她同坐一桌的韩姬之外,连隔壁桌的云月都不及她与莼兮亲近。

不少人好奇戴佳香菱的身份,她几乎没有在人前展示自己,许多人也是不认得她的。也有坐不住的人开口问了,当然这个人也是借着气氛很好同莼兮问的。

“也不知宜嫔身边这位是哪个宫里的娘娘,竟然脸生得很。这模样真是俊俏,瞧着这仪态也甚为大方,与宜嫔娘娘关系看着很不错的,真的好福气。兴许他日也能如宜嫔一般为皇上再添一位小阿哥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斜对面的裕亲王福晋西鲁克依云。

早知道会有人问的,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她。莼兮拉着戴佳香菱上的手走了出来。

“借福晋吉言,香菱这丫头本宫可是很喜欢的。前几日又帮了本宫大忙,可算是本宫的恩人。”像是在等人询问一样,莼兮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西鲁克依云。

对方倒是没有多想,张口就问:“不知是帮了娘娘怎样的忙。”

莼兮浅浅一笑,拉着戴佳香菱走回来,站在韩姬的面前,伸出另一只手将韩姬拉了起来。她回头对着众人道:“她帮本宫的韩姐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还能不算是本宫的大恩人吗?”

众人皆愕然,自然都晓得几日前京城中沸沸扬扬的认亲一事,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又听韩姬道:“是啊!多亏了香小主,韩姬方能与我的家人重逢。这十多年了,还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再见面。”

韩姬从桌上拿过一杯酒递到戴佳香菱的手中,自己再取了一个空杯,斟满了酒,又听她说:“韩姬也就借着今天这样的良辰吉日,讨些福气,也借着这杯酒谢过小主。也借着方才裕亲王福晋的吉言,祝福小主早日传出喜讯。”

戴佳香菱笑道:“韩大人不必言谢,能有机会帮忙,自然也是香菱的福气。”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喝下杯中酒。

“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个故事。”说话的是昭圣,她一向喜欢韩姬,对她的事情也是颇为关注的。韩姬的那些谣言是她最不乐意听见的,也是她明令颁布了懿旨在宫中不可再有那些不实之言,也曾为此多次教训拙舌的宫女太监。

如今莼兮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韩姬的一杯酒一声诚心的道谢,让戴佳香菱备受瞩目。

莼兮满意的一笑,她向着昭圣的方向行了礼说:“老祖宗,若非是姐姐这事儿,莼儿也不会知道宫里还有这样的妙人呢。”

说着将戴佳香菱往前推了一推,对方也顺势行了叩拜大礼,心领神会的请安道:“嫔妾储秀宫答应戴佳氏给太皇太后请安。”

戴佳香菱的声音不算大,却也有不少人听请了,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或许在她们的眼中,被莼兮如此看重的人,怎么也该是个贵人或者常在的位份。而今,这人不过是末位的答应,实在让人费脑。他们开始捉摸不透莼兮的心思来,却也有人觉得大概戴佳香菱只是因为碰巧帮了个忙,所以才得到了莼兮的青睐。

要知道,如今宫里可是盛传着这样一句话:“得宜嫔眼缘者,步步高升。”

宫里宫外谁不晓得,放眼东西十二宫,宜嫔是最能在太皇太后和皇上跟前说上话的人。瞧着今日百日宴的阵势就已经明了了,先前的几位小阿哥,不论如今是否尚在人间,都不曾有此殊荣。偏偏到了五阿哥这里,这取名之事足以显示皇恩,而今的百日宴更是让世人明白,宜嫔在宫里与别的人有多么的不同。

谁不想巴结,可谁都没有巴结上。这位戴佳答应,倒是用了可巧的法子让莼兮另眼相看,还在如此重大的场合里,让她露面,大放光彩。

不少人唏嘘,这位戴佳答应怕是要受宠了,荣华富贵想来也指日可待的。

“上前来瞧瞧。”昭圣喜笑颜开,今天本来就很高兴。这会儿听见莼兮说起韩姬的事情,还出了这样一位恩人,昭圣更觉得欣喜。

以前,她也曾问过韩姬的身世,只是韩姬一直含糊其辞。她知道的也就是从小没了阿玛的疼爱,是由母亲养大的。当初还很是心疼吃尽苦头的韩姬,如今听说她找到了家人,最是高兴的。而眼前这位,竟然是令韩姬找到家人的大恩人,自然也令昭圣好奇。

戴佳香菱走到昭圣的身边,两人一问一答的聊了起来。二人说话声音小,可看着昭圣的神态动作,应该是对她印象很不错的。玄烨就坐在昭圣旁边,也算是听得清她们谈话的人之一,偶尔也跟着搭几句闲话。

这样的场面,莼兮最是乐见。至少,她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了。

莼兮与韩姬在座位上坐了下来,闲谈了几句,又见莼兮起身,往西鲁克依云的方向走了过去。

“福晋,今儿可是个好日子,怎么也不见福晋喝一杯酒呢。”莼兮的声音不大,刚好够她们两个人听见:“莫不是因为方才的事情,惹得福晋不快么?那本宫可得要赔罪才是。”

西路可依云听见她这样说,不怒反笑。掩嘴干呕了两下,这才扯着嗓子说:“娘娘多虑了,依云哪里就是小气的人。这酒,依云可是不敢喝的。原本现在是不该说这样的话的,只是既然娘娘提起,今儿又是娘娘的好日子,告诉娘娘你也是极好的。”

莼兮看着她没有说话,见她一脸的得意,仿佛是在说,瞧瞧刚才我被你利用,问出那样的话,为你要做的事搭了桥,现在可是你自己来问的,少不得要受些苦头。

“前两日,太医刚刚诊断出,依云已经有喜了,这酒可是不能多喝的。”说着,还将放置在自己桌上的那一壶酒拿了起来仔细的端详,挑眉看了莼兮一眼,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本以为会看见莼兮吃瘪的样子,却不想她竟然看见莼兮又笑了,笑得那样的开心。正纳闷,就听见莼兮爽朗的声音道:“那可真要恭喜福晋才是。又该恭喜王爷了,这新婚之喜加之福晋有了这般好事儿,可真是双喜临门哪。”说话间,莼兮又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低头喝酒,陷入沉思中的福全,还有他旁边坐着的同样沉默不语的雪宓。

西鲁克依云虽然是有些惊讶莼兮的淡然,可一想,她或许只是因为今天这样的场合,又是属于她的好日子,不愿露出些不好的情绪,便瞬间释然了。

许是听见莼兮的声音,那一边正与戴佳香菱说话的昭圣忽然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自然是没有听见莼兮她们在说什么的,可她确实瞧见了站着的西鲁克依云,还有旁边坐着的福全,以及福全身边安静坐着的雪宓。

昭圣明朗的声音响起,她问:“哪一位是福全新婚的侧福晋?”

明明早就见过了的,如今却又问了一遍。但昭圣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一听见在叫自己,雪宓从浑浑噩噩中惊醒。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行了礼忙说:“妾身裕亲王侧福晋瓜尔佳雪宓参见太皇太后。”

“上哀家跟前来。”昭圣朝着她招了招手,雪宓立刻起身往前面挪了一挪,站在戴佳香菱的身边。

“是个标志的姑娘。”昭圣仔细一瞧,忍不住赞道:“上一回进宫请安,这人一多哀家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上一眼。如今瞧着,这模样倒是很有灵气。再仔细些,竟然是与韩姬有几分像呢。”说着,孝庄就往韩姬的方向看去,韩姬听见在叫自己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孝庄又是一喜:“瞧着,真是像的。”

韩姬起身也走了过去,对着孝庄恭敬的行了礼,这才说:“老祖宗,雪宓的确是与韩姬长得有几分相像,韩姬不久前刚寻到的生父,正是四川总督瓜尔佳艾塔,而雪宓正是韩姬的亲妹妹。”

章节目录 第51章 百日宴(二) 虽晓得韩姬找到了家人,但就是前几天的事情。最近也一直忙着那刚出生不久的重孙的百日宴,没来得及召见韩姬问上一问。这下听见雪宓与韩姬竟然是亲生的姐妹,不由又是喜。

往日的那些传言不过是听着玩笑的,昭圣一向也不爱听那些不真不实的市井传闻,自然没有在意那时候谣言里,韩姬借着雪宓的婚礼想要与福全重修旧好的话。

昭圣开怀一笑:“真有这样可巧的事儿?”

“老祖宗,就真有这般可巧的事情。若不是雪福晋要嫁入王府,若非香菱的阿玛与艾塔大人是同乡,若不是坊间的那些不入流的传言今日又怎会知道韩姐姐与雪福晋会是亲生的姐妹呢。”莼兮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昭圣忙拍了拍身边宝座上余下的宽敞位置,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看来,最近的喜事儿也真是不少。胤祺一出生,可为不少人带来了好福气呢。”昭圣大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最近的喜事真的不少。莼兮坐在昭圣的身边,环视着四周。人群中,每个人都是笑着的,或真或假或敷衍。最后看向了佟若飞,只见对方的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笑容。

今日她倒是很安静的,安静到几乎要忘记她的存在。刚才与西鲁克依云说话,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如今她还是保持着那雍容华贵的姿态。

“可真有身为贵妃的姿态。”莼兮在心里默默的说。

“多谢老祖宗称赞。”莼兮的脸上挂着笑,早已经因为昭圣这样一句话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能再继续去顾虑佟若飞的表情。她忽然又看向西鲁克依云,在昭圣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方才又得了一个好消息……”

昭圣听完莼兮的话大悦,立刻喊道:“福全,你且上前来。”

众人更加的迷茫了,这为位宜嫔娘娘究竟又说了什么话,老祖宗的跟前如今都站了好几个了。

福全自知是因为何事,起身走过去站在雪宓的身边,叫了一声:“老祖宗。”

“听说,她有喜讯了?”昭圣看了一眼西鲁克依云,又连忙回头看着福全。

福全也回头看了一眼西鲁克依云,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旁边,不知究竟是看的雪宓还是韩姬。许久才听见他的声音:“前两日刚让太医瞧出来的,未满三月,也就没来同老祖宗报喜。”

昭圣一听见如此肯定的答案,喜上眉梢,忙说:“那便早些安排她回去吧,这样的场合留下来也挺累的。”

福全才刚想要回话,就又听见莼兮的声音:“老祖宗,才刚有了身子,可是娇不得的。”

昭圣一听,也觉得在理,回头对雪宓一番叮咛:“你也得抓紧些。福全子嗣单薄,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可不幸得很。如今她既然有了身子,不便伺候了,便是你的机会。今儿也沾沾喜庆,回头再给哀家生一个重孙。”

这样的话一说,雪宓立刻羞红了脸,她低着头娇羞的点了点。而一旁的韩姬十分的不自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抓着手心的肉,极力的让自己再平心一点。

“是,雪宓……”雪宓娇滴滴的声音才刚一开口,就看见身边的福全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朝着昭圣和玄烨行了大礼。

大家又都不解,怎么今晚这事儿看上去更加的复杂了。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子的百日宴,怎么牵扯出来这么多大人的事情。

只见福全行了大礼,又跪直了身子,用并不太大的声音说:“今儿既然是个好日子,老祖宗也想要孙儿能多添子嗣。倒不如成全孙儿一个心愿,孙儿也还老祖宗一个心愿,可好?”

虽然不明白福全到底想要什么,但昭圣还是点了点头,她问:“你想要什么?”

“孙儿想请老祖宗赐婚。”福全的声音铿锵有力,眼底的认真让人无法去想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有多坚定。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管是否有听见他的那一句请求。

全场霎那间都安静了,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身旁的雪宓几乎快要站不稳,失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远处的西鲁克依云早已经脸色苍白。

西鲁克依云不敢有动作,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不对,都不应该,她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那个女人吗?

不,她不信这个邪,她一定有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她需要更冷静一些,她需要想想,想想她要怎么做才不会输的很糟糕。

同样惊住不敢动的人还有韩姬。她此时心里有万般的滋味儿。

昨晚他在她耳边说的每一句话,都回想起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我会正大光明的把你迎进王府,用世间最美好的婚礼,让你做一个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得到属于我们的幸福,那些凡俗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以后,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不再有任何人可以委屈了你。”

“……”

她曾以为,那不过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那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美的她不敢去妄想。

韩姬的眼角开始泛红,她无力的看向福全,那个笔直的背影,此刻看上去却是那样的伟岸。仿佛整个人都已经紧绷在了一起,仿佛一动一闭眼都会消失不见。

在所有的惊讶之中,只有莼兮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她没有半分的讶异之色,甚至没有疑惑,没有想要知道福全口中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莼兮的目光一直在韩姬与福全之间来回的飘移。这一刻,终于如愿的来临了。没有错过,今天这个日子,真好!

她忽然很感谢她的儿子在那一天降临,很感激他在今天满了一百天,果然胤祺是福星,是他们所有人的福星。

所以,接下来的一场硬仗,必须要赢。

昭圣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孙子,这是她活到如今,唯一活在世上的三个孙子里面最年长的一个了。他一向是最令人省心,最乖巧懂事的一个。可如今,在刚刚迎娶了一位侧福晋入府不到半年的时间,在她的嫡福晋刚刚诊出怀有身孕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说,要她赐婚。

昭圣在沉默里找回了一点声音,她听见自己问:“谁?”声音一出,她就忽然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韩姬,看见韩姬正泛红了双眼,直直的盯着福全。

“瓜尔佳韩钰。”福全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五个字,全场都沸腾了,纷纷开始猜测这个陌生名字的主人。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会让他动了这样的心思。

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一个如此诚恳的男子。

韩姬从未觉得那个名字是那样的好听。这几年来,她几乎快要忘却的五个字,此时听上去是那样的让人身心舒畅。

瓜尔佳韩钰,这五个字不停的回响在耳边。

“那是谁?”昭圣自然也不知道瓜尔佳韩钰是谁。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韩姬。”

昭圣又将目光转到了韩姬的身上,这个女子是多么的讨人喜欢。她也曾多想,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

才子佳人本就是一段佳话,奈何缘浅福薄。

如果没有她身旁这位面若冰霜的俏丽人儿,昭圣一定当下就答应了。可此刻,她确实是为难了。

五年前,当宁悫太妃拿着十几幅画像来找她的时候,是她从中选取了雪宓的那一张。

那时候,画像中的雪宓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样貌清秀,十分讨喜。虽无今日这般令人觉得惊艳,可也十分的赏心悦目。加之她的家世颇为不错,她也觉得为福全定下这样一门好亲事是极好的。虽然定了亲,可念在雪宓年纪尚小,没有立刻让福全迎娶她进门。

但几个月之前,福全突然跑到玄烨面前自己提出,是时候将他这位定亲多时的侧福晋娶进门来。她听了也十分开心,这孙子终于开窍了,可同时也曾经为韩姬感到惋惜。

昭圣又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本是一对良人,无奈不能结合。

短短几个月,竟然又是一片天,谁能想到雪宓会事韩姬的妹妹,谁又能想到,这一段早该了断的情缘,会被当众提了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这样毫不掩饰,毫不畏惧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话。

“胡闹。”声音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昭圣正在为难的时候,终于有人出声了。

说话的,真是福全的母妃宁悫太妃。她从自己的座席那里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她们走来。

几乎是在走到福全面前的同时,她的右手划过他那张俊朗的脸。

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巴掌打得很是难看。可母亲教训儿子,哪里还有人敢说不是。虽然有些过了,但她此时此刻,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想吗?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加的直接了当呢?

福全被这一巴掌打得偏倒在地,她真的很是用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章节目录 第52章 百日宴(三) 福全从地上爬起来,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笔直的挺着腰杆,他匍匐在地,不敢去看自己的母亲。

宁悫太妃狠狠的瞪着他,然后也跪在了地上,用哽咽的声音哀求道:“皇额娘恕罪,儿不教是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失职,才让他有今日这放浪的行径,说出这些糊涂至极的话来。”

“额娘,孩儿没有犯浑。这是孩儿最想要做的事情,也是孩儿必须做的事情。”福全抬起头来,声音虽不大却是十分的肯定:“人一生中能得一个爱人,且那个人也爱你,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孩儿希望额娘可以成全。

“闭嘴。”宁悫太妃看也不看他,又继续向着昭圣说:“皇额娘,福全糊涂,可臣妾并没有。即便是为了多添子嗣,为我爱新觉罗一族延绵子孙,也不必如此。可如今福全已经有了嫡福晋、侧福晋、府中还有两房庶福晋,也真真的是合适了。何况前两日依云刚刚诊断出有喜,而几个月前也有一位庶福晋有孕了。皇额娘不必再为难,儿孙满堂的场面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了。”

“你且先起来吧。”听完她的话,昭圣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

场面又开始沉静,宁悫太妃缓缓的站起身来,望向昭圣身旁的莼兮,满怀歉意的说:“还请宜嫔莫要怪罪,今日这事情别扫了宜嫔的兴致。这样的场合不合适讲这些,是本宫没能好好看住裕亲王,宜嫔还请宽心。”

莼兮却像是等了很久一样,她微笑着站起身来,从韩姬、雪宓、福全面前走过,站在宁悫太妃的身边,她温柔的说:“臣妾觉得,今日这事儿很好啊。”

此话一出,宁悫太妃整个脸色都变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的瞪着莼兮。

莼兮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这事儿没什么不妥啊,王爷还想要娶一位福晋进门,也是好事儿啊。从前,臣妾听说裕亲王是最不喜女色的,他终日喜爱清闲,爱四处游玩。如今,好容易王爷动了心,怎可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呢?”

宁悫太妃没有说话,她竟然也没有话来狡辩,她找不出莼兮说这话的任何不对。

是啊,她的儿子好容易才爱上了一个女人,她本来是最应该欢喜,最先答应的那一个。但此刻,她真的做不到。

对于韩姬,她不喜欢也不讨厌,可自己这位新进门的儿媳,却是很合她的心意的。王府里的事情,有西鲁克依云看着,自然不必操心。但有这样一位美貌又温婉的女子在府里,谁不羡慕呢。何况,她的阿玛是正二品的朝廷重臣。而她,不论言谈举止都是大家风范。

虽然,韩姬是她的姐姐,可到底府中已经有了这样一位,再多得一个,难免会惹人闲话。而她,是最不喜欢有人说闲话的了。

更何况,韩姬的盛名太广,她身上的是非自然更多。没人会喜欢一个是非繁多的儿媳。

莼兮见她不说话,又道:“还是太妃娘娘看不上姐姐,觉得姐姐配不上裕亲王呢?”

“当然不是。”宁悫太妃立马否决,在昭圣面前,谁敢说韩姬的身份。更何况,韩姬是自己儿媳的亲姐姐,方才大家也都知道了。若此刻说起自己瞧不上韩姬,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

“既然不是瞧不上姐姐,那太妃娘娘何以要阻止呢。”莼兮轻笑:“不妨,咱们问一问两位福晋吧。这桩美事儿,到底好不好合适不合适,也得要听听她们的意思呀。”

话锋一转,莼兮将目光停留在西鲁克依云的身上。对方此时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莼兮是在问她。

“这事儿且由长辈们做主,只要是为了王爷好的事情,依云怎会有意见呢。”西鲁克依云反应虽然慢了些,但长期以来的习惯是改不了的。这事儿她没有说话的余地,不管她怎么说,都会被莼兮捏拿住不放,她又岂会不知。说着她又看向了雪宓,抱歉的一笑:“只是要委屈了雪儿妹妹了。”

话题一下子又转移到了雪宓的身上,雪宓浅浅一笑,优雅的说:“雪儿怎么会委屈,这该是一件令雪儿开心的事情。”

雪宓这样一说,仿佛前面种种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她们每一个人想要阻止这桩婚事的理由里面都有雪宓刚刚嫁入王府这一条,如今本人说了没关系,别的人还能再说什么呢?

宁悫太妃很是失望,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想要再说点什么来辩解,就听到头顶传来昭圣的声音。

“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可有问过韩姬的意思?”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这一番争论下来,竟然从没有人问过韩姬愿不愿意。

福全请求赐婚,可韩姬一直是站在边上的,她既没有跪下与福全一同,也没有说任何一句不。明明是那样显眼的一个人,此时却像是被忽略掉的空气。

“瞧我,都忘记了姐姐。”莼兮掩嘴一笑,三两步又走回了韩姬的身边,她问:“不知姐姐可是愿意老祖宗赐婚的?”

韩姬脸一红,微微一低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韩姬已经找到了亲生父亲,自然是要问过他们的意思。”

如此一句潦草的话想要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开来,可却在听见接下来的那句话之后,全都幻灭了。

她刚一说完,就听见福全重新直起可身子,脸上带着笑容,信心满满的说:“昨个儿,在艾塔大人回四川之前,福全曾经亲自拜访,当时也提过这事儿,艾塔大人已经答应了。”

福全刚一说完,就听见雪宓也跪下来:“临走前,阿玛也曾对雪宓提起过此事,当时还一番宽慰。阿玛的确是同意了的。”

全场只觉得五雷轰顶,这个消息实在又令人意外。

除了大家觉得艾塔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百般宠爱与将就之外,他们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理由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入到裕亲王府里。

亲生姐妹之间即便再和睦尚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夫君而不合,更何况两个十多年都不曾见过一面的姐妹二人。

“从前有娥皇女英,如今倒是有了你们姐妹二人。”今日一直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佟若飞竟然在这时候开口了。

明明是讽刺,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有些不同,竟会让人觉得是一句赞美。

佟若飞的温柔贤淑众所周知,即使很多人都知道,那些都不过是一层假意的伪装。可到底,伪装得久了,也就与自己的真实熔在了一起。

“贵妃娘娘说的真好。”莼兮自然是想要将这句话当作赞美之词,即便不是那也必须把它变成称赞:“其实,两个人相爱自然想要相守,今儿王爷也是想要借着这个好日子讨个喜。太妃娘娘何必再为难呢。”

宁悫太妃沉默了,她突然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站出来。若方才她大方的应允,且为自己的儿子说两句好话,此刻也不会成为这样尴尬的局面。

看着如此僵局,玄烨自然选了最合适的时候开口了:“既然都觉得这是一桩美事,何不成全了这对佳人呢。”

见玄烨都这样说了,底下坐着的人原本就想着看看热闹,此时也开始附和了。

听到下面一片赞同的声音,孝庄自然也就没有了顾虑,她微笑着点头:“那哀家自然不能棒打鸳鸯,哀家准了。明日便下旨赐婚。”

昭圣一点头,底下的人纷纷开始恭喜这一对儿爱侣,唯有福全依旧跪着。

都以为他是因为太高兴而失神的时候,又听见他说:“下月十五是极好的日子,不如将婚期定在这一日吧。”

昭圣一蹙眉头,她低声说:“太仓促了些。”

“孙儿既然有心求娶韩姬,自然不会委屈了她的。老祖宗请放心,必然不会仓促的。”福全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这才是他今晚最想要说的话。

婚期越早越好,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这位美丽的新娘点头答应了。

莼兮不免有些后怕,今儿这事儿虽然起了波折,可并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甚至连预料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太顺利了些,顺利到让人无法相信。

“也好!你办事儿哀家倒也还放心。”昭圣又再一次应允。

这才看见福全起身拉着韩姬一同再跪到昭圣的跟前:“多谢老祖宗恩典。”

韩姬依旧浑浑噩噩,她似乎从福全提起赐婚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回过神来,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这是梦吗?为什么她却又觉得那么真。这是现实吗?她又觉得那样的虚幻。

庭宴因为这一场尴尬纠结又闹出一点点异样情绪的赐婚而变得更加丰满。每个人的谈论话题又多了起来。酒过三巡,早已经没有人记起是什么时辰,她们又是否该各自离开了。

百日宴的最终是以这样一桩好事结尾,与预期中的一样,虽然过程有些纠葛,但已经无伤大雅了。

毕竟,今日连佟若飞都说了那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即便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可同时也像是妒忌。

妒忌韩姬与莼兮一样,亲生姐妹之间虽没有真的很好,却也能共同进退。

章节目录 第53章 祝福 宴会在一片贺喜声中结束了,莼兮圆满了,她今天的所有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韩姬被莼兮带回了翊坤宫,她们姐妹今天也该好好的聊一聊了。

早已到了深夜,春天的风总是温和的,哪怕已经到了这个时辰,都不觉得微风刮过会有多凉。

莼兮与韩姬肩并着肩,缓步走在夜色之中,前面一左一右的有小太监打着宫灯,照亮脚下的路。身后跟着两排为数不多的宫女,为首的是拂儿和雅楠。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韩姬的右手却紧紧的抓住莼兮的左手。那力度足以证明她此时的激动。她还没能从这一场精心准备的幸福中醒来,她也不愿意醒来。她怕自己一睁眼,一松手一切就变回了原样。

仿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自己醉后的一场梦,她一点儿也不愿意清醒。

就在她们以为会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妹妹。”莼兮顿了顿脚,这是云月在唤她。

与韩姬一起回过身来,挡住她们目光的一众宫女纷纷往两侧退开。

莼兮看见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那一身橘色的窄袖宫装,将她娇好的身材紧紧的包裹。宫装是百蝶穿花的图案,虽然只被微弱的宫灯照耀,却还是能显出上面栩栩如生的蝴蝶。头上戴着钿子,右侧的琉璃穗儿此刻正前后的摆动着。

莼兮这才想起,今日太忙,以至于她都没能与云月说上几句话,更无心去欣赏她今晚这精致的打扮。

云月穿着一向素雅大方,难得会有这样的妆容。她这是重视自己,重视胤祺的体现。看了看她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只不算小的盒子,那里面装的又该是多么令人心动的礼物。

“云姐姐。”莼兮欢喜的叫了一声,拉着韩姬的手往云妃面前又走了好几步。

“先要恭喜韩大人了。”云月向着韩姬,温柔的声音连一句简单的祝福都似乎被她说的如此的动听:“下个月大婚,本宫想来也是无法亲自到场祝贺了,今日先道一声喜,稍后遣人送去贺礼。”

“多谢云妃娘娘。”韩姬如梦似幻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醉态。云妃也颇能理解她此时的状态。恐怕不论是哪一位女子在经历了今晚这样的场面,都是无法冷静的,哪怕是韩姬也不能免俗。

云月又扭头看向莼兮:“今日之事可是你早就计划好的?竟然连知会一声都不肯,也没能帮你说上一言半语的。”

“莼兮不想麻烦姐姐。何况今日之事,莼兮也是有九成的把握的,也自然没想要惊动姐姐。”莼兮抱歉一笑,拉了拉云月的衣裳,诚恳的请求她的谅解。

云月一笑:“也对。今晚上这一出又一出的,可算是过足了瘾。莼儿的面子可是够足的。瞧那戴佳氏,也是一个伶俐的。难怪你回挑中了她。倒是想一想,当年一起选入宫的七人,现下也就只余了我们几个。戴佳氏以往平顺,倒也一路走过来了。将来也还不见得会事何种模样,只希望与先前的几位不一样才好。”

说着说着,云妃又有些惆怅了。莼兮知道她是想起了宋婷、李碧春以及纳喇穆清的事情。那一年的冬天,她们七个初入宫廷,虽彼此不喜,却也谈不上真的厌恶。如今,却是这般光景。七个人,竟然险些丢了一半。

遥想这几年发生的种种,竟然有些惆怅。

“云姐姐别担心,人各有命。何况我觉得戴佳香菱比她们更能够,也更愿意自我保护。想来,不会再有不幸的事情降临在她的身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准,她会是个有福之人。”

“也是。”云月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韩姬:“说起来,韩大人才是苦尽甘来呢。前些天刚找到了生父,今儿又得了一喜,福气到底是赐给了这样的人儿。”

莼兮也笑了,见身边的韩姬依旧晃神,丝毫未觉她们的话题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莼兮道:“说来,还要多亏了裕亲王福晋,若不是她由着我的话去说,今儿还不能这么顺利的达成这一桩美事儿。”

“说曹操,曹操到啊。”云月忽望向另一头宫道转角,刚刚走过的西鲁克依云。

莼兮也看了过去,见她还未离宫,那模样也实在凄凉,忍不住叫了一声:“福晋,天黑路难走,当心脚下啊。”

这一声叫唤让西鲁克依云在深思中停下脚步,她回头也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虽是有微弱的宫灯照着,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莼兮便明白了,这位福晋今晚的火气不小了。

也对,换做是谁都是要怒的吧,她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走到她们面前,对着云月和莼兮行了礼,就听见西鲁克依云对着韩姬说:“还没恭喜韩大人呢,就快是一家人了。韩大人这样的人儿能嫁入王府到底是咱们裕亲王府的福分,委屈了你了。”脸上虽有笑容,却是那样的苦涩无奈,话语间明明是想要心平气和,却难免多了一份刻薄。

韩姬并不说话,或许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欢喜,或许她此时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应对西鲁克依云的冷言冷语。

是啊,她要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论她开口说了怎样一句,都会被人当成是炫耀的话语。尽管,她就应该那样去做。

只是,她向来也不是个爱炫耀的人。她的好与坏由得别人去评论,她并不是太在乎。只要她在意的人,明白她,理解她就够了。而今,只要喜欢她的人替她感到高兴就是,何必再去纠结于那些误解她的人呢。

但西鲁克依云还是被她这样的沉默给打击了,她心中更加认定了韩姬现在就是在嘲笑她的无知,笑她从前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一场笑话。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怎么阻挡都无济于事。她无法将韩姬赶走,还要被迫笑脸相迎。

这场面看得莼兮觉得很爽,她笑道:“是呢。姐姐能如愿嫁给自己所爱的人,自然不会委屈的。只是姐姐与福晋就快是一家人了,还望福晋日后多照顾姐姐才好。”

“这是自然。”西鲁克依云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咬牙切齿的说:“既然是王爷的侧福晋,一家人嘛,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那本宫也就放心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令路可以运更加觉得难受了。或许,她刚才就应该假装没有听见那一声叫喊,或许她应该立刻扭头就走,也不必在此遭受这般得屈辱。

因为她听见莼兮又接着说:“还没来得及跟福晋说一声谢谢呢。若非福晋方才在众人面前如此的大度,若不是福晋那一番话,想来今日还未见得有这样一桩喜事。多谢福晋的一番好心。”

西鲁克依云如遭雷击,她忽然觉得自己多么的可悲可笑。当时明明就是莼兮的语言陷阱,引导她说出那些话,却成了韩姬婚事的最大推手。

那时候,她多么想要开口说一句否定的话,可当着那么多皇亲的面,她又怎能如此的不大度。若她真的开了口,恐怕更能让今晚的事情顺顺利利,还要落得一身的骂名。

她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艳丽的容颜,那华服之下,都有着一颗算计的心。她西鲁克依云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输得这样惨烈。

多么的愚蠢啊,她竟然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她以为雪宓嫁入王府怎么也是韩姬的一大阻力。她以为至少姐妹共侍一夫这样的事情,韩姬的尊严一定不允许。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最好的武器。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他的存在可以让长辈们拒绝这桩婚事。可连她怀有身孕,都已经变成了莼兮嘴里的另一桩好事,还借题发挥,让她的计划更加的顺利。

当她看到宁悫太妃出手掌锢王爷的时候,心里又多了几分胜算,可当她听见老祖宗允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自以为是。

甚至,王爷还怕时间一长会有人阻挠,竟然将婚期定在了下个月。明明是仓促的时间,却看到他一副早已经有所准备的样子。

今天,是他们所期待的一天,却是毁灭她的一天。

此时此刻,她多么的想要挥一挥手指,伸手打灭这个女人嚣张的气焰。可她不敢,不敢伸手,不敢动一根手指。这三个女人,她惹不得。

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仙逝的皇后的亲妹妹,还有一个是将入王府的侧福晋。她如何打得?连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儿就已经是错的了,又怎能有那个胆量伸手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强忍着妒火,用并不平稳的声音说:“娘娘这是哪里话,身为王爷的嫡福晋,事事本来就该为王爷着想,以王爷的想法为先。若说大度,这宫里宫外又有谁能做到娘娘这般。”

章节目录 第54章 声音 知晓西鲁克依云指的是今晚戴佳香菱的事情。照常理,今儿本就是莼兮之子的百日宴,自然侍寝的也该是她,可偏偏在宴席之上,她亲自将戴佳香菱送出。其心思谁不明白,而玄烨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意,索性庭宴一完就宣戴佳香菱侍寝,而原本为莼兮安排了步舆回宫,也被婉拒,反而带着韩姬一路走回翊坤宫去。

本想着会看到莼兮出言反击,不料莼兮未开口,一旁的云月倒是笑了:“福晋的话可真是有意思,宫规怕也是因为不常入宫而忘却了吧。嫔妃不可善妒也是其一,更是当年老祖宗命令不可违反的重要一条。莼儿身为一宫的主位,皇上的宠妃,自然是要为人表率的。难道福晋在王府之中,竟然不是这样的吗?”

又一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西鲁克依云的脸早已经气得青一块紫一块,她尴尬的笑了笑,轻快的丢下一句:“当然是。妾身有孕在身不可久站,先回去了。”

拂儿看她逃也似的走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娘娘,今儿个福晋回去了,是否整宿都不得安眠啊。”

“那可不。”莼兮也笑,她测过身子看着云月,眼中闪过一丝的感激。今日的她与往日不同了,以前那个娇柔温和的钮祜禄云月早已经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这几个月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搅乱了心,也将她忽略。她身上的变化也许并不是今日的突然降临。

也许,从她开始恢复且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变化。

甚至,从上一次她姐姐的死亡之中,那沉寂了两年了心,已经开始安奈不住。

云月一向是隐忍的,为了对付佟若飞,她不惜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足不出户那么长的时间。只是,莼兮从没有想过,那一段时间,她是如何度过的?她是否在心里早已经演算了很多次,计划了很多事情。

没有开口跟她提起,是因为她们这么久以来,还不曾为这些事情坐下来谈一谈的。

从慈宁宫到翊坤宫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而她们走的这一条无疑是比较近的。天黑了,也并不那么想要像往常一样去从旁绕一圈。

似乎,她们也并未着急着要回到住所,步伐依旧缓慢。一路上,韩姬也并不说话,只是偶尔听见莼兮与云月闲谈的声音,她或眉角轻皱,或浅浅一笑。

她们却同时驻足在了这个岔路口,往东是永寿宫,往西是启祥宫,继续前行,下一个转角便是翊坤宫。

似乎从她们站立的地方远远看过去,还能在月光之下看见启祥宫门前,那把锈迹斑斓的锁。

忽然间,耳边像是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微弱而又清明。她的笑,她的讥讽,她的责骂,甚至还掺杂着一丝丝的呜咽声。一切显得那样真实,听起来又空洞无助。

原本还扬嘴微笑的一张张脸此刻都已经面如死灰。并不是错觉,她们都听见了,都像是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存在。

“娘娘,快走吧。”拂儿担心的看着她们三个,小声的提醒,她紧紧握住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然而莼兮仿若未闻,并不理会,就这样安静的站着,眼睛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一个几乎快被遗忘的名字,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也不知是哪一个胆小的,惊叫了一声:“有,有鬼。”

“皇宫之中,哪里来的鬼?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休要提。莫惊吓到了你家娘娘。是么,宜嫔妹妹。”身后不远处,瑾瑜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的突兀。

莼兮终于动了动身子,她回头看见瑾瑜正被一众宫女簇拥着站在那里,被四周的宫灯照着,看上去格外的美丽。她的倩影倒影在宫墙上,纤弱而消瘦。

是呢,瑾瑜本来就是个美人,否则当初如何能从小小的宫女一跃成为今日长春宫的主位,她的美貌与她的心是一样的,妖冶而恶毒。

这个女人,看似并不与人相争,却处处在争。不论哪一件事情,都有她在其中。就像是此刻,最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明明走在她们前面的人,算一算路程也早该回到自己的寝宫,竟然落到了她们的后面。

是否,方才与西鲁克依云的那一番争论,她正站在某一处看着好戏?

莼兮不禁觉得好笑,今晚可真是不俗。不论大事小事或好或坏,在听完那一声声的祝福之后,还有人愿意同她聊上一聊。

方才同西鲁克依云那一番恶言,似乎又要用在这个女人身上了。莼兮抬头,觉得那皎洁的月色旁,有一张苍白的脸,正满脸哀怨的看着她。然后旁边又多出一张笑颜,再多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忽的心里一颤,这三张脸,三个人的音容笑貌就在这一刻不断的重复再她的脑海里。莼兮猛然低头怒视瑾瑜,脸上却像是要笑,她听见自己冷的刺骨的声音:“当真是有些被吓到了。僖嫔姐姐也该受惊吓了吧。毕竟在这儿曾经有那么多的心惊胆战。这暖和的天,竟然都阴冷了下来,吹着冷风听到那些声音,是该害怕的。”

说着,莼兮又望向西面启祥宫门上那一把生锈的锁,目光如同推开了门,让亡灵都肆意逃窜。

“妹妹说笑了,本宫虽胆子小,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个小丫头一声叫喊给吓到。”瑾瑜浅笑,又瞪了一眼刚刚叫出声的宫女,那宫女早被方才瑾瑜一声声的斥责给吓得跪在地上颤抖。

拂儿摇了摇头,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顾问行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宫女来翊坤宫侍候娘娘。”

莼兮却道:“既然姐姐,没有被惊吓到就好。只是姐姐都不曾被这样一个宫女的话给惊到,莼兮自然不会,云姐姐和韩姐姐自然更不会。劳姐姐你担心了。拂儿,这丫头胆子这般小,先扶起来,待会去好好安抚才好。下回就别带出门了,免得惊到了别人。”

“奴婢省得。”拂儿应了一声,上前将那宫女一把拽了起来,退到一旁。

莼兮又望着瑾瑜道:“瞧我,差一点儿忘了,当年宋姐姐死的时候,虽然在冷宫,可到底生前是住在长春宫的。恐怕那段时间,僖嫔姐姐你也早就习惯了那样阴冷的风。若真是害怕早已经病了,哪里还能在此同我们姐妹说话。”

没等瑾瑜说话,莼兮又转身与云月话别:“姐姐的永寿宫到了,莼兮也该与韩姐姐回去了。”说完,还小声的在她耳边道:“等忙完了这桩婚事,咱们也该好好的聊一聊。只是这位僖嫔娘娘,恐怕要烦劳姐姐你多了解了解了。”

云月会意,点了点头:“也好,今儿妹妹该是最累的。早些回去歇息吧。韩大人,日后恐怕是要忙上好一段日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差人来永寿宫,别怕麻烦。若得了闲,还是来永寿宫小坐。”

韩姬一笑,回道:“一定。”

云月与她们相视一笑,便带着随侍的人往东边走了。身后传来一片恭敬的声音:“恭送云妃娘娘。”

待云月一走,莼兮又拉起韩姬的手继续往前走。方才的停留,那些声音,那几张脸都不曾出现。

刚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看了瑾瑜一眼,说到:“僖嫔姐姐也快些回吧,这儿待着可真是有些难受的。”

瑾瑜就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她漠然的眼神里添了几分怨恨。

忽然伸手怒扇了身旁的随侍宫女一巴掌:“办事如此潦草,没用的东西。”

那宫女被打得倒退了两步,连忙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这事儿本不是奴婢安排的呀,是杜若姐姐的主意不是么?奴婢等人也只是照着吩咐做事啊。”

“你倒是有理了?杜若的意思是什么,你们当真明白了?还是你们根本就仗着本宫对你们的宠爱,而忽略她所提出的要求?今晚的事情,连本宫都晓得哪里出了岔子,杜若会想出这么愚昧的做法吗?”瑾瑜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只是恨铁不成钢。

杜若平日里出的主意都考虑的十分周到,像今晚上这样的错误又怎么会犯?肯定是这些愚昧的奴才,搞砸了事情。

纵然今天莼兮她们高兴,也不会在听见这些惊悚的声音的时候,显得那样的淡然。她们竟然不害怕吗?当然不是,她们也怕。可今天晚上那些拙劣的声响,仔细一听就知道是有人伪装的,若不是那宫女胆子实在是小,听得害怕了,叫了一声有鬼。

恐怕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在这里会发生了什么。

而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因为这拙劣的伪装,而完全变了样了。

地上跪着的宫女百般的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背负这最大的过错。

她又怎会知道,这一切本来就是如此安排的。

翊坤宫前,莼兮在踏进大门的时候,在拂儿耳边轻声的叮嘱:“昨日的事情,你们是该好好的查一查了。”

拂儿欣喜,正要说什么,却见莼兮头也不回的拉着韩姬进门了。

冷静下来,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55章 释怀 莼兮牵着韩姬的手一路走回了寝殿,沐卉忙迎了过来。

“娘娘,小阿哥已经睡下了,郭小主也已经回房歇下。”淳吟是与沐卉一起回来的,那样的场面毕竟不适合两个小孩子,淳吟也觉得待在那里不舒服,寻了借口早早的回来了。

“行了,不必你们伺候,本宫与姐姐再闲聊一会儿,你们也去休息吧。”莼兮点了点头,一收拾完,便与韩姬同床躺好。

经过这一路走回来,不知是越发寒冷的风,还是在启祥宫外听到的那些声音,韩姬已经不再沉思,脸上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也已消退。

莼兮拉了拉盖在她们二人身上的被子,又往韩姬的身边靠了靠。

突然想起几日前的那个晚上,韩姬突然来翊坤宫找她满脸的疲惫与忧伤,睡梦中点点的言语,都刺痛人心,让她好不心疼。

“莼儿,谢谢你。”清醒的韩姬自然明白今晚的一切都是谁的精心安排。他们用心良苦,虽然是瞒着她,却又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

“姐姐,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听到莼兮的声音,韩姬心里的某一处又像是被敲击,她眼含着热泪望着莼兮。这世间,也只有这个女人,才会为她着想,为她的幸福筹谋。

韩姬不知道莼兮是如何让艾塔答应这桩婚事,更不知道那晚苦苦哀求,叫着自己姐姐的雪宓,在听完她的斥责之后,又是用怎样的心态在大殿之上,故作轻松的说出那样一句:“雪儿怎么会委屈,这该是一件令雪儿开心的事情。”

“莼儿,其实现在想一想,我当初入宫的目的,住进王府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却又变得不重要,变得很可笑。”韩姬叹息。

“姐姐可是觉得有愧于雪宓么?”莼兮为她轻抚眼角的泪水,温柔的安慰:“你没错什么,所有的人与事都是注定好的。何况,换作是我,我也许会做的更加过火。而姐姐你,其实伤害的只是雪宓早该懂事的心。不经历一些什么事情,她又如何长大呢?”

其实想一想,没有人是永远善良的。人总是在为自己以为对的事情上费心费力。韩姬本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却在最好的年少,遭遇了最不幸的事情。

错的是上一代人,所以艾塔才会在多年之后,生出了愧疚,才会在看见莼兮的那封信后,毫不犹豫的答应。即使,这样做会伤害了那个从小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女儿。

“人只有在满怀愧疚的时候,才会真心的对另一个人好。”莼兮又道:“姐姐最该明白这个理的。你当初的目的,不过是想让雪宓也感受一下,你这些年的痛,而那痛苦只是你的万分之一。她受了,默默的承受了她应该受的折磨。因为她觉得对你有愧,她的阿玛,她的额娘,甚至她的两位兄长。因为他们,你们母女这些年受的苦难,她无法弥补。她也会觉得,她之前遭受的情伤,与你的相比,并不算什么。所以,她怀着对你的歉意,想尽力让你得偿所愿。她已经无力去改变她现在的状态,她的生活。但她还是想要让你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那样,她的心也会好受很多。”

说着,莼兮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来。那是昨日,送来的那封信里面的。

韩姬接过,看着上面清秀的几个字:府中有喜。

当时莼兮还不太明白字面的意思,但她确定府指的就是裕亲王府,而写信的人她也只是猜测是雪宓。在今天套出西鲁克依云的话,知道她确实是有孕之后,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来,雪宓一句轻描淡写,却又极为重要的一句:“不委屈。”是莼兮确定了写信的人就是雪宓。

想必雪宓早已从艾塔那里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没有阻拦反而暗中帮助。

“姐姐不必难受,好好的做一个待嫁的新娘子,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期盼。”莼兮抱着韩姬,在她耳边说。

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从韩姬的眼角滑落,这一刻她终于愿意打开自己的内心,去接受这几日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论是从前的怨恨,还是那些年遭受的苦难,到此刻她总算是明白了,在失去母亲以后,最想要的是一个家,有着温暖的亲人。

所以她偏执的想要去破坏那个看起来幸福的家庭,所以她才会对艾塔那些谎言厌恶。因为她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还是一个令人痛心的父亲。

所以,当她用语言铸成的刀子,一刀刀割在雪宓心里的时候,她才会跟着难受。

原来,她那么需要一个家,当莼兮出现的时候,当莼兮与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温暖,是因为她们彼此把对方当成了家人。

“莼儿,谢谢有你。遇见你,是韩姬最好的运气。”韩姬含着泪回抱住莼兮。

这一刻,她们都明白了很多,有些人,有些恨,放下很简单。难的,是如何带着爱去承受那一份满怀愧疚上的感情。

第二日午后,莼兮亲自送韩姬出了顺贞门。

“娘娘,前儿的事情有点眉目了。”拂儿一手扶着莼兮往回走,一手拿着绢帕为她轻试身上的花瓣。

“讲。”莼兮晓得,拂儿是最关心那件事情的。也必然是早就得了消息,当着韩姬的面也不好提及。这刚送了人出门,就迫不及待的同她说了。

拂儿瞧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见没有自己想要讲的那一个,这才回头说:“娘娘,前儿个池子里的鱼果真是被人下了些东西。那日一早,奴婢也忙着小阿哥的百日宴,殿里殿外的来回跑,自然是没有顾上喂鱼这件事情。后来,奴婢查过,那天靠近鱼池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与奴婢关系甚好的玲儿,一个是平时打扫殿外的小李子,另外一个就是孔阳。”

“那些天都各忙各的,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确定只有他们三个去过鱼池的?”莼兮一挑眉,低头拂去自己身上最后一片花瓣,又抬眼看向她。

“这些天,每日每人的工作都是一大早沐姐姐亲自安排的,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且几乎都是有同行之人。奴婢也打听过,那一早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情,各自的印象都很深。每个人的说辞,与谁在一块儿做了些什么,都是对得上的。玲儿几乎与我同进同出,她去池边也是得了我的吩咐去喂鱼的。那小李子只是循例清扫了四周,其实也算不上去了鱼池边。而当时他还碰巧遇见了玲儿拿着鱼食过去喂鱼,当时还闲话了几句,被沐姐姐瞧见,给责骂过。”拂儿解释道。

莼兮停下脚步,当然的问:“如此,谁又知道孔阳去过,而且他去的时候有没有人呢。”

“有的。”拂儿点头:“当时有好几个人都看见孔阳在池边徘徊了很久。他名义上还是翊坤宫的首领太监,自然不会有人敢上前去问。自打娘娘对他越发的疏远,他平时倒也是清闲的。无事的时候也喜欢去池边转转,更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这一问自然也都说了。”

“说吧,还查到了什么?”莼兮知道,拂儿近来也懂事儿 不少,性子虽然急了些,但也不会无故的同她说些不尽不实的话,定然是看出来什么异样,甚至已经有了证据。

“奴婢让小芹子去他屋里找了一找,竟然找出了一大袋的鱼食。”拂儿道。

莼兮一笑:“兴许人家只是喜欢那一池子的鱼呢?毕竟喜欢鱼的也不止你一个人呐。孔阳房里的鱼食,也许只是与你一样喜欢喂鱼呢。”

“奴婢也这样想过。”拂儿撇了撇嘴,又说:“可回想起昨晚回宫的路上,咱们遇上僖嫔娘娘那一幕。奴婢就明白了,那孔阳曾经就为僖嫔办过事情,如今也很有可能受僖嫔娘娘的指示,弄死那一池的鱼,为娘娘的喜事儿平添一些晦气。甚至是制造些别的什么诽言,让娘娘联想起昨晚,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感到恐惧。”

莼兮脸色忽变,拂儿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昨晚瑾瑜的出现本来就很诡异,而且想一想当时鱼池里的鱼刚被发现死了的时候,淳吟一开口就说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依着淳吟的性子,她不像是会说那样话的人。上一次李碧春她们的死,瑾瑜就曾经威胁过淳吟,若是这件事情与瑾瑜有关,那淳吟也很有可能已经被她拖下水了。

莼兮盯着拂儿看,很认真的看。拂儿与她对视一眼,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想要开口解释,就听见莼兮说:“拂儿,你果真是越来越伶俐了,能想出这么多可能的事情,倒也很好。可你虽然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你要如何确定孔阳就是害死你心爱的那一池子鱼的罪魁祸首呢?”

拂儿也愣住了,是啊,她可并没有证据啊。那些鱼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啊。她为难的看着莼兮,声音小得快要让人听不清:“这也是奴婢最头疼的了。”

“没什么可头疼的,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大的进步了。拂儿,本宫很高兴。”莼兮拉住她的手浅笑,然后转身继续往回走:“如果你没把那些死去的鱼儿们全都处理了,不妨剖开它们的肚子看一看。”

拂儿又愣住,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呢,那些鱼儿肯定是吃了什么才死的。破开了鱼肚子,里面一定有没有消化完的东西,甚至是毒物之类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56章 逼问 莼兮刚从睡梦中醒来,就看见拂儿哭丧着脸站在床边,见她起了身子都毫无反应。反而是外间的沐卉,听到了动静进来,见拂儿慌神,推了一推:“干什么呢?娘娘都醒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拂儿回神,这才帮着沐卉为莼兮穿好了鞋袜。

莼兮看着她的动作,问道:“这是怎么了?”

“娘娘。”拂儿愁眉苦脸的说:“那些鱼没有中毒。”

莼兮掩嘴一笑:“谁说它们是中毒了?你不是也里里外外的检查过了么,翊坤宫里没有毒物的。”

“娘娘不是让奴婢将鱼肚剖开么?”拂儿不解的看着她。

“傻瓜,娘娘的意思是让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残留的鱼食。那些鱼都是娇气的,若是吃多了、吃少了都会有问题。你每一次不也挺上心的么,还量了又量的,每次给鱼吃的都是同等的分量。”沐卉也笑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拂儿早该想到的,看来是关心则乱啊。她一心都想着鱼儿们是被谋杀的,那方法也必然是毒杀什么的。

拂儿恍然大悟,她几乎跳了起来:“对呀。一定是玲儿昨天已经喂食了它们,而孔阳又特意去多添了分量。短时间里,大量的吃了鱼食,所以它们才因为消化不了而死了。”

“想要一池子的鱼全都死了,肯定他撒下去的鱼食不少。你不妨再去他的房里看看,肯定能翻出装鱼食的袋子。”沐卉为莼兮整理好衣服,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妆台前。

“早该被他处理了,谁做了错事还能把证据留在自己身边。拂儿那天的反应那么大,要是她知道了鱼儿的死因,还不要揪出这个丢鱼食的人么。孔阳也没笨到要让她来抓吧。”莼兮一边比划着盒中的首饰,一边让沐卉叫小芹子进来。

“那他还留着鱼食做什么呢?”拂儿不解,忙问。

“鱼食可没有袋子那么好处置,若是贸然的丢到别的地方,很可能引人怀疑的。”莼兮说。

“可这样岂不是依旧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了嘛。难道要这么放过他啊?”拂儿走到莼兮身后,小声的嘀咕着。

“你去把孔阳叫到正殿里候着。”莼兮看了她一眼,吩咐着。

拂儿会意,知道莼兮已经有了法子,欢喜的跑了出去。

正碰见进门来的沐卉与小芹子,刚好听见莼兮的那一句嘱咐,沐卉走了过去问道:“娘娘,就这么直接挑明的问吗?”

莼兮点头:“没有证据,就不能自己做一点吗?”

沐卉一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走了出去。

剩下小芹子倍感莫名,走到莼兮身边为她梳头。也不敢过问,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你觉得你师父这个人还值得人信任吗?”这不是莼兮第一次这样问他,很久以前莼兮就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娘娘,您觉得可以信任的,才是奴才值得信任的人。”小芹子向来懂得审时度势,更何况在他的眼里,莼兮比他的师父更像是老师。

这几年跟在莼兮的身边,越来越受重视,甚至早已经超过了孔阳。虽然自打进宫就是跟着孔阳的,但自从莼兮开始疏远孔阳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一定是孔阳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她。

而小芹子与小园子一样,他们都是喜欢跟在莼兮身边多过孔阳的。这个师父,虽然平时待他们不错,可一到了自己犯错的时候,就会拿他的徒弟们顶罪或者将气撒到他们的头上。

更何况,谁都明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们既然有机会得到主子的赏识,自然而然不会放过机会。

“小芹子,知道本宫为何对你百般照顾吗?照例来说,你现在做的差事儿,本来是你师父该做的,但你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替了你的师父,接了这事儿了。”莼兮话音刚落,小芹子就已经跪在了地上。

“娘娘。”

“起来吧,这头还没梳好呢。你呀,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待会儿随着本宫一起去正殿吧。”莼兮慵懒的声音,听在小芹子耳朵里就是希望。

他甚至都能猜到一会儿殿里会发生怎样的一幕,他等候多年的希望,总算是来了。

莼兮又叫来了胤祺的奶娘富察嬷嬷,陪着胤祺好一会儿才出门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进了门,就看见一边候着的孔阳,还有他身后,目光都快要杀人的拂儿。

“娘娘。”孔阳恭敬的行了礼,抬头看见跟在莼兮身后的小芹子,心中有些火气。可毕竟主子在这儿,他又不敢发火。

莼兮也没说话,往殿里的大榻上一坐,看着跪在那大红团花毡上的孔阳。忽地一个皱眉。望着旁边的拂儿说:“可别让他跪脏了本宫的毡子,你拿个什么东西给他垫一垫。”

拂儿也不知从哪里那来了一块凹凸不平的板子,上面还隐约可见飞起来的一根根倒刺,锋利无比。孔阳惊恐的看着拂儿将那木板扔到他的面前,自己又若无其事的站回了莼兮身边,似笑非笑的说:“跪上去吧。”

孔阳胆战的往前挪了挪,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停下。动作很慢,极不情愿的一点点的挪着。

“小芹子,你帮帮你师父。”拂儿低声叫道。

小芹子一愣,看向孔阳,孔阳也愣住了。他抬头看见小芹子一步步的走过来,拉着他的臂膀往板子上拖。他还能听到小芹子小声的说了一句:“师父,对不住了。”

孔阳无力又无奈的被拖了上去,这一刻他才总算知道了自己在翊坤宫里的地位。

品级什么的有什么重要呢,现在站在自己主子身旁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徒弟,一个曾经还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但此时,他们才是宜嫔身边的红人,而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而已。

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当初自己惩罚徒弟们的时候,也是用同样的法子,同样的态度。他却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这些年,他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莼兮,飞来横祸。可一想到自己当初犯了那样的过错,莼兮都能原谅他,又安心了一些。可今天,这突如其来的惩戒,却还是让人无法承受。

抬头看见莼兮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这不是头一回用这样冷冽的目光。孔阳晓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必然逃不了她的眼。他还是想要为自己争辩一番他还渴望着莼兮找他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情。

可希望,还是落空了。

他听见莼兮毫不拐弯,直接了当的问他:“听说,你也挺喜欢本宫那一池子的鱼,偶尔也会喂食它们的,对么?”

孔阳心都凉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他略显紧张的说:“回娘娘,那一池子的鱼儿很好看,翊坤宫里许多人都很喜欢的。”

“不错,本宫也挺喜欢的。”莼兮点头,声音却带了一丝怒气:“只可惜前几日突然都死了。本宫当时听郭贵人说,那是不吉利的。这宫里可当真有这么一说?”

孔阳没敢回答,或许是膝盖处的疼痛已经让他整张脸都显得扭曲。

莼兮看着他,又缓缓地说:“可后来,本宫又听说,在郭贵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你。是你同她说,鱼全死了,不是什么好兆头。”

“奴才没有啊。”孔阳急了,他根本没有在现场,如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奴才深知,宫里不得说如此妖言惑众之语,奴才又怎会同郭贵人说那样的话啊,还请娘娘相信奴才啊。”

莼兮抿了抿嘴,正好看见沐卉拿着东西进来了,立刻怒道:“可本宫还听说了,就是你害死了那一池的鱼。”

孔阳慌了,大叫不是。

沐卉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两个袋子扔到地上。这两个袋子与在孔阳屋里发现的,装鱼食的袋子很像。孔阳这一着急,也没看清一下子就给唬住了,愣住再也不敢说话。

“孔阳,本宫可不是冤枉人的人,你也晓得,本宫对你一向仁慈。只要你说明白了,本宫也就不追究了。”莼兮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可她这话一说,旁边的拂儿却不乐意了,刚想说话,就被沐卉给拦住了。

孔阳忍者膝盖的疼痛,努力的从板子上爬下来,往莼兮身边靠近。可板子上的倒刺已经扎到了他的肉里,他一动就扎得更深,便不敢再动了。

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如她们所料,孔阳确实是偷偷往鱼池里倒了两袋的鱼食,加上玲儿之前喂食的,足以令那一池子的鱼都没了。而这些确实是受了瑾瑜的挑唆,威逼利诱之下,做了这等蠢事。

拂儿听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猛地踹了孔阳一脚:“你怎么那么狠心,它们长得那么小,那么惹人爱,你居然利用它们,还杀了它们。”

沐卉也不拦着了,只是问莼兮:“孔阳要怎么处置?”

“留着吧,现在也不必打草惊蛇。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吧,等到适当的时候,还有用的。”莼兮说完,拂儿立刻回头跪下:“娘娘,这样的畜生可不能饶了啊。”

“是啊,娘娘,这宫里也没地方关他啊。总是要被人给发现的。”沐卉也说。

莼兮站起了身:“正好姐姐的婚礼那边儿需要有人帮衬,拂儿,你就带着他,再挑几个伶俐的出宫去吧。本宫会向皇上请示的。”

“可是……娘娘……他……”

拂儿话没说完,沐卉就将她扶了起来:“这出了宫,就是你说了算。离韩姑娘大婚还有些日子呢,他怎么办还不是你说了算。只要人活着,对娘娘还有用那就成。”

听完沐卉的话,拂儿开心的笑了,回身望着孔阳,满脸的阴森。孔阳吓得连连后退,可那些倒刺却拼了命的趁此机会往他肉里钻。

章节目录 第57章 恩威并施 夜幕降临,紫禁城的上空笼罩了一层雾气。

行走的宫女侍卫皆打着灯笼,步伐缓慢。悠长的宫道上,已经不似白天的人来人往,更多了几分孤寂。

玄烨的御辇停在翊坤宫门前,还未落娇已经听见魏扬舲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玄烨走进,绕过门前的那一座木制的影壁门,便看见莼兮领着翊坤宫众人参拜。

“恭迎皇上圣安。”莼兮被玄烨扶起,领着她往寝殿里去。

身后数人都已习以为常,默默的退了下去。

“胤祺呢?”玄烨刚进门,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自己儿子的身影。

刚问完,就看见沐卉抱着胤祺从门前进来。

“快给朕抱抱。”玄烨从她手中接过,脸上挂着的笑容越来越深。莼兮站在旁边,掩嘴直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本想着下了早朝就过来看看你们娘俩儿的,哪儿知被老祖宗给叫去。出了慈宁宫,又忙着处理奏折,一再的耽搁了。”玄烨将今日一天的郁闷都一股脑的吐出,当下觉得舒服了。

看见怀里的小人儿正瞪着一双眼睛看他,偶尔还被自己一两个小动作,一个笑容引得他也跟着咧嘴笑着。

这个孩子是他们期盼了那么久的宝贝,他爱不释手。昨夜一场隆重的百日宴,让这个小家伙从出生开始就与别的孩子不同。

与儿子腻歪了好半响,直到孩子困了,在他怀中睡着,玄烨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抱给沐卉,让她带着胤祺下去了。

“皇上今日既然累了,臣妾便为你放松一下吧。”莼兮拉着玄烨坐回榻上,为他宽了外衣,坐在他身后为他轻轻捏着肩头。

玄烨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舒畅,他今日来回奔破的确是累了。那奏折上的事情,又令他烦心。来翊坤宫不仅仅是因为想他们娘俩儿,还因为莼兮最能理会他的心,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忽然想起一事,玄烨拉住了还在他肩上不停揉捏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极尽温柔的问:“朕听说你宫里前两天出了什么事儿?方才进来的时候往那鱼池里瞄了一眼,里面连水都没有。怎么回事儿?”

本来想着玄烨今日烦心事情多,不打算提起别的事情,不想他竟然自己注意到,还就此问了出来。

莼兮也不好不说,只微微一皱眉:“皇上不必忧心,前两日臣妾宫里有个冒失的奴才,在喂鱼的时候多撒了些,那些鱼儿们娇贵,吃不下那么多。也就……”

“那一池子的鱼向来无事,即便是多撒了一些鱼食,不至于全没了吧?”玄烨知道她不想将事情闹大,也听出她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果然,听玄烨这样一说,莼兮也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是臣妾宫里的首领太监孔阳,他该是为了前些天做错的事情,被臣妾责罚,伤了心。心存了歹意,所以才……可那鱼都已经没了,纵使是臣妾的心爱之物,到底也不好为了他们重罚手底下的人,落人口舌。”

“可这做错了事情不罚也不妥当,若被人知道了,岂不是有样学样,都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么。”玄烨看着她,言语中多了几分力。

莼兮道:“臣妾倒也想到了一个法子。昨日既然已经应下了姐姐与裕亲王的婚事,少不得姐姐那边需要人帮忙的。虽然她手底下的人不少,可毕竟这是件大事。臣妾身在宫中又不能为她料理,臣妾想着让自己手底下几个伶俐的,去她那儿帮帮忙,这样臣妾也能放心些。”

“你想让那个孔阳也跟着去?”玄烨问。

“是啊。”莼兮点头:“臣妾想着先让他在外面受点儿苦,若还不知悔改,再……”

玄烨没让莼兮接着说下去,其实依着玄烨的心思,孔阳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没准儿下一次就要在主子的食物里下点儿东西。当然,玄烨并不知道孔阳早已经这么做过了。

既然莼兮有意让孔阳出宫,必然还有其余的顾虑。他也不想继续听下去,只要莼兮与胤祺平安,别的事情也不必都追究到底。

天蒙蒙亮的时候,玄烨就早朝去了。

莼兮也没听他的意思继续小睡片刻,胤祺还小,虽然平日都有奶娘照顾着。毕竟莼兮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只要自己的空,都是由自己亲手照顾的。

毕竟才三个多月,总是嗜睡的。待把他哄睡着了,莼兮才蹑手蹑脚的从他的身边走开,一再的吩咐奶娘好好的看着。

莼兮让沐卉将翊坤宫的里宫女太监们都聚集在正殿外,等到人都齐了。才看见莼兮从正殿的榻上起身,坐到明间的那张宝座上。

一般无事,莼兮都不会坐在这儿的,但今天,她觉得是应该好好的整顿一下翊坤宫了。

这样的场合必然少不了淳吟,看着她满脸的困倦,也能知道昨晚珺瑶那小丫头又闹腾了很久。

宝座之上,莼兮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尽显华贵。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刚入宫的时候,她第一次进入翊坤宫接受这些宫女太监们礼拜的时候。

那时候,孔阳身后还跟着小芹子、小园子。那时候,舒袖还领着兰馨满脸的笑意。

如今,物是人非。

舒袖已死,兰馨也被迫与她表面疏远,而孔阳一再的背叛,已经让莼兮意识到,这宫里的确不是一个可以用慈悲之心就可以得到人心的。

恩威并施,才应该是一条明路。

门外跪地的一众人皆因为莼兮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沉默而忐忑不已。他们分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就像半个时辰前,拂儿突然挑了几个人,收拾了行李就出了翊坤宫一样。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要去做什么。

但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又听见沐卉来传,让所有人都来这里。

莼兮扬了扬手,示意沐卉开口。

沐卉站到了门前,朗声道:“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最近翊坤宫的里上上下下都为小阿哥的百日宴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先前皇上、太皇太后、乃至皇太后都已经下了赏。但今天,宜嫔娘娘还是想要再论功行赏。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份赏钱,待会儿可来我这儿领取。现在,娘娘要为个别的,表现的最好的几个人,行格外的奖励。当然,咱们都看在眼里的,有人做的好,自然也就有人偷懒。可娘娘说了,这些偷懒的人,可以不计较,可以不受重罚。但是今日也不能不罚,就罚他们将大伙儿昨日刚换下的衣裳洗干净了吧。”

话一出口,底下一片哗然,有拍手叫好的,也有暗暗苦笑的。

“好了,先说说这些有过的吧。”沐卉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逐个念到:“玲儿、小李子。你们在当值的时候嬉笑吵闹,影响别人也耽误自己的事情……冬儿,你在当值的时候偷吃小厨房里为郭贵人准备的药膳……”沐卉挨个儿念过去,一一数下来竟然有近十来人。

念完了,沐卉又翻了一页,念出几个名字来。大伙儿也都发现,她口中说念的人,都是半个时辰前跟拂儿离开的人。

“想必大家都觉得奇怪,这些名单里的人,为何一个都不在现场对吧。”沐卉笑着:“想来,大家都知道了,百日宴上,太皇太后与皇上已经为韩大人和裕亲王赐婚了,下个月就要大婚。咱们娘娘与韩大人情同姐妹,所以有意要选一个得力之人出宫帮忙。皇上已经允诺,且已安排出宫了。你们都应该知道,这可是件好差事儿。”

底下又是一片哗然,谁都知道出了宫门那就是一件喜事了,还是奉命出宫的,那可是荣耀啊。

宫里宫外,谁听了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啊,还是皇上允诺的事情,谁不想要这样的奖赏啊。纷纷开始自责起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更利索些,得了娘娘的赏识才能有此机会啊。

“但是,他们几个离开的这段时间,宫里的你们也不得懈怠。相信谁都想要去瞧一瞧裕亲王允诺的那一场婚礼吧。就不知,你们谁能有这个福分可以随娘娘出宫亲眼看看。”沐卉笑着说道,底下喧哗一片。

待到安静了一些,沐卉才又道:“当然,这次拂儿和孔阳都出去了。她们的职位,都很重要。娘娘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小芹子就暂时代替他师父,掌翊坤宫首领太监一职,以后要报备的事情都往他那里去吧。至于拂儿这边,我也会多担着些,姑娘们都有进殿里侍候的机会。人选还没出来呢,你们多努力啊。”

这些话一说完,就连之前被说惩罚,要为别人洗衣服的人都开始兴奋了。

谁会不想要进殿去,贴身伺候宜嫔呢。那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若是真的进了殿,得了娘娘的赏识,今日的拂儿和小芹子就是她们的明天啊。

等到沐卉说完所有的事情,才听见莼兮道:“今日沐卉所言都可当真,本宫一向喜欢有能力的人。现在,机会就在你们面前了,谁能够抓住,谁才是真正的赢家。也别羡慕今日出宫的那几个人,他们带着荣耀出门,若是办不好差事,同样也会受罚的。”

“奴婢明白。”大伙儿恭敬的回了一声,莼兮满意的点点头。

但愿,她今天的做法是正确的吧。人人都有往上爬的心,谁都不想只是宫里小小的宫女,等着年龄到了,出宫的那一天。

谁又能知道出了宫门,她们就能看到幸福呢。倒不如,抓紧这个机会,成为人人都羡慕的那一个。

章节目录 第58章 婚礼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韩姬大婚的当天。

韩府外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京城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出门了,来看这一场盛世婚礼。

这是每个女人的梦想,一场完美的婚礼。

作为韩姬这样闻名天下的人来说,所有倾慕她的人,或喜或悲。这一个月里,她与福全的婚事成为大街小巷人人讨论的话题。没人不知道,没人会惋惜。

此等良配,无人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曾经的流言蜚语早已经消失,韩姬的盛名再度流传。

虽然只是裕亲王的侧福晋,可婚礼却比当年迎娶嫡妻时隆重百倍。

除去太皇太后的婚赐,作为当朝宠妃宜嫔的结拜姐姐,就已经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更何况,今天出嫁的女人,还是男人倾慕,女人羡慕的那一个呢。

没人知道韩姬身上那一件喜服是怎么做出来的,在阳光之下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即使是匆匆的一瞥,都已经让人无法忘记。这样一件至少要花好几个月才能做出来的吉服,更是没人知道出自哪位大师之手。或许,福全早已经做好要迎娶韩姬的打算。毕竟,单单就这来说,就不是一个月内可以办到的。

更别说,婚礼上琳琅满目的珠宝。这哪里是一顶轿子啊,分明就是一个宝贝啊,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巨大宝贝啊,抬着空轿子都觉得很是沉重了,索性是八抬大轿,要不然可真是犯难了。

韩姬是被福全一路抱着出门,直至送上花轿。

原本新郎是不必亲自来迎接新娘的,可福全为了显示对韩姬的尊重与爱护,亲自骑着白马由王府而来,车舆也被他换成了这一定琳琅满目的花轿。

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天空中不停散落的花瓣,已经让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充满了香气。

欢呼声,呐喊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就连刚刚出了宫门的玄烨都为此心生不满:“怎的比朕出行还兴奋。”

“皇上,姐姐可是咱们大清的第一才女,美貌与才德兼备的女子。瞧瞧这大街上,多数都是男子。谁都不想错过她的婚礼啊。更何况,早已有消息传出,今日的主婚人是太皇太后啊,谁能不想瞧一瞧老祖宗的面容。”莼兮坐在马车上,撩起窗帘看着外面。

若不是一路上有御林军护着,他们的马车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之中。

马车先一步到了裕亲王府,门前西鲁克依云早已经率领府中的人守候在门前。

玄烨与莼兮下了马车,去了后面那一辆,将昭圣扶了下来。

今日昭圣穿着一身金色华服,显得格外的精神,她脸上因为这一路而来的声音而满是笑容。

原来,她那一天的做法真的没有错。

随后下车的是宁悫太妃,她本来是不想出宫的,可婚事是昭圣允诺的,她便是不能博了老祖宗的面子。

西鲁克依云堆着笑脸迎了上来,路过莼兮身边时,听见她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福晋。”

西鲁克依云面不改色的从她身边过去,随后就听见宁悫太妃的温柔埋怨:“小心些肚子,今日你也别太劳累了,顾着自己最为重要。”

西鲁克依云含羞的点点头,扶着她跟在昭圣和玄烨后面走。

花轿很快就到了裕亲王府外,繁复的礼节之后,终于在银安殿外见到了一双璧人。

红烛照亮了整个殿堂,宝座之上昭圣端坐,稍下方坐着宁悫太妃和西鲁克依云,另一边坐着玄烨和莼兮。

在婚礼进行以前,昭圣从宝座之上起身,众人都站了起来。

“今日是我孙儿大婚的日子,迎娶的姑娘,是我大清最美,最好的姑娘。哀家一直以来,都对韩姬喜爱有加。盼望着她能嫁到皇家,为我爱新觉罗一族,添几个好儿郎。”昭圣的声音满满的爱意,她含笑着走下来,拉过韩姬与福全的手,又接着说:“幸好,我这孙儿明白哀家的心意,到哀家面前,讨了这么一桩婚事。原本啊,哀家害怕委屈了姑娘,可今日哀家从宫中一路到王府,满是祝福之语,才让哀家放宽了心。韩姬从小受尽了苦头,可今时今日,她的一切荣耀,都是她用自己的智慧的来的。你们的喜爱,都是最好的证明。哀家,为我爱新觉罗又添了这样一位好儿媳而感到欣慰。今日,能亲眼看到他们共结连理,更是哀家的福气。”

昭圣的话说完了,全场都安静了,片刻后一片掌声和祝福声响彻了整个大殿内外。

坐在旁边的莼兮,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外面大街小巷里的欢呼声。

随后,在婚礼之前,魏扬舲还颁布了一道玄烨最新拟定的圣旨。

韩姬既然不是嫡福晋,那裕亲王府的大小事务自然不必她去劳心。所以,玄烨下旨,婚后韩姬依然掌管宫廷礼仪乐舞,且晋升为五品典仪。

如此荣幸再一次让裕亲王府内外的人,到场的王爷福晋和达官贵人们都惊愕了。

纷纷看向玄烨身边的莼兮,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除了太皇太后对韩姬的宠爱,还有这位帝王宠妃对姐姐最好的贺礼。

金银珠宝、各式各样的祝福都已经不能体现莼兮对韩姬的姐妹之情。给她最想要的一切,才是做姐妹的,最好的祝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莼兮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泪湿了双眼。韩姬终于如愿以偿,而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待到新人送入了洞房,玄烨一扭头,才看见早已经泪痕满面的莼兮。

他伸手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低声在她耳边细语:“你我虽然没有今日这样的婚礼,但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那个新娘子,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妻。”

眼泪似乎更加的猖獗,听着这动人情话,莼兮无法再说出一句话。

这样的婚礼,他们没有机会拥有,可她却拥有了世间最好的男子。虽然这样的婚礼她也曾经想要拥有,但比起今日玄烨对她的好与宠爱,那些繁复的礼节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那才是世间女子都想要拥有的。韩姬和她,都是幸运的,她们都拥有了可以相爱一生的男人。

虽然那红盖头之下,莼兮看不见韩姬的表情,可单单是那唯一露出的纤细的手,莼兮就明白了。今日的韩姬,是最幸福的。

坐在席间,看着福全一一敬酒,莼兮更觉得今日的一切,都是最应该发生的。

“诸位。”莼兮从玄烨身边站起身来,高举着酒杯大声的说:“五年前的一个冬天,本宫有幸入宫,成为了皇上的妃嫔。也是在那个冬天,遇见了可以珍视一生的姐姐。大家都知道,本宫与韩姬是结拜的姐妹。可你们不知道,本宫与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欢笑痛苦。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作为妹妹的本宫已经不知该如何说话。就让我们用手中的一杯薄酒,一起敬这一对新婚燕尔可好。”

众人齐声,也都举起酒杯,或震撼或感慨。一声声的祝福,一杯杯的酒,满满的承载着韩姬的未来幸福。

在场的男子几乎都曾经一睹韩姬的风采,可毕竟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们虽然也想看一看这位美丽的新娘,却无奈不能一睹芳容。

多少人惋惜、叹息着韩姬的出嫁。多少人感慨自己为何不能博得美人一笑。

可他们依旧庆幸着,欢喜着。因为玄烨的那一道圣旨,不会让韩姬的美止于这场婚礼。他们依旧可以看见韩姬在舞台上耀眼的光芒。

酒宴并非只有一天,但这第一天却已经让所有人都沸腾了。

因为他们听见莼兮又接着说:“姐姐一直告诉本宫,她虽已嫁入王府,但是为了表示对大家的尊重。王爷与姐姐将在明日在京城凤翔阁摆宴,且共舞一曲。同时,归闲楼也会接连宴请七日。”

谁都想要目睹那一刻的风情,见过韩姬的人不少,可亲眼见过韩姬跳舞的却并不多。更何况,是这对新婚燕尔的共舞呢。

“朕怎么没有听说有这等事情。”待到莼兮坐下,玄烨立刻靠拢了来。

“臣妾也是刚知道的,喏。”莼兮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玄烨立刻明白了。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韩姬的意思,根本就是他二哥的意思。

今日这么隆重的婚礼已经不足以他昭告天下,还在为那一道圣旨的事情心有不甘,怕自己的新娘子被人惦记。不惜明日亲自出马,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告所有权啊。

想一想,这么多年来,除了上一次为了讨莼兮开心,在归闲楼他们几个同台,莼兮与韩姬共舞以来。韩姬可以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男人当众共舞过。

又不知要有多少人羡慕他们这对神仙眷侣了。

玄烨不禁暗暗的笑了,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拉着席间真喝的欢的恭亲王一起往福全的方向去了。

第57章 眼泪

平复了心情,莼兮才注意到,拂儿早已经在她身边候着。

“这么长的时间,辛苦了。”莼兮拉着拂儿的手激动的说着。

拂儿却露出一丝的难色,莼兮不解,正要问,就见拂儿低头在她耳边说:“娘娘,这裕亲王府恐怕不比皇宫里的争斗少啊,韩大人她……”

莼兮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没关系,以后的事情,姐姐会知道怎么处理的。别担心,谁吃亏还不一定呢。这王府确实是不简单,但西鲁克依云再厉害,也不会比佟贵妃更狠。姐姐,比本宫更会处理这些的。”

似乎是听了莼兮的话,拂儿也真的心安了。

沐卉这时也凑了过来:“娘娘,福晋过来了。”

莼兮抬头,正好与西鲁克依云的视线对上,她笑容浅浅,手中的酒杯斟满了酒,走到莼兮面前。

莼兮起身,没开口就听见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宜嫔娘娘,多谢你千方百计的把韩姬嫁进来,王爷最近都好高兴。妾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爷这个样子了,还得要多些娘娘呢。”

“不必了,福晋的谢字,本宫受不起。”莼兮也笑了。

“好。娘娘既然不喜欢我用说的,那便是喜欢妾身用行动来表达。还望娘娘,多担待些,改日必定送一份大礼,以谢娘娘的恩德。”西鲁克依云脸色潮红,明显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也许正是借着这几分醉意,才有胆量到莼兮面前说这样的话。

哪知莼兮毫不在意,低声在她耳边说:“有本事就送到本宫跟前来,怕的是你没有机会,也没有精力来感谢本宫呢。不过,本宫可是要提醒你一声,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喝这么多的酒,真的可以吗?还是……”

莼兮欲言又止,西鲁克依云却还是听得明白的,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手一挥就要打过来,却被人从中拦住了。

看向被人紧紧握住的手,西鲁克依云看清了来人,更是怒火中烧,正想要打骂,却听见莼兮温柔的说:“难道福晋是想在宾客面前展示自己的权威与妒忌之心么?你若闹得动静大了些,别人指不定要往哪里去想呢。还是福晋这么快就忍不住,想要退让出嫡福晋的位置给姐姐呢?”

西鲁克依云愣住了,她愤然的从雅楠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们别得意,总有一天会有你们哭的时候。”西鲁克依云愤恨的低吼着,面目也因为她说话而变得扭曲。

“今日是姑娘大婚的日子,别人休要捣乱。”雅楠冰冷的声音如烙印一样,即使是过去了很久,西鲁克依云都觉得一直回响在耳边。

西鲁克依云摇摇晃晃的走了,雅楠对着莼兮行了大礼:“雅楠谢娘娘一直以来为姑娘做的一切。”

“快起来吧。”莼兮将她扶了起来,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也幸好皇上与恭亲王他们闹新郎去了,你这才有空来本宫身边的吧,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莼兮笑脸盈盈,又看见西鲁克依云摇晃着身子走远了,忙压低了声音问:“她难道并没有身孕?”

雅楠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这个奴婢还不知道,可今日她的一切行动都颇为反常,说不准。但诊出有孕是刘太医,到底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莼兮沉默了,看来这位嫡福晋的身上还真的背负了不少的秘密。

与雅楠还没说几句,就又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今天的雪宓看起来很不一样,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吉服,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未免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她走到莼兮身边,行了礼,便被莼兮叫着坐下。

“雪儿与娘娘相比,实在做得不周到。看见娘娘为姐姐所做的一切,雪儿觉得好生羞愧。”兴许雪宓也多喝了几杯,跑到她这儿来埋怨自己来了。

可看着她那张依旧白皙的脸,和浑身带着的酒气,莼兮倒真是分不清,这为雪福晋此刻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者,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要找个人说会儿话,而莼兮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讲这些话的人。

“娘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会怨恨阿玛的。要是他当初没有让姐姐流落在外,那今日我与姐姐是否会很不相同。至少,我们都可以为自己的幸福做选择,至少我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雪宓的话里带着满满的苦涩,她声音很小,有时候莼兮都快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她仰头,又倒了一杯酒进入肚子里,突然呛住了,连连咳嗽。眼泪都跟着留下来了,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心里难受而哭了,还是因为给呛住才难受的。

莼兮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了某一张桌子上,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纳兰容若。

她忽然觉得,雪宓说的很对。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或许,雪宓也可以有机会与自己心爱的男人相爱相守。

她虽然不能完全体会此刻雪宓的痛苦,却还是能够想到,雪宓的难过。

这一场婚礼,成就一对痴男怨女,也同时破碎了多少人的梦。

其实纳兰容若真的是个德才兼备,能文能武的才子。若非那一年早已经心有所属,爱上了她的三哥哥。她也会为这样的男人而心动。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惜了雪宓的痴心一片,可惜了她此时此刻的痛哭流涕。

如果,纳兰容若在遇见韩姬之前,先遇见了雪宓,他们是否会成就另一段佳话呢?

雪宓已经开始喃喃细语,莼兮让拂儿将她带回去交给她的侍女。

把雪宓安全的送回了她的住所,拂儿便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府里转悠起来。

比起前面的喧闹,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很安静了。

看着四周的红色纱幔,看着那一张张的大红喜字,她也开始幻想着,自己的婚礼。

每个女人都想要拥有的一场美好婚礼,而她的又是什么样的呢?

转角处的草丛里,她看见一个俊美的背影。

她几乎是满心欢喜的跑了过去,本想笑着大哥招呼,却看见了一双泛红的眼和几行清泪。

心忽然的疼了,拂儿从来都没有觉得此时的心会这么的疼。这个男人,是多少女人眼里的爱慕对象啊。而他此时,却哭了。

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的哭了,那么的伤心,那么的让人心疼。

拂儿伸手轻轻的抱着他,像是哄着在哭闹的胤祺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在他耳边安慰。

“大人,有些事情,有些人还是忘了吧。若是忘不了,便在心里找一个地方,好好的爱着。”拂儿的声音如同春天的暖风,轻轻的流入他的耳朵。

他安静的站着,任由拂儿轻轻的拥抱。天空的月色,混合着大红的灯笼,照亮了一片草地。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他依然在流泪,心里依然在流血。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还是他太过想念那个人,他连抬头看着月亮,都觉得皎洁的月色旁全是她的模样。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而他终究还是落得孤单的下场。

早已经注定的一切,他还曾经期盼过。甚至在今天以前,他都曾经盼望,都只是梦一场。

可但他看见她穿着一身嫁衣与她身旁的男人行礼的时候,才终于醒悟了。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

“妾身参见宜嫔娘娘。”又是一个来请安套近乎的,莼兮本以为是哪位王爷的福晋或百官中哪位的夫人。可在弄明白她的身份后莼兮笑了,或许这王府里真的很精彩,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府里的福晋们都来她面前了。

“妾身纳喇氏,是裕亲王府的庶福晋。”莼兮珉了抿嘴,只淡淡了问了一句:“什么事。”

“妾身知道新娘子与娘娘您情同姐妹,上一次您来王府,妾身没有机会见您,这一次倒是遇见了。”纳喇氏并没有起身,只是奉上来一只精致的小匣子。

沐卉接过,狐疑的打开了一角,便低声在莼兮耳边低语了几句。

莼兮听了,浅浅一笑:“既然遇见了,便坐下说会儿话吧。”

“多些娘娘。”纳喇氏这才站起身来,在莼兮身边坐了下来。

“本宫如何相信,你给的这个东西是真是假呢。”莼兮向来直接,特别是面对不想要与之多话的人。

“娘娘不妨让人亲自查证,这事儿一定假不了。盒子里的,可不仅仅是一样啊。”纳喇氏笑魇如花,莼兮不禁在心中赞叹,裕亲王的福气可真是不小,府中的哪一位福晋都是如此好模样。

“你想从本宫这儿得到什么?”莼兮笑问。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要让娘娘明白,这裕亲王府里的人并不都与福晋一个样。”纳喇氏表情十分的真诚,倒是让莼兮觉得更为刻意了些。

与纳喇氏的对话简单得很,她也是个识趣的,说完了该说的,立刻就走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雅楠却上前了一步,小声在莼兮耳边提醒:“娘娘,这纳喇氏,是去年自裁的那位穆贵人的堂妹。此女一向心机颇深,娘娘当心,莫要轻信。”

章节目录 第59章 泪水 平复了心情,莼兮才注意到,拂儿早已经在她身边候着。

“这么长的时间,辛苦了。”莼兮拉着拂儿的手激动的说着。

拂儿却露出一丝的难色,莼兮不解,正要问,就见拂儿低头在她耳边说:“娘娘,这裕亲王府恐怕不比皇宫里的争斗少啊,韩大人她……”

莼兮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没关系,以后的事情,姐姐会知道怎么处理的。别担心,谁吃亏还不一定呢。这王府确实是不简单,但西鲁克依云再厉害,也不会比佟贵妃更狠。姐姐,比我更会处理这些的。”

似乎是听了莼兮的话,拂儿也真的心安了。

沐卉这时也凑了过来:“娘娘,福晋过来了。”

莼兮抬头,正好与西鲁克依云的视线对上,她笑容浅浅,手中的酒杯斟满了酒,走到莼兮面前。

莼兮起身,没开口就听见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宜嫔娘娘,多谢你千方百计的把韩姬嫁进来,王爷最近都好高兴。妾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爷这个样子了,还得要多些娘娘呢。”

“不必了,福晋的谢字,我受不起。”莼兮也笑了。

“好。娘娘既然不喜欢我用说的,那便是喜欢妾身用行动来表达。还望娘娘,多担待些,改日必定送一份大礼,以谢娘娘的恩德。”西鲁克依云脸色潮红,明显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也许正是借着这几分醉意,才有胆量到莼兮面前说这样的话。

哪知莼兮毫不在意,低声在她耳边说:“有本事就送到本宫跟前来,怕的是你没有机会,也没有精力来感谢本宫呢。不过,本宫可是要提醒你一声,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喝这么多的酒,真的可以吗?还是……”

莼兮欲言又止,西鲁克依云却还是听得明白的,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手一挥就要打过来,却被人从中拦住了。

看向被人紧紧握住的手,西鲁克依云看清了来人,更是怒火中烧,正想要打骂,却听见莼兮温柔的说:“难道福晋是想在宾客面前展示自己的权威与妒忌之心么?你若闹得动静大了些,别人指不定要往哪里去想呢。还是福晋这么快就忍不住,想要退让出嫡福晋的位置给我姐姐呢?”

西鲁克依云愣住了,她愤然的从雅楠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们别得意,总有一天会有你们哭的时候。”西鲁克依云愤恨的低吼着,面目也因为她说话而变得扭曲。

“今日是姑娘大婚的日子,别人休要捣乱。”雅楠冰冷的声音如烙印一样,即使是过去了很久,西鲁克依云都觉得一直回响在耳边。

西鲁克依云摇摇晃晃的走了,雅楠对着莼兮行了大礼:“雅楠谢娘娘一直以来为姑娘做的一切。”

“快起来吧。”莼兮将她扶了起来,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也幸好皇上与恭亲王他们闹新郎去了,你这才有空来我身边的吧,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莼兮笑脸盈盈,又看见西鲁克依云摇晃着身子走远了,忙压低了声音问:“她难道并没有身孕?”

雅楠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这个奴婢还不知道,可今日她的一切行动都颇为反常,说不准。但诊出有孕是刘太医,到底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莼兮沉默了,看来这位嫡福晋的身上还真的背负了不少的秘密。

与雅楠还没说几句,就又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今天的雪宓看起来很不一样,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吉服,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未免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她走到莼兮身边,行了礼,便被莼兮叫着坐下。

“雪儿与娘娘相比,实在做得不周到。看见娘娘为姐姐所做的一切,雪儿觉得好生羞愧。”兴许雪宓也多喝了几杯,跑到她这儿来埋怨自己来了。

可看着她那张依旧白皙的脸,和浑身带着的酒气,莼兮倒真是分不清,这为雪福晋此刻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者,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要找个人说会儿话,而莼兮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讲这些话的人。

“娘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会怨恨阿玛的。要是他当初没有让姐姐流落在外,那今日我与姐姐是否会很不相同。至少,我们都可以为自己的幸福做选择,至少我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雪宓的话里带着满满的苦涩,她声音很小,有时候莼兮都快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她仰头,又倒了一杯酒进入肚子里,突然呛住了,连连咳嗽。眼泪都跟着留下来了,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心里难受而哭了,还是因为给呛住才难受的。

莼兮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了某一张桌子上,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纳兰容若。

她忽然觉得,雪宓说的很对。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或许,雪宓也可以有机会与自己心爱的男人相爱相守。

她虽然不能完全体会此刻雪宓的痛苦,却还是能够想到,雪宓的难过。

这一场婚礼,成就一对痴男怨女,也同时破碎了多少人的梦。

其实纳兰容若真的是个德才兼备,能文能武的才子。若非那一年早已经心有所属,爱上了她的三哥哥。她也会为这样的男人而心动。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惜了雪宓的痴心一片,可惜了她此时此刻的痛哭流涕。

如果,纳兰容若在遇见韩姬之前,先遇见了雪宓,他们是否会成就另一段佳话呢?

雪宓已经开始喃喃细语,莼兮让拂儿将她带回去交给她的侍女。

把雪宓安全的送回了她的住所,拂儿便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府里转悠起来。

比起前面的喧闹,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很安静了。

看着四周的红色纱幔,看着那一张张的大红喜字,她也开始幻想着,自己的婚礼。

每个女人都想要拥有的一场美好婚礼,而她的又是什么样的呢?

转角处的草丛里,她看见一个俊美的背影。

她几乎是满心欢喜的跑了过去,本想笑着大哥招呼,却看见了一双泛红的眼和几行清泪。

心忽然的疼了,拂儿从来都没有觉得此时的心会这么的疼。这个男人,是多少女人眼里的爱慕对象啊。而他此时,却哭了。

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的哭了,那么的伤心,那么的让人心疼。

拂儿伸手轻轻的抱着他,像是哄着在哭闹的胤祺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在他耳边安慰。

“大人,有些事情,有些人还是忘了吧。若是忘不了,便在心里找一个地方,好好的爱着。”拂儿的声音如同春天的暖风,轻轻的流入他的耳朵。

他安静的站着,任由拂儿轻轻的拥抱。天空的月色,混合着大红的灯笼,照亮了一片草地。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他依然在流泪,心里依然在流血。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还是他太过想念那个人,他连抬头看着月亮,都觉得皎洁的月色旁全是她的模样。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而他终究还是落得孤单的下场。

早已经注定的一切,他还曾经期盼过。甚至在今天以前,他都曾经盼望,都只是梦一场。

可但他看见她穿着一身嫁衣与她身旁的男人行礼的时候,才终于醒悟了。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

“妾身参见宜嫔娘娘。”又是一个来请安套近乎的,莼兮本以为是哪位王爷的福晋或百官中哪位的夫人。可在弄明白她的身份后莼兮笑了,或许这王府里真的很精彩,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府里的福晋们都来她面前了。

“妾身纳喇氏,是裕亲王府的庶福晋。”莼兮珉了抿嘴,只淡淡了问了一句:“什么事。”

“妾身知道新娘子与娘娘您情同姐妹,上一次您来王府,妾身没有机会见您,这一次倒是遇见了。”纳喇氏并没有起身,只是奉上来一只精致的小匣子。

沐卉接过,狐疑的打开了一角,便低声在莼兮耳边低语了几句。

莼兮听了,浅浅一笑:“既然遇见了,便坐下说会儿话吧。”

“多些娘娘。”纳喇氏这才站起身来,在莼兮身边坐了下来。

“我如何相信,你给的这个东西是真是假呢。”莼兮向来直接,特别是面对不想要与之多话的人。

“娘娘不妨让人亲自查证,这事儿一定假不了。盒子里的,可不仅仅是一样啊。”纳喇氏笑魇如花,莼兮不禁在心中赞叹,裕亲王的福气可真是不小,府中的哪一位福晋都是如此好模样。

“你想从本宫这儿得到什么?”莼兮笑问。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要让娘娘明白,这裕亲王府里的人并不都与福晋一个样。”纳喇氏表情十分的真诚,倒是让莼兮觉得更为刻意了些。

与纳喇氏的对话简单得很,她也是个识趣的,说完了该说的,立刻就走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雅楠却上前了一步,小声在莼兮耳边提醒:“娘娘,这纳喇氏,去年自尽的那位通贵人的堂妹。此女一向心机颇深,娘娘当心,莫要轻信。”

章节目录 第1章 旧案 从裕亲王府回来的第二天,莼兮就命沐卉将前一晚纳喇氏交给她们的那只小匣子取出。

小匣子里有一张纸,上面简单的写着:福晋无喜。

这四个字昨日已经看过,但纳喇氏并没有告知详情,莼兮也没多问。毕竟是王府里的事情,索性她让雅楠转告了韩姬便是。

可纳喇氏说过,这里面可不止是这一条消息,果然,沐卉在匣子的夹层里,又取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简单明了,寥寥数语已经将整件事情描述得很是完整。

沐卉照着念了一遍,读完最后一个字忍不住叹道:“看来,事情与咱们当初猜测的相差无几啊。”

“娘娘。”拂儿上前了两步,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这纳喇氏是穆贵人的堂妹,一个在宫里,一个在王府。平日里连面都不能见到,纳喇氏又怎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安嫔之死的事情。”

莼兮沉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当初事情又闹得很大,纳喇氏对自己家人的事情有所耳闻,多关注一些也是正常的。

可她却不明白,纳喇氏为何突然之间,要跑来告诉自己这些呢?

已经过去一年了,当时李碧春是谁杀的,她们心中还是有数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纳喇穆清又一人独揽了全部的罪名,以死谢罪。她们更没有继续追究的理由。

而如今,纳喇氏突然旧事重提,且明确的指出真凶就是王恬如。看她在信上的话,是觉着即便是为了姐妹情谊和偿还恩情,纳喇穆清才冒死为王恬如揽罪。而作为妹妹的纳喇氏,觉得是王恬如在利用纳喇穆清。而将事情告诉莼兮,是盼望着莼兮可以还纳喇穆清一个公道,也让李碧春得以瞑目。

“这纳喇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无凭无据的,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是敬嫔杀人的啊。”沐卉也呢喃着,她们都没有想明白突如其来的一封信,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事儿恐怕是冲着本宫和敬嫔来的,有人想要让本宫跟她斗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莼兮思索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紧接着她就分析了出来:“当初为了对付姐姐和本宫,佟贵妃就曾经与裕亲王福晋联手,或者说是佟贵妃利用她,来谋害姐姐,削弱本宫的势力。今日,姐姐嫁入王府,且昨日一过,身份地位与往日都有了很大的不同。看来,有人是想要故伎重施,利用纳喇氏的口,让本宫将苗头对准了敬嫔,甚至是她身后的佟贵妃。这样一来,不管安嫔的事情结局会有何不同,佟贵妃都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人这么阴狠,就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也不机灵点儿,还假借纳喇氏的手。奴婢这便让人查查最近与纳喇氏往来亲密的人,一定会有线索的。”沐卉将手中的小匣子和信拍在桌上,愤恨的说。

“不必了,何苦要那么麻烦呢。”莼兮摇头,眉眼间有了几分笑意,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娘娘心中有怀疑的人了?”沐卉一惊,又是一喜。

“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本宫与敬嫔她们真的起了争端,谁是收益人,所有事情不都明了了么。”莼兮笑。

沐卉平静下来,细细的一分析:“这嫔位以下的小主们肯定不是,她们就算有这样的心,也没这样的胆。即便真的这么做了,也未必就能捞到什么大的好处。就只剩下这些身为一宫主位的娘娘了。佟贵妃嘛,虽然一心想要对付咱们,但同样的伎俩用两次,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而且还是选了这么一个以前我们都没见过的人物从中挑事儿,她即便是想,也应该继续选择像裕亲王福晋那样的人物,或者是宫里的某一个人,所以不是她。云妃娘娘向来与咱们关系最好肯定不是。荣嫔嘛,这几年一直深居浅出,除了教养三阿哥,或者平日有什么重要的场合,连面都不曾见上的她,应该也不会突然变了性子要来害娘娘,与理不合。端嫔虽然向来与娘娘不合,但她也没那么多,那么深的心思,绕这么大一圈来挑事儿。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惠嫔、僖嫔还有敬嫔自己了。”

“敬嫔总不会自己要喊人来对付自己吧。”拂儿在一旁忙插嘴提醒道。

“虽然不能排除是她的*,也许她就是想要假意让娘娘去害她,可安嫔的死,如果真的是她所为。即便是没有证据,这事儿传出去了,对她可真没什么好处。倒也可以排除在外。”沐卉摆了摆手,样子看起来十分的认真,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只听她继续说道:“惠嫔虽然与敬嫔一样都是佟贵妃的人,可也不排除她们自己内斗的可能。只是惠嫔应该也没那个胆子,去加害敬嫔。若这事儿被拆穿,佟贵妃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那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僖嫔一人了。再从她最近的动作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她没错。”

一直认真听着沐卉分析的莼兮微微一笑,她做了赞同的手势。最近僖嫔的动作频繁,看来真的是想要为自己谋得更好的位置。

自从封嫔以来,瑾瑜虽也是嫔位,可毕竟是排在最末的一个。她本身又是宫女出身,一开始以为有仁孝皇后护着,她可以有机会继续往上爬。事实也证明,在仁孝皇后在的时候她的确爬得很快。在莼兮她们进宫之前,短短的三年就已经从宫女摇身变成了贵人,后来又在大封之中,晋封为嫔。一直并无子嗣,都能有如此高升的机会,可见当年仁孝皇后有多看中她了。只可惜,仁孝皇后仙逝得太早,她后来跟着佟若飞,可惜佟若飞更看重王恬如。

她想要在宫里有一席之地,实在是很难了。

莼兮忽然觉得,命运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妙的。像瑾瑜这样有才有貌又聪明的人,本来有更多的机会,更好的生活,更高的位置。

可惜,从她出生开始,命运就并没有眷顾她。

“娘娘,既然知道是僖嫔的阴谋,那咱们要怎么办?”拂儿眉头微皱,表情极其的复杂。心里不免开始埋怨起自己,都这么久了,自己所学的,所懂的还是不够。

到了这种时候,她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等呗,咱们就这么耗着。这事儿暂时当它没有发生,僖嫔那边儿要是着急,肯定会出什么动静的。”沐卉笑了,瑾瑜的心思也不难猜到。既然她想要渔翁得利,必然不会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戏。

毕竟,这也不是一场站在旁边,就能够好好看的戏。说到底,当初李碧春之死,她也有参与其中。虽然不是她亲手杀了李碧春的,但她也是其中推波助澜的好手。

而今天这场计划好的大戏,她又怎么会干巴巴的等着看呢。

“别等了,她既然要看戏,咱们先弄点儿动静出去,试试她能不能将自己置之度外吧。”莼兮并不想继续等下去。

瑾瑜来势汹汹,接二连三的闹出些事情来。如今莼兮该做的,想做的,也都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掌握主动权了。

毕竟,被动的人,和在明处的人,总是讨不到好的。

她们一再的防备,也是不够的。谁能知道,瑾瑜的花花肠子,还能玩儿出什么样的事儿呢。

而且,莼兮一直都很奇怪,从那一日韩姬与裕亲王亲事定下的那以后,佟若飞那边儿就没了动静。

不知道究竟是她想要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还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总之,这些事情,都还没有理顺,理清。

“娘娘可是有法子了?”拂儿欣喜的望着莼兮,眼里满满的期待。

“咱们在僖嫔身边不是还安排了一个人的么,既然僖嫔想要闹出些事情来,那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找个机会,带她来见本宫。心里有数了,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莼兮道。

“娘娘说的是杜若么?她在僖嫔身边也的确待了很久了。以前是想要她从长春宫里找到当年宋常在遗留下的线索,一直都没有消息。现在,看起来她更像是已经完全得到了僖嫔的信任了,一直瞧着她跟在僖嫔身边的,行事虽然方便,可也会因此而受限。” 沐卉想起杜若来,那一张俊秀的小脸出现在她眼前。

杜若这姑娘真的很不错,这么久都没有露出过马脚,还越发的让瑾瑜信任。看来,韩姬*出来的人,的确是不同凡响。

“是她。”莼兮点头:“还有,咱们昨天回来的时候,孔阳并没有跟着回来。既然已经将人留在宫外关着,那就放出消息,说孔阳在出宫的这段时间,犯了大错,已经被赐死了。”

“娘娘这是何故?”拂儿问。

莼兮掩嘴一笑,只要孔阳的死讯传出去,僖嫔就会猜测她们知道的究竟有多少。

要知道,孔阳并不是一个会守口如瓶的人。特别是当年僖嫔安排她下药的那一次,如若追究起来,僖嫔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孔阳一死,僖嫔反而该开心,做事儿也就更放心,那也总是会出点儿问题的。

章节目录 第2章 杜若(一) 孔阳被赐死的消息传的很快,虽然议论的人不少,但都没什么人起过疑心。或许,孔阳平日里就已经开罪了不少人,这下子他出了宫永远也回不来的消息,实在让他们也都开心了一把。

小芹子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翊坤宫的首领太监,从前巴结过孔阳的人,也开始巴结起小芹子来了。

只是小芹子本来就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两年跟在莼兮身边久了,更明白哪些人可以多亲近,哪些人必须要疏远。这一点,莼兮很是满意的,一点儿也没有枉费她的教导。

这件事情,虽然引起了一些小骚动,可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是各宫娘娘们的事情,几天过去,也就被人给淡忘了。

而安排杜若和莼兮会面的事情,也终于在半个月后,顺利的找到了时机。

瑾瑜依赖杜若是无疑的,她几乎事事都会同她商量一下,既然如此那莼兮见杜若也是有必要的了。

这日也正巧,瑾瑜被玄烨宣到乾清宫侍寝,而杜若终于得了机会偷偷来到约定好的假山后。

莼兮与沐卉早已经等候多时,拂儿则留在乾清宫外看着,以免出了岔子,让瑾瑜找不到人,可就麻烦了。

看见杜若来了,沐卉便暗自走远了一些,四下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给娘娘请安。”杜若走上前来,对着莼兮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不必这般客气,你既然是姐姐的徒弟,自然也就是一家人。这儿也没有外人,无需多礼。”莼兮看见她,显得格外的热络。

其实,这月光之下细细一看,杜若的神态动作与韩姬倒是有几分相似的,不知是不是从前就在韩姬身边学习的缘故。

至少,莼兮现在是很满意杜若的。她得韩姬真传,不仅人长得好看,诗词歌赋,舞蹈音律也都是通晓的。说起来,让她在僖瑾瑜边待着,的确是有些屈才了。

如果当初韩姬没有将她带进宫里,恐怕现在京城里又会多了一个小韩姬的。

“自打你入宫,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说上几句。”莼兮轻叹一声,惋惜的说。她很早就想要再见杜若一面,好好说说话,苦于没有机会。就像她很想与兰馨坐下来说两句,都不能去做一个道理。

不能让她们受到怀疑,更不能让她们遭受困境。

“是奴婢的错,没能找时间来见娘娘一面。”杜若的小脸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秀气,她身材又显得娇小,站在莼兮身边显得格外的娇柔细小。

她身上穿着的宫女服饰虽然简单大方,穿在她的身上却多了几分精致,或许是因为这张小脸的缘故。眉眼之间,都透着一丝灵气。即便是这样的打扮,也是格外出众的美人儿。

“怨不得你。”莼兮摆了摆手,温柔的问她:“这几年辛苦你了。先是在佟贵妃身边,又去辛者库受了些苦难,这下又在僖嫔身边待了一年。”

“娘娘,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杜若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她低声说:“在奴婢进宫之前,就想过这些问题。奴婢所遇见的事情,比之曾经设想过的,要好得多。只是,奴婢自打进宫,竟然没能帮娘娘办好一件差事,这便是奴婢的罪过,还望娘娘恕罪。”

说完,杜若便往地上一跪,莼兮一惊,摇了摇头略带难过的将她扶了起来,温声说道:“你一直留在僖嫔身边,且得到了她的信任,就已经是很好的交代了。僖嫔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能获得她的信任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现在她对你的态度,已经拿你当她的亲信。”

杜若没有接过话来,她安静的看着莼兮。心里一直以来的顾虑和担心都打消了。

其实在拂儿来说莼兮要见她的时候,杜若就已经打消了所有的疑虑。长久以来在瑾瑜身边,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们一直没有联系固然是好的。可毕竟时间长了,这一年来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这,可就让人担心了。杜若也会害怕莼兮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更害怕自己在这宫中孤苦无依。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她的任务还很重。

如今,一切也都恢复如初了。她便可以大着胆子去做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

“娘娘,有一件事情,奴婢还得先道个歉。”既然已经认定了,那便是要和盘托出的更好。

“没事儿,你说。”莼兮微微一惊,却也似乎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在百日宴当晚,僖嫔曾经派人制造恐慌,想吓唬娘娘。这些,其实是奴婢的主意。当时也怕真的吓到了您和师傅,奴婢派去的人都并不利索。还望娘娘,宽恕奴婢这胆大妄为的做法。”杜若如实的说完,莼兮满意的笑了。

其实,那天晚上根本没有真的受到什么惊吓。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听上去的确很怪异,但当时也心中有数,是有人在故意捣乱。除了给她添堵,想必还有别的原由。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回事杜若的主意,事情也就变得更有意思起来,莼兮示意她继续说。

杜若便道:“在僖嫔吐露,想要利用当年安嫔和穆贵人的死,来挑起娘娘与敬嫔的争斗之时。奴婢便为僖嫔出个这么个主意。”

“僖嫔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要利用本宫来对付敬嫔?”莼兮很是不解。在表面上,瑾瑜与王恬如的关系还算是融洽的,只是现在怎么就突然要闹开了呢?

“娘娘,在五阿哥百日宴之前,兰贵人又诞下一位小阿哥了。”杜若提醒道。

莼兮这才惊觉,原来又是为了争夺孩子。

兰馨虽然接连诞下两位小阿哥,可毕竟位份只在贵人,并非是一宫主位。依旧没有抚养皇子的权利,亲生的又能如何呢。

之前所生的四阿哥,如今日日被佟若飞小心呵护着,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现在又生了一个,她们必然会趁着兰馨的位份没有晋升之前,将孩子夺到自己手中。

兰馨如今明面上是佟若飞的人,她的孩子自然也会交给与佟若飞交好的人抚养。赢面最大的,自然就是王恬如了。

入宫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又颇得太后的喜爱,佟若飞的信任。把孩子要到自己身边,自然轻而易举。可这样一来,瑾瑜可就彻底的被压制下去了。

难怪她会如此的心急,迫不及待的想要利用莼兮来除掉王恬如。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有事情一出,一闹。孩子自然就没有王恬如的份儿了,果然好算盘。

莼兮笑了,她看着杜若又问:“这么说来,也是你让僖嫔假借着裕亲王那位庶福晋的手,将事情转到了本宫耳朵里了?”

“依着娘娘的聪慧,必定能猜到是有人从中作鬼。”说完,杜若又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这样也就有机会可以见到您了。

莼兮很满意现在的局面,至少杜若这两招很是受用。先来个打草惊蛇,再假借他人之手,将事情告知于她,让她生疑,同时也有所防备。

“那僖嫔现在想要做什么?或者,她还在等什么?”莼兮问,也总算问道了今天最想要问的事情上。

“僖嫔的愿望很简单,同样也很难达成。她也就是在等机会,也同时在等娘娘你的作为。”杜若又说:“可这些天,娘娘一直按兵不动,她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再加上您宫里的那个孔阳死了,她似乎对这事儿颇为介意。奴婢虽不知究竟为何,只是猜想那孔阳或许是她安排在娘娘身边的人。”

“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人都没了,也就没关系了。”莼兮扬了扬嘴角,想起孔阳的事情。看来,这效果还是有的。既然瑾瑜还是介意孔阳的生死,那必然在孔阳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奴婢明白了。”杜若也不再多问,心中已然有数。

话说到这儿,莼兮也一直笑脸盈盈。她今晚的确是很开心,杜若的确是个好帮手。

既然瑾瑜一心想要夺取兰馨的第二个孩子,那总是要给她尝点儿苦头才是。

莼兮看着站在月色中的杜若,小声的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告诉本宫,你为什么会进宫?”

莼兮知道,纵然是身为韩姬的徒弟被带着入宫的,可从一开始在佟若飞那里,杜若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宫女的身份。

佟若飞也不会放任着这么好的苗子,在自己宫里给自己做些粗使的活计。

如果当初韩姬没有被佟若飞识破,那今日的杜若也就不会是在瑾瑜身边的这个杜若了。

她的作用,可不在此。也实在是可惜了这几年的光阴,也让她受了些磨难。不过,如今的局面,也是很不错的,至少莼兮已经想到了一件让所有事情都回归原位的方法。

莼兮现在要确定的,就是杜若她自己。一直没有过问,也没有机会过问。如今,也是该理理清楚,她也好有更好的打算。

刚刚在心里萌生的那个计划,就等着眼前这个姑娘来实现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杜若(二) 杜若沉默了,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此刻已经是苍白一片。眼里含着泪花,她极力的忍着,让自己别哭。

她为什么进宫?是啊,进宫这么久了,她每天都会问自己的一句话,就是她为什么要进宫。

支撑着她,让她不管是在佟若飞身边,还是瑾瑜身边,又或者是辛者库那样的地方,都是同一个理由啊。

她入宫,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真相,还有一个失踪了几年的人。

那个人究竟在哪里,她没有一点儿消息,所以,她只能冒险入宫,进入这个是非之地。

莼兮看她这个样子,本想说算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人总是有自己的苦衷的,而她何苦要为难人家将心里的苦说出来呢。

还没等莼兮说话,就听见杜若略微哽咽的声音:“娘娘,其实咱们很多年前就见过的。”

她这样一句话,说的莼兮倍感莫名。很多年前?怎么会见过的?照理来说,杜若这样的姑娘,她见过不可能会忘记的啊,更何况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娘娘可还记得一个叫诗音的人。”杜若含泪看着莼兮,满满的都是期待。

莼兮努力的回想,她在盛京的时候一定是没有见过她的,杜若也不可能是盛京的人。那便只能是在宫里或进宫以前。进宫之前,一路上莼兮也自在韩姬的归闲楼住过一段时间,杜若又是韩姬的徒弟,那这样一来唯一见过的地方应该就是归闲楼了。

可是归闲楼里的姑娘可不少,她尽管待了一段时间,却还是分不清楚的。

如今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有一个叫做诗音的女孩儿。可她的样子与现在的杜若并不像啊。

那个诗音身材很胖,皮肤黝黑还满脸的斑点,时常在厨房偷吃东西,有一回正好被她撞见过。

没错,她是撞见过。那时候诗音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咀嚼,看见有人来了,吓得直往下咽,结果差点儿自己被噎死了,幸好沐卉手快,将她喉咙里的东西拍了出来,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娘娘想起来了?”看见莼兮脸上的狐疑的表情,杜若知道她一定回想起来了。她便接着说:“当时也多亏了沐姐姐,不然奴婢这条命恐怕早就没有了。”

“可是你……”莼兮大量着她的全身,这与从前真的完全不同。

“是师傅帮我的,她不仅仅只是教会我歌舞音律,她还教会我如何变成一个人人欣赏的女人。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真的脱胎换骨了。是不是完全没有从前的影子了呢。”

莼兮点头,的确是很不一样。虽然一直都知道韩姬对于美容养颜这件事情很上心,也有自己独特的做法。但今日看见杜若,莼兮又不禁要赞叹一声,太不可思议了。

“五年前,准确来说已经快有六年的时间了。在娘娘入宫之前,宫里宫外曾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杜若开始回忆起那一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仁孝皇后难产,诞下太子之后便撒手离开了。皇上伤心,太皇太后惋惜,后宫上下无不觉得难过。

而因为仁孝皇后难产的事情,也牵连了很多的人。虽说,没有怪罪下来,但事实上,暗地里被处置的人,并不少。

而杜若,便是那里面其中之一的家人。

杜若有一个比她大八岁的姐姐诗语,因为从小父母双亡,为了养活妹妹,诗语很早就进了宫。不管宫里的生活如何,当了宫女有了例钱,终于可以让妹妹过得好一点。

诗语也十分幸运,刚入宫不久,就因为样貌秀丽而被选入了刚刚册封为后的仁孝皇后宫里。虽然只是个在院子里打扫的小宫女,可吃穿用度,每个月的赏钱都比别的宫里来的多。

机缘巧合之下,诗语得到了仁孝皇后的赏识,便开始进入内殿里侍候。久而久之,她成了仁孝皇后最宠幸的宫女。

但她从没有想过,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仁孝皇后怀孕,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皇后日日愁眉苦脸,心中为琐事烦心。

到了临产的当时,竟然还因为难产而血崩,最终离开了人世。

可因为仁孝皇后的离世,诗语也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甚至连当时究竟还发生过什么,都因为她的失踪成为了一个谜团。

与此同时,失去了姐姐的养护的杜若,也仅仅只勉强过活了一个月。之后的日子,她便彻底成为了孤儿,成为了乞丐。她开始在大街上为了一个馒头跟自己大好几岁的人打架,尽管浑身是伤,她都没有松开过争夺馒头的手。

索性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她被韩姬带回去了。也是从那一天起,她害怕自己会过上没有食物的日子。所以,一有机会便偷吃东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虽然她还小,可也想要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突然失踪,为何会抛下她不管。在不必担心自己温饱问题以后,她遇见了莼兮。一个即将选入宫的秀女。

杜若去求过韩姬,想要随莼兮一起进宫,去寻找自己的姐姐。

但韩姬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并不足以保护你自己。”

是啊,那时候的杜若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什么都还不太明白,如何要在深宫里存活,如何去寻找自己失踪了的姐姐。

从那以后,不管韩姬给予她怎样的磨难,她都照列完成了。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足以保护自己,保护别人,这样她才能够在深宫中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韩姬的苦心教导下,她如愿的成为了韩姬最出色的徒弟,机会也随之来临了。

恭亲王邀请韩姬入宫受棋,而韩姬入宫之后,也找到了机会将她送入了宫中,且是在佟若飞身边。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敢做,却又什么都想要做,但她始终记得韩姬说过的一个字:忍。

在她从辛者库里出来,在瑾瑜身边的时候,杜若是开心的。

她知道瑾瑜曾经是仁孝皇后的亲信,她渴望可以从瑾瑜的嘴里知道些什么。所以,她更加的有耐心,也更加的努力,去换取瑾瑜对自己的信任。

漫长的宫中岁月,对于杜若来说,是一场磨难,也只是她慢慢路上的冰山一角。

莼兮听完杜若的故事也陷入了沉思,她从不知道在这个姑娘身上还发生着这样的故事。她想过千万种答案,却从没想过,杜若是为了寻找一个没什么希望的真相而进宫。

扪心自问,她自己可能做到这些呢?

韩姬的一个忍字,让她熬到了现在,她心中对姐姐的念想,苦苦支撑到如今。

她有些动摇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是否对她来说并不算一个好的开始。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毕竟杜若不是兰馨,她也更懂得自己的目标。她的野心也不会让她止步,而停滞不前。

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莼兮才终于开了口:“有一个机会,看你能不能好好的把握了。”

杜若抹去眼角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换了一副极其认真的姿态看着莼兮。

在她的眼里,莼兮看到了希望。

或许,这宫里的争斗从来都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而存在的。当年仁孝皇后的事情,不仅是她甚至是玄烨都曾经有过怀疑,却一直都没有结果。

或许,杜若会是一个不一样的起点。她带着目的而来,那一定会有所收获才是。

既然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路上,那么她们更应该携手共同进退。

“明天会发生一些事情,到时候便是你的机会……”莼兮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杜若,看见她听得非常的仔细,莼兮的心忽然更加难受了。

见对方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杜若忙出言安慰:“娘娘放心,在奴婢进宫之前,就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当初,佟贵妃会任由师傅带我进宫,不也存着这样的目的嘛。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这几年在宫里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娘娘不必担忧,不管奴婢处于怎样的位置,都与娘娘同一条心。奴婢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替师父好好的保护你。奴婢还盼望着与娘娘一起,找出当年的真相。找出这些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的真相。”

莼兮轻轻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叮嘱:“一切小心,这事儿也别自己提出。要等僖嫔自己提出来,更别拒绝,又不能不拒绝。明白了么?”

杜若微微的点着头,莼兮抱着她,心中感念颇深。她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那一晚,她与兰馨的那一幕。她的心里有些害怕,害怕杜若会变成下一个不幸。

目送杜若的离开,沐卉也扶着莼兮往回走。

“娘娘,杜若姑娘是否依旧可信呢?”沐卉轻声的问她,这是她们来之前,最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如果她不可信了,那这宫里便没有人可以相信了。”莼兮忽然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晚,只在天空挂着一轮明月,这或许就是她们的希望。

章节目录 第4章 好戏(一) 在紫禁城里,任何一个消息都飞快的传递着,上午刚刚发生的事情,下午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莼兮站在御花园的一棵桃树下,看着花瓣飞扬飘落,听着四周的议论之声。回想起今天早晨的事情,她笑意渐浓。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们那个样子了,真的是很过瘾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莼兮就被沐卉从睡梦中叫醒。也许是昨晚与杜若的一番话,让她睡的很是安心,一夜好眠。

“今日,得要好好的打扮一番。”莼兮小声的叮嘱,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身后,小芹子拿着木梳为她理清已经睡乱的长发,动作轻柔无比。沐卉站在巨大的衣柜前,仔细的挑选着今日莼兮要出门的衣裳。拂儿已经领着几个小宫女在帘子外面为她摆好了早膳。

拂儿竟是最先做完手头的事情,她掀开帘子进来,看见沐卉依旧在为手中的两件衣裳犯难,不知该选哪一件。

莼兮在想着事情,自然没有理会方才沐卉的几声问候。拂儿见状,立刻指着那件蜜蜡黄折枝牡丹花圆领的袍子说:“这件最合适,百花齐放牡丹称王。今天,也该好好的压一压那些人的气焰了。既然是要去看戏的,自然得穿的更合适些。”

将袍子捧到莼兮眼前时,对方只是看了几眼,并没有说话。她伸手取了妆台里,一对赤金红宝石的蝴蝶簪子递给了身后的小芹子,又递过去一串精致的琉璃水珠流苏。

用了早膳,又换好了衣裳,莼兮这才摇曳着碎步往外走。

刚出了前殿的门,便看见已经久侯在外的淳吟。淳吟见了她,愣了一下才含着笑走了过来:“今日姐姐的打扮与往日不同呢。”

莼兮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搭着沐卉的手往前走,淳吟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莼兮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袍子,今日的确是与往日不一样。至少这样的花色,她以前是看都不会看的。她并不喜欢牡丹,即便是万花之王,富贵不已,到底是不适合她的。

自打这件袍子送来以后,莼兮从未穿过,今日刚好也合她的心意,是个不错的时间,穿出来让人家也看一看。

袍子是蜀锦做的,上面绣的牡丹也是双面绣,做工考究,图案栩栩如生。

路过坤宁宫的时候,莼兮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这偌大的宫殿,紧锁的宫门,想起昨晚杜若说起的事情。她从未见过仁孝皇后,可不知为何,站在这里竟然有一种悲凉的感受。

不知究竟是因为曾经那个与她并肩作战的孝昭皇后,还是因为那个陌生的仁孝皇后。两位皇后都曾经在这坤宁宫中度过人生的最后一程,她们曾经被尊重,如今是否已经被人遗忘。

可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依旧有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面去。

淳吟看着莼兮站立不动,开始有些不安了。不知究竟是莼兮身上这件牡丹样式的袍子,还是她现在在坤宁宫前的沉思。淳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莼兮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她也已经开始觊觎后位了吗?

诞下了皇子,又深得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宠爱,那就是她与佟若飞争夺后位最好的筹码。

“姐姐。”淳吟小声的叫了她一声,盼望着她能给予自己一丝的回应,她或许能揣测出她今天的用意。

许是被莼兮这一声给唤醒,莼兮“嗯”了一声,便又挪动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承乾宫里,早已经到了的嫔妃们被莼兮的出现给惊住了。或者,是被她的这一身打扮给惊住了,每个人都在心中猜测起来,却又都不敢出声。

佟若飞脸色一变,灰着脸接受了莼兮的请安,忍着一肚子的火,看着她优雅的坐在了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上。

一眼望过去,其实每个人都穿的花枝招展。毕竟已经到了春夏交替的时节,这个季节最是令人喜欢的。连着数日,阳光也都不错,暖洋洋的照耀着,自然想着一会儿散了要约着人去御花园等地方走一走。

莼兮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异样眼光中从容的品茶,动作优雅而不失大方。

她身上这一件虽然比不上佟若飞那一件金色镶边的百蝶穿花的长袍,可做工的考究,以及那袍子上栩栩如生的牡丹,已经将雍容华贵的佟若飞给比了下去。

几乎可以从指缝中看见佟若飞正用那一双戴着金丝护甲的手,捏紧了又松开,满脸的隐忍还有不可思议的眼神。

许是等到人都到齐了,这才听见佟若飞的声音:“今日……”她絮絮叨叨的讲着,底下坐着的人或认真的听,或心不在焉的依旧将目光停留在莼兮的身上。

突然,席间传来了一个不适宜的声音。一声声的干呕,让所有人都侧目看了过去。

戴佳香菱掩着嘴,一脸的娇羞与歉意:“真是对不住,近日来身子有些不适。”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说开了,完全忘记了刚才佟若飞在说些什么。莼兮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看好戏。

“这可是有喜的征兆?”也不知是哪一个开口,将所有人的疑惑说了出来。

戴佳香菱故作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含泪的一双眼眨巴着,真是我见犹怜。

莼兮身后的拂儿都忍不住了偷偷的回身掩嘴笑了,沐卉拦了她好几回才勉强忍住了。

“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佟若飞冰冷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的猜测在这一刻已经得到了证实一样,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沮丧。

一会儿陆文翰就从大门进来了,看见他的那一刻,佟若飞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莼兮。

那双一直不安的手,此时完全的紧握。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原来,她是故意让戴佳香菱当着所有人的面干呕。她想要的,就是陆文翰一声恭喜,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一句肯定的话,无疑就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更是告诉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她莼兮身边的人,才有资格才有这样的好运气。

果然,陆文翰在诊完脉,就躬身对着戴佳香菱行了个礼:“恭喜小主,小主大喜。”

戴佳香菱一脸的不可置信,却是难掩喜悦的问:“真的有了?”

等到陆文翰的再一次确认,戴佳香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在所有人的惊讶与沉默里,莼兮站起了身,她走到戴佳香菱身边,眼神却看着佟若飞:“看来得要恭喜香菱了,短短时日就已经为皇上孕育子嗣了,真是好福气。”

莼兮一开口,不管在场的人是愿意不愿意,都开始叽叽喳喳的祝福起来。

隔着好几个人,莼兮与佟若飞四目相对。她嫣然一笑,对方却已经怒火中烧。

借着她的地方,做着如此难以令人忍受的事情,佟若飞除了让自己冷静一点,别无他法。

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的想要将莼兮与戴佳香菱赶出门去。不过怀孕而已,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莼兮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胜利,她走到云月的身边坐下,小声的说:“姐姐,咱们计划好的事情,该要有个开始了。”

云妃虽然没能完全明白莼兮的意思,却也已经看出了她的用意。

从莼兮今天进门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当时也拿不定究竟会出什么事儿。如今看来,也真的是喜事一桩。

以前,还曾经怀疑过戴佳香菱对她们的真诚,现在也不必担忧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众人眼里的一根刺。她如今想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和孩子,就不可以有别的心思。

云月在心里为莼兮赞了一声,今日这场戏,真的是好极了。

想必出了承乾宫的大门,一会儿翊坤宫的大门就该变得拥挤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们此时更需要的是那个可以给自己机会的人,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莫大荣耀与好处的人。

云月看向了佟若飞,冲着她浅浅的一笑。有了一个好的开始,那接下的事情,也就并不难了。

“下午还有一场好戏呢,姐姐可别先走了哟。”莼兮伏在云月的耳边小声的说,这个样子加上脸上的笑容,更令四周的人都觉得不舒服。

有喜的人明明是戴佳香菱,可此时最开心的莫过于莼兮了。

她们心里有了更多的猜测,猜测莼兮今日这身袍子,猜测今后莼兮的身份地位。

最先想明白的还是淳吟,她也从位子上起身,走到莼兮身边:“也要恭喜姐姐了。”

“恭喜本宫什么?”莼兮笑着看她。

“姐姐又得了一位好帮手。”淳吟也跟着笑,她心里明白,在宫里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

她怨恨自己没有运气诞下一个男孩儿,此时也漠然的希望,戴佳香菱的肚子里不会是一个男孩儿。

心里虽然不满莼兮的幸运与得到的一切,但她却很明白,现在的她离不开莼兮。如果莼兮放弃了自己,真的一心扶持那个戴佳香菱,那么她将成为宫里无人记起的女人。即便是记得,也只会是身为皇帝宠妃的妹妹,这一个头衔。

章节目录 第5章 好戏(二)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树枝上,树下点点的光芒因飞落的桃花而更显得明媚。

站在树荫下的莼兮微笑的看着漫步走来的云月,动作之优雅,眼神中都含着笑意。

“不是说还有好戏瞧得么。”走到莼兮的身边,四处看了看却并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满脸的疑惑。

莼兮的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她安慰说:“姐姐莫着急,快要上演了呢。”

莼兮今日的心情颇好,早晨在承乾宫里,搅了佟若飞的议事,心中畅快得很。四周的议论声音渐渐的小了,许是宫女们忙别的去了,许是这满园的花朵不再吸引人观看。

声音小了,人却并没有少了几个,似乎都不太明白莼兮站在桃花树下,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本以为看见云月来了,两人会相谈甚欢,会找个亭子坐下来歇歇的。可她们就那么站在树下,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偶尔有那么几个字,也是听不清的。

拂儿上前了两步,在莼兮耳边轻声的说:“人来了。”

莼兮依旧含笑看着同一个地方,不一会儿就看见一抹浅绿色的身影,来的是董心蕊。

许是也瞧见了莼兮,想绕道去别的地方,却被莼兮给拦住了:“端嫔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这片桃花还开的很妙的,听说姐姐最喜欢桃花了,怎的不过来瞧一瞧。”

董心蕊停下将要转身的动作,有些惊奇的看向莼兮,不明白她怎么会开口喊住自己。往日自己不找她的麻烦,人家可是连理都不想理的。今日反而如此的热络,是为何意?想一想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奇怪的莼兮,董心蕊也就没再多想,只是对方那一身的精致袍子,实在是有些碍眼的。

董心蕊素来不是个会拐弯的人,直来直去的,也不像是别的娘娘们,见了今早上的情景,会与莼兮多搭讪几句话,熟悉熟悉也是好的。可她偏偏打从心眼里不喜欢莼兮,自然不想要巴结。但此时,在她的耳朵里听着莼兮的话,只当是人家要挑刺。不甘示弱的就走了过去,嘴里还不忘说:“桃花好看,总有更美的的东西给挡住。本宫本就眼拙,自然没能看清。”

莼兮掩嘴笑了,没想要与她斗嘴,自然不会再接过话茬子。

只是董心蕊的确是眼拙了,方才匆匆一瞥只看见莼兮站在这里,此时走近了方才看清,原来莼兮身边还站着云月。

毕竟位份摆在那里董心蕊不敢造次,快步上前请安:“云妃娘娘万福金安。”

云月还没弄得明白,随口叫起,便看向了莼兮。对方给了她一个等一等的眼神,云月便不再去问。

本来走过来是想要与莼兮斗嘴的,想把心中的不满讲出来,更想要灭了莼兮如此嚣张的气焰。哪知偏偏有云月在场,又不敢多话。这一请了安,起了身,可就尴尬了起来。走也不合适,不走待着更不合适。

人家两人在这儿待着,不说话都不尴尬,她这一来说不说都尴尬得很。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开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侧身一看,脸上原本就不太高兴的浅笑,此时已经全不存在。

这可不是早上出尽了风头的戴佳香菱么,想一想也真的是好运气。这一个多月以来,皇上除了招莼兮侍寝,也就招了她那么几回。比起自己连皇上的人都见不到的,不知好多多少倍。

戴佳香菱满脸的笑容,走到莼兮身前,正想要行礼,立刻被扶了起来:“如今有着身子,不必多礼了。”

扶她的是云月,说话的口吻也极尽温柔,这让一旁的董心蕊很不是滋味。

果然,人家对自己人要好得多了。自个儿刚刚请安,连个宫女都不曾上前来扶的。

“这会子不在屋里小睡,怎么出来了。”莼兮眼睛是看着戴佳香菱,可实际上瞄的是董心蕊。

“嫔妾刚刚醒了,就想着走动走动,太医也说多走动,对身子好些。”戴佳香菱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针,字字扎在了董心蕊的耳朵里。

她也曾经有个一个孩子的,可还来不及长大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她心里好生羡慕这些可以当额娘的人。心中泛酸,眼角也湿了。

莼兮瞧着嘴角一扬又说:“是呢,老在床上躺着也不合适,是该适当的走走。今天天气也很好,满园的花开的也好,不妨一起转转吧。”

董心蕊听了,想着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走开了,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又听见莼兮的声音:“端嫔姐姐也一块儿吧。”

还想着拒绝,又听见云月附和了一句:“是啊,端嫔也跟着一起走走吧。”

这下子,董心蕊也没机会说不了,满脸的委屈却又说不出口。

跟在她们身后,一直听着莼兮与戴佳香菱在谈论孩子的事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哪想刚走了一段路,前面的几个人就停住了,抬眼望去,只见瑾瑜正坐在亭子里画画。

“哟,瞧着僖嫔姐姐的兴致也是不错呢。”莼兮的声音里满是笑意,瑾瑜一抬头看见亭子外面的人群,忍不住皱了皱眉。

又看见莼兮身边的戴佳香菱,心里更不舒服。往后了一看,董心蕊竟然也跟在后边儿,一瞬间就没了兴致,扔了笔走出了亭子,对着云月行了礼,请了安就要走。莼兮哪里肯答应,开口拦下:“僖嫔姐姐别着急啊,咱们正讨论着事情呢,不如僖嫔姐姐也给个意见。”

瑾瑜一愣,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想要婉拒,就听戴佳香菱说:“是啊,娘娘。方才嫔妾与几位娘娘正讨论着护胎的事情,也不知道僖嫔娘娘可有什么妙法么?”

瑾瑜有些怒气,她们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她连孩子都没怀过,如何会有什么妙法。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戴佳香菱还是个孕妇,她不能发怒。若是戴佳香菱一会儿说哪里不舒服,岂不是要怪罪在自己身上。

“本宫哪里有什么法子呀,倒是端嫔应该有办法的。”瑾瑜强忍着怒火,想要拉出董心蕊来解围。

董心蕊心里本来就很憋屈,此时一听又提到了自己,更是不满,没好气的说:“本宫也不知道。”

“也对。”戴佳香菱点了点头,又有些委屈的说:“看来,还是得多问问太医才是。”

莼兮见状忙又说:“僖嫔姐姐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香菱你也真是的,问了不该问的人。”

“是啊,香菱知错了。”戴佳香菱忙低头认错。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还是咱们贵妃娘娘有福,如今这四阿哥在她身边可是养的很好的。也不必像咱们一样,受了十月怀胎之苦。”莼兮话锋一转扯出了佟若飞,一左一右的看了董心蕊和瑾瑜一眼,见两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继续说:“兰馨到底还是翊坤宫里出去的呢,能得此福气,有佟贵妃帮着她教养四阿哥,也真的好福气。”

“妹妹说得即是。”还是瑾瑜最先反应过来:“只是也难为了妹妹你,放着兰贵人那么好的人儿不要,非要将她赶走。”

“本宫身边可留不起那样的人。”莼兮笑了。

瑾瑜也跟着笑,她看向戴佳香菱,好言提醒道:“瞧瞧,听听。你可也要当心了,说不定哪一天人家也不想要你了呢。”

“娘娘需要嫔妾,嫔妾随时都在。娘娘若是不需要了,那嫔妾自然不会埋怨。”戴佳香菱也不被瑾瑜三言两语的挑唆。

莼兮满意极了,还想着要称赞她几句,就又听瑾瑜说:“也对。或许等你肚子里的这个生了,也就没什么用了。到时候,恐怕的要送到敬嫔手里养着。宜嫔妹妹,岂不是做了亏本的买卖,那岂能还有你的用武之地?”

“哪能呢。”云月笑:“本宫膝下也无子嗣,瞧着几位小阿哥很是惹人爱的,早就想有机会能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既然急不来的,戴佳常在的孩子也必须要交给嫔位以上的人教养,本宫自然当仁不让。”

瑾瑜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她早上听见戴佳香菱有孕之事,起先还不高兴,后来一回宫,杜若便说那个孩子生下来也是会交给王恬如抚养的。那样,王恬如便不会再去夺取六阿哥的抚养权。这样一来,她的机会可就大得多了。

可今日这样一说,岂不是又没有机会了?瑾瑜又看向董心蕊,见她同样的若有所思,心中更加的慌乱了。

董心蕊也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她们身后的,又一直在讨论着孩子的事情,难免会不动容。莼兮又提出了佟若飞养育四阿哥一事,必然也提醒了董心蕊,以她的位份也可以抚养宫中品级较低的人的子女。而如今,也就六阿哥最为合适。

如此一来,自己的对手不是又多了一人吗?

谁不想膝下有个孩子,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都有可能母凭子贵。何况民间还曾有句俗话:生儿不及养儿大。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在宫里谁养大的才算是赢家啊。

章节目录 第6章 好戏(三) 莼兮看着瑾瑜表情的变化,心中大喜。看来此时的瑾瑜,心里一定很是焦乱。

戴佳香菱也瞧着气氛不对,火上浇油的说:“多谢娘娘为嫔妾与孩子考虑,嫔妾的孩子能有娘娘这样的人抚养,实在是奴婢与他的福气。”

瑾瑜虽然心中有火,但表面上还是极为平静的。她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那可得要先恭喜娘娘了。臣妾觉得这太阳太大,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董心蕊一听,也忙说:“那臣妾也先退下了。”

瑾瑜与董心蕊一前一后的走了,莼兮大笑出声,走到亭子里,看着桌上瑾瑜没有画完的那一幅画。

这满园春色只画了一个开头,即便是这样,莼兮也还是觉得这画工不错。

虽然没有韩姬的画有灵性,但瑾瑜的画工也算得上是上层的了。早就听闻瑾瑜画工一流,却从没见过。今日虽然只瞧见这残缺不全的一角,莼兮在心里也已经大为赞叹了。

“看来娘娘的计划可以顺利的进行了。”戴佳香菱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虽然计划中她只知道某一部分,可心里还是充满了期望。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争夺一席之地,那就要抓住每一个希望。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在莼兮身上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光明。

莼兮点了点头,云月却说:“你也不必将本宫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孩子的事情,本宫都会按着你的心意,并不强求。方才那些话都是说给僖嫔听的,也不必当真。”

“嫔妾谢过娘娘。”戴佳香菱心中感动,她说:“可是,嫔妾也是真心想要将孩子交给娘娘抚养的。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既然嫔妾没有能力好好的抚养他,能为他寻找一个好额娘也算是嫔妾对他的一番苦心了。何况在娘娘身边待着,嫔妾也还是可以时常与孩子见面的不是。”

云月觉得她这一番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她一直以来并不喜欢后宫的这些争夺。可现在她为了自己死去的姐姐,必去面对一切。至于孩子的事情,她虽然喜欢,却也没有到非要有的地步。但每个女人,都会有慈母之心。她又怎能拒绝一个做母亲的机会呢。

“本宫会好好照顾他的。”云月眼中含泪。

戴佳香菱说:“那嫔妾也先谢过娘娘,出来也这么久了,身子有些乏力,恕嫔妾不能继续陪着两位娘娘,的要先回去了。”

云月点头应允,戴佳香菱确实是个伶俐的人,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拖沓,也懂得看准时机,什么时候需要她,什么时候她必须要在场。

戴佳香菱走远了,莼兮与云月坐了下来。

“莼儿究竟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她们去争夺兰贵人的那个孩子吗?”云月心中依然有些疑惑,虽然刚刚的这一出戏,看得还算是过瘾,可心中仍是有些难以接受莼兮的用意。

“争不争,怎么争,能否成功还都得看她们自己。更何况,没有人争,如何能显示出六阿哥的身份地位呢。要知道这香饽饽总是有人争抢的嘛。”莼兮笑着说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孝昭皇后三年孝期就满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姐姐还不明白吗?”

“对啊。”云月点点头经过莼兮这一提醒,她也会意了:“再过一年,没有意外必然会有一场册封。三年孝期,不会封妃封嫔,这也是皇上觉得有愧你的。兰贵人接连生了两位阿哥,必然也在册封的名单里。到时候,孩子便可以由她自己抚养了。只是,这一年的时间啊,兰贵人哪里能等到一年啊。若她们在这一年里向皇上讨要六阿哥的抚养权,岂不是也没用了。想一想,这么短的时间,连着两个孩子都不能陪在身边,好可怜啊。”

“连姐姐都觉得短时间里两位小阿哥都交给别人抚养是一件残忍的事情,那皇上甚至是老祖宗,又怎么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她们呢?”莼兮说道,手指划过画上空白的地方。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她又怎么敢安排这一出好戏呢。她不会再让兰馨身临险境,更不会让她再尝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就连四阿哥,她也总有一天要从佟若飞身边夺回来的。那些不属于她们的东西,就不能永远的放在敌人身边,否则总有一天会殃及自己。不把四阿哥夺回来,佟若飞也就多了一个筹码,那样不利的状况,可不是她乐见的。

“可这样一来,你今日安排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让她们彼此争夺吗?可端嫔完全没有这样的心计与实力啊,僖嫔虽然有脑子,也不及敬嫔在太后耳边的三言两语吧。”云月依旧没能完全想明白,她更加疑惑了。莼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咱们能想明白的事情,僖嫔也总会想明白的。既然没什么胜算,不能去动六阿哥的心思。依着僖嫔的脑子,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更何况,如果在明年册封之前,身边有个阿哥或者格格,才更有可能封妃不是吗?毕竟这后宫里的规矩还是有的,明年能封妃的人可就那么几个,僖嫔会不着急么。”莼兮指尖的护甲划过画上的每一寸,仿佛是在抚摸瑾瑜身上的每一寸,轻柔却又带着尖锐。

“如果她无法得到六阿哥,那便只能自己博一把了。”云月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可一说完,就觉得不对劲:“这么多年她的肚子都没有希望,还能在一年里生出个孩子来?何况皇上如今并不怎么宠幸于她,一个月里就那么一两回。哪里就能那么好的运气,得偿所愿呢。”

“是啊,那样一来,她就得要找帮手不是吗?今儿我也给了她一个很好的例子呀。”莼兮又说。

云月蹙眉:“据本宫所知,僖嫔身边没有什么要好的人啊。再说,经你今天早晨这么一闹,宫里的人都想着要巴结你。想有机会成为下一个戴佳香菱的不少,她们去找你或者找佟贵妃都更有可能成功,找僖嫔能有什么用?”

“那些人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身边有更好的选择。”莼兮执笔在僖嫔留下的宣纸上继续画着,似乎想要帮着她把这幅没有画完的春色给填补好。

云月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想到究竟哪一个是莼兮口中的更好的选择。莼兮顾着画画,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旁的拂儿却开了口提醒说:“娘娘可还记得一年前僖嫔从辛者库带回来的那个宫女吗?”

“可那不是咱们的人吗?”云月脱口而出,一说完就瞬间明白了。原来莼兮打的如此算盘:“你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选择那个宫女?”

“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杜若是她现在最信任的人,又长的好看,现在也只有杜若才是她的目的最有可能达成的重要关键。”拂儿一边为出席研磨又继续解释。但莼兮最开始有了这个计划的时候,拂儿可是最为兴奋的。

“看来莼儿的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了。”云妃终于笑了,今日这场戏也总算明白了它最精彩的部分。这一步棋,下的果然很是精彩啊。

莼兮停笔转头看着云妃说:“倒也算不上全盘的计划。毕竟咱们一直在等待机会,一再的耽搁错过,也一直处于被动。人嘛,有时候主动一点结果就会有很大的不同。更何况,这件事情也算是僖嫔自己给了我机会,让我清楚的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既然想要利用我,我只能互相利用一下了。”

莼兮的话让云月很是动容,她说的没错,这两年的时光,她们浪费了多少,等待了多少。她们却什么都没有做成,所有的一切都太被动了。

自从孝昭皇后离世,她清楚是有人谋害的时候,就想要去找出真相。可惜,这些人做事实在太过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她们即使在暗处,即使忍辱负重也并没有什么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如今,依然这些人的目的已经摆在了她们的面前,她们自然不能轻易的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接下来,只要等着鱼儿上钩,就可以了。”莼兮将宣纸拿起来放到阳光下,一条活灵活现的鱼就在阳光下出现了。

“她害死了本宫一池子的好鱼,就只能用自己这条大鱼来偿还了。”莼兮随手将手中的画递给了拂儿,叮嘱道:“收好了,这可是个好物件儿,以后哪一天鱼没用了,再取出来吧。”

拂儿接过宣纸,小心的折好收入袖中,又听莼兮说:“云姐姐,今儿既然这么好的天,咱们再接着赏花儿去,这园子里的花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莼兮拉着云妃的手又走出了亭子,拂儿等人远远的跟着,没有人打扰她们的好兴致。

好戏一幕接着一幕,今日这序幕上演了,接下来的还能潦草的结束吗?

章节目录 第7章 上钩 离开了御花园,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的董心蕊,瑾瑜的怒气就再难以消平。

瑾瑜停下脚步来,瞪着董心蕊没好气的质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大道这么宽,我怎么就是跟着你了?”董心蕊颇为不满,刚出门就遇上了莼兮她们,想避都没能避开,这下倒好,又要被瑾瑜多加指责。心中怨念更甚,大声呵斥:“僖嫔,你话别说这么难听,本宫与你同为皇上嫔妃,不论年龄还是资历,你都该尊称本宫一声姐姐。你不说便罢,竟然敢当众责难本宫,你凭什么。”

瑾瑜被她一番话气得不行,也不顾什么形象,冷哼一声就道:“怎么着,端嫔这是要给我摆娘娘的架子么。”

“什么娘娘的架子。”董心蕊横了她一眼,怒道:“僖嫔,你话能不能别说这么难听。率先与我为难的是你不是我,现在倒是反咬我一口来了?”

“我们在这儿争吵有意思么?”瑾瑜灰着脸,冷静了一些,可心中依旧不平:“有本事,你刚才怎么不在宜嫔面前嚷嚷,在我面前摆谱做什么。”

“我也没瞧着你敢在她们面前说什么不是啊。怎么,刚刚被宜嫔的话打击了?入宫多年,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见过,丧气了?不过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同样是宫女出身,当年有不如你得宠的布贵人,如今有一个根本不受人看中的兰贵人。她们都是宫女来着,都不曾蒙受多日恩宠,可偏偏就是她们有过孩子,当了母亲。而你,依旧什么都不是。”端嫔讥笑着,遥想当年的事情,她心中也很多的怨恨。

自己的出身,比起瑾瑜来说不知高出多少。不过就是因为人家是仁孝皇后族中之人,便入了皇后的眼,得了皇上的宠。就算是有宠又怎么样。这紫禁城里,有过皇上恩宠的人不计其数,后宫嫔妃诸多,今日荣宠来日受尽冷落的人多的是。她一个宫女出身的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怎么样。年老色衰是迟早的事情,新人辈出取缔她的人一个又一个。而她,又凭什么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说她的不是。与她同在嫔位,都觉得是莫大的屈辱。

这话一出,瑾瑜实在难以忍受,做势就要一巴掌挥过去,到了半空却又收住了手。

董心蕊看着她的动作,轻笑道:“怎么,说到了你心里的痛处,想打我?僖嫔,你现在既无宜嫔的圣宠,也无子嗣,更没有像仁孝皇后那样的依靠。你现在还凭什么在本宫面前扬手?”

瑾瑜努力的让自己冷静,好半响才低声回击:“我是比不上她们,我什么都没有。可你呢?你又有什么啊?你是怀过孩子,生过一个小格格,那又如何呢?还不是死了么。这么多年了,你又有什么呢?”

董心蕊一下子就毫无还口之力,她怎么会忘了,自己与瑾瑜有什么两样呢。她入宫以来,甚至是连皇上的长久恩宠都不曾有过。那个孩子,命苦的孩子,死了快十年光景。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瑾瑜都快不如了。

见董心蕊不说话了,瑾瑜也不想再继续浪费口舌,她怒气未消,匆匆离去。不想等董心蕊反应过来,找到别的话来侮辱自己。

她心中对莼兮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今天又怎么会被董心蕊这样的人羞辱呢。

两败俱伤的局面,又是使别人看笑话而已。

浑浑噩噩的回到长春宫,就连杜若刚刚奉上的热茶都喝不下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杜若小心的问道,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答案,还是得假装问一问才是。

瑾瑜怒火难平,低声吼道:“难道本宫在这宫里真的就一无是处了吗?”

“娘娘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可是听了旁人的闲言闲语了?”杜若有些纳闷儿,她们的计划就是令瑾瑜动怒,可此时瑾瑜的怒火恐怕与之前预计的要更深啊。

“杜若姐姐,娘娘去御花园里遇上了宜嫔她们……”瑾瑜的贴身侍女冰琴拉过杜若小声的说:“在回来的路上又与端嫔她……”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杜若听得心里沸腾。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些娘娘爱吃的。这儿有我,我劝劝娘娘就是了。”

瑾瑜在外受了气,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东西,但冰琴也是个聪明的,晓得留在这儿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瑾瑜泄愤的人,得了机会立刻就退了出去。

杜若走到瑾瑜身边,小声的说:“娘娘,说到底您还是为了孩子的事情忧心。既然一时半会儿的您无法为皇上孕育子嗣,倒不如找个机会,学佟贵妃一样,将别人的孩子抱来抚养。这养儿可不比生儿好么?”

“本宫倒是想这么办,可如今哪里来的孩子让本宫抱来养着。”瑾瑜眉目紧蹙,实在不知该如何平复心境。

原本的计划都并没有进行,她想要做的一切,盼望的事情好像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

“今早那位戴佳常在不是传了喜讯么,就她的位份自然没有抚养皇子的权利。若她有幸真的生了个小阿哥,那娘娘争取过来教养不就好了。”杜若提醒着,又端来一杯热茶,递给她。

这一次瑾瑜倒是接了过来,听了杜若的话,又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就算真的是个阿哥,恐怕也很难有本宫的份儿了。且不说她是储秀宫里的人,又是因为宜嫔才得了皇上的宠爱。就今儿在御花园里,云妃说的那番话,本宫都是没有机会了的。与云妃争夺孩子的抚养权,那可能性太小了。”

“娘娘也别愁心啊,这事儿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如果那戴佳常在不行,咱们就再等一等,总是有别的孩子的。”杜若又道。

“别的孩子?”瑾瑜目光黯淡,她无力的说:“哪里还能再等下去。如果明年也如同前两年一样,有一次册封大典。这后位,本宫就不去争了。可这妃位,本宫一定要有。宫中嫔位以上的本就不多,可晋封妃位却不比嫔位。荣嫔与惠嫔就不必说了,不仅是宫里的老人,身边又分别有三阿哥和大阿哥。宜嫔更是不必说,就算没有孩子,皇上要晋封她的心也早就有了。反而是本宫、端嫔还有敬嫔。我们三个,才是妃位上的争夺者。本宫膝下没有一二半女,如何能有机会位列四妃。”

“娘娘别这样想啊。”杜若听着瑾瑜的意思,果真如她们之前说猜想的一样。想主动去提,却又因为有莼兮的叮嘱,不敢往那方面说。

瑾瑜一时间沉默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如愿以偿。

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好好想了一遍,想起刚才董心蕊的那些话。突然盯着杜若说:“你来长春宫里也有这么久了,现在好好看一看你,一直在本宫身边做个宫女也实在是可惜了。”

听到瑾瑜这样说,杜若心中大喜,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她说:“娘娘何苦说这样的话,奴婢在娘娘身边,一直受娘娘的照顾,是奴婢的福气。当初娘娘能从辛者库那样的地方,将奴婢接出来,就是对奴婢最大的恩德。这么长的时间,娘娘一直对奴婢信赖有加,不论如何,奴婢都不觉得可惜啊。”

这一番话,瑾瑜听在耳朵里甚是舒服,对着杜若一笑:“可是本宫觉着可惜了,你跟在本宫身边也这么久了,对本宫的好本宫也一直看在眼里。如今有一件差事儿需要你来办,不知道你可愿意?”

“娘娘吩咐就是,奴婢定当照办。”杜若面上诚恳,心中大悦。

瑾瑜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看见杜若并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想这样做,忙说:“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那以后你便可以不用继续做一个宫女,锦衣玉食不好吗?”

杜若依旧没有说话,瑾瑜有些犯难,莫非杜若她真的不愿意么?

“杜若,本宫知道你或许有别的想法,或者你想等到有一天可以离开皇宫。只是现在本宫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这事儿有你来办,必定事半功倍。若是成了,你我都有好处。还是,你在担心本宫利用你,将来会……”

“不是的,娘娘。”杜若插嘴,阻拦了她继续说下去:“奴婢只是在考虑,只是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办好这件事情。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奴婢清楚的知道娘娘的为人。奴婢不怕别的,只怕会令娘娘失望。”

“真的?”见杜若点头,瑾瑜欣喜的说:“没关系的,我们尽力就好了。本宫不怕失望,怕的是没有希望。”

杜若再一次沉默了,看着瑾瑜的笑容,心中也渐渐的有了笑意。

事情如愿的进行着,这对杜若来说就是既定的机会。她入宫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得到瑾瑜的信任,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她或许可以得到更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似乎觉得,她要寻找的人,她要做成的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希望。

章节目录 第9章 锦上添花 晌午,翊坤宫的寝殿前围着一大群的人,为首的正是莼兮。

她今日心情颇好,站在鱼池边,微笑的看着小太监们将瓷盆中的一尾又一尾鱼儿轻巧的放入水中。

这些鱼儿都是今日有人特意送过来的,每一尾都很特别,丝毫不输给往日这鱼池中的那些。

“恭喜姐姐,今日又得了这么些。失而复得,真是不错。”淳吟娇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莼兮回头,看着淳吟怀中抱着的珺瑶,伸手将珺瑶抱了过来。

“瑶儿,瞧瞧这些鱼儿喜欢不喜欢。”珺瑶已经快满一岁,虽然话不太会说,咿咿呀呀的听起来也格外的可爱。

见她小手挥舞着,想要去抓鱼池里的鱼,答案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姐姐,珺瑶还小,哪里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呢。”淳吟看着自己的女儿与莼兮如此的亲密,心中并不欢喜,想要将孩子抱回来,却无奈没有借口。

“就是小孩子才分得清好坏,知道喜欢不喜欢。”莼兮话外之音不难猜出,淳吟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难看。但她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是,只好低声说:“是啊,是啊。”

好还是坏,真的很难分辨。紫禁城里,更是难上加难。

偏偏这些小孩子,是最纯真的,他们也是最容易看出好坏,也是最容易遭受欺骗的。

莼兮虽然对淳吟的有些做法不甚满意,毕竟是自家姐妹,明里暗里的提醒也就罢了。更何况,莼兮是真的喜欢珺瑶,小姑娘很是爱笑,每每在莼兮的怀里都十分的乖巧可爱。当然,这也是让淳吟最不高兴的事情。毕竟,珺瑶在自己怀里哭着吵闹,却从不在莼兮的怀里哭嚷。

莼兮将珺瑶抱给淳吟,珺瑶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淳吟见女儿已经回到自己怀里,匆匆说了一句客气话就抱着她回自己屋里去了。

身后还传来沐卉等人的笑声,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娘娘,纳兰大人好端端的送这么一些鱼来做什么。”沐卉还是有些没法儿理解,一大早的纳兰容若就遣人送来了这么些好鱼。都不知这位京城的风流才子究竟是为了哪般。

莼兮摇头,她心里也没有底。只是这些鱼儿确实是太好看,她也不忍心拒绝:“如果想不明白,就别去多想。好歹人家现在是在御前当差,指不定是想着要讨好本宫,为他说几句好话呢。”

“纳兰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啊。”拂儿撅了噘嘴,有些不满莼兮的话。

这话可是让莼兮乐了,她笑道:“哟!看来咱们拂儿还是挺懂纳兰大人的嘛。本宫不过说笑而已,何以如此表情啊。话说回来,在姐姐大婚那日,本宫让你将雪宓送回住处,你如何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呢?”

经莼兮这么一提,拂儿立刻羞红了脸,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低下头来很不好意思的说:“也没去哪儿,裕亲王府那么大,奴婢只是天黑迷了路,耽搁了一下。”

莼兮也不多问,心中已然有数。许久,她才幽幽的问了一句:“拂儿今年十几了?”

拂儿愣了一下,忙说:“奴婢与娘娘同岁的。”

莼兮恍然,自己竟是忘了,她默默的说了一句:“嗯,已经二十一了,再等三四年就够了。”

拂儿有些恍然,一听莼兮这样说,心中胡乱猜测一番,以为莼兮指的是自己二十五岁便可离开皇宫的意思,忙跪了下来:“娘娘放心,只要娘娘需要奴婢留在身边,奴婢一定永远都在翊坤宫里。”

莼兮也不解释,只是拉了她起来安慰的说:“本宫没有要你走,若真是到了那一天,你想在宫里继续当差还是在出宫离开,都随你。”

有了莼兮这一番保证,拂儿也心安了些许。

看着鱼池中又有了鱼儿的自由自在,莼兮心里也默默的做了另一个决定。

人群散了莼兮也回到寝殿之中,沐卉又上前几步说:“娘娘,奴婢今儿去内务府领月例的时候,遇见了杜若。她随即告知奴婢,鱼儿已经上钩了。”

莼兮心中又开心了不少,没想还没笑出来,又听拂儿说:“娘娘,奴婢这儿也有一桩喜事儿。”

“哦?”沐卉一挑眉:“可是有我这事儿更好的?”

拂儿自信满满,她笑着说:“今早我出门遇见了陆太医,他说昨日被请去裕亲王府为韩大人诊脉,说是喜脉。”

莼兮一听,哪里还能做的住,几乎是跳了起来:“当真?姐姐怀孕了?”

见拂儿点头,莼兮再也忍不住笑意,看来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

韩姬怀孕,实乃一桩天大的喜事。

“可奴婢还听说了另一桩事儿。”沐卉又忍不住说。

“好事儿?”拂儿狐疑的看着她。

“应该算是好事儿。”沐卉道:“奴婢听魏扬舲说,张鹏翮张大人又升官了,昨日皇上升张大人为苏州知府,不日便要离京上任了。”

莼兮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看来这喜事一桩桩的来了,这好运也就离本宫不远了。张大人既然又升了官,说明皇上对他这个人很是看重。咱们得备些礼,送去张大人府上。这些年,他也帮了咱们不少的忙,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够相见啊。”

“娘娘,依着皇上对张大人的看重,若是张大人来日在地方上有了些作为,还怕不继续升官,再调回京城来么。”沐卉说:“如今想起与张大人第一次见面,奴婢都觉得很是奇妙。虽然张大人一直都说,是与娘娘和皇上意外的相遇,才有了他的今日。但细细一想,咱们若是没有张大人,又怎能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呢。”

莼兮很是认同:“这几年,本宫头一个感谢的是姐姐,第二个便是张大人了。苏州虽然离京城有这么远,可到底是快瑰宝。江南之地,人杰地灵。美景美人儿诸多,也不知张大人能否在那块宝地得一良配啊。”

“娘娘倒是担心起这些来了。”沐卉掩嘴轻笑:“若是张大人晓得了,恐怕又是要羞恼的了。”

“说起来,本宫还记得当初张大人对姐姐很是上心。只可惜,姐姐如今已经辜负了多少好男儿的爱了。不管是纳兰容若还是张大人,但愿他们能早一点走出这场阴影,寻得佳人相伴。”莼兮笑着笑着竟有些悲凉。想一想,她成就了韩姬与裕亲王的婚事,又因为这一番成就,而使得多少人伤心绝望。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如此的没有道理,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何苦要如此的相遇。

“皇上驾到。”门外魏扬舲的声音响彻整个翊坤宫。

莼兮来不及继续悲喜,往门外迎接爱人去了。

到了前殿,淳吟已经先到了,见莼兮过来,忙往旁边挪了一挪,给莼兮腾出来位置。

莼兮看着玄烨满脸笑容的走来,心中也泛起了涟漪。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一众人跪了下来,莼兮依旧被玄烨扶起,往里面走。

“朕今日得了闲,特意过来看看朕的好儿子。”玄烨一开口,可是惹了莼兮不快。

只听她嘟囔着:“原来皇上有了儿子,就忘了臣妾了。以往皇上过来都是为臣妾而来,如今倒好,只是为了瞧一眼自己的好儿子。”

玄烨脚下一顿,方才还抓着的一只手已经被抽了回去。他忙转身,拥着莼兮安慰:“哪能呀,朕这是两个都瞧来的。你如何还与自己的儿子生气啊?人家不过襁褓中的婴孩儿,你还醋了?”

莼兮可不依,故作生气的样子:“皇上,最近你多忙啊。臣妾日日盼望着你过来。这好容易得了闲,来我翊坤宫。竟然只是为了看儿子一眼,那臣妾自然心里不快啊。”

玄烨哭笑不得,也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不少的事情,想必莼兮也早已经得了消息。那一桩桩的喜事,难道还能让她为这么个小事生气?

“行了,你三哥哥我是来看你们娘俩儿的。”女人得哄,心爱的女人就更得要哄。

这撒娇埋怨的样子,他也好几日没有看到了。

轻轻在莼兮颊上印下一吻,刚离开她的脸,就看见一屋子的人别过脑袋不敢看他们。

玄烨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问:“五阿哥呢?”

这是,才看见富察嬷嬷抱着胤祺进来。玄烨开心的接过襁褓里的孩子,胤祺真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这下可是把玄烨给逗乐了,抱着孩子逗他,一点儿不觉得累。

胤祺许是午睡刚睡醒的缘故,也格外的精神,在自己皇阿玛的怀里被逗得直笑。看着他们父子如此,听着一声声的笑,莼兮也忍不住坐在一旁笑了起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已经充分的体现了他们的心情。

莼兮坐在榻上,小口的喝着刚刚送进来的鱼汤,见他们父子两人还在乐,忍不住叫了一声:“皇上,这鱼汤熬的真是不错,要不要先喝一点儿啊。”

晓得自己又忽略了爱人,玄烨回身,抱着胤祺坐在莼兮的身旁,张口就要莼兮喂他。

章节目录 第60章 番外—瑾瑜 美人如玉,对于赫舍里瑾瑜来说,这句话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对于瑾瑜来说,她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入宫,而最大的不幸也是入宫。

从一个宫女,成为今日的僖嫔已经很是难得了。遥望今日的后宫,又有哪一个是如她这般,一步步的走上来的呢?

可事事变幻无常,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有今日,是一大喜事,是一大荣耀的幸事。

她因为自己的姓氏,因为自己的长相,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小的才艺,才使得她有了这样的机会。她是从赫舍里一族中,唯一选中的,与仁孝皇后一起嫁入皇宫的人。

当初的她,曾经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高兴。那么多同龄的姑娘,仅仅是她一人可以有这样的荣誉,这样的机遇,她可以与皇后一起进宫。

哪怕只是奴婢,那也已经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同样的一个姓氏,仁孝是皇后,而她瑾瑜只是为奴为婢。她的一生注定了不会就此埋没,她的美貌与才华并不会因为皇后的光芒而变得一文不值。

索性,她遇见的这个主子,这个姐姐是个好人。她对自己的信任,造就了来日的僖嫔。

或许对于仁孝皇后来说,瑾瑜只是她陪嫁进宫的同族,因为宫中寂寞,难得可以有一个之心之人。而瑾瑜无疑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与妹妹。

但对于瑾瑜来说,仁孝皇后就是她羡慕的对象,就是她的目标,也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都是一个姓氏,她的出身却还是与别人差了许多。她一向觉得自己不必仁孝皇后,甚至后宫诸位妃嫔差。不论样貌还是学识,她赫舍里瑾瑜都是从小教养得极好的。

但人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一半,另一半是靠着她自己去拼搏的。

人都是有野心的,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当仁孝为了自己的后位,想要将她送上龙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奴婢,她是主子了。

她很快得到了玄烨的宠幸,即便是有马佳以晴与纳喇艳慧在前,可她有着无上荣宠的皇后庇佑。她的每一条路,走得都如此的顺利。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可一直以来的无法生育,竟然成了她一生中最失败的事情。她不管请了多少御医,每一个都无法将她的身子医好。

她注定了一生无子嗣了吗?

没关系,她只要有玄烨的宠爱,有仁孝的看重那就好了。可天不遂人意,老天爷将她的所有运气都带走了。

仁孝难产,血崩而亡,她从此便从云端跌入了地狱。

仁孝离开了,她的保护伞离开了。她一个人,要如何在这些有着好家世,好样貌,好手段的人群中生存呢?

她以为仁孝皇后离世了,自己身为赫舍里家族的一员,好歹也是被封为贵人的位份。她一心想着,皇后虽然离开了,但是有她在,那赫舍里一族的人总是会多看她几眼。有了族人的帮助,即便她一时无法博得仁孝皇后那样的荣宠地位,也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心付之东流。

家族中的每一个人,甚至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像是没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从不过问,并不但她存在,将她放在眼里。

所有的希望,好像在那一刻陡然消失了。

也是那时候起,她才明白,所有人的人,都不可以抱有期望。想要的,就必须自己去争取。

她思量再三,决心跟着宛月。比之佟若飞,她觉得宛月更好利用。也偏偏就是这个利用,让她成为了佟若飞手里的工具。明明是跟在宛月身边,偏偏被佟若飞要挟。

她没想到自己在被族人抛弃了之后,竟然掉入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以前是她将后宫里的人想的太简单了,或者是以前有仁孝皇后在,所有的大小事情,她不必过问,不必担心。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也就罢了。

即便是争宠,即便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总会有人在身后帮她收拾好一切。

这时候的瑾瑜,多么的希望仁孝皇后还在人世。

仁孝难产生子,血崩离世。可她留下的二阿哥,却是送给玄烨,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可恨她连抚养太子的资格都没有,从出生的那一刻,玄烨就有心将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她连见上一面都不可能了。

她痛恨,痛恨宛月的无能,明明是两妃共同执掌后宫,她却还是被佟若飞压制住。尽管表面上,佟若飞是懦弱的那一方,可瑾瑜心中知道,真正弱势的一方是宛月。她同样的痛恨佟若飞的聪慧,痛恨她拿捏到自己的把柄,痛恨她这么多年的利用。

她想要摆脱,却无济于事。

在那次大选之后,瑾瑜的心中就有了隐隐的不安,她知道自己若是没有依靠,那便只能成为宫中被遗弃的一个。她不想变成兆佳金玉一样,她不想要被打入冷宫孤寂的死去。她更不想成为佟若飞的一颗棋子,被遗弃的时候苦苦挣扎已经毫无办法。

可但她看到李碧春的高傲与玄烨对莼兮的宠爱之后,她就知道,机会总是会来临的。

她精心的谋划着一切,她用心的布好每一个局。她不想被利用,却只能被佟妃利用。那她想要翻身,只能利用别人,利用那些比她更加不如的弱者。

弱肉强食啊,她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却只是看着莼兮越来越强大,而自己越来越渺小。

没有她们的好家世,她即便被封为嫔位,也不过排在了末位。

李碧春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恶心,让人难以忍受,她一定要让李碧春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她的计划很简单,偏偏这场戏里,又多出了几个白痴,将她的计划更加完美的进行了下去。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淳吟怂恿了几句,只是对她稍加威逼利诱,这件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进行了下去。

结局,虽不是预料之中,却是比她最初的计划更加的令人满意。

李碧春死了,纳喇艳慧和她的孩子都死了,而这件事情的真凶竟然会是王恬如。

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令人欢喜。

她怨恨不满的人,都参与了进去,她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事态的发展,好不快活。看着棋盘之上,每个人都按照她说期望的那样走,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自从仁孝死后,那是第一次让瑾瑜觉得那么的开心。看着自己怨恨不满的人一个个离去,是多么的令人解恨。

本想着让此事与莼兮能扯上关系,可没想到莼兮不仅摆脱了这个困局,还让此时和平的解决了。可也真因为这事儿和平的解决,没有牵连到自己。

可经过这件事情,她才发现原来莼兮那个看似精明的妹妹,也并没有真的很聪明。利用她,简直就是手到擒来,顺手得很。

自从莼兮生下五阿哥之后,她才明白一个皇子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惜,她没有机会再有一个宋婷来使得莼兮流产。那个淳吟即便是心中怨恨自己的姐姐,竟然还是没胆量去谋害她,只得作罢。

她更没想到,连佟若飞自己都没找到时机去将莼兮的孩子弄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莼兮生下了胤祺,备受关注。还举办了有史以来最好的百日宴。

无上荣宠啊,竟然全是她郭洛罗莼兮一人的。

想要弄出点小动静打击一下她,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她不能再等着被人吞食,她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只有鹬蚌相争,她才能渔翁得利。

人总是得要先为自己着想,而瑾瑜一心想的就是自己的将来。若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将来恐怕再难有封妃的可能。

如今,三藩之乱战事好转,连连传来捷报,明年的册封大典几乎是肯定了的。

而她自己又如何能从六嫔中脱颖而出成功封妃呢?要知道,位例四妃是多么的不易,她便是想,也未必有那样的幸运。

她一直不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甚至连怀孕都不曾有过。如今,想要去争,那她膝下必须有子才算是有那么一点胜算。

若是在这段时间里,能够使得莼兮与佟若飞她们的矛盾加大,事情一旦闹得无法收拾,那必定会有一方受损。到时候,她的机会便又大了几分。

或者有些事情,并不应该只等着一方来,她应该再从王恬如那边下手,甚至是另外的一个女人。

对于她来说,她只能从别人那里获取,她本来就一无所有,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一宫主位的地位。她不想再过平凡的生活,尽管她也厌倦了这样你争我夺的生活,可还是想要爬上高位。

她只能如此去做,去争去夺,不然她将再一次一无所有。而在皇宫里,一无所有的人,总是被人欺负,被人践踏的人。何况,她曾经做过那么多的事情,有那么多一心想要看她摔跤的人。一旦自己什么都没有,那她将如同生活在地狱一样。

有些事情,她不想错过。而有些生活,她也并不想要去过。

章节目录 第61章 番外—恬如 匆匆几年,相伴相惜,岂料一朝就天人永隔了。

对于王恬如来说,能进宫是她的命运,一场早已经注定好的命,而她只能认命。

其实这本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她进宫也必须进宫。只有她在宫中有了地位,自己的家族才有可能不再被人看扁。

她从小虽然养于闺阁之中,却总是忍不住好奇,对外界的好奇。可也因为这些好奇,让她懂事了不少。稍大一点便偷偷的跟着几位哥哥学习武艺,久而久之也算是有了功夫在身。

家中都是武将,她虽是女儿之身,也不想示弱于人。只可惜阿玛不许女子学武,她只得缠着几位哥哥,偷偷的练习。

这本来只是爱好,却没想到会成为她后来可以利用的工具。

也庆幸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她得以让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入宫以来,她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纳喇穆清,这个女孩儿如此的娇弱,她从见面的第一眼,就觉得应该好好的保护着。

当年京城街头匆匆一瞥,以为自己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却不想他日再见,竟是在进宫的那一天。如此娇滴滴的人儿,竟然要淹没于深宫之中,她要如何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呢?

想起当年大街上的一面,如今看起来,纳喇穆清更显得娇弱。

看着她被李碧春欺负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当年初见时的场景。她也是这样,被人欺负,被人一声大吼都仿佛要化掉一样。泪水挂在眼眶之中,随时都要掉下来,明明委屈之极,却无奈不敢说一句不是。

“这位姐姐,我明明看见是她先到的。”王恬如义不容辞的上前,看见一个妹妹如此委屈,她又怎能坐视不理呢?

那一天,她与李碧春结下了梁子。也因为自己家族的地位比不上人家的,她们即便是委屈,也只能和血吞下去。

她也是那一刻知道,要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就必须站在比李碧春更高的位置。

索性被淑惠太妃利用,可也有她的教导。听从她的意愿,寻了机会,受到了太后的赏识。逢迎讨好,跟在太后的身边,也因此得到了晋封。

然而,淑惠太妃并不满足,要她接近佟若飞。而她自己也渐渐明白,要想摆脱淑惠太妃对自己的控制,便要让自己更加的强大。或许,佟若飞,也是她的机遇。

只有在强者手底下,才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达到目的。

从此以后,她就成为了佟若飞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不管做什么事情,她几乎都会参与其中。说得不好听,就是佟若飞身边的一颗棋子,一条狗而已。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也是淑惠太妃的一枚棋子,只要自己够努力,终有一天会改变这样的局面。

王恬如为佟若飞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刺杀莼兮,在南苑围猎的时候,她受佟若飞的命令,寻机会下手杀了莼兮。

原本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一直悄悄的跟在莼兮的马后,看见她与李碧春的争执,看见纯亲王对她的关心。甚至,连那头熊都来得恰到好处。

或者,那头熊原本就是佟若飞计划的一部分,只是王恬如不知道罢了。她故意射了一箭,惊动了那头熊,她躲在暗地里,想要看着莼兮就这么死去。

然而,老天爷并不令她如意。偏偏救了莼兮的人,是李碧春,那个应该最埋怨,最憎恨的人。偏偏就是她,救了莼兮一命。

本来,想借此机会向着佟若飞邀功的,没想到却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即便是李碧春出手破坏了计划,佟若飞竟然也从不怪罪。是啊,又是因为李碧春家族的势力。

佟家虽然是皇亲国戚,可李家却有着不凡的军中势力,这正是佟若飞所需要的。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即便是心有不甘却还是无能为力。

她对李碧春的埋怨也越发的厉害,她实在是看不惯李碧春那傲慢无礼的模样,多招人嫌啊。但她却连那样傲慢的资格都没有。她也会想要无礼一回,想要像她一样娇纵一次。

入宫几年,她不断重复的做着类似的事情,跟在佟若飞的身边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她虽然摸不透佟若飞的心思,却总还是能够猜度一二。

越发的受到信任,也使得自己做的事情越来越多。

虽然纳拉穆清也曾经劝过她,不要再为佟若飞做那些事情,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即便没有佟若飞她的身后也还有淑惠太妃。她不能停下,只能往前,只能向上爬。

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就这么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妹妹了。可这样的女孩子,一再的被人欺辱,到死都是那样的悲惨。

当她踏入启祥宫的那一刻,但她看着纳拉穆清的脸被划花,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她的心好疼、好疼。她甚至来不及去确认,就这么轻信了那就是她疼爱的妹子。

为什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要因为自己的幸运而变得不幸?

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做一个好母亲,在纳拉穆清生下皇子的那一刻,她心中也高兴万分。可宫里的规矩,纳喇穆清无法自己抚养小阿哥,只能交给一宫主位的李碧春。

孩子何其无辜,偏偏肚子里怀的,还有生下来的小阿哥,两条人命啊,全都因为李碧春而死了。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被害死了。

看着李碧春受到惊吓躲在桌子底下的时候,她多想冲上去,将她千刀万剐。若不是佟妃在一旁拦着,李碧春早已经成为了她手里的一缕魂。

心中怒意难平,即便李碧春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可那是三条人命啊,她如何能够忍得下去呢。

难道因为娘家的人是有功之臣,位高权重,她做错的事情,就应该被原谅,被宽恕吗?

一命抵一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几乎没有犹豫的,王恬如就偷偷溜进了冷宫。怎料还没见到李碧春,就看见莼兮带着拂儿进去了,她只好偷偷的躲着,等她们离开。

一直到莼兮离开了,王恬如才从暗中走出。

可还没等她走到李碧春被关的地方,就看见李碧春已经从那里面冲了出来,往另一边跑去。

王恬如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些什么,只好偷偷的跟着。

却看见李碧春如同疯了一样四处乱跑,最终站在一口枯井旁,不知道望着里面在说些什么。王恬如只好走近了一些,一挪动,就被李碧春给发现。

李碧春猛然的回头,目露凶光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害怕的东西,又怕又怒。

王恬如还有些不明所以,方才在远处看着莼兮与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还没等她想明白,李碧春已经冲了过来。

幸好躲闪得及时,才没有被她给伤害到。可看着她这个样子,王恬如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纳喇穆清的死状。

“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杀了她的?”悲凉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流出,她满是怨恨,一边躲避着李碧春的攻击,一边问她。

可对方根本像是没听见一样,丝毫不与理会,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好在自己出门时带着匕首,终于占了上风,几个回合之后,一刀刺中了李碧春的要害。看着仇人慢慢的倒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恨意也并没有因此消失。

“既然你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杀害了她,那同她一样,下去陪她吧。”挥刀的瞬间,她才看清自己心中的最阴暗的一面。看着被划花的脸,看着她的血一点点的流淌,心中充满了快感。

将李碧春的尸体丢入枯井中的时候,她仰天而笑:“清儿,姐姐为你报仇了。”

她以为今晚的一切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她以为今晚的所有事情都是应该做的。

可当她看见纳喇穆清好端端的出现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她并不后悔杀了李碧春,可她却愧疚无法说出真相。

听着纳喇穆清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明白,明明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个谋划一切的真凶。

她所认识的那个纳拉穆清,怎么会有此心计,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狠厉之事。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如此去做啊。

王恬如想要说出来,不想让她变成了自己的替罪羊。但她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看着她撞墙自杀的时候,看着她悲哀的躺在地上的时候,王恬如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她没有那么冲动的去杀了李碧春,那么清儿也就不必死的这么惨烈了。

可她从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预设好的阴谋,她所做的那件事情,不过是计划好的一部分而已。

她一向自负聪颖,周旋在仁宪皇太后,佟若飞以及淑惠太妃身边,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很多事情。却还是被人算计,而不自知。

她从不知道,她将李碧春所谓的尸体抛入枯井的时候,人根本还没有真的死去。她一心想要为纳喇穆清报仇,又怎么会觉察出那个人还有一丝气息。

奄奄一息的人,被人重新捞了起来,杀死弃尸。

她成为别人的一颗棋子,她也成为了纳喇穆清自杀的重要原因。说到底,是她自己害死了那个她想要保护的柔弱女子。

战争永远都是在继续,她不能不从纳喇穆清的死里面挣脱出来。她不能就此被打败,她将目光对准了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参与者。

若没有那个人,纳喇穆清也就不会死了。

章节目录 第60章 番外—韩姬(一) 京城西南外的美,闻名遐迩,可最出名的并不是它的美,而是住在那里的人。在那里有个归闲楼,琴棋书画,歌舞音律无所不有。里面更是有美女无数,却都只谈文雅,不提俗世。不少的文人墨客,王公贵族纷纷慕名而来。才子佳人的邂逅也不再少数,以至于连京中的各大媒婆也都时常出入。在那里,不论家世,不论地位,不论男女。

里面更是有一位绝色佳人,名唤韩姬,琴棋书画舞无一不精。尤其是棋艺,当世可是少有人极。被奉为大清第一才女。

这日的归闲楼格外的热闹,一年一度的比赛又开始了。

在归闲楼,每一年便有一次比赛,一次三天三夜。不比其他,只比琴棋书画,歌舞音律。若是有能力者,可留在归闲楼,出入自由,亭台楼阁想去哪就去哪,里面的美食美酒可以任意享用,更可以与韩姬一较高下。若想闻名天下,在此赢上一局便可。这是整个京城的盛举,每到这一天归闲楼里皆是人山人海,有看热闹的,有加油助威的,亦有真正参赛的。

这次的比赛,胜出者只有三人。一位名叫芙蓉的姑娘,那是归闲楼的姑娘,自两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归闲楼,除了韩姬,在画工方面一直无人能及。一位是名叫薛宓的姑娘,是以歌舞取胜的,她是刚刚胜出的人。还有一位胜出的是叫做望舒的公子,他是以琴胜出的。

“此次比赛已经有了结果,其余各位不管今日是否参与了比赛,都请稍作歇息。明日便是韩姬姑娘的表演,若是想要留下的,只需对阁中的三位主事说,便自会有人安排。只切记不得去后院的棠梨小筑。”白妈妈的声音刚落,底下就开始吵吵嚷嚷。谁都晓得这一年一度的大赛自然是有看头,可最令人瞩目的是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会有韩姬姑娘的出场,正是与胜出的人比赛。谁不想留下一睹风采呢?

“请三位随我来。”白妈妈走上前,将胜出的三人带着往后院去。

“妈妈为何带着我们来了棠梨小筑?不是不许进去的么?”薛宓看着一片绿湖前有一道门,门上的竹扁写着棠梨小筑。

“呵。”旁边传来了一丝嘲笑,“咱们是要去见韩姬,不来这,怎么可能见到她?”

白妈妈横了芙蓉一眼:“不许多话,你头一回来,不也一样不知道么?在归闲楼,只有胜出的人,和韩姑娘愿意一见的人才能进入棠梨小筑。”

芙蓉面上有些挂不住,加快了脚步,不顾白妈妈的叫唤,就上了木桥。穿过玉石的小路,到了几间竹屋前。

“芙蓉姑娘。”突然有人伸手拦住了想要夺门而入的她:“我家姑娘吩咐去偏厅等候。”

芙蓉瞪了她一眼,往偏厅去了。后面跟上来的白妈妈也将另外两人带了进去。让人侍候着,才出来向雅楠回话。

“另外两个叫什么?”雅楠问。

“那姑娘叫做薛宓,那公子叫做望舒。”

雅楠吩咐道:“薛宓?快去查查这两人的身份背景,再来回话。”

“是。”白妈妈听了不敢怠慢,忙去了。雅楠转身进了屋,对着一位穿着镂金百蝶穿花月牙白绸衣的女子颔首问安,说到:“姑娘,今日只得了三名,芙蓉姑娘还在,另添了一位薛宓的姑娘,一位叫望舒的公子。

“薛宓?是哪里人?”韩姬从棋盘中抬起头来,一挑眉便问道。

“看样子不是京城里的。”雅楠回到。

“查。”

“已经去了。那位望舒公子应该是大理第一公子,大理首富的小儿子。”

“扣扣扣。”雅楠话音刚落,就听见敲门声。

“怕是有结果了。”雅楠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卷宗进来。

“白妈妈是越来越有效率了。姑娘,这是您要的。”雅楠恭敬的将卷宗承到韩姬面前。

韩姬接过,看完了卷宗,笑了起来:“果然是她,总算是等来了,薛大小姐。走吧,咱们先去瞧瞧。”

跟着雅楠到了偏厅,看见一身鹅黄色华服坐在主位的芙蓉。

远远的看去,那一抹黄色的身影很是单薄。眉眼明目,双颊微红,是个美貌的女子。头上的芙蓉花与一只金钗相配也是恰到好处,是个很好打扮自己的女孩儿。

“放肆,那里是你坐的么。”白妈妈进来一看,低吼道,慌忙将她拉扯下来,一脸愧疚的看着韩姬。

屋里的另外两位客人,早在见到韩姬的那一刻就已经失了魂,哪里还看的见这些事。

“白妈妈,你下去吧。”雅楠吩咐。

白妈妈下去了,才见韩姬坐到方才芙蓉坐的主位上,端起小丫鬟刚奉上的茶,吃了一口,放下茶杯。环顾看了他们几人一眼。

“相信归闲楼的规矩你们都知道,不必我多说了罢。从现在起,归闲楼的所有东西,都可任你们享用。除了棠梨小筑不许随意过来,其它的只要告诉白妈妈,她自会安排。当然,你们许是不稀罕这些的。在归闲楼除了能做你们喜欢的事情,还可以得到名声。你们想留想走,都可以,以一年为限。不过,进了归闲楼,就只有一件事,不许生事。要想在这赚些银子,我自然是欢喜的,若只是喜欢,不为银子,就安生待着。这里来来往往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大多也是有声望的,可别出什么岔子。若是同意,就去找白妈妈,签一份协议就好。” 韩姬说完以后,就站到薛宓面前:“薛姑娘有何打算?是留还是走?”

“我自然是要留下的。我听说,除了像今天这样的比赛,平日里也是有许多表演的。”薛宓露出一个笑容,方才看韩姬看得出神,此时人到了自己跟前,看得更仔细了,才发现眼前之人美得那样不可方物,那样的不可比拟。

韩姬笑道:“没错。你可以看,也同样可以参与。只要不砸了招牌,随你喜欢。”

韩姬也看向薛宓,这个女子今日是以舞蹈胜出的。瞧着这柔弱无骨的身子,相信也是从小就练就的一身舞技。

样貌端正,皮肤白皙,远看是美人一个,近看也不输别人。是个美人坯子,比之芙蓉,她更多了一分阴柔之美。

薛宓又问:“那可有韩姬你的表演呢?”

“也有。不过都是看我哪日高兴。倒是明天不就有你我的较量么?姑娘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那么姑娘想要上台,也自然是可以的。所得的银子,五五分账。”韩姬笑道,回身走两步又问:“还敢问薛姑娘是哪里人?”

“四川。”薛宓回到。

韩姬心中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回身问望舒:“那公子你呢?”

“我?我不过是四处云游的浪子。”突然被问到的望舒先是一愣,随之笑道。一直沉醉在她的美貌里,如今人已到跟前都毫不知情。

韩姬的声音很温柔,无论是谁听了,都无法出口拒绝:“听说公子今日是以琴取胜。虽明日便有比赛,不知可有辛在今日听上一曲?”

“那是自然。”望舒一听,心中甚为欢喜。能博美人一笑,自然是件快意的事情。

韩姬看了望舒几眼,回道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雅楠。快去备着。也让人准备些吃食。这三位累了一天,自然是要好生款待的。”

见雅楠走了,韩姬又说到:“今日几位也着实辛苦了。由我韩姬做一回东。请几位在棠梨小筑一聚。”

天色渐晚,雅楠来回已经都备好了。

韩姬带着几人出去。一道吃饭,一道欣赏歌舞。

这些据说都是韩姬训练出来的舞姬。个个不论是姿色还是艺技都是一流的。今日见了,果不其然。

薛宓在心里暗自叹息。这些女子的歌舞都不比她差了分豪。想必,这韩姬的舞蹈更是令人惊叹的。

“韩姬姑娘手下的人果然都是好的。”望舒一手拿着酒杯,将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若是有公子的琴声相伴,更是好了。”芙蓉戏虐的说道。

“那就拿琴来。”望舒大笑一声,叫道。

雅楠忙把准备好的古琴拿了过来。望舒笑了笑,手指动了起来。

悠扬的琴声伴着几位美人的舞姿,无不令人惊叹。

“公子当之无愧今日之名。”韩姬笑道。望舒弹琴的样子很轻松,也很随意。可琴声浑厚,十分动听。望舒本就是位样貌出众的男儿,此时弹琴的模样,更是与他此前所说的云游的闲人相符。

在归闲楼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样喜欢潇洒自在的人,望舒不是第一个,可韩姬却觉得他又与别人不同。这个男儿,似乎真的很自在。抛弃了自己的财富,游走四方,只带着一把琴,一个人,多么令人向往的自由与自在。

望舒笑道:“多谢姑娘赞许。还期盼明日早些到来,好一睹姑娘风采。”

“吃酒吧。”韩姬笑笑,端起一只琉璃杯,一一敬酒。

“我们姑娘喝的有些多了,我先送姑娘回去。请几位好生玩,定要尽兴才好。”

雅楠带走了韩姬。薛宓就忍不住问芙蓉:“这韩姬生的如此貌美。难道没有人觊觎她的才华美貌么?”

“当然有。这整个归闲楼才子佳人多了去了,可唯一令我佩服的就只有韩姬。她不仅仅是美貌,才华也是无人能极的。那些皇亲国戚,富商贵人,哪个不想得到她,可惜,没那个本事。”芙蓉凄然一笑,她虽然是佩服韩姬,可心里还是妒忌的呀。

“如何才能娶得如此良人?”望舒也不禁问起来。

芙蓉又说:“她曾说过,只要她自己高兴。她不论做什么都是任自己的心性。”

“换句话说,只要逗她开心就成了?”望舒理解道。

“哪有那么简单。”芙蓉笑了笑:“以前总有人想着是如此,变着花样的逗她开心。她却连见一面都不肯。”

“那她身边的那位雅楠姑娘又是何人?”薛宓又问。

“那是她的亲信,也是保护韩姬的人。那个女人武功可高呢。不然,韩姬怎么还会这么平安的在棠梨小筑里。”芙蓉可是亲眼见识过雅楠的厉害,那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

听了芙蓉的话,薛宓和望舒都各有所思。

章节目录 第61章 番外—韩姬(二) 长夜慢慢,在这棠梨小筑里,还有多少真心欢笑呢?

“姑娘,现在该怎么做?”雅楠站在韩姬身后,轻声问。

韩姬没有说话,只是将窗子掀开,撇了一眼窗外还在热闹的地方:“查到她为什么上京么?”

“已经查到了。”雅楠实话实说,将知道的一一说给韩姬听:”一个月前,皇上下旨命四川总督之女瓜尔佳雪宓为裕亲王侧福晋。

“裕亲王侧福晋?”韩姬听到这里,忍不住将眼睛停留在拿着酒杯小酌的薛宓:“这个女人,居然要成为未来的裕亲王侧福晋。呵,可真是好命啊。听闻这裕亲王可谓是才貌双全,文治武功都不凡,有谋略的大清俊才。只可惜,一直都不曾见过。也不见他来过归闲楼,到底是我无能呢。”

韩姬吩咐道:“去查查裕亲王府。以前咱们知道的不够多,不够详细。上到福晋小妾,下到府内的奴才都给我把每个人查清楚,越详细越好。”

“是。”雅楠转身出去。韩姬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闹。走到榻前,人一软,躺了上去。闭上眼睛,想着以前的痛楚,心中的怨恨尤胜。

第二天,便是韩姬与三位胜出者的比赛。说是比赛,几乎都是韩姬一个人独霸了所有人的眼球。见了她,眼里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呢?

一开始,望舒便弹奏一曲《平陵东》,却因韩姬随手而来的一段不知其名的曲子给压了下去。望舒自知输赢,在听完韩姬的琴音后连连赞叹,甘拜下风。随后的芙蓉一心想着要赢,以半炷香完成了一幅山水,韩姬只用了不到一刻便绘制了一幅更华丽的山间绿林。

最后便是与薛宓斗舞了。早在昨日见到那几位歌姬的曼妙舞姿,薛宓心中早已有些底,虽明知结果如何。却毫不胆怯,这一舞比之昨日胜利的那一支更为令人称赞。

连比两场的韩姬却只是在看完以后温婉一笑,也不叫人为之伴奏。独自登台,长长的水袖便在空中翻飞着,纤细的腰身轻轻的摆动,玉莲在台上不停的旋转,好似画中的仙子下凡,只让人移不开眼。直到她停下脚步,众人都意犹未尽的叫嚣着再来。

韩姬温柔的谢绝了大家,甚至不用宣判,众人的心中都早已有了一致的结果。就连参赛的三人,也都无力反驳,只在心中阵阵叹息着自己的不才,以及对她的敬佩。大清第一貌美,大清第一才女,当之无愧。

几日后,一位不速之客到了棠梨小筑。

“五爷”。韩姬行了个礼,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年,长相俊朗,眉眼中都透露着秀气:“不知是什么风把五爷给吹来了。”

“今日小王前来是有求于韩姬姑娘的。”这俊俏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常宁。

韩姬右手中的茶盖拂过茶叶的动作顿了顿,笑道:“求?五爷严重了。不知是什么事,五爷请直说吧。”

常宁问:“现下整个京城可有棋艺比姑娘好的?”

“据我所知,似乎没有。”韩姬一听,浅浅一笑,悠然的吃了一口茶。

“那,还要劳烦姑娘做老师了。”常宁恭敬的声音,却引得韩姬一震。

“噢?五爷想要学棋么?五爷的棋艺确实是要好好学学。”韩姬想着前些天常宁与人的对弈,心中暗笑。

“不是小王。小王是前来请姑娘入宫的。”常宁也不以为意,只脸一红。

“噢?莫不是宫里的哪位主子想学了?”韩姬放下茶碗,掏出丝巾来轻试嘴角。

“是佟妃娘娘。”常宁回道。

“噢——可是,娘娘怎么忽然想起来学这个呢?”韩姬眉角一簇,有些犯难。

明显常宁名不想说明缘由:“姑娘还是不需要知道的好。”

“那我都不知道那人是否真心想学。做何要教他?”韩姬却是一笑,看向常宁。

常宁也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姑娘近日来在查我二哥的事。若是姑娘想知道什么,我想,我倒是可以帮姑娘这个忙。”

尽管是事实,韩姬却仍旧不为所动:“五爷这是哪里听来的话,又拿旁人的胡言乱语来编排韩姬。”

“姑娘为何不要近道,反而要绕路而行?”见她不认,常宁又道。

“不清不楚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答应呢?更何况,那个地方还是皇宫。”韩姬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常宁看不出她的破绽,甚至不知道她此时的想法。

常宁思考了半响,只好如实说道:“姑娘考虑的倒是在理。其实是因为宫中有位莼贵人,这位贵人十分得宠。 皇上又同她讨论起棋艺。不想这莼贵人的棋艺十分了得。宫中竟然是找不到对手。皇上也日日在她那里。忽略了其余妃嫔。”

“所以,佟妃娘娘就想自己也学得棋艺,比她好了,也就能让皇上转个性子?”韩姬猜测。

“姑娘想的一点没错。”常宁点点头。

“呵。这些后宫斗争,我可不想参与。更何况,佟妃娘娘这样做岂不是太过天真了么。”韩姬不屑一笑,佟妃的那点花花肠子,她还是能看明白的。

“姑娘放心,只要佟妃的目的达到了,姑娘自然就可以离开了。娘娘也会保证姑娘的平安。”常宁诚恳的说道。

“那容我考虑,三日后再答复五爷。”韩姬松了口,看来常宁是有目的的了。

“那小王就等姑娘的好消息。”

常宁离开后,韩姬立马写了封信。

“这信今日之内,必须送到。”韩姬嘱咐雅楠。雅楠匆匆离开。

两日后,白妈妈就来请韩姬。说是有位姑娘非要见她,出手十分阔措。

韩姬听了,立刻让她去请了来棠梨小筑。

“老规矩。”韩姬见进来的姑娘,只说了三个字。两人便很有默契的坐在了早已经备好的棋盘旁边。

一个时辰后。

“我又输了。”好听的声音想起。

韩姬笑了笑,端起旁边的茶盏:“妹妹的棋很有进步呢。看来,这段时间宫里的传闻可是一点也不假。”

“姐姐哪里话,再好,不也一样输给了姐姐么。姐姐何必拿话来编排我。”莼兮嫣然一笑。

“呵。宫里的日子还好么?”韩姬笑问。

莼兮说:“还不错,只是那些明刀暗剑的总是有躲不过去的时候。”

“那可要当心。”韩姬提醒道。

莼兮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这是自然。只是这次既然是明着来的,那咱们可要暗自防着。这可需要姐姐的帮助。”

“妹妹跟我想到一块了,只是不太放心才请妹妹过来一趟。”

莼兮一喜:“没事,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姐姐了。来看姐姐也是应当的。那妹妹就在宫里等姐姐了。”

“兮儿。你虽入宫三年,可是宫中太过阴暗。这次姐姐能帮上忙很是欣慰。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皇上虽说是喜欢你,可是他也知道雨露均沾。要知道,一个男人能同时宠着好几个女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平衡。”韩姬又道。

莼兮点头应下:“是,谢姐姐教诲。相信妹妹有了姐姐的帮助,定能在后宫安命。”

韩姬起身,就要去开门:“嗯。我送你出去。”

“姐姐留步。妹妹自己离开就好。免得惹人怀疑。”莼兮披好风衣,将帽子戴上,遮挡了全身,这才拉开了门,离去。

“姑娘。”见莼兮走远,雅楠才进了屋。

韩姬正在收拾棋盘。雅楠见状,小跑前去帮她。

韩姬拦住她的手,吩咐道:“我自己来吧。雅楠,你去收拾一下行李,跟我一起进宫吧。”

“姑娘决定好了?”雅楠一愣,随即问道。

“嗯。这样既帮助了兮儿,又可以接近他。”韩姬没在说话,只顾着收拾棋子棋盘。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雅楠站了一会儿,看着韩姬的样子,看来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看来,这目的是非要达成才是了。

这恭亲王来得可真是时候,正好给了韩姬一个台阶,让她可以顺利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雅楠收拾好一些,走出棠梨小筑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薛宓。

“薛姑娘,这里可不是随时都可以过来的。”雅楠冷言道。

薛宓一愣,方才看见有人出来,还以为自己也可以见见韩姬。

自从上一次比试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韩姬本人,只是偶尔见到雅楠出来。

很是好奇,这韩姬如此神秘做什么。

这日夜的都不太爱出门,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现下听见雅楠的话,也不好再滞留,又看了几眼那几间屋子,便丧气的走开了。

雅楠看着薛宓远走的身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或许姑娘就可以安稳在归闲楼里,自在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岂是个安稳的场所?那里充满着未知的事情,她很担心韩姬的安危。

尽管她知道,韩姬有能力保护自己,而她也可以护韩姬的周全。

可毕竟韩姬是个喜欢自由的人,那深宫贵院里面,有多少的束缚,多少的危险在等着她们。

想到这里,眼里的薛宓看起来更像是一团可怕的妖怪。是那个人,引得韩姬要面临的危险抉择。

章节目录 第62章 番外—韩姬(三) 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常宁风风火火的进来。

只见韩姬早就倚在门前,右手拿着小竹扇轻轻扇着。

常宁见了大喜,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跟前。面露喜色,含笑望着她:“看来姑娘已经决定好了?”

“想了几日,觉得跟五爷做这交易倒也划算。”韩姬一笑,手中的竹扇仍旧不停的扇动着。

“姑娘想明白了就好。那就请姑娘准备一下,明日小王就来接姑娘入宫。”常宁大喜,喜笑于色。

“就现在吧。”韩姬收了扇子,直接绕过常宁就往外走。常宁见状,愣了一会儿才跟上去。没想到,这下子,她倒是积极起来了。看来二哥的事情,她真有兴趣。

“韩姬姑娘,小王不会食言。你要的我定当尽快送来。”常宁追上她,在她旁边说道。韩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

“既然五爷提了,那韩姬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五爷能答应。”韩姬轻声道。

“姑娘请说。”常宁点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我并不想住在宫里,那样多没有自由。所以希望五爷能安排一个处所,在宫外。”韩姬说。

“这不难。”常宁想了想,一个主意上了心头:“既然姑娘想要了解我二哥,那不妨去裕王府住上些日子。那里离皇宫也挺近的。也方便姑娘入宫教学。”

韩姬点点头,这个恭亲王倒是明白她的心。知道她想要什么,便拿什么来讨好。这也不免让她怀疑起他跟佟妃的关系来。

这常宁这么讨好自己,只是为了帮佟妃寻得一位好老师,这两人可真有意思。看来,这里面的事情还多着呢。这皇宫既然是要去了,那少不得是要与这些人打交道的。她虽然身在宫外,可自打莼兮进宫的那一天,她便对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各有所闻。

佟妃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以前,只是觉得她与常宁走的近些,今日看来恐怕不仅仅只是走得近这么简单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可在韩姬的眼里,常宁想要让她进宫的目的,太简单了。简单到自己都无法相信,常宁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佟妃那样的人,办这样的差事儿。

不必去深想,事情已经有了苗头,她心中有了数,也就知道自己该往哪一条路走,更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二爷是否会答应。”韩姬喃喃细语。声音虽小,却刚好够身边的人听见。

“姑娘放心。这事,小王自会安排妥当。”常宁自信的说道,只好韩姬能答应入宫,其余的事情都好办。

“五爷难道不怕韩姬会对二爷不利么?”莼兮很是好奇,笑着问道。

“若是那样,我相信,我二哥也是心甘的。能有如此美娇娘青睐,何尝不是一种福分。只可惜了小王没能有那样的福气。”常宁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二哥岂会是一般人。若韩姬真有本事能让他受伤,那也算是韩姬的本事。

更何况,韩姬这样的女人,恐怕没有男人会拒绝吧。若不是自己的心早已经住着一个人,恐怕他也不会答应她的要求,而是让韩姬直接住到自己的府上吧。

韩姬笑而不语。

跟着常宁进了紫禁城,过了顺贞门,走在宫道上。

来往的宫人们见了常宁都纷纷停下脚步,让出路来,跪了一地。韩姬与雅楠跟着常宁走,一路上听见了不少的议论。大多都是在讨论韩姬的美貌。

“这恭亲王身边的美人儿是谁啊?王爷新纳的福晋?”

“好美的人呢,可比大福晋漂亮多了。连宫中的莼小主都比不上呢。”

“是啊,真是美。也难怪会被王爷带着入宫了。”

……

韩姬细细的听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常宁看见了,打趣道:“不如,你就顺了他们的意,当我的侧福晋吧?”

“韩姬可没有那样的福分呢。”她娇笑着,样子更是迷人。一旁的宫女太监议论得更厉害了。

常宁尴尬一笑:“是小王我自己没有那样的福气啊,韩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哪里会对小王这样的男人动心呢。”

这话说得及酸,要不是韩姬早就知道常宁是个怎样的人,空怕就是要信了他这番醋话。

常宁就是个会耍嘴皮子的人,与他有往来,也并非是因为常宁的王爷身份,而是因为常宁这个人。嘴上虽然说不出几句好话来,可毕竟还是个好人。

这可是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好的多的优点。

好容易才到了佟妃的承乾宫,韩姬跟着常宁进去。见到正殿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女子。宝蓝色金枝线叶纹宫装包裹着较好的身材,细嫩如玉的手指上戴着金黄镂空的指套。乌黑的秀发梳着两把头,上面戴着碎绿的簪子,另一边戴着孔雀尾的翎簪,晃着绿色的流苏。

“民女韩姬参见佟妃娘娘,娘娘万福。”韩姬的声音很柔美,屈身的动作也十分的优雅。

“起喀吧。”佟妃见了她慌忙起身将她扶起来:“韩姑娘果然是美人儿。”仔细一瞧,韩姬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短衫,下面配了一条宝蓝色的月华裙,看上去十分的朴素清雅。

可哪怕是这样简单的装束,都让韩姬看起很美。

“娘娘才是难得的美人呢。”韩姬嘴甜的说。

“呵!”听见韩姬夸自己,佟妃心里也美滋滋的。只是没有太表现出来,脸上只是微笑:“王爷说姑娘的棋艺在京城中是第一,本宫也想学学这围棋,只是希望姑娘不会嫌本宫愚笨的好。”

“娘娘过奖了。其实,以娘娘的聪慧,不用多久便可以有所成。”韩姬又是一笑。

“那还需要姑娘的教导才好。”佟妃笑着说:“本宫的之前只是略懂皮毛,也不知何时能开始学呢。”

“今日既然王爷也还在,不妨多留一会儿,与佟妃娘娘下一盘棋,让韩姬知道娘娘目前所学程度,才知该如何教授棋艺啊。”韩姬的建议让常宁与佟妃皆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也罢,便下一盘吧。”还是佟妃率先回过神来,让人准备了棋子棋盘,便与常宁认真的下了一盘。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佟妃就败下阵来。

韩姬在心中已然有了底,佟妃虽然精明,的确是不善下棋的。恐怕她毕生的心血都是在后宫的争斗之上,也难有这方面的爱好。今日想要学棋,不也是因为想要将莼兮的气焰压下去吗?

只是佟妃的棋艺虽然不精,但从她的下棋手法来看,还是很有条理的。所学皮毛是不假,可能将这些皮毛用以致用,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今日虽然输了,若佟妃真心想要学习棋艺,恐怕也不必很久,便能小有成就。

“娘娘,今日韩姬已经心中有数,明日再好好教授娘娘吧。”韩姬的话,佟妃听着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她点头应下了,又转头对常宁说:“王爷还是先回去的好。”

“小王这就回去了。韩姑娘,今日你就暂且在宫中歇息。明日,我会将姑娘安置妥当。”

常宁离开后,佟妃才缓缓开口:“韩姑娘的棋艺本宫还未领教过,不过本宫相信恭亲王的眼光。今日下了一盘拙劣的棋,希望来日可以有机会赢王爷一把。”

韩姬允诺道:“娘娘放心,用不了很久,娘娘的棋艺必定在王爷之上。”

“嗯。本宫已经吩咐了人为你在偏殿准备了住所,你今日住那里便是。今日本宫也乏了,姑娘还请随意些。”

“谢娘娘。”

佟妃说完就朝着内殿去了。韩姬只好出了正殿,往偏殿去。

“姑娘,这佟妃娘娘不是个简单的人呐。”仔细的确认四周没人,雅楠才在韩姬身边坐下来。

韩姬小口的喝着刚刚沏好的茶,笑了起来:“即便是不简单,来都来了,也得应付下去。更何况,这事儿不仅仅是为了咱们自己,也是为了莼儿。她入宫的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佟妃的苦。既然咱们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帮帮忙的。”

“姑娘,佟妃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学棋来讨皇上开心呢?”雅楠还是有些不明白,像佟妃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这样的招数。

一个入宫多年的女人,心计之深。即便真的学好了棋艺,就算真的将莼兮的气焰压下去了,也未必就能讨到什么好处啊。

“女人嘛,往往是要因为自己的男人,而投其所好的。更何况,今日看了佟妃,我便确定了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学棋。”韩姬肯定的声音,让雅楠更是不解,只听她解释道:“学棋只是一个幌子,她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将莼兮完全比下去的人。宫外那么多的棋艺高手,宫里也不少啊。她偏偏谁都没选,反而选了我。除去恭亲王的这层关系,她自己心里应该更明白,我进宫的意义。”

“如此说来,佟妃是想要将姑娘你送给皇上了?”雅楠担忧了,她可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看来,得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将燕婉带进宫来了。如此便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蛰伏多年,她的机会终于来了。”韩姬想起燕婉,脸上盈盈笑意。

雅楠沉默了,她也总算是明白,为何韩姬明明知道佟妃的目的,还义无反顾的进宫。原来,她早已经想好了退路。佟妃不过是想要一个人,那她们精心准备了多年的人,也是时候入宫了。

这对于燕婉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章节目录 第63章 番—韩姬(四) 次日一早佟妃去永寿宫议事回来,就拉着韩姬学习棋艺。韩姬倒是犹有兴致的教着。

下午,恭亲王常宁入宫,接了韩姬出宫。在走之前,佟妃赏赐了腰牌,让韩姬方便入宫教棋。

韩姬跟着常宁去了裕亲王府。韩姬一路上都微笑着,手中的竹扇轻轻摇晃。

雅楠扶着韩姬下了马车,常宁也已经下马。裕王府门前的侍卫忙上前来请安。

常宁带着韩姬进了王府大门,经过银安殿进了福熙堂。

明间正北方的紫檀云石五屏氏扶手椅上坐着一个男子。

韩姬细细的打量。男子穿着淡黄色的长袍,外套对襟大袖马褂。长发辩好被黄色的发带系好。他的皮肤很白,就像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些文弱书生一样;他的目光清明,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可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气宇轩昂,十分有精神,与他的白皙正好相反。这样的他看上去却并不奇怪,反而让人有种移不开目光的感觉。

“王爷。”韩姬脸上的笑得更是开心,眉间都散发着喜悦,柔柔的一声叫唤更是让人舒心。

“韩姑娘,请坐。”他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磁性,韩姬忽然觉得有这样的美男子相伴,是福气。

韩姬声音温和:“多谢王爷收留。”

福全看见她,心中早已泛起涟漪:“哪有的事。既然是五弟的事情,那就是本王的事情,姑娘大可放心住下。”

“那就谢过二哥了。”常宁见状,也算了了一桩事情,舒了一口气:“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韩姑娘了。二哥,可要替我好生照顾着。”

“好。”短短的一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竟然如此动听。

常宁走后,福全又与韩姬闲聊了一会儿,便带着她去了后园。

“王爷带着奴家来后园作甚?”韩姬看着这长不见底的爬山廊,心里竟然范虚。

“本王听说韩姑娘之前所住的棠梨小筑风景优美,既然姑娘进了裕王府的门,又岂能随便让姑娘住间屋子。”福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对她的兴趣。

“哦?”韩姬一扬眉:“那王爷是要韩姬住在哪里呢?”

福全没有答话,只是带着韩姬往廊上走。没几步就穿过一道石门,走下了漫长的爬山廊。韩姬突然松了一口气。福全见此,也明白了几分,暗自笑着,没有做声,带着她继续走。

“汀兰香榭。”韩姬看着门上的匾额,轻声念到。

福全上了几步阶梯,将大门推开。

“这里与别的院子有什么两样呢?不都是一进的院子吗?”雅楠忍不住说了出来。

“进来就知道了。”福全推开了大门,领着他们走。

韩姬跟雅楠进了屋。看着也与其他王公贵族的府里没什么两样,檀木家具摆满了屋子,上面雕刻的都是精细的花纹。雅楠正欲再开口,福全便道:“将窗户都打开瞧瞧。”

雅楠听了,怀揣着疑惑将窗户打开。瞧见了外面,一脸的惊喜,回头对着韩姬道:“姑娘快看。”

韩姬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也不由得赞叹:“没想到王府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一片池水。虽是春天,湖中的仅是浮萍绿水,怕是到了夏天满池的荷花开了,美不胜收呢。没想到王爷竟然能在湖中修建这座独立的院子。”

“这里,叫做幽泉。”福全笑着说。

韩姬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李太白的幽涧泉?”

“正是。”福全点头。

“可与这一池的荷花不相符。”韩姬指着池塘中的一片绿色,夏日荷花一开,哪里还能有诗中的意义。这名字倒是取得别致了些,虽然与实情不相符,毕竟还是很有意思的。

“的确。姑娘再跟本王来。”

韩姬跟着福全出了汀兰香榭正殿,往后走,是后殿,上面写着漓雨台。

韩姬跟着福全走上了台阶,穿过花厅,后面竟有一片空地。

“在这里可以看清整片湖水呢。咦,还有琴呢。”韩姬走上前,手指轻轻在琴弦上划过:“好琴,好景,好名。”韩姬干脆弹琴而唱:“拂彼白石,弹吾素琴。幽涧湫兮流泉深。善手明徽,高张清心。寂历似千古松,飕飗兮万寻。中见愁猿吊影而危处兮,叫秋木长吟。客有哀时失职而听者,泪淋浪以粘襟。乃辑商缀羽,潺湲成音。吾但写声发情与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幽涧泉,鸣森林。”

“啪啪啪!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歌声停,福全还在回味着她的声音,禁不住赞叹。

“其实在韩姬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韩姬的归闲楼就在京城郊外,既然王爷曾闻有此名,为何从不见王爷来过?”韩姬将心中早有的疑惑问出。

“本王自辞政以来,甚是清闲,四处游历去了,很少在京中。闻得姑娘之名,是早在一年前去江南的时候。”福全抿嘴一笑,回答得很是干脆。

“原来的我名字已经传得如此远了么。”韩姬掩嘴而笑。心里暗自欢喜,她的名声她自然是知道的,三年前就已经闻名于世,如今尤甚。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竟然让她有些偷着乐。

一想起在外听到的韩姬的盛名,福全也实在赞不绝口:“可不止呢。之后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姑娘之名。如今姑娘可是整个大清,男子钦慕之人,女子崇拜的对象。”

韩姬心中感激,看向福全:“所以,王爷才答应让韩姬住在裕王府,还安排了这样的地方吗?”

福全看着韩姬,极为认真的说:“以本王看来,整个裕王府,只有这里才足以配上韩姑娘。当年本王建这里的时候,就曾想过,若是哪一日遇见了合适的人,能住在这儿,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美景,本来就是要配美人的。”

“王爷可是高看了我呢。”韩姬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这个地方也正和她的心意。很多时候,人都不能寻到一处满意的住所。而这里,是韩姬所喜欢的。

若说投其所好,今日福全倒是真的做对了。

这汀兰香榭,就是韩姬所喜爱之地。

福全摇摇头:“就以姑娘刚刚的琴声歌声,当今就少有人能比拟。”

“是吗?”

“姑娘好生歇息,本王就不打扰姑娘了。”福全没有回答韩姬的话。径直进了花厅,往外面走。

韩姬看着满池的浮萍,白皙的脸上泛出点点红晕。

“姑娘,刚刚恭亲王的人送来了这个。”雅楠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你看了告诉我就行了。”韩姬没有接过那封信,而是仔细的欣赏起水中的莲花。

雅楠看完信后,汇报道:“如今裕王府有三位福晋。大福晋西鲁克.依云是二等侍卫明安图的嫡女,家世并不算好,现住在栖云苑。她为人十分精明,将王府打理得很好。膝下有一子,也是裕亲王唯一的儿子,如今不过两岁。她身边的欣妍是陪嫁丫鬟,很聪明,也很忠心,府中的事情几乎都是由她一手筹办。

另外两位都是妾,尊敬一声就是庶福晋。住在锦瑟居的是纳喇氏,纳喇.清儿,阿玛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乌宝,她可是宫中穆常在的堂妹,如今穆常在生了位阿哥,在宫中母以子贵,因此也小有宠爱。只可惜这为纳喇氏,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另一位是住在馨怡轩的杨氏,阿玛是太医院左院判杨安。她入府三年了,却只是个摆设,极少有宠。更何况这几年裕亲王时常没有在京城,这三位福晋可算是苦了。”

“难道这位裕亲王不爱美人吗?”韩姬听完只是纳闷,瞧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并非是如此啊。

雅楠收好了手中的信笺,嗤笑一声:“若是不爱,又怎么会要迎娶一位侧福晋呢?”

“不过是定下婚约明年春天才成婚呢。大半年的时间,够他改变心意的了。只是,若他当真爱的不是美人儿呢?这瓜尔佳雪宓,好歹是四川巡抚的女儿,就这个身份就比那位嫡福晋高出许多了。”

“也是,一个阿玛身居正二品的巡抚,一个的阿玛仅仅只是个正四品的二等侍卫,这出生上可就高出了很多了。姑娘想要怎么做。”雅楠问。

“什么都别做——静观其变。我就不信,我进了王府会一直安稳的度过。那三位既然都不受宠,那对于我这个突然住进来的人,会没有敌意吗?更何况,还有一位即将入王府的巡抚千金。”韩姬笑了,有些事情不必自己去主动,事情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雅楠忧虑:“那姑娘可要当心。”

“不是还有你吗?雅楠。”韩姬毫不以为意,既然决心要做的事情,那就不必顾虑得太多,有时候考虑得太多了,反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雅楠仍是忧心:“雅楠是怕防不胜防,害怕会保护不了姑娘。”

韩姬宽慰道:“雅楠,我们相依为命的这几年,有多少的防不胜防?既然以前能够平安,相信现在也一样。更何况,归闲楼的现在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咱们之间只要像以前一样就好。连皇宫都不怕,这王府又有多恐怖呢?”

“姑娘。”雅楠担心的叫了一声,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好了。进屋去吧,天色也不早了。”韩姬转身,也进了屋子。

章节目录 第10章 手记(一) 夏天的风,只有在清晨有几分凉意。此时已到了午后,最是闷热的时候。

纳凉的冰块儿已经换了一盆又一盆,永寿宫的宫女来来去去,走了好几趟。

拂儿与宁儿一左一右的为两位主子扇风,看着她们一针一线的做着手里的活计。这些事情本可以交代给宫里的绣女们,偏偏她们爱自己冒着炎热为孩子们添置几件秋衣。

虽是闷热的,但一想到即将做好的衣裳,心情大好,人自然也跟着凉爽了。

沐卉焦急的冲了进来,看见两位主子如此悠闲却又如此麻利的动作,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还是莼兮先开了口。

“为何一进门就如此的焦虑?莫不是五阿哥又调皮了,惹了哪位嬷嬷,犯了错?”莼兮的声音温柔似水,一想起自己那个已经一岁多的儿子,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

沐卉依旧有些不安,上前来几步,见莼兮如此担忧却又略显平静的样子,心里更是不舒服了。若只是因为五阿哥的事情,那倒也好办,不过几个嬷嬷,换一个斥责几句就是了。这些倒也不必大老远的跑到永寿宫里来。

“方才顾问行手底下的人来过了,说是今日一早,僖嫔就遣人去敬事房,说是要换几个得力的宫女过去伺候。听说,还收买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在娘娘们侍寝的绿头牌上做做手脚,将她的放在显眼的位置。”沐卉到底还是开了口,本来是不想在此扫她们的兴,瞧着她们如此高兴,根本不想提起瑾瑜的,可此事又不得不说。

“这又不是头一回了,何苦如此大惊小怪的啊。”云月也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沐卉问。

沐卉低头,思索了一下,才又回说:“娘娘,这一次,恐怕有些不同。僖嫔好端端的要换宫里的宫女做什么?奴婢原本也没放在心上的,可今儿陆太医来为五阿哥循例诊脉的时候,提起前两日太医院的常太医去长春宫为僖嫔诊脉,回来后心情大好,说漏了嘴。原来僖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过身孕,是因为身子不大好,不宜有孕。经过常太医长期的调理,说是在前些天小有成就,恐怕不日便会痊愈。”

云月将手中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愤怒的站起身来:“她害了那么多的孩子,如今自己还想要生孩子吗?”

“姐姐,别动怒啊。”莼兮慌忙起身,拉住云妃已经气得发抖的手。

“如何能不气?你忘了当时香菱把孩子抱来永寿宫的时候,苦苦哀求的模样了么?”云月难以忍住怒火,进宫多年,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可到底,还是无法忍耐一个连孩子都伤害的女人。

莼兮如何能够忘记呢,去年七阿哥刚刚出生的时候,便身患残疾。原本以为是先天的,可谁知陆太医却诊断出,这是药物所致。早在孩子还在母体的时候,每日被母体吸收的药物所导致的残疾。

那么可爱的小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被害得如此残缺不全,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

“娘娘,求求你,将胤佑接到身边抚养吧。”戴佳香菱痛哭的模样,此时又一遍在莼兮的心间划过。

“你是因为孩子有了残缺,所以才将孩子抱来给本宫的吗?”云月心有不满的看着她,目光如利剑。

戴佳香菱猛地摇头:“娘娘,在嫔妾怀孕之初,就曾允诺孩子出生之后,就会交给娘娘您来抚养。如今,嫔妾是想要信守承诺。而且,正因为胤佑他先天有疾病,他长大之后恐怕会为人耻笑,嫔妾也不想他因为自己这个身份卑微的母亲而感到更加的痛苦。身体的残缺已经无法弥补,可若是孩子有一位高贵的母亲,那便没有谁敢说他的不是。”

当时莼兮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无法平静,她知道,云月的心情跟她是一样的。

没有哪一个母亲,愿意跟自己的孩子分离。哪怕这个孩子已经病入膏肓,哪怕这个孩子生来就不完美。做母亲的,也不会想要与孩子分开。

可戴佳香菱为了孩子的将来,她只能忍痛将孩子送到云月的身边。

这个孩子已经无法成为后宫争夺权力的一把利器,自然对别人也构不成威胁了。可他还需要继续成长,他的每一天都会因为自己的缺陷,还有一个并不高贵的母亲而受到羞辱。

戴佳香菱只是想要给孩子最好的保护,这也是她如今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保护。

云月的善良温和,足以保证胤佑的将来。即便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对胤佑有半点的不好。不会因为胤佑的缺陷而遗弃他,伤害他,反而会因此更加的疼爱于他。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有了陆文翰的诊断,莼兮她们很快就查出了往戴佳香菱的饮食药物中下药的那个人。正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太监,每日为戴佳香菱送安胎药的人。

虽然在盘问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被瑾瑜所收买,可还没来得及将他带去皇上那里对峙,小太监就已经死无对证了。

所有的证词,都化为乌有。这件事情,有再一次让瑾瑜逃脱了。

莼兮不禁想起了当年,她的那个孩子。也是因为药物的影响死于非命,还牵连了宋婷,又导致了一条人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瑾瑜啊。

证据,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有证据,却又都不足为信。

如佟若飞与瑾瑜一般,她们在后宫多年,做事谨慎,即便是留了破绽,也实在很难找出对她们不利的证据。明明就知道凶手是谁,偏偏还是无法将她惩治。

“莼儿,僖嫔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咱们就必须坐以待毙吗?”云月说话已经毫无力气,她瘫坐回榻上,看着炕桌上即将做好的那件新衣。

“其实,咱们可以去找荣嫔姐姐。”莼兮思索良久,才提议道。

云月沉默了,她们不是没有想过,三个月前就曾经想要去找马佳以晴,将事情如实相告。可到底,她们手中的东西,根本站不住脚,如何能令人信服呢?

“这事儿之前咱们就已经否定了啊。”云月叹气:“要是那份手记,能作为证据,三个月前,我就已经送到皇上那里,让死去的冤魂得以安息。”

“此一时彼一时啊娘娘。”宁儿扇着风的手停顿了,她跪在云月跟前道:“娘娘,宜嫔娘娘的建议,如今也不是不能行的。既然三个月前,娘娘因为思念长姐,去到坤宁宫,发现那则手记的时候,就说明是孝昭皇后的指引。说不定,皇后娘娘就是想要您将往事都揭发出来啊。”

“那手记的真假尚不能确定啊。”云月焦虑,不安的看着莼兮和跪在地上的宁儿:“虽然字迹确实是姐姐的,可隔了这么几年才被发现,还是如此偶然的被人发现,不是很奇怪吗?”

“奇怪又如何?不管手记的真假,咱们信了不是吗?那上面记录的每一件事情,虽然只是猜测,可到底不是空穴来风啊。咱们入宫以前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荣嫔的事情,又怎么会为外人所知?当年,跟在孝昭皇后身边最久的人不正是荣嫔么?”莼兮的声音句句坚定,听到云月的耳朵里,已经变成了一句句的肯定话语。

云月仍然犹豫,可最终还是点头了:“是啊,跟在姐姐身边最久的人,是荣嫔。可她这几年来,一直为三阿哥深居浅出,不再参与后宫争斗。咱们真的,要将她牵扯其中吗?”

“手记上记录的事情,是荣姐姐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况且,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参与后宫争斗是为了什么?为了好好的养育自己唯一的儿子了。可她之前失去的一切,又该如何呢?一笔了之吗?至少,咱们应该给予她自己一个选择权吧。”莼兮看着云妃仍旧有些不安,又说。

“你想要利用荣嫔去对付僖嫔?”云月诧异的看着她。

莼兮摇头:“姐姐若这样想,也可以。其实,这只是互惠互利。何不将此当作是通力合作呢?既然僖嫔是咱们共同的敌人,那又何不一起动手呢?”

“可她身后还有佟贵妃呢。”云月担忧的说。

莼兮眉眼一挑,笑道:“姐姐糊涂,就僖嫔对佟贵妃的不满,难道佟贵妃真的全然不知吗?她手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佟贵妃又怎会半点风声都没有呢?更何况,敬嫔才是今日佟贵妃最为倚重的人。到时候,佟贵妃只能弃车保帅了。”

云月这下真的沉默了,好半响才听见她吩咐宁儿说:“去将那则手记取过来吧。”

有些事情,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必须要去做的。

一年前,瑾瑜就想要利用莼兮与王恬如斗,被莼兮巧妙的化解。如今,瑾瑜心想事成,她将杜若送到玄烨身边,杜若也的确很受青睐,很快就添了八阿哥胤禩。

这本来是计划中的事情,是莼兮的计划,是杜若的计划,更是瑾瑜的计划。

可偏偏,瑾瑜在这个时候有了可以孕育孩子的好消息。如果,当真怀孕了,那么之前所作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章节目录 第11章 手记(二) 三个月前,云月因为孝昭皇后与仁孝皇后葬于东陵昌瑞山陵,对长姐的思念,她去了坤宁宫缅怀故人。

不想,这一次旧地重游,竟然发现了藏于坤宁宫暗道内的一本孝昭皇后亲手所写的手记。

手记上记录着她从进宫以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有她心中的猜测,也有已成定局的事实。大多都是她心中的感慨以及对于宫里每个人的看法,每件事情的分析。

最初看完这则手记的时候,云月一度不敢相信,可字迹以及她分析的情况,都与当年孝昭皇后的处事风格很是相似。

毕竟长姐入宫得早,年龄上也有好几岁的差异,可毕竟是亲姐妹,云月打心底里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孝昭皇后的亲笔。

拿与莼兮过目后,莼兮只说,后面的部分比较像是孝昭皇后在病重的那段时日写的。与之前的字迹稍有不同,却应该是同属一人。她们也曾猜测过这不过是有人伪造的,所以一直搁置在旁。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也只好相信这手记的真实性。她们赌一把,赌它的真实,赌瑾瑜曾经的恶行。

当莼兮把这则手记捧到马佳以晴面前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可当她看完之后,心中已经再不能平静。

隐忍了多年,她对失去四个孩子的痛,依旧记忆如新。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仿佛能听见孩子们在她耳边叫喊着:“额娘,救我!额娘,救我!”

周而复始的折磨,马佳以晴表面的安宁早已经不复存在。她想要将心思全都放在自己唯一存活的儿子身上,却又难免想起,往事的种种折磨。

对于马佳以晴的唯一遗憾与怨恨,就是那四个孩子的莫名离开。

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心头肉,每一个她都想着要去好好的保护,却又都失去了。

可她从没想过,四个孩子竟然全都是同一个人下的手。

她曾经无比的怨恨佟若飞,心中一直坚定是佟若飞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将她的孩子一个个的害死。可她竟然从不知道,这场死亡之路,一开始的凶手并非是佟若飞。

莼兮心疼了,后悔了。她不该拿着这样的东西,让马佳以晴再痛一次。可当她看见马佳以晴露出的苍白一笑,她忽然就明白了。有时候,压抑了太久的痛,不如释放出来的好。

“这个女人,好生歹毒。”马佳以晴的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座褥,长长的护甲已经陷入了她的皮肉,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或许这样的痛,已经比不及心中的那些苦。

“她为什么要害本宫的孩子,为什么?”马佳以晴没有掉一滴眼泪,可她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一样。

莼兮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一点,只有自己冷静了,马佳以晴才能够清醒。

“荣姐姐,有些事情,有些人做的不一定就是出自真心。可这么多年,这么多条人命,她脱不了干系。不管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可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些可怜的孩子离开了自己的母亲,他们走在黄泉路上孤独无助。而你失去了他们,便注定了要失宠。而今天,你的淡漠与不相争,就是她们的目的。”

莼兮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平稳,她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与哀伤,冷静的吐出,每一个字。

“为什么不将这个东西送到皇上那里。”马佳以晴到底还是冷静的人,她悲伤过后便是理智。也正是因为这份聪慧,当年才会得到皇上的眷顾。

有些帝王,生来便喜欢美人;有些帝王生来便喜欢单纯的人;可玄烨却是喜欢聪明的女人。

宫里美女如云,聪明的人也比比皆是。但得到玄烨一直青睐的人,其实大多都是同一种人。

不管是仁孝皇后,马佳以晴还是如今的莼兮。她们都有着共同的特点,聪慧、冷静、温柔。

莼兮漠然的接过那则手记,轻声说:“荣姐姐,这份手记即便是送到皇上的手里,又能如何呢?这些顶多只能算是当初孝昭皇后的一些想法,那就是片面之词。我们相信,是因为我们身临其中,我们明白僖嫔究竟是怎样的女人,究竟做过怎样狠毒的事情。可是,皇上就一定能够相信吗?”

马佳以晴被莼兮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莼兮又道:“更何况,这里面所写的事情,还牵扯到了两位皇后。众所周知,僖嫔是因为仁孝皇后而受到皇上的恩宠,仁孝皇后离世,便是跟在孝昭皇后的身边。若将这些送到皇上面前,那谁又能保证,这些东西不会害了两位皇后的好名声呢?逝者已矣,我们何苦将一个没有证据的事情摆在皇上面前去谈?我们又有几分胜算呢?若是僖嫔一口咬定,这些事情是仁孝皇后或者孝昭皇后主使的,那么为了保全两位皇后的名声,这事儿要么草草解决,要么是僖嫔一死谢罪。而我们,自然也会在皇上与众人面前,落下了话柄。何必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马佳以晴明白了莼兮的意思,她说:“既然如此,你是想要暗中将僖嫔惩治吗?”

“暗中?不必。”莼兮摇头:“咱们何苦向她学习,暗地里去做些不合适的事情,给自己招惹灾祸呢。既然要对付她,那就得要明面上来。我相信,依着僖嫔的性子,不会那么容易让咱们得逞的。”

马佳以晴侧目看着莼兮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付她?封妃的事情你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失去什么。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莼兮冷笑一声:“难道姐姐不明白莼兮心里所想吗?难道姐姐只记得自己失了孩子,忘记莼兮也曾经有过丧子之痛了吗?”

马佳以晴明白了,她叹了一口气:“那为何是现在?”

“因为一个残忍的杀害了那么多条孩子生命的女人,妄想着自己也要做一个母亲。莼兮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想来姐姐你,同样也不希望看到吧。”莼兮看着马佳以晴的眼神都变了,她目光灼灼,坚定而又自信。

马佳以晴猛地一挥手,原本炕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都洒落一地。她轻吼一声:“她想得美,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现在想做母亲。晚了!”

“是啊!晚了!”莼兮点头。

马佳以晴愤怒之后,平静了些许,她冷声问莼兮:“那你又如何能知,这些事情与两位皇后还有佟贵妃真的没有关系?”

“与佟贵妃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莼兮说:“可与两位皇后,应该真的没什么干系。依着手记上所写,与我猜想的大致一样。先说仁孝皇后吧,她从进宫以来就一直受到皇上的宠爱,两人即是结发夫妻,又是恩爱的情人。相信这些姐姐应该更清楚才是。”

“没错。仁孝皇后的确很好,人也和善。若是她想要做这样的事情,也实在没有必要。”马佳以晴回想的说:“依着老祖宗与皇上的疼爱,还有她皇后娘娘的地位。不管她有无孩子,我们任何一个人生的皇子,她都是嫡母。更何况,在生太子之前,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小阿哥。我生不生儿子,对她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是的!”莼兮自然也是如她所言所想,她又道:“那么当年,还是宫女的僖嫔呢?她什么都还没有,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

“难道是真的因为仁孝皇后?”马佳以晴一惊。

莼兮说:“依着手记上所言,僖嫔与仁孝皇后是一同入宫的。算是陪嫁,却只是宫女而已。也并非一直都在坤宁宫当差,也曾派去其他的地方。可仁孝皇后对她是很好的,不管她在哪里,仁孝皇后都是将这个远房的妹妹记挂在心的。如此一来,她为了仁孝皇后,而对你的孩子下手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了。”

“可仁孝皇后死了之后,她又是为何?”马佳以晴不解。

“人在做,总是会被发现的。而佟贵妃就是最善于发现后宫众人秘密的人,不是吗?”经莼兮这一提醒,马佳以晴也就完全想明白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们说猜测的一样,那么瑾瑜可真的是够可悲可恨的。

“世事无绝对,你又如何确定,这些事情不是孝昭皇后主使的呢?”马佳以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显得很不自然,恐怕她自己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孝昭皇后是什么样的人,相信荣姐姐你自己心里更清楚。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不就是因为她拿你当一家人吗?她又何苦去伤害自己的家人呢?”

莼兮只是将马佳以晴心中所想说出,她便再也没有问话了。

其实她心里早已经明白了,只不过想要看看莼兮是否与她所想的一样。

这几年,她虽然不与人争,却也并不真的悠然的度过。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动荡,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只能隐忍如此。只有将自己好好的圈禁起来,才有可能换取孩子的一生平安。

可心中的怨与恨,却从来都没有消失。她既然是他们的额娘,又怎么会忘记他们的离开?

“好,我想你今天来找我,就已经做好的全部的打算。说说看,你要怎么做?”

马佳以晴的话无疑已经将自己与莼兮她们定义在了一起,莼兮心中或喜或悲。她们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对得起那些妄死的人吧。

章节目录 第12章 宣战 炎热的天气下,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宫道上都显得安静了不少。已是黄昏过后,天边的夕阳刚刚消散,夜色一点点的弥漫而来。

瑾瑜坐在小撵上,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身旁的人扇出的凉风,惬意得很。

小撵缓缓的停下,瑾瑜慵懒的问了一句:“怎么停了。”

没人回话,瑾瑜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看见莼兮带着几个人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含笑看着自己。

瑾瑜挥手,让太监将小撵放下,她搭着宫女的手走了过去。

看着她迎面走来,莼兮微微挪了挪步子,掩着嘴轻轻的说:“姐姐这架势是刚从皇上那儿出来的吧?怎么,皇上正忙着的吗?竟然都不曾邀请姐姐共进晚膳么?”

瑾瑜似笑非笑,并不将莼兮的话放在心里,眉目一挑笑道:“妹妹,皇上近日来一直都很忙的,妹妹不知么?”

“哟,瞧我,给忘了,今儿早上魏扬舲还亲自过来说过的,皇上会来翊坤宫用晚膳。”说道这儿,莼兮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今儿瑾瑜也不为她的话所气,淡定自若的说:“那妹妹可是早该准备好了才是,都这个时辰了,人都没回去,是有些不妥吧。”

“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的,更何况姐姐你不是刚从皇上那儿回来呢?皇上也没那么快就到翊坤宫的。”莼兮也不着急,看着瑾瑜的眼睛都带着笑意。

瑾瑜也没了心思跟她继续贫嘴,回身走到自己的小撵上坐下,正要叫起,身旁的宫女忽然惊呼:“小心着些,当心伤了娘娘肚子里的龙裔。”

这一声叫,估计隔得一堵墙都能清晰的听见,更何况是莼兮他们呢。

“动作挺快的。”莼兮盈盈一笑,走到瑾瑜身边笑着问候:“真的是要恭喜姐姐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瑾瑜有些恼,她原本是不想这么快就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于众。原本是计划着要找个更合适的场合,让所有人都羡慕一番,就像是去年戴佳香菱一样。至少,也应该在那样的场合下公布才是。如今,竟然被这个嘴快的小丫头给说了出来。

瑾瑜还是笑着回礼:“人嘛,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等不来,有时候不等偏偏还是来了。”

“说得好。”莼兮拍着手称好,又低头在僖嫔耳边说:“既然早知今日自己会有一个孩子,当初何苦要把你那宫女送到皇上身边呢?如今人家生了个小阿哥,可依旧没有得到晋封,你如今自己还怀上了,这小阿哥恐怕是的要交给别的娘娘们了。”

瑾瑜脸色骤变,她就知道莼兮特意走上来更她道喜就没安好心。

“怎么会后悔?杜若是个聪慧的姑娘,别以为现在没有得到晋封,以后就不会。她到底是八阿哥的生母,母凭子贵,迟早都会有册封的,何必要急于一时。”

“好一个母凭子贵,那还得先预祝一下,姐姐也能如此才好。”莼兮说:“只是,这着不着急,还真的得是姐姐说了算的。毕竟人家是你宫里的人呢。莼兮听说,三藩战乱已经平定,皇上有意于瀛台赐宴群臣。就是不知,这里面可有姐姐的阿玛或者兄弟啊?”

瑾瑜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谁不知道她的阿玛不过是个小官,皇上赐宴员外郎以上皆参与,可偏偏她的阿玛连这都挤不进去。

“听着宜嫔的意思,难道你的阿玛还能从盛京赶来不成?”瑾瑜转念一想,瞪着莼兮,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莼兮却笑了:“是呢,皇上下旨,让我阿玛进京赴宴。”

这下瑾瑜嫔的脸上再没有好颜色,她想怒又不敢怒、不能怒。见她如此,莼兮身旁站着的拂儿终于没忍住开口说:“奴婢听说,宴会之上,韩大人门下杰出的弟子皆会献艺,好生羡慕呢。就不知到时候那些姑娘们能不能遇上一个真命天子。即便是遇不上,这当众献艺的事情,就足以令人开心了。”

拂儿话音刚落,又听沐卉道:“咦!说起韩大人的弟子,奴婢想起来,僖嫔娘娘身边的那个叫杜若的,当年可是由韩大人带进宫来的呢。当时佟贵妃还挺喜欢的,就不知犯了什么事情,被罚出了承乾宫。”

瑾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还没等她开口,莼兮就又对着她说:“这事儿姐姐可是知道?”

瑾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自然知道。你们休要再挑拨杜若与本宫的关系。”

“这哪里就是挑拨了。”莼兮笑:“杜若长得好看也是事实啊,她被你亲自送到皇上面前也是事实啊,更何况啊她进宫确实是因为我韩姐姐啊。”

瑾瑜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如今杜若的心是向着本宫的,那便足够了。”

“也对,足够了。”莼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娘娘,该回了。”沐卉小声的提醒着,莼兮这才与瑾瑜话别:“那就不耽搁姐姐回去了,莼兮也该早些回翊坤宫等着皇上了。姐姐可是要当心啊,肚子里的那一个可是金贵着呢。”

“你今天究竟想要做什么?”瑾瑜愤怒的瞪着莼兮,今日这莫名的一些话,令她匪夷所思。她不明白莼兮的目的,不明白她突然之间跑来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这一个多月来侍寝的次数比以往多,倒也真的不必如此。毕竟这后宫里谁都知道,一个月里,皇上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是跟莼兮在一起的。

若是放到几年前,莼兮刚刚入宫的时候,她会跑来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还有几分理。可如今的莼兮,根本不是一个不会容忍的人啊。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就争锋吃醋,跑来她的面前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瑾瑜知道莼兮这样做是有目的,可她却猜不到这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见瑾瑜如此直白的问话,莼兮也不藏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还是挺适合僖嫔姐姐你的。很多的事情,是掩藏不了一辈子的。”

瑾瑜心中直打鼓,根本不清楚莼兮又知道了什么秘密。可这个秘密似乎真的与她有关,否则莼兮也不必来此与自己废话连篇了。

看着莼兮转身离开,瑾瑜的心再不能平静。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只要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不管曾经或者以后本宫做了什么,你们又能耐我何?”

幻想终究是幻想,瑾瑜从来没有想过,她今日对莼兮的这些话将信将疑的态度,害了她自己。她一向自信自负,虽然屈居人下,可总有出头的一天。但她从没有想过,她会被自己的自信自负给害死。

瑾瑜有喜的消息传得很快,但这几年为皇上孕育子嗣的人越来越多,她怀孕已经引不起什么大的动静。甚至是佟若飞,也只是叫了她过去,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便让她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寝殿里。

这样的漠视,让瑾瑜十分不满。她不明白,自己已然是一宫的主位,是长春宫的主人。可她的待遇竟然连当初戴佳香菱有喜时的一半都没有。

她看着院子里,杜若抱着八阿哥嬉笑,忽然想起前几日莼兮的那一番话。

她怀疑过,她也让人详细的调查过杜若的身世,可一切都没有异样。不知道是有人故意隐瞒,还是杜若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这一生,最不普通的两件事情,就是被韩姬带进宫,还有遇见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还应该不应该相信杜若,可这两年的相处,她不愿意相信杜若对自己有什么异心。如果杜若真的是别人安插的人,到现在还是韩姬的人,那杜若就不可能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自己,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是牺牲自己,成全了她。

但现在想一想,杜若的忠心与否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只要她肚子的孩子是个男孩儿,那杜若所生的八阿哥,将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便杜若真的对自己有异心,那也无妨,她自己既然身在这场战斗之中,又怎么会害怕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敌人。

“杜若。”瑾瑜叫了她一声,见对方抱着孩子回头,那一刻瑾瑜的心忽然觉得有一丝安稳。她怎么会怀疑这个一直以来都不曾伤害过自己的人呢?

可防人之心必须要有啊,那她便只能试探试探了。

“娘娘。”杜若抱着八阿哥起身,走到瑾瑜面前。

瑾瑜将八阿哥抱了过来,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正在冲自己笑,心里更觉得温暖。原来,做一个母亲的感觉,真的很好。

“如今本宫已经有了身孕,恐怕这个孩子不能由本宫来照料。怕是要委屈你了。”僖嫔叹息的说道。

杜若看着她,脸上极为诚恳:“娘娘放心,杜若一定会坚持将孩子留在身边。这个孩子只会叫你一个人额娘的。还希望娘娘日后顺利诞下了小阿哥,别忘了他就是了。”

瑾瑜不禁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声,她怎么会怀疑杜若呢。能让一个做母亲的,将孩子交给自己,那就是最好的信任。若是杜若敢动别的心思,那最先遭殃的岂不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本宫定将视如己出,又怎么会亏待她呢。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皇上会下旨大封,而你一定有机会被册封的。到时候,这里的人,还得尊敬的叫你一声小主。”

杜若笑而不语,她乖巧的看着僖嫔还有她怀中的孩子。

那一天是不远了,只可惜你没有机会亲眼看见了。

章节目录 第13章 引诱 永寿宫里,云月与莼兮正坐在榻上闲话,两人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沐卉带着魏扬舲走进内殿,请了安,就听见莼兮问:“你过来,便是有好消息了?”

魏扬舲点了点头说:“如娘娘所料,今儿下了早朝,僖嫔娘娘就带着亲手做的膳食来了乾清宫见皇上。本来里头还好好的,怎料僖嫔突然提起瀛台赐宴一事,说是自己的阿玛从未去过那样的场合,想要向皇上讨个位置,见识见识。”

“皇上答应了?”云月问。

魏扬舲摇头:“本来这事情就不合规矩,皇上当时听了立刻就斥责了她。说是别仗着自己现在有了孩子,就不尊着宫里的规矩。如果今日破例,让她的阿玛参加这样的宴会,那么以后就会有别人变着花样的要求更加不合理的事情。”

莼兮满意的笑了,其实她心里一早就知道玄烨是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的。即便今日去哀求的人是自己,恐怕也只能讨一声骂。玄烨做事向来有分寸,更不会因为后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去改变朝堂上的事情。

这一次的宴会,请的是文武百官,这要求已经是最最优待的了。瑾瑜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去了,说明那天莼兮的一番话她是听进了心里。

别的不说,单单是让莼兮的阿玛进京赴宴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是众人羡慕不来的了。说到底,瑾瑜就是不满意自己的阿玛无能,妒忌莼兮自己有宠便罢,玄烨对她的阿玛都与别人不一样。

瑾瑜想试一试,想着这一次的宴会与往日既然不同,既然已经有了莼兮阿玛奉旨进京的开端,那是否也会有别的不一样。她期盼着玄烨可以念在自己有孕,又入宫多年的份上,她求的不是为自己的阿玛加官进爵,她只是想要为自己的阿玛要一张前往宴会的入场券。可这些,都被玄烨无情的拒绝了。

在莼兮的身上可以有例外,可以下圣旨大老远的请进京城来赴宴,可是连踏入宴会的机会都不给她。

“看来妹妹的计划很有效啊。”云月笑了,她几乎能想象此时瑾瑜愤怒的样子。

“僖嫔走的时候,很伤心么?”莼兮问魏扬舲,见对方点头,心里也很畅快。

“只是不知道,僖嫔在怒火中烧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了。”云月说。

“她那争强好胜的性子,自然是要做些什么来报仇的。可是不管她要做什么都只是自掘坟墓罢了。”莼兮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魏扬舲,若是僖嫔又去乾清宫了,一定要盯得仔细些。若是她派人去打听什么消息,让手底下的人,斟酌着给吧。”

“奴才醒得。”魏扬舲一口允诺,旋即退了出去。

云月也站起来身:“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不知道会不会引出更多的事端。在僖嫔的身上应该还有很多的秘密,咱们不等一等,再挖掘一下吗?”

“这么多年来僖嫔都守口如瓶,如果不是被威胁,那就是她自己也身临其中。这些秘密,既然她不开口,咱们只能撬开她的嘴,慢慢的等她说咯。”莼兮的心里已经有了算盘,那一日与马佳以晴的一番话,也令她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

“你想把她如何?”云月狐疑的看向莼兮,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莼兮一向都是温和的,可遇到自己要对付的人,往往就会变得不一样。这几年,她也越发的像韩姬了。她的处事手段,思维方式似乎被韩姬影响得很深。

韩姬一直都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她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只有一个目的。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精心的谋划,在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胜算,她才会去做。

而现在的莼兮,已经学会了如何去设一个明局。

莼兮说过,她不会跟瑾瑜一样玩儿那么多阴招,而莼兮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待时机的成熟。所以,她制造时机,借力打力。只要瑾瑜自己闹出什么动静,到时候自己推波助澜,瑾瑜只会死在自己的计划里。

“这话真是问错人了。”莼兮掩嘴笑了,眼角已经弯成一轮月牙儿。

“何意?”云月困惑,看着她问。

莼兮道:“结果是怎样的,我不知道。只要是咱们想要的方向就行了。对于僖嫔的仇恨,咱们其实比不上荣姐姐。我们失去了宋姐姐,我也因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若是在几年前,我一定会想要将她千刀万剐。可现在,我并不觉得那就是最好的方式。这也是荣姐姐提醒了我的。想比之下,荣姐姐的失子之痛,比之咱们是要痛上千万倍的。”

“你要将僖嫔留给荣嫔?”云月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莼兮将马佳以晴带到这个局里目的。

一向温和的马佳以晴,心里其实与云月是一样的。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她们都有最亲的人离开人世,她们心中都是痛苦的。但她们却一直隐忍着,为了自己,为了别人,甚至是为了仇恨。

与其一辈子都纠结活在痛苦里面,倒不如手刃仇人,这或许才是一种解脱。

云月忽然有些羡慕起马佳以晴来了,她即将为自己的几个孩子报仇。她找到了自己的仇人,心里也已经有了对付仇人最佳的法子。

那么自己呢?她的仇人早就摆在那里的,她的姐姐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她心里清楚得很。

但她,现在却无法将那个女人捏在手里,狠狠的报复,狠狠的撕碎。

“没错,荣姐姐才是最有权力的人。”莼兮点了点头,拉荣嫔入局的人,是自己,那么最终的结果,总是要留给别人的来判定的。

消息来得很快,只是莼兮没想到,这件事情又牵扯到了一个她不想牵扯的人。

这原本也是给这个人最好的机会,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机会。

莼兮不知道她究竟是被瑾瑜要挟,还是真的蠢到被人利用而不知。但此时的莼兮,真的很是寒心。

“娘娘,这事儿要怎么办?”沐卉有些为难的看着莼兮,寝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仿佛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回音。

外间传来胤祺的哭声,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声哭啼,让莼兮做了决定:“传话给阿玛,让他诸事小心,还有尽量留下活口吧。”

莼兮走到外间,将胤祺从富察嬷嬷手中接过,小声的安慰着:“这是怎么了?想吃东西了?还是想去外面玩儿啊?”

胤祺支支吾吾的在说着什么,小手不停的挥舞,他也不哭了,可怜巴巴的望着莼兮。

“好了,儿子乖,额娘知道你要什么了,让沐姨带你去好不好呀。”见胤祺点头,莼兮这才将他交道沐卉手里:“带他去见皇上吧,他想他的皇阿玛了。”

沐卉抱着胤祺出去了,莼兮便带着拂儿往偏殿走去。

进门的时候,淳吟正在和珺瑶嬉闹。看见莼兮进来,珺瑶摇摇晃晃的就跑到她的身边,要求要抱抱。

莼兮抱了她一会儿,哄着将她交给了一直照顾她的幻儿:“将小格格一并带去乾清宫见皇上吧。沐卉刚出去,应该也没走多远。”

幻儿领命,抱着珺瑶就走了出去。

淳吟有些懵了,将孩子们都带走了,自己却没有去。她想问,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莼兮的手就已经挥了过来。

“啪!”莼兮这一巴掌下手很重,只瞬间淳吟的脸上就有了明显的几根手指印。

“姐姐。”淳吟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眼里充满了恐惧。

“这一巴掌,是为阿玛打的。他宠你爱你,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竟然将他出卖了。”莼兮目光凌厉,仿佛像是要吃人一样。

淳吟害怕了,她吓得跪在地上,哭着求着:“我没有,姐姐你相信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难道不是你将阿玛的行踪告诉给僖嫔的吗?”莼兮愤怒的吼着,淳吟吓得瘫倒在地上。

莼兮的目光凶狠,淳吟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抓住了莼兮袍子的一角:“姐姐,我没想要伤害阿玛啊。我以为……我……”

莼兮猛地抽出自己的衣角,狠狠的骂道:“你以为?你凭什么以为?你一直觉得僖嫔是个善良的好人吗?还是你觉得她向你打听阿玛的行踪是为了好好招待他成?”

“我……”淳吟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当时根本就没有多想,她又怎么会知道瑾瑜会做些什么。

“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反省反省,等你想明白了,再踏出这大门不迟。”说完,莼兮就要往外走,却被淳吟给拉住了。

“姐姐,明天就是皇上宴请百官的日子。这一次太皇太后不是说咱们也可以去的吗?皇上于瀛台摆宴,大殿之后太皇太后不是也同样宴请了后宫嫔妃和百官之妻吗?我……”

“你还想去?”莼兮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她转头看着淳吟:“你觉得你有脸去吗?若是见到了阿玛,你该如何赔罪?”

淳吟被这一生怒吼震得再不敢说话,虽然不知道瑾瑜究竟做了什么,可看见莼兮这样的态度,也能猜到必然是出了大事了。

她好像真的做错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 坍塌 正是暑热的天,皇宫四处都散发着闷热的气息。在瀛台赐宴的前三天,玄烨已经率一众嫔妃出宫前往瀛台。

宴会当天,大早就已经是沸沸扬扬,好不热闹。瀛台的美景仙境,将所有的暑热都消散了。

前殿是玄烨与文武百官,后殿是昭圣太皇太后带领着群妃与百官之妻。场面之壮观、热闹。

一整天都载歌载舞,听曲游戏,十分的惬意。

这次的宴会算是平定三藩的功臣宴、接风宴。为了热闹,诸位嫔妃也都各自准备了才艺,以谢功臣。身为玄烨宠妃的莼兮自然是最受瞩目与期待的。

不少人都想要见识见识她与韩姬姐妹共舞的场景,四周已经有人开始吵嚷,争先邀请韩姬与莼兮。

这样的日子自然不会拂了这些夫人们的面子,莼兮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当她牵着韩姬的手,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飞快的窜了出来,大声的呼叫着:“师父,小心啊。”

莼兮回头,正好与飞奔而来的杜若对视一眼,正有些莫名的时候,看见她眼里的担心与焦虑,立刻明白了过来。

可双脚已经踏进了台上,韩姬又走在前面,莼兮伸手去拉她,两个人反而没有站好,从台阶上滑落而下。

众人惊呼,莼兮的身子还来得及撑起,那临时搭建的舞台已经摇摇欲坠,朝着她们倒了下来。

“姐姐。”莼兮慌忙中想要再去拉扯地上似乎摔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韩姬,可哪里来得及。那倒塌的木头犹如洪水一般像她们袭来,让人无处可逃。

“娘娘”“福晋”“师父”“莼儿”“当心”“闪开”“……”

各种声音肆意扑来,莼兮觉得耳鸣,听不见她们的叫喊。她伸出去的手,被人狠狠的拉了出来,她的眼睛一点没有离开过韩姬,看着她几乎快要淹没在那堆木头里。

心中的害怕从未有过这样的深,莼兮几乎快喊不出声来,只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人群中飞快的冲出一群人,在木头倒下的同时,将莼兮和韩姬分别的拉开。

侍卫们小心的护着娘娘夫人们,所有的人都起身往后挪了很远。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坍塌在尖叫声与外面燃放的爆竹声中结束。

前殿里依旧热闹非凡,尚不知里面已经是混乱一片。

莼兮瘫软在沐卉与曹子清怀中,她的身边是被纳兰容若紧紧护着的韩姬,雅楠身受重伤倒在一旁。庆幸的是除了她们,没有人再受伤,不幸的是雅楠已经昏迷不醒。

这一场莫大的惊吓,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太医,快宣太医。”饶是昭圣最先反应过来,大声的吩咐着。

“今儿,大家伙儿都受到了惊吓,时辰也不早了,各自散了吧。”昭圣看着人群一点点的消失,看着太医们一一为受伤的三个人诊治。

心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担心与害怕都涌了出来。

“她们没事儿吧?”云月站在一旁已经焦急万分,一场好好的宴会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宜嫔娘娘与福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这位姑娘倒是伤得不轻,胳膊与腿都被木头砸伤了,恐怕要好生调养一番了。”陆文翰的话刚刚说完,就看见玄烨与福全焦急的赶了过来。

听到陆文翰这样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又都依然担心的看着她们。

里面的动静可是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外面的朝臣。烟花虽美,却也总是有殆尽的时候。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里面的一阵吵嚷便清晰了起来。免得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只得像方才昭圣所作的那样,将宴会提前散了。

福全心疼的看着韩姬坐在椅子上,小心的问着她的每一个地方:“还有没有哪里伤着了?疼不疼?是不是吓到了?”

一连串的问题,反而让韩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回答,只默默的摇了摇头,以安抚他被惊吓的心。

福全依旧担忧,将她轻轻的护在怀里,心疼不已。自责着自己事情发生的时候,没能在身旁守护。不远处的纳兰容若静默的看着他们夫妻,心中的痛楚只有自己明了。

那一瞬间以及此时此刻,在担心着她,心疼着她的,还有奋不顾身去救她的人啊。那不仅仅只是自己的职责,那还是一种本能的保护。他不希望她受伤,不想看到她有一丝一毫的损害。哪怕,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玄烨则是坐在莼兮的身旁,拉起她刚刚包扎好的手臂,温柔的与她对视一眼,知道她平安便心安了。放下莼兮的手,玄烨站起身来,大声的叫道:“御前侍卫曹子清、纳兰容若何在?”

二人就站在不远处,此时听见玄烨叫喊立刻走上前,打了个千请安道:“臣在。”

“今日一早,朕便叮嘱你二人小心这边的情况,仔细的查验每一处的安全。你二人可是玩忽职守,未尽本分?如今伤了宜嫔与福晋,还令福晋身边的人受了重伤,你二人可知罪?”玄烨厉声斥责,毫不留情。

“臣知罪。”两个人低着头,没有一句解释。这件事情,他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如何解释得清?到底也是他们的失职,此处的安全既然交给他们二人,理当反复查验。是他们自己没有留心到,才出了这样的岔子。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雅楠虽然重伤,毕竟养一养也就好了。

“皇上。”莼兮想要起身说话,被玄烨一把按住,以为她是想要为这两人求情,立刻说:“你不必如此袒护他们,他们二人跟在朕身边这么长的时间,连这么些小事都做不好。”

“皇上,臣妾并不觉得今日之事,是他们二人的错。事情发生的时候,要不是两位大人死命的保护,臣妾与姐姐恐怕早已经压在那堆木头下面了。”莼兮看着跪在地上的纳兰容若与曹子清,他们两个何其无辜呢。今日之事,他们或许是失查了,可毕竟也是他们将功补过啊。

玄烨说:“功过不可相抵,有错便是要罚的,有功更是要嘉奖。他们二人更该为此做出表率。”

“如果此事另有隐情呢?”莼兮想起当时杜若的那一声叫喊,立刻说。

玄烨不明,疑惑的看着莼兮。

“皇上,事情发生之前,臣妾曾经听见过一声提醒。正是因为这一声提醒,让臣妾将姐姐拉开了一些,才不至于在倒塌之时还站在舞台中间。若不是当时臣妾与姐姐没有站稳,摔倒了,那我们是不会受伤的。”莼兮心中已经想明白了整个事情,在心底默默的笑了。

原来,她们等待了那么久的事情,竟然在今天成真了。只是这代价有些大了,若不是杜若的及时提醒,现在她与韩姬不死也已经是重伤了。

既然这代价这么大,没道理还让这个主谋逃之夭夭。

玄烨大惊,忙问:“这人是谁?”

“长春宫宫女杜若。”莼兮如实说道。

“这名字怎的有些耳熟。”玄烨努力的回想着,怎奈近来太过忙碌,又哪里记得住这些。

“可是年初刚刚生了一位小阿哥的宫女?”昭圣倒是颇有印象的,毕竟那人生的可是自己的曾孙,她还曾宣见过的。只是杜若在瑾瑜身边行事也低调,生下小阿哥也并未急于要求名分。这件事情,昭圣心中还是很有触动的。这样的女人在宫中并不多见,昭圣自然也留意了一下。

方才一片混乱,昭圣虽然也有听见看见那个大声提醒的人,可却没有去认真看一看那人究竟是谁。还当是韩姬带过来某一个徒弟,毕竟人家叫的可是师父。

“宣僖嫔和宫女杜若。”玄烨脸色骤变,方才听见莼兮说这事另有玄机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不安了。

好端端的出了这档子事情,恐怕又是后宫争斗引起的祸端。如今虽然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却也不难猜出主谋的用意。

“皇上。”福全从韩姬的身边走了过来:“今日之事,不仅仅惊吓到了宜嫔娘娘,我的福晋也因此遭受了不小的刺激,我府中的丫鬟更是重伤昏迷。若是意外便罢,若不是,还望皇上为几位讨个公道。”

玄烨看着福全的脸,点了点头:“朕定然给皇兄一个满意的答复。”

其实福全不说,玄烨也不会轻饶了那个主使之人。以往的种种可以不计,但今天这事儿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当着那么多大臣夫人的面,闹出这样的祸事,殃及后宫嫔妃和亲王福晋。虽不曾有人命发生却也恶劣之极,绝对不能姑息。

宣瑾瑜的人走得很快,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瑾瑜和杜若,还有佟若飞、王恬如等人。

恐怕刚才的那个场面,让娘娘们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这几个人应该还在一块儿说话压惊,听到传唤就一并过来了。

“给老祖宗请安、给皇上请安。”佟若飞带着几个人一一请了安,便立刻张嘴解释道:“方才正与几位妹妹在回去的路上,听说皇上在查宴会上的事情,说是里面另有乾坤,所以便自作主张将与臣妾同行的人都带来。众位姐妹也算是目击者,若是有话要问,臣妾们也方便作答。”

“也好,免得再一一去宣那么麻烦。”玄烨拂袖,在昭圣旁边坐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15章 背叛 “事情发生之时,宜嫔曾听见有人大声的提醒,这人可是你?”刚坐下,玄烨就厉声问道,也顺着看向了站在瑾瑜身后的杜若。

杜若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回话道:“是奴婢。”

“你难道知道那个台子会塌吗?”昭圣也是听见了的,她忙问道。

“奴婢只是猜测。”杜若回道:“在事情发生之前,奴婢曾见一个小太监在舞台四周鬼鬼祟祟,当时并不觉得有恙,可是当宜嫔娘娘与韩大人走上舞台的时候,奴婢才想明白,那个小太监恐怕是对着台子做过了手脚,想要加害娘娘与韩大人。”

“你如何确定,就是有人要加害她们?”玄烨与昭圣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佟若飞的声音。

“奴婢并不确定,只是猜测而已。”杜若很是沉稳,她心里知道,佟若飞的话里有话,警告的意味儿很浓。可事已至此,如此良机她不会放过。

尽管,在瑾瑜的身上或许还能探听出一些仁孝皇后和姐姐诗语的事情。可这两年多过去了,瑾瑜连提都没有提过,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继续与瑾瑜这样的人周旋下去。

“既然……”佟若飞才刚开口,就看见莼兮站起了身,走到了杜若的身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便不再继续问话。

“哀家听你叫的那一声是师父,喊得可是韩姬?”昭圣见佟若飞不说话了,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是的。”杜若如实说道:“在奴婢入宫之前,曾经是归闲楼的人。受到韩大人的悉心栽培与照料,奴婢入宫也是因为韩大人。”

“噢?那你究竟是为何入宫的?”心中既然已经知晓她与韩姬的身份,昭圣也难免又起了好奇心。她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是韩姬徒弟,果然也是有韩姬的一些风范。处事不惊,入宫多年依旧念及旧情,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冒着以下犯上的危险,一声叫喊提醒自己的师父。

“这就得要问贵妃娘娘了。”杜若侧过脑袋,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佟若飞。

一听见她提起自己,佟若飞心里就了然了。果然,这事情如她所想的一样。她不禁也看了一眼身旁的僖嫔,心中默默的骂了她一番,这才回头优雅的站起身来,回答说:“当年臣妾仰慕韩大人的棋艺,将韩大人请入宫中教习。后来韩大人受皇上册封为六品典仪,也就忙碌了起来。韩大人便举荐自己的得意门生入宫,教习臣妾。”

当年事情究竟如何,谁还能来说一句不是。杜若入宫的目的不论为何,她是韩姬的徒弟是事实。杜若能歌善舞会下棋,也是事实。佟若飞自然不会说出,杜若是韩姬送进宫来,她自己想要献给皇上的人。这事情,也是由她自己提出的,她断然不会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昭圣看向了依旧在福全怀中的韩姬,只听韩姬说了一句:“是这样的,杜若是妾身最得意的弟子。”

“那为何她现在是僖嫔身边的宫女?”打破沙锅问到底,或许要明白今晚的事情,杜若的身份也就要先弄明白了吧。

“当时,她在承乾宫里犯了些错,让臣妾调去了辛者库。后来发生过什么,臣妾也就不清楚了。”将所有事情推卸掉,也是佟若飞一直以来的本事。

她这样一说,已经摆明了要与瑾瑜断了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瑾瑜,而她此时已然有些恍然,她心中的担心和害怕已经全都压了过来。

“奴婢是承蒙僖嫔娘娘的恩典,才能从辛者库那样的地方离开,去到长春宫侍候娘娘。”杜若适时开口,让所有的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哀家想起来了,记得有一次僖嫔来哀家这里,说是辛者库有个宫女救了她,她觉得此人不错,想要讨要到自己身边。哀家也没多问,便答应了。”昭圣回想起来,当时瑾瑜满脸的笑容,害怕她不答应,还说了不少的好话。

杜若沉默了一下又说:“奴婢一直以来都感念娘娘对奴婢的恩德,可今日事关奴婢的恩师,奴婢便只能辜负娘娘了。”

她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颇为惊讶,瑾瑜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杜若会真的背叛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站在她身边的莼兮问道。

“其实,让奴婢猜测那小太监对台子动过手脚,还有另一层原因。”杜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瑾瑜站起身来。

“杜若,莫要胡说八道。当时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一场意外。你说的那个小太监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在何处?当真有这么个人吗?”瑾瑜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已经忍不住了。她害怕杜若看见听见什么。

可看着杜若漠然的表情时,她明白了,自己完了。

“娘娘,虽然您待奴婢很好。可韩大人是奴婢的师父,如果没有她,奴婢恐怕早就已经死了。是她教会了奴婢生存,是她让奴婢有机会可以进宫,遇见娘娘你啊。奴婢已经陷入两难的境地,可奴婢不想娘娘再继续错下去了。”杜若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哭泣,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难受,还是她现在必须要这么难受。她的眼泪,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心底有莫大的秘密。

“到底怎么回事?”越听越不对劲,玄烨怒吼一声,除了杜若的哭泣声,便再听不见人说话。

杜若抹了抹眼泪又继续说:“晌午的时候,僖嫔娘娘曾说有些闷热,又未带羽扇,让奴婢去取。奴婢在回来的路上,曾经看见娘娘与一个小太监在说什么。奴婢站得有些远,没听明白。可事情发生之前,奴婢又看见那个小太监,这才知道,那小太监是要……”

杜若话说了一半就看了瑾瑜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眼反而让瑾瑜恼怒,伸手就是一把巴掌结实的打在杜若的脸上,怒道:“胡说,本宫与韩大人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如果娘娘一开始要害的,就不是韩大人呢?”杜若的眼泪被这一巴掌打得流的更厉害了,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脸,痛心的看着瑾瑜。

“你胡说什么。”瑾瑜大声的尖叫着,伸手还要去打,却被莼兮一把推开。

莼兮怒道:“本宫与你又有何愁怨,要施如此毒计来害本宫?那时候,该登场的本就该是本宫,若不是诸位夫人们强词想要看我们姐妹共舞,耽搁了一下。那就该是跳到一半的时候,舞台坍塌,将本宫活埋吗?”

瑾瑜被莼兮推得跌倒在地,她拼命的摇头,想要解释,才发现竟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的计划,只是想要将一切制造成一个意外。不管莼兮是死是伤,都是好的,那她就是赢家。

“既然这事儿说不明白,咱们也不能只听信片面之词。杜若口中那个小太监究竟是谁,让此人当堂对峙不就行了吗?”一直默默看着这场闹剧的福全,在韩姬的提示下,站起了身:“既然要弄明白,那就找出台子坍塌的原因,找到那个让它坍塌的人。”

福全这一提醒,让瑾瑜忽然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或许还不至于真的完了。没有证据,就凭着杜若的一面之词,任谁说,怎么说都有理。

“是啊,皇上。既然杜若见过那个小太监,还说是臣妾示意那个小太监这么做的,那便找出这么个人来,那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若是当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不论怎样的指责,臣妾都认罪。”瑾瑜跪在了地上,眼泪不知是被吓出来的,还是因为松了一口气,流下的安心的眼泪。

听到瑾瑜这样说,莼兮顿时觉得不妙。瑾瑜有胆子对峙,那么那个小太监,必定已经被处理了。

就算是有画像,一时半会儿都未必能够找得到,更何况是除了杜若谁都没有见过的一个人。

这里不是皇宫,除了带出来的贴身的宫女太监们,就都是一直在瀛台当差的人。原本的人数不多,可因为这次宴会及其盛大,又从别处掉了些人来帮忙。

那一场混乱之后,诸位大臣夫人们也都先后离开,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躲在他们的车马里出去。谁还能保证,可以找到这个人呢?

事发突然,莼兮她们都不曾去详细考虑。贸然的将瑾瑜指认出来,还让杜若暴露了。若弄不好,那就变成了,莼兮与韩姬借此机会,想要冤枉好人了。

“也好。杜若,你将此人的面貌特征描述一番,曹子清你带着人挨个搜查,将人找出来。”玄烨立刻吩咐道。

莼兮百感交集,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来阻止,可又见佟若飞走过来说:“臣妾有个建议,宜嫔娘娘的画作大家都见过,画工了得。不如由杜若来说,宜嫔妹妹来画。有了画像,不是更好找人吗?”

莼兮想要拒绝,可却看见韩姬站起起来。她腿上一些伤,走路不大稳当,福全立刻回身将她扶着。

“皇上,妹妹的手受了伤,而韩姬伤的是脚。既然需要画画像,韩姬愿意代劳。”韩姬说完,看了莼兮一眼,一个安心的眼神,让莼兮倍感温暖。

章节目录 第16章 定罪(一) 杜若描述,韩姬执笔在纸上飞快的画了出来。

韩姬拿着画对着杜若确认了一下:“可是这个模样?”

杜若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看着韩姬的眼睛,随后肯定的说:“就是他。”

瑾瑜想要上前看看韩姬手中的画像,却听韩姬说:“娘娘你就不必看了吧,人带来了对峙不就行了吗?”说完就将画像交给了曹子清,且大声的说:“还请曹大人务必将此人找出来,还此事一个公道。”

曹子清接过画像,应了下来,转身对着玄烨与昭圣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一点儿没有消息。玄烨又将纳兰容若派了出去,临行前韩姬又画了一幅一样的画,送到他手中:“大人,这个人这么重要,一定要来找回来才是。”

待到纳兰容若离开不久,就听见瑾瑜的声音:“皇上,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恐怕瀛台里就没这么个人吧。”

玄烨并不作声,杜若依旧跪在地上,反而是莼兮笑了:“你急什么?瀛台也不小吧,找个人还不得费些力么?今晚这么多人,又怎知这个小太监不是谁假扮的呢?”

“宜嫔就这么坚信有这么一个人吗?”瑾瑜冷笑:“如妹妹所言,咱们没有仇怨啊,我何必要加害你呢?不过是我宫中一个宫女的胡言乱语,也不知是被什么人收买了,挑拨我与妹妹你的关系。宜嫔妹妹可别信以为真了。”

“杜若是你的宫女,是我姐姐的徒弟。她此时反咬你一口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要说,是我姐姐要害你吗?”莼兮冷哼一声:“正如咱们之间没有仇怨一样,我姐姐就与你有仇不成?”

瑾瑜说不过她,选择闭嘴不言。事情就这么等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那她又何必再多惹事端呢。人他们是不可能找到了,既然如此又何苦再多费口舌,与莼兮纠缠。

一个时辰过去了,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这时门前却走进来一个人。

众人抬头看过去,马佳以晴优雅的走了进来。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给皇上请安。”马佳以晴的出现让人觉得很是意外。

玄烨更是不明白,几年来一直行事低调的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他看着她问:“起喀吧。你怎么过来了?”

马佳以晴道:“臣妾听闻皇上在寻找一个太监,正巧有个不长眼的闯到臣妾的住所,让臣妾给抓了起来。怕是皇上要找的人,就给送过来了。路上遇见了曹大人和纳兰大人,两人将手中的画像拿出来一对比,没想到竟真的是这么个人。臣妾更是不敢怠慢了,忙随着两位大人赶过来。”

说完,曹子清与纳兰容若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身后还带回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皇上,人找到了。”曹子清将人押上前来。

瑾瑜一听猛然回头,看清了曹子清手里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皇上,臣妾从未见过此人,臣妾冤枉啊。”瑾瑜大呼冤枉,玄烨却充耳不闻。

曹子清与纳兰容若手上的画像都摊开来,确实与抓来的人一模一样。

“皇上,这人在趁着追查时,四处躲藏。先后逃到了多处,没想到竟然还躲进了荣嫔娘娘的屋里。幸好娘娘身边的人得力,没让此人逃了。”曹子清也并不理会瑾瑜的喊冤,指着人说。

“是啊。”马佳以晴也点头:“当时臣妾都要准备更衣睡了,谁曾想屋里竟然多出个人来。吓坏臣妾了,好几个人合力才抓住了他。”

玄烨一听,更是愤怒:“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躲到荣嫔屋里?”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那小太监早已经吓得自哆嗦,跪在地上哭喊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奴才也是被逼的呀。”

“奉何人的命?做什么事?”玄烨又问。

“奴才……”那小太监抬头四下看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瑾瑜身上:“是……是这位娘娘。她要奴才在宜嫔娘娘登台之前,弄松了舞台的柱子。”

“你胡说,本宫根本没有见过你,如何要挟你,让你为本宫办事?”瑾瑜大怒,若不是曹子清在旁边拦着恐怕已经上前与那小太监撕扯了起来。

“奴才不敢胡说。”小太监颤颤巍巍的退了些许,被瑾瑜的动作吓得厉害:“今日午后,娘娘以奴才的家人相要挟,还许给奴才很多的金子。说是要伪装成意外,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便不会惹祸上身。事成之后,还要给奴才更多的钱。”

“皇上,这事微臣在此人身上收到的钱财。”纳兰容若将一包金子从怀中掏出奉到玄烨面前。

瑾瑜见状,立刻喊道:“皇上,这个人冤枉臣妾,臣妾不认识他,更没有给他什么金子。臣妾怎么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之前,你可是说只要将人找来了,不论什么你都认了吗?你不是笃定,这瀛台里没有这样一个人,口口声声说你的宫女冤枉了你吗?”玄烨愤然起身,手一挥将那两张画像扔到她的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画像上的人。”

瑾瑜颤抖着身子,却并不去拿那两张纸,她就这样盯着它们,用力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见过他啊。这事儿与臣妾无关啊,皇上,你相信臣妾、相信臣妾啊。”

“朕如何信你?”玄烨失望的说:“这不再是一面之词了吧?这人我们都没见过,韩姬更没有见过。她不过凭着杜若的说辞,将人的样貌画出。曹子清与纳兰容若出去找了一个多时辰,这个人四处躲藏,他若是没有犯错,怎么知道有人在找他?朕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台子坍塌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准确的说出,是你指使的,让他在莼儿登台前,对那些柱子做手脚?说的,与杜若的证词一样?”

瑾瑜脸都绿了,听着玄烨一声声的指责,她连呼冤的心都没有了。事情已成定局,她又能如何?

马失前蹄,还能有救?

瑾瑜凄凉的看了四周一眼,佟若飞一脸的漠视,王恬如更是一幅看好戏的模样。莼兮依旧冷着一张脸,而韩姬在福全的怀中,沉默的看着她。

身旁唯一跟她一眼跪在地上有哭声的,只剩下杜若。

见她不说话,玄烨又说:“怎么?还不认罪?”

“皇上,臣妾无罪,臣妾好端端的,为何要加害她们?”大悲之后已经回归了平静,瑾瑜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很难走出这大门。但她冷静如常,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平日里,表面上,瑾瑜与莼兮她们的关系都是不错的。瑾瑜不是当年的李碧春,她没有那样的冲动。她能言善辩,虽然不能左右逢源,却也不会在明面上得罪别人,给自己无端招惹祸端。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能安稳生存在宫里的法门。

“奴婢知道。”身旁早已经消无声息的杜若开口了:“数日前,奴婢曾经听长春宫的宫女茉莉回来提起。说是僖嫔娘娘在傍晚遇见了宜嫔娘娘,被宜嫔娘娘数落了一番,心中有气。”

“哦?怎么回事?”玄烨看向了莼兮。

莼兮沉默半响,假装回忆了一番,这才说道:“臣妾想起来了,从御花园回宫之时,正巧遇见僖嫔的小撵。当时僖嫔还下来与臣妾说了会儿话,臣妾就随口提起了阿玛奉旨入京一事。两人争论了几句,并没有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啊。”

“就是为了今日这场宴会?”玄烨狐疑的的眼光瞄了瑾瑜一眼,又说:“难怪你会突然跑来向朕说情,说是想为你阿玛在今日宴席上讨个位置。朕不答应,你便嫉恨莼儿?”

瑾瑜抬头,眼里满是泪水:“臣妾没有,臣妾何必为这样的事情妒恨宜嫔?臣妾的阿玛虽然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可臣妾有皇上的宠爱便好。那日皇上也说过,规矩已经定下了,不会为一人去争先改变。臣妾又怎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要加害宜嫔。即便是对宜嫔有恨,倒也不用这般心狠。更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让皇家颜面尽失啊。皇上,臣妾不必如此做啊。”

“究竟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莼兮听她如此狡辩,更觉得烦闷。她们之间的仇恨,岂会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席之争。

往年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有哪一件与她是没有干系的?此时,连佟若飞等人都不说话,冷漠的对待,想一想瑾瑜此生也真是失败。

被人利用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偏偏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此时此刻,这样的场合也不曾有人愿意为她说上一句好话。

人仅仅凭借着自己的一张嘴,有时候能改变很多事情,可有时候却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现在有人愿意为她说上一言半语,或许事情还有那么一点转机。可现在看来,僖嫔恐怕是没那样的好运来。

棋子一旦没有了用,那只会任人丢弃。

莼兮忽然觉得,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做尽了坏事,却也有了可怜之处。

这一生,恐怕除了仁孝皇后,便没有人真心的对待过她了吧。没了仁孝皇后的瑾瑜,便如一粒尘土,飞扬四处,却无落地之时。所以她才会愿意去相信一个明知不可信的人。

章节目录 第17章 定罪(二) “你就如此怨恨我吗?”莼兮又道:“我倒是想起一事,几天前,我阿玛奉旨入京,在路上曾经遭遇一些歹徒,若非我阿玛随行的人武功不错,我阿玛又是武将出身。恐怕今日就该是我在替我阿玛守孝了。若你如此恨我,想要害我,难不成害我阿玛的人是你派去的?”

莼兮一阵指责,令瑾瑜呆住。这件事情做的极为隐秘,莼兮是如何知晓的?她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杜若,不禁笑了,又是她吧。

在她选择去相信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毫不留情的背叛了她。

“莼儿,你说什么?”玄烨大惊,这件事情他从未听莼兮提起,此刻听起来竟然有些惊悚。

原来瑾瑜想要害的人不单单只是莼兮,原来她还想要杀害朝廷官员。一场意外演变得越来越坏,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却又变得更加的简单起来。

“请皇上恕罪。”莼兮回头,对着玄烨说:“臣妾也只是听阿玛提起这事儿,当时并不放在心上。都以为是遇见了劫匪,人没事儿就好了。此刻也只是怀疑,若僖嫔是因为那日臣妾无心说起的事情,嫉恨臣妾,那臣妾阿玛遇袭一事,不知是不是意外。”

这话玄烨听了哪里还能坐得住,忙问:“那些歹徒现在在何处?”

“听阿玛说,已经交给刑部,现在应该在刑部大牢。”莼兮回说。

玄烨立刻说:“纳兰容若,你立刻带人去刑部大牢,将那些贼子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瑾瑜被这一句话彻底的击败了,如果说之前的种种都还能狡辩的话。那么派人刺杀一事,恐怕是逃脱不了了。

纳兰容若领命出去了,此时已经入了深夜。

夏日的晚风中总是夹杂着一丝的温热,即便是此时此刻,也毫无寒意。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因为玄烨已经让曹子清率先将那么叫茉莉的宫女带了进来。

一番查问,茉莉将当天瑾瑜与莼兮见面前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原来那日回宫之后,瑾瑜心中有气,还曾拿她问罪,罚了她好几记耳刮子。因为她一时嘴快,在莼兮面前将她刚刚有孕的事情告知,这事令瑾瑜恼怒不已。本来又与莼兮置了气,自然拿她出气。

茉莉也算是长春宫的老人了,可却并不时常在瑾瑜跟前侍候,她能近身侍候瑾瑜,也是杜若引荐的。回到屋里,杜若一问,她自然也就如实说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知道瑾瑜不会忍着这一口气。她还没开口呢,瑾瑜就已经去玄烨跟前讨要这一席之地。没讨到,回来便又是一通气。

怒火难平,瑾瑜又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呢。

好在杜若一直盯着,虽然瑾瑜并没有告知她会怎么做,毕竟是同一个屋檐,又与她亲近。很多事情,不用严明,杜若也能听到风声。当她知道瑾瑜从淳吟那里打听到三官保的事情,便立刻偷偷转告给莼兮。提了这个醒,莼兮自然有了防备。

很快,纳兰容若带着几个满身伤痕的囚犯回来了。

不用想,他们也在刑部大牢里受了不少的罪。一并带回的,还有刑部关于这件案子审理的明细。

上面并没有招认究竟是何人收买了他们,只说他们本是京城外的匪徒,时常打劫一些过路人,刑部也没有更详细的查问,自当一般的盗窃杀人案处理。又因为并没有真的害死什么人,所以就将这几人暂时关在牢中。

只是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有莼兮的怀疑,玄烨自然不会相信,面前的这几个犯人是单纯的劫匪。

“你们可知你们打劫的那个人,是什么人?”玄烨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问道。

为首的那个倒也不怕,大声回话说:“不就是一个当官的嘛。”

“那是朕爱妃的亲阿玛,是奉旨入京的朝廷重臣。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京城境地劫杀当朝官员,朕的老丈人。”玄烨面露凶色,狠狠的瞪着他们。

为首的人不再有刚才的平静,玄烨又道:“你们行凶可有被人收买?”

“并没有。”为首的人立刻否认。

“既然没有,那就拖出去砍了。”玄烨厉声道。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还没等纳兰容若等人靠近,那几个人就已经大声的叫了起来。

“你们既然不是被人收买的,那便是此案的主谋,劫杀皇亲国戚,那就是死罪。”玄烨又道。

“若是被人收买呢?”为首者问。

玄烨道:“若是有人收买,你们便不是主谋,以从犯处置,活罪难绕,死罪可免。”

“皇上,小的们招了。”为首者看了看各自的兄弟,虽然他们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这样为了别人去死,实在有些不值当。既然有生的机会,谁都不想做一个死人。更何况,当初这笔买卖,并没有指明要劫杀的竟然是皇帝的老丈人。更不曾想他们兄弟几人会被生禽,送交刑部,还闹到了皇帝面前。

“说吧。”玄烨冷哼道。

“那日有个女人前来找小的,说是有比买卖要做。若是做成了,不仅洗劫的东西多,还另有百两银子作为酬劳。”为首的人如数告知。

“可有看清那人的模样?”玄烨问。

“没有那人蒙面,并没有看清样貌,可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宫里的人。而且出手挺阔绰的,定金就给了五十两。”为首的人又说。

“给朕把长春宫里所有的宫女都带过来,既然没有看清容貌,总还记得声音,晓得是何身材吧。”玄烨话音刚落,就又见为首的人左顾右盼的看了看。

“皇上……这……这人与她有些相似。”所指的人正是长春宫的管事姑姑冰琴。

许是与瑾瑜待得久了,这么长的时间,冰琴一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心中纵然害怕,却不敢挪动一步。此时听见那人指着自己,慌忙跪了下来:“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一出声,就完全暴露了,为首的人更加肯定的说:“是,就是这个声,当时我二弟和三弟也都在场,都听过这个声音。一定没错。”

见他身边的两人都相继点头,事情已经不容冰琴狡辩了。

“将他们几人先带回刑部大牢。”玄烨下令,纳兰容若便将几人带了出去。

玄烨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僖嫔的身上,眼里全是失望与厌恶。僖嫔此时已经跪不稳当了,瘫软在地。

“将这贱婢拖出去,砍了。”一直坐在玄烨身边的昭圣终于开口了,事情发生之初,她心中还并不为此惊心。可这一晚上连翻的变化,却让她这老人的心,起了涟漪。

宫里的争斗她也经历过,多年以来,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唯独今日觉得心酸。

瑾瑜虽入不得她的眼,可毕竟是从仁孝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可她从没有想到,仁孝的身边,竟然还有此等毒妇。她甚至都有些怀疑,仁孝的死,是否也与这个女人有关。

若非今日有了杜若的背叛,若不是今日加害的人是杜若的师父,那所有的秘密是否又将石沉大海。所有的一切,不过一场意外,一场又一场精心设计好的意外。

冰琴的哭喊声已经渐渐的消失在耳边,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瑾瑜此时,也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早已经被人识破。她精心设计好的每一个局,都已经被人利用。

突然之间,整个殿里因为冰琴的离开,而变得安静了。

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沉默不语,最是令人害怕。

莼兮站在瑾瑜的身边,小步的走了几下:“僖嫔,做这样的事情,害人害己,值得吗?”

瑾瑜冷笑出声,此时的她仿佛面临着崩溃:“值得吗?我不知道。宜嫔,我只知道从你入宫的时候,就一直幸运。你有皇上有老祖宗的宠爱,还有这么一个好姐姐。所有的幸运,都被你一人独占了。而我只是想要在后宫里,留有一席之地,都那么艰难。我的阿玛不过是个芝麻小官,今日这样的场合,来不了,来不得。而你的阿玛,即便是远在盛京,也能奉旨前来参加。你的幸运,就是别人的不幸。而你的不幸,就是所有人的幸运。我没想要杀你的阿玛,那些人不过是我派去威胁羞辱他的。可我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顶用,任务完不成还将自己玩到了牢里。今日我输了,不是输给你,是输给我自己。输给我,对这个女人的信任。”

是啊,她输了,输的这么可悲。她一向都不爱相信别人的,她怎么能够轻易的就相信了杜若这个人。难道就因为她的聪明,因为她说话做事都能令她满意?

就因为这些,她全然的忽略了这个女人是韩姬的徒弟。她忘记了韩姬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以为韩姬所教会她的只是表面的东西。她坚信,她也愿意去相信,这个女人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为自己做事,肯听她说话,肯为她分析,肯为她出谋划策。

到底,还是输给了自己,可悲的信任,可笑的自己。

章节目录 第18章 生机 瑾瑜的一番话已经算是认罪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大殿里只剩下叹息与谩骂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玄烨冷声道:“僖嫔设计谋害宜嫔与其父亲,连累四品典仪瓜尔佳韩钰受伤,裕亲王府的丫鬟雅楠重伤昏迷。其罪,不可恕。念在她进宫侍奉多年,曾经又尽心尽力的服侍过仁孝皇后,赐白绫三尺,自尽。”

玄烨的话刚说完,瑾瑜已经毫无生机,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眼泪如同瀑布一般的往下掉,她如今除了哭,似乎什么都不能做。耳边议论的声音虽小,她却清晰的听见了。

她今日所作之事,并未真的伤及性命,可她却要用自己的命来相抵。这个地方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她一无所有,所以只能任人宰割。她总是想着要站在高处,却忘记了脚下的基石并不稳妥。一旦跌落,就是粉身碎骨。

她很想要知道,若今日犯下此罪的是佟若飞甚至是莼兮,那么境地是否会有不同,玄烨是否还能做出如此断绝。

恐怕是不能的吧,佟若飞可是玄烨的亲表妹,佟家若是有事,那就是打皇家的脸。还有什么比皇家的颜面更重要的呢?

莼兮自然更不必说,或许玄烨根本就不会相信在她心里深爱的女人,会做出什么狠毒之事。

其实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瑾瑜入宫以来做过那么多事情当中并不算狠绝的一件。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佟若飞,瑾瑜所作的很多事情足以将她凌迟数次。

她庆幸的是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也没有证据。可如今,只不过是杀人未遂,她就已经定了死罪。

多么可笑,可笑她的出身,可笑她的命运。她越是想要争取的东西,别人越是轻而易举的得到,而她自己拼命想要保护的自己,却只能轻易的付出生命。

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瑾瑜从不曾想过,这一次,代价太大了。

“皇上,僖嫔腹中怀有龙裔,还请从轻发落。”沉默良久的佟若飞忽然跪在了瑾瑜身边,这是她第一次为瑾瑜求情,求的是那么恰到好处。

瑾瑜在心中默默的冷笑着,这个女人不过是害怕自己的临死之前,说出那些秘密。这些年,为这个女人所作的事情那么多,那又怎么能不害怕她会鱼死网破呢?

或许,这也是自己会在今日认罪的原因吧。即便佟若飞不出声,她自己也会为自己求一条活路。

孩子,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如果没有他自己又怎么会这么放心的去对付莼兮呢。不就是仗着自己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出生之前,即便是死罪,也只能暂缓了。

一旦没有了死罪,那她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人未亡,那么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活着的机会都是别人早就预计的一环。

她的生与死,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规划好了。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握,那便再也不能做些什么了。

佟若飞的一声求情,引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微词。玄烨也愣住了,他倒是真的忘记了,瑾瑜还怀有身孕一事。恐怕在场的很多人都为佟若飞这一声求情给惊住了。瑾瑜怀孕的事情,早就是人尽皆知。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能记得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呢?

玄烨为难的看了看身边的昭圣,想要请她来做决断。昭圣并不说话,她不想参与这样的事情。毕竟人家肚子里的是自己的曾孙,而今日瑾瑜伤害的每一个人,也都是自己心尖上的人。玄烨又分别看向了莼兮、韩姬还有裕亲王。

他们三个都低着头不说话,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

玄烨更加的为难了,之前还答应了福全要好生的查清这事儿,如今事情弄明白了,可这裁决之事,又犯难了。

良久,才听见不远处有一个温柔的声音:“皇上,既然僖嫔怀有身孕,那倒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瑾瑜惊讶的看向了马佳以晴,她从没有想到马佳以晴会突然为自己说话。这么些年来,马佳以晴一直漠视自己,可现在她竟然会为自己求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马佳以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她温声细语的说辞,也引得一众人侧目望去。她却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玄烨。

“皇上。”知道玄烨是在等自己的态度,莼兮便不再沉默,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僖嫔做了这么多错事,毕竟没有真的闹出人命,也不至于真的要僖嫔以死谢罪。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而且冰琴已经为自己和她主子所作的事情偿命了,便不用再搭上一条命来。更何况,僖嫔已经认罪,加之有孕在身。于情于理,这赐死是有些不妥的。”

本来以为莼兮会将这顶帽子死死的扣在自己的头上,或者莼兮会说出,等孩子生下来再处置的话。可没想到,莼兮竟然也会求皇上免了她的死罪。

瑾瑜觉得此事蹊跷,可却想不明白,莼兮这样做的目的。

莼兮又看向韩姬与福全:“姐姐也只是受了轻伤,虽然雅楠依旧昏迷,相信太医们也能很快医治好的。不知姐姐与王爷心中是如何想的。”

“既然娘娘都不追究,那本王自然也没有追究的必要。”福全虽然心中颇为不满这个结果,可事情已经如此,他自然不会做一个恶人。

见大家都这么说了,玄烨也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僖嫔打入冷宫。在孩子出生之前,派一人照料,吃穿用度,皆降至答应的份例。待孩子出生,再以冷宫囚禁,终身不得离开。”

死罪没了,终身囚禁却成了瑾瑜再难踏出冷宫的枷锁。可她心中依然没有绝望,所有的事情都不会一直一成不变。她相信她有一天可以从人间地狱重回今日风光。

瑾瑜被带走了,大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人群散去,莼兮与韩姬终于寻了机会畅谈心中疑惑。

原来被马佳以晴带来的那个小太监真的与瑾瑜不相识,可事情已经如此,她们除了继续下去,彻底将瑾瑜拉下来,别无办法。那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小太监,是瀛台的一个侍卫,当天早上曾经与韩姬有过一面之缘。曾经也是韩姬的仰慕者,在这一日得以见到韩姬本人,心中的兴奋难以压抑,还特意找了机会与韩姬说过几句话。

当事情僵持不下,听见瑾瑜那么信心满满的说没有那样一个小太监存在的时候,韩姬就已经知道,那个人不是已经成了死人,就是早已经逃出了瀛台。

想要找到这个人,恐怕又要费些时日。可今天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怎么可以因为这个而做改变。

听见杜若当众指责瑾瑜的时候,韩姬就明白她们想要做什么。虽然不知道计划,虽然韩姬什么都没有同她们商议。可她还是知道,这个妹妹,和这个徒弟想要做的事情。

既然还差一个证人,没有那就自己寻一个出来。万万没想到的是,佟若飞还想要为难一下莼兮,她也只好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

杜若的描述她听了,却并没有照样画出。杜若描述的声音也不大,并没有几个人听到。而且没有人怀疑,韩姬画的那个人,会是一个与此事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杜若见到画像的时候,愣住了。可与韩姬对视一眼,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师父在帮她们,也知道韩姬要做什么。

在韩姬将第一张画像交给曹子清的时候,还夹杂了一张纸条。大意是让他在外多转悠几圈,找到此人的时候,不必马上带来。

曹子清虽然不知道韩姬当时的含义,可平日里与莼兮她们的关系不错,这点儿忙还是愿意帮的。

韩姬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玄烨派纳兰容若出去。再将第二副画像交给纳兰容若的时候,她只对纳兰容若说了“荣嫔”二字。

有了纳兰容若的帮助,在马佳以晴见到他拿着画像来找自己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他让纳兰容若先将画像上的人找出,再将韩姬的意思与那人说明白。威逼利诱之下,那个人自然愿意帮忙。玄烨不会无端端的杀一个被人威胁作案的人。他去认罪,最多就是受罚,或者被逐出宫去。

但要救他也并不难,这样的买卖,又是帮韩姬做事,自然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当韩姬看见马佳以晴进门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心中的小伎俩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看戏,看一出精妙绝伦的大戏。

虽然韩姬知道,莼兮她们是想要对付瑾瑜,可并不知道原因。此刻又听莼兮讲明了缘由,也才明白为何最后她与马佳以晴会为瑾瑜求情了。

人生中最不好的事情,并不是死去,有时候死亡会是一种解脱,而活着才是一种折磨。不幸的是,僖嫔遇上了后者。

她所以为和希望的事情很难再发生,而她从不敢想象的事情,却都一一上演了。到后来,瑾瑜才明白,那一天的每一件事情其实都只是她自己在为自己造就一条魔鬼之路。

章节目录 第19章 生不如死 自古以来冷宫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透露着无边的寒意。这里冷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当莼兮与云月一行人到来的时候,这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屋檐上还在拼命叫喊的乌鸦。

瑾瑜坐在床头,没有一丝的睡意。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已经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听着一层层锁被打开的声音,瑾瑜并不好奇她们来看她的究竟是什么人。毕竟自打回宫以来,这冷宫比之前她住的长春宫都热闹。

也不知今晚来的人是来嘲笑她的,还是来撬开她的嘴的。

看着房门被推开,沐卉率先走了进来。瑾瑜心中冷笑一声,说道:“宜嫔怎么有空来看望我么。”

“你在此过得可好?”莼兮踏进大门,脸上露出一丝关切之意。

瑾瑜不答反问:“宜嫔是希望我好还是不好?”

莼兮扬手,云月与拂儿也走了进来,随之进来的还有马佳以晴。拂儿手中拿着一壶酒还有几只酒杯,放到残旧的桌上,一一斟满了酒。

莼兮上前拿起一只杯子递给瑾瑜:“来,喝一杯。咱们好好聊聊。”

瑾瑜并不接杯子,她冷哼一声说:“我如今虽然身在此地,可腹中还有龙裔,你今日带着这么多人进来,若是我的孩子出了岔子,就不怕人多嘴杂,坏了你的名声?”

莼兮并不以为意,也不强迫她喝酒:“无妨,你不喝我喝就是。”说完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瑾瑜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见到马佳以晴与她们几个一同过来,心里也有些底。只是她还不明白好端端的,马佳以晴怎么又掺和到这些事情上来了。

看见瑾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荡,马佳以晴也不再站在远处,她也走过来。看着瑾瑜扬着头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早已经没有往日的光彩,心中莫名觉得很舒服。

“今日本宫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马佳以晴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的,一张口就是重点:“当年本宫几个孩子先后夭折,可是因为你?”

瑾瑜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尴尬一笑:“荣姐姐这是什么话,虽然姐姐失了孩子,可谁都晓得,小孩子嘛,不注意些,发生什么意外,或者早夭也是正常的。姐姐莫要以为瑾瑜今日深陷此地就要拿脏水泼我。”

“是与不是,你心里应该最明白的。”马佳以晴依旧温声细语:“既然已经是如此境地,不妨说个明白话。几个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做母亲的,好歹也该明白里头的原因吧。”

瑾瑜并不上当,那些事情她怎么可能傻到人家一问自己就乖乖做答的呢。况且这大门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在暗中听着,她也不知道。若是说了句明白话,那岂不是自己找死吗?

好在今日保住了一条命,若是交代了以往的那些,岂不是真的死路一条么。

“荣姐姐说笑了,姐姐都不明白的事情,瑾瑜更不清楚了。”瑾瑜说。

见她不肯说,马佳以晴反而笑了:“也对,你是不明白,自己的孩子糊里糊涂的就没有了,是什么样的心情。也罢,便让你先体会体会。今儿一早,这冷宫里就传出一个消息,不知你可听说了。”

听她这么一说,瑾瑜心里一紧,忙问:“什么事?”

“今儿一早,宫里可都传遍了,冷宫里那位刚刚怀孕不久的娘娘,流产了。”拂儿老实的将今天一早的消息说出。

瑾瑜笑了:“都不过时些胡言乱语,我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流产。”

她这么一说,大家会儿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她的肚子。

这目光灼灼,看得瑾瑜一阵寒栗。

“你真的确定,你肚子里有个孩子?”莼兮掩嘴一笑,走到瑾瑜身边,伸手就要去碰她的肚子。

瑾瑜一惊,连连往后躲,生怕莼兮手一重,碰到了自己的肚子,伤了孩子。

“不必如此。”莼兮又笑:“这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没了。哦,不对。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过。你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病一好了,就那么幸运的怀上了?做梦。”

“你这话什么意思?”瑾瑜惊愕的望着莼兮,忽然明白过来,却又极力的否认:“你们做了什么?不……不可能。我的月事一直没有来过,而且我还时常恶心不适,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那不过是让太医在你的安胎药里加些东西而已,又有何难。难道你以往没用过这样的法子来害真的怀孕的人么?”马佳以晴冷声说道,眼睛看着瑾瑜,如利刃一般要直插进她的胸口。

“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是骗我的。”瑾瑜大声的喊道,人却越来越往床里面躲。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骗的?”莼兮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又倒了一杯酒:“不如你喝一杯试试?”

“你那么想要一个孩子,我们如你所愿了啊。我们也不过是让你也尝一尝得而复失的滋味儿而已。”马佳以晴冷笑道:“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战战兢兢,害怕惹怒了谁,又要伤及本宫的孩子。可本宫一忍再忍,也无法摆脱你这个狠心的魔鬼。”

“我做什么了?”瑾瑜喊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在此指责于我。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儿子,还把怒火撒到我的头上,真是可笑之极。”

“真正可笑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吧。”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云月道:“其实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不必如此。仅仅凭着你曾经侍奉仁孝皇后一场,皇上就不会真正的将你遗忘在后宫。你一直无所出,可地位却一天天的在抬高。要不是你作茧自缚,你想要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我们没有证据,你不承认我们自然无法肯定我们心中对你的怀疑。我们给过你机会了,今日落得如此田地,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机会?什么机会?”瑾瑜冷哼:“你们不过合谋来害我,你们才是真正歹毒的人。我做什么了?你们竟然无辜的将火往我这儿撒。”

“是啊,你做错什么了?”莼兮道:“你做错的事情太多了,非要一一细数吗?本宫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也给你提过醒了。是你自己拦不住腿,偏要往下跳,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胡说。”瑾瑜怒吼。

“你忘了吗?本宫早就跟你说过,杜若不能信。她是姐姐的徒弟,是我们的人。你自己不愿意相信本宫的啊。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有没有,你自己都分不清楚吗?你那个一直以来照顾你的太医,就真的那么忠心于你?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上当了呢?”莼兮说:“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自己狂妄。你太相信自己了,你认为自己的直觉,自己能掌控一切。可你错了,在你危机的时候,没有人救你。要不是你肚子里并不存在的孩子,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瑾瑜被莼兮的话说得更是大怒:“难不成,你还要我感激你们吗?”

“是啊,你的确要感激我们。可我们受不起,也不必受。因为让你活着,本来就是我们一早就想要做的事情。你做错了那么多,就那么死了,是不是太痛快了一些。”马佳以晴走上前,一把拉过瑾瑜的手,她的力气很大,不论瑾瑜如何用力都挣脱不了。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温婉的马佳以晴,在仇恨与仇人面前,她就是一只狮子,巴不得将对方的肉一口一口的咬下来。

瑾瑜明白了,原来她活着的目的就是受罪。看着马佳以晴此时的模样,她几乎已经能够想象未来在这寂寥的冷宫里,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她似乎体会到了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打从明天起,所有人都会知道,冷宫里的僖嫔娘娘,因为流产大受打击,已经疯了。”马佳以晴冷笑道:“有人说,做一个好人得花一辈子的时间。可是做一个坏人,不过是瞬间。今儿本宫也该尝一尝当一个坏人的滋味儿。僖嫔什么时候疯,怎么疯本宫说了算。”

马佳以晴狠狠的松开了手,猛地一推瑾瑜摊在了床上。不知道是马佳以晴此时的变化太大让她承受不住,还是因为在害怕她口中的那些话。此刻,瑾瑜瑟瑟的发抖,双眼无神不知在看着哪里。

“荣姐姐,这里就交给你了。”莼兮拉着云月走了出去,出门前留下了沐卉在屋外守着。里面除了荣嫔还有她贴身的侍女,再没有别人。

她们都不知道马佳以晴究竟对瑾瑜做过些什么,可她们却认为,马佳以晴的心里至少已经畅快了很多。

多年来的积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或许这就是解脱。其实莼兮并不是不想要自己动手,可这样的事情参与的人多了,那结果也会大打折扣了。

莼兮不是不明白这些,她心里对瑾瑜的恨意,又岂会比马佳以晴少呢。

那些死去的冤魂,今日是否可以安息了呢?

章节目录 第21章 难题 翊坤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院子里小孩子们嬉闹的声音阵阵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咿咿呀呀说话的声音,还有那歪歪倒倒的走姿,远远看上去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合家欢乐图。

云月和莼兮坐在院子里的一角,大树遮住了阳光,落下点点斑斓打在她们华美的袍子上。淳吟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依旧在闭门思过,虽然莼兮已经许她出门,而她自己仿佛是在反省一样,不肯出门。

尽管是在如此和谐的场面里,也难免会听见一些大煞风景的对话。

“如今僖嫔已经被荣姐姐折磨得不敢言语,而荣姐姐泄愤之后已然重归平静的生活。我们都知道她的内心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安宁,可我们也都知道再想要让她帮助我们对付佟贵妃,已经是难如登天。咱们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后面的事情了,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恐怕等不了太长的时间。”莼兮的叹息声很轻,轻的像是已经随风飘走,被烈日的阳光一照就散。

她们现在必须要打起精神来,虽然动了瑾瑜,可那只是顺势而为。可如此一来,面临的将是佟若飞的直面压力。虽然瑾瑜与佟若飞有隔阂,可毕竟也算得上是同一条船的人。

如今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落水,佟若飞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等到船沉的那一天。

“是啊,如果让佟贵妃得偿所愿,那咱们的好日子可就真的到头了。听说最近佟家人已经在朝堂上奏请立后一事,虽然没有明说是要立佟若飞为后,可毕竟也是在提醒所有人,是时候将立后一事提上日程。”云月说道,她又看着莼兮问:“对了,皇上对此事是何态度?”

莼兮低下头微微一摇:“我只是旁敲侧击的问过,但皇上对此事绝口不提,老祖宗那里倒是没有听说什么,这些天都与太后一起在佛堂清修,已经说明她不愿参与这事儿。毕竟先前的仁孝、孝昭两位皇后都是老祖宗中意的,可结局总是令她难受。而今,她便不想再为这件事情费神了。”

“看来佟家要想要拥立佟若飞为后,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所有的决定权应该都在皇上一人身上,可皇上对她除了以礼待之,并没有多余的情感。佟家的势力虽然大,靠的也不仅仅是宫里的这位佟贵妃。主要的还是皇上的生母,已经仙逝的慈和皇太后。佟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想要阻拦佟贵妃登上后位,恐怕的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才行。”云月道。

莼兮思索良久才说:“姐姐的话倒是没错,可咱们现在依旧没有头绪。”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有些难以实施。”云月拉过莼兮的手,凑在她的耳边道:“佟贵妃的势力虽然不小,可宫里的人心都是善变的。若咱们找不到一条捷径,便只能自己造一条路来。可那样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我们等不起。唯有找到那一条捷径,才有可能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姐姐的意思是……”莼兮有些理会了她的意思,却又不完全的明白。

“咱们是怎么让僖嫔摔倒的,就怎么让佟贵妃摔一跤。”云月嗤笑一声。

莼兮忙说:“可兰馨现在不宜出面啊,且不说她与佟贵妃的关系不似僖嫔与杜若那样好。即便是真的有那么一层关系,佟贵妃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况且,佟贵妃还教养着四阿哥,那可是兰馨的软肋。如果佟贵妃用四阿哥牵制于她,恐怕会坏事啊。”

“并非是要如法炮制。”云月轻轻拍了拍莼兮的手,让她安心:“有了僖嫔这件事情,佟贵妃自然而然对兰贵人就多了几个心眼,又怎么可能更加的信任她。这事儿确实不合适兰贵人来做。可背叛这样的事情,必须的要是足够信任的人去做,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莼兮仍旧有些犯难:“如今佟贵妃的身边,除了敬嫔最受信任,还能有谁?敬嫔一直因为穆贵人之死,对我怨恨,又怎么会为咱们所利用呢。”

“倒是有的。敬嫔那边咱们是动不了心思,可有一个人自打入宫以来就是佟贵妃的心腹。虽然做事不得力,也没有敬嫔那样的受人倚重。可好歹她的家族也还是能在朝堂上说说话的,只要她不向着佟贵妃,那么佟家的势力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云月道。

莼兮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从惠嫔那边下手?”

云月点头:“惠嫔优柔寡断,向来也瞧不上敬嫔那样的人。也是佟贵妃身边,最好利用的一个。”

“好端端的,她又如何为咱们所用?这么多年一直在佟贵妃的身边,怎么可能轻易的背叛于她?”莼兮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没谱。

“所以我才说这办法难以实施啊。”云月叹息一声。

“也并不是没有法子。”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

“姐姐来了多久了,竟是成了偷听之人。”莼兮起身,略带抱怨的将韩姬拉过来坐下。

“我来了好一会儿了,站在边儿上瞧你们聊得那么入神,竟是一点没觉察我过来。”韩姬笑着说道,眼神在云月和莼兮之间游移。

“姐姐方才说有法子,是什么?”莼兮也不理她的调凯,更关心韩姬刚才的那句话。

“咱们如今都是有过孩子的人,而一个母亲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惠嫔虽然不得宠,可毕竟是诞下了大阿哥的。算一算大阿哥今年也该十岁了,我倒是听说了他不少的事情。”韩姬笑道:“一个半大的孩子玩心最重,可宫里除了太子与三阿哥同他的年纪相仿,别的阿哥们都是差了好几岁的。太子的吃穿用度总是与别的孩子不同,两个人自然也不能长在一起。而三阿哥比他们两个又要小些,平日里荣嫔也看管得紧,没能与他们两个在一块儿玩。你说几个孩子走在一起,能不发生些矛盾么?”

韩姬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莼兮怎么会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母亲。自己的孩子若是哪里磕到绊倒总是心疼不已。这些对于纳喇艳慧来说,自然更是如此的。

几个孩子在一起,总是会小打小闹的。对于太子,大阿哥自然是会礼让的,可对于三阿哥或者别的谁,就未必了。看着院子里,依旧在嬉笑的胤祺和珺瑶,莼兮的心也跟着紧紧一疼。

看来是要寻一个好机会,让这些孩子们都聚在一起才好。

解决了这一难题,莼兮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她又道:“看来还是姐姐最快想到法子。只是事情还得看时机,咱们等不了,只能制造时机了。再过几日老祖宗就会清修完毕,到时候最想要看见的自然是几位重孙。”

“这个机会咱们一定要好好的把握才是,荣嫔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别处,三阿哥自然是不能带去的。到时候聚在一起的可就更加的复杂了,这几个孩子一定要看管得好些。”云月看着几个孩子,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正说着,莼兮转念一想,又有些发愁:“且不说让惠嫔与佟贵妃醉酒闹翻的可能性不高,就算惠嫔真的背叛了佟贵妃,也就仅仅只是咱们给佟家使拌子。”

“这倒不一定。”韩姬道:“虽然王爷不在朝中,无法为此事说上话。可这一次平定三藩的功臣大多与王爷交好。而且云妃的几位兄弟想来也能借着钮祜禄一族以往的关系,对佟家施展些压力。有人赞同立后,自然有人反对。朝中对立两面,皇上自然难以决断。这时候,这事情不了了之的可能会更大了。”

韩姬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云月就说:“不错,韩大人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我阿玛和姐姐虽然不在了,可我家中还有两位弟弟,他们现在虽然不算是高官厚禄,可朝廷之中还是有不少我阿玛曾经的门客,与我两位弟弟的挚交,这些人一向对佟家不对付,自然不会帮他们说话。”

如此一来,莼兮才真的安心了一些。只要佟若飞一日没能册立为后,那么她们就不用真的害怕。若是佟若飞真的成为了一国之母,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要重新估算了。

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她深受皇宠而改变。莼兮虽然对后位无感,可也不希望自己的对头坐上那个位置。

如今,她要考虑的不单单只是自己,还有很多人的将来。这一仗,她们无论如何都要赢,否则她们失去的将会无法估量。纵然荣宠不变,可做事总会被压制着,那样的生活将再没有光亮。

莼兮不希望自己会变成那样,所以她也不会希望佟若飞变成太子的嫡母,将来坐上太后的位置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看来两位姐姐都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都有了应对之策。等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咱们也该好好的放松一下。今日的一切,咱们都需要好好的守护。”莼兮的声音如明媚的阳光,她回头看着院子里笑得如此开心的孩子们,她的心里又多生了几分柔情。

她们不再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这几个可爱的小家伙。

翊坤宫里笑声依旧,慵懒的迎来了又一个夕阳。

章节目录 第22章 游说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们预计好的事情,提前发生了,而且发生得更加的引人欢喜。

这日刚用了午膳,莼兮抱着胤祺午睡的时候,拂儿就匆忙的进来报喜来了。

轻轻的放下孩子,走到外间吵不到的地方,莼兮轻声问:“怎么了?”

拂儿虽然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可也明白不能吵醒了刚刚睡下的胤祺,她努力的压低了声音对莼兮说:“回娘娘话,今儿御花园里出了一桩事儿。晌午的时候,太子与大阿哥下学回来,正巧遇见了佟贵妃带着四阿哥准备回去。两位阿哥见了四阿哥喜欢不已,便争着要同四阿哥玩耍,牵着四阿哥的手一起往回走。他们是走在前边的,佟贵妃带着的人都走在后头。可没想刚走了不一会儿,前面就传来了四阿哥的哭声。这可吓坏了佟贵妃,走近一看四阿哥竟然趴在地上,脑袋也出了血。当即便抱着四阿哥玩回跑,可是心疼了。”

还没等拂儿将后面的话说完,莼兮便迫不及待的问:“那四阿哥可有伤到哪里?有事儿没有?”

看莼兮也是一脸的紧张,拂儿连连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摔倒了,有些皮外伤,没有大碍的。”

听到拂儿这样说,莼兮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四阿哥毕竟是兰馨的亲生儿子,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生母,若是再遭受什么磨难,可怎么得了,兰馨又如何才能受得住呢。

“娘娘放心,别的奴婢不敢说,可对于四阿哥佟贵妃是真的上心的。”拂儿安慰道。

莼兮迷茫的看着她,一直以来也不是看不见,佟若飞自从抚养了四阿哥之后,确实是视若亲子一样。日日同吃同睡,把四阿哥当作宝贝一样。

“正因为佟贵妃上心,所以这件事情才有了咱们的好处。”拂儿说。

莼兮问:“什么?”

“娘娘之前不是还想要要等太皇太后召见小阿哥们的时候吗?如今不必再等了呀。今日这事儿,可不就是几位小阿哥小打小闹的意外么。且这里头还牵扯了大阿哥和太子爷。”拂儿浅浅一笑,心情甚好。

莼兮忙问:“那佟贵妃她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

“这件事情佟贵妃自然不能去怪罪太子爷,更不能将事情闹大。若是让皇上或者太皇太后知道了,必然会责怪太子爷的。可佟贵妃不是想要后位么,自然也想要巴结太子爷还有太子爷背后仁孝皇后的后家势力。所以这事儿就剩下大阿哥一人来背黑锅了。”拂儿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莼兮若有所思,的确如此。佟若飞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太子,自讨没趣,那就只能对自己人下手。

“她是如何惩治大阿哥的?”莼兮问。

“可别说,这一次佟贵妃做的确实是有些狠了。其实四阿哥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可她却让大阿哥在殿外跪上两个时辰,且不许任何人求情。”拂儿撇嘴说道:“听说惠嫔娘娘赶去的时候,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又没胆子去求情,只能远远的站着陪着。虽说已经入了秋,可今个儿太阳毒辣得很,恐怕大阿哥是要遭罪了。”

莼兮轻哼一声:“若是换做别人,她反而不会如此重罚了。她严惩大阿哥不过是做给太子看的。太子虽然才七岁,可这点儿道理还是能明白的。至少今日佟贵妃是偏帮了他,袒护了他。只是大阿哥可就倒霉了,两个人做错的事情,却要他一个人去承担。恐怕将来孩子的心里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啊。”

“那咱们的机会可不就是来了么。”拂儿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晚一点儿你带些伤药偷偷的去延禧宫一趟,别的话不用多说,就说说今儿个大阿哥受罚,太子脱罪的事情就行。趁着人少的时候去,也别去见惠嫔,就找她身边的那个叫玉娟的就行。”莼兮一番叮嘱,拂儿立刻会意,匆忙的就退了出去。

看着拂儿的背影,莼兮微微的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这个丫头又长进了不少。”

夜色正浓,莼兮刚刚准备卸下头上的发饰准备歇下就看见拂儿回来了。

“娘娘,玉娟说惠嫔今晚要出门赏月,不知能偶遇贵人否。”拂儿的话令莼兮一喜,看来这位惠嫔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的。

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依附于佟若飞,看来她自己也还是有打算的。

“成!换件衣裳,咱们也出去瞧瞧。”莼兮带着拂儿出门了,七弯八拐的就到了纳喇艳慧去的赏月之地。

今日自己的儿子受到了重责,纳喇艳慧又岂会真的有闲心来此赏月。可瞧见莼兮的时候,她眼里还是闪过了几分忧虑。

“哟!可真是巧了,惠嫔姐姐也出来赏月的么?”莼兮走上前,边说边仰望天空,伸手指着那半轮弯月。皎洁的月光照亮着黑暗的夜,四周零碎的星星陪伴在侧,今晚的天空确实很美,美得令人快要不敢直视了。

“明人不说暗话,宜嫔今日的做法究竟是什么意思?”纳喇艳慧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今日心情本就不好,那还有心思来些弯弯绕绕的话。看着莼兮如此的轻松愉快,她倒真的猜不中此时莼兮的心思。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从莼兮入宫以来,她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而此刻同站在一片星空下,却并不觉得不自在。

“既然惠嫔姐姐问了,莼兮也就直说好了。今日在承乾宫发生的事情,莼兮也听说了,大阿哥受了罚,现在恐怕连站着都吃力,不知送去的那些药可见效了么?”莼兮笑着看向惠嫔,眉眼之间全是温和。仿佛在与之说话的,并不是什么半熟的陌生人,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纳喇艳慧点头,客气的说:“药不错,看来宜嫔的翊坤宫里常年备着这样的好东西呢。”

“不过是些平常之物,那些药都是陆太医调配好送来的,到底我宫里有两个小孩子,时不时的磕磕碰碰,总是要备下的。今儿送给大阿哥也是希望他早些好全了才是。”莼兮并不理会纳喇艳慧的话外之音,仍旧一副笑脸。

纳喇艳慧更是有些不解了,急切的问:“你今日究竟什么目的?”

莼兮笑道:“只不过是想将今天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再给惠嫔姐姐说一说。”

纳喇艳慧看着莼兮,没有说话,莼兮便接着说:“其实今天不过是几个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四阿哥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且不论,哪怕是四阿哥自己走路摔了也未可知。只不过今日之事牵扯到了太子,这事儿的意义可就变了。不管怎么样,太子是不会欺负弟弟的,就算是有,那也只能装作没有。而今日佟贵妃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胤褆犯了错受罚也是应该的。”纳喇艳慧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她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一丁点的不开心。

莼兮冷笑道:“惠嫔姐姐这话只对了一半,错不错先不论,可今儿三个人在场,一个人受罚是不是有失公允?而且听说四阿哥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大阿哥如今被罚得站都站不了,罚的太重了吧。看来佟贵妃为了讨好太子,也真是费心了。只是可怜了大阿哥好端端的被当作了替罪羊。”

听了这话,纳喇艳慧整张脸都变了样,低着头也不说话。

莼兮又说:“只是不知道将来佟贵妃做了皇后,身为这些阿哥们的嫡母,是不是会徇私偏帮着任何一个人呢。瞧着她今日对四阿哥的态度,破了点皮就动怒了,将来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你胡说,贵妃娘娘一向对胤褆很好,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事情。”纳喇艳慧着急了,瞪着眼睛看着莼兮。

莼兮依旧平和的说:“这谁又知道呢,今儿四阿哥受了伤她都如此,来日受伤的是太子可又怎么办呢。再说了,四阿哥现在就像是她的亲儿子一样,将来她做了皇后,四阿哥可就算是嫡子了,地位又不同了。反正她都当了皇后,万一太子爷不顺着他,换一个听话的就是。这样一来,可就更加有趣了。”

纳喇艳慧听了哪里还能站得住,她拼命的摇头,在原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我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即便将来胤褆犯了什么错,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一定能够宽恕的。”

“那她今日宽恕了吗?”莼兮看着她极其认真的问。

纳喇艳慧茫然了,今日的一切她又怎会不明白佟若飞在想什么。一直以来的皇后梦,就差一步了。可若是她真的做了皇后,那么她身边的人还有何利用的价值呢?

今日为了博得太子的信任就随意惩治胤褆,将来是否又因为皇储之争,再拿胤褆做挡箭牌呢?

纳喇艳慧不敢再细想下去,莼兮也没在多说,只落下一句:“惠嫔姐姐还是好好想想,自己与儿子的将来吧。”

恍惚的看着莼兮离开的身影,纳喇艳慧沉默良久,嘀咕了一句:“难道就不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章节目录 第23章 认错 第二日午后,莼兮刚从乾清宫大门出来,就看见门外站着踌躇不前的胤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嘴里还时时的念叨着。

“太子为何要站在门前呢?”莼兮微笑着走过去,在胤礽三步远的地上驻足。

胤礽抬头,看见来的是莼兮,恭敬的叫了一声:“宜娘娘。”

“站在门口做什么?皇上正等着你呢,快进去吧。”莼兮温柔的声音停在胤礽的耳朵里,觉得一阵温暖。可他脸上仍然挂着愁意,莼兮刚想要问他怎么了,就见他扑到自己怀里来,在她身上猛地蹭了蹭。

莼兮一脸的茫然,这孩子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样?莫不是听说了什么了?

“宜娘娘。”胤礽探出一个头来,仰望着莼兮满脸哀伤的问:“听说皇阿玛今天心情不好?”

莼兮点了点头:“是呀,今日朝堂上似乎有些事情令皇上不大爽快。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进去的吗?”

胤礽摇了摇头,转而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今日要见皇阿玛,心里有些害怕。”

“发生什么了?难道是在课堂上与老师有什么不愉快的?还是闯祸了?”莼兮温柔的抱着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就像是一个母亲正在安抚自己的儿子一样。

这样的事情虽然时常会发生在胤礽身上,这样温柔的动作,也不仅仅只是莼兮做过。可今天有着不一样的心情,此时的感受比以往强烈了上百倍。胤礽突然也很想要自己有一个额娘,可以每天这样抚摸自己,在自己难受害怕的时候抱着他,给他温暖。

“昨天发生了点事情,不知道宜娘娘听说了没有。”胤礽终于鼓起勇气先提出来,他满脸期待的看着莼兮。

莼兮点头:“听说了。大阿哥弄伤了四阿哥,对么?”

胤礽突然松开了莼兮,从她的怀里推开几步,忧伤的坐到一旁的梯子上。

莼兮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看来昨天的事情并非她们之前所想的那样,里面似乎有更多的不愉快,才令这个孩子变得如此模样。

胤礽虽然从小没有额娘的教养,可从小也是玄烨亲自看管的。平日里太皇太后她们也对他很是上心,比别的阿哥要管的严,因此胤礽也比别的阿哥更加的坚强。因为他不仅仅还是一个孩子,他更是一个国家未来的主宰者,所以从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与别的人不一样。

好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可好多事情他又必须用自己这个小小的身躯来承受。

莼兮好像看到了玄烨小时候的模样,他登上皇位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年纪么?那时候的玄烨是不是也曾像他这样彷徨?为了某一件事情而战战兢兢,为了某一个人而有苦难言?

一个孩子的悲伤,却表现得像是一个大人一样。莼兮都不知道她现在心疼的是她想象中玄烨的小时候,还是此时此刻坐在梯子上的胤礽。

他落寞的背影,显得那样的无助。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又怎么能够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呢?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有老师们在讲解,更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老师的指点。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诉苦的人,然后让他自己明白,他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结果。

莼兮走到了胤礽的身边,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着的华美长袍,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娘娘。”身后传来的是沐卉的惊声叫喊,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情,怎么能够当众做出呢?

胤礽虽是太子,可毕竟是个男孩儿,是个孩子。可莼兮却是……这样有失礼数的动作,却被莼兮做的很是自然。

胤礽也怪异的看向了莼兮:“宜娘娘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怕什么?我的闲话会因为我今天不这样做而变得少了吗?每一天宫里都在穿着我各种各样的故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不少吧。若是我每一个故事都放在心上,那我每天岂不是很累很累吗?何必要让自己不开心呢?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用惧怕别人知道。因为咱们管不住她们的嘴。”莼兮将胤礽轻轻的搂在怀里:“你只要不把这里当作是乾清宫不就好了吗?在翊坤宫里,我也常常与五阿哥与小珺瑶一起坐在台阶上说话嬉闹。”

“真好。”胤礽落寞的说:“要是我皇额娘也像你这样就好了。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虽然没有皇额娘的疼爱,可是有你皇阿玛加倍的宠爱呀。”莼兮温柔一笑。

胤礽说:“可惜我辜负了皇阿玛对我的爱。”

“此话怎讲?”

胤礽别过头去,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才又回过头看着莼兮说:“昨天的事情,其实错的人是我。”

莼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做一个聆听着。她听着胤礽将昨天晌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胤礽和胤褆下了课,正好看见佟若飞带着四阿哥在前面走路,他们两个就想要跟这个弟弟玩一玩。

佟若飞看着几个孩子玩得开心,自然也就没有多注意,一直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胤褆是老大,年长又身子长,走路自然是要快些。胤礽牵着四阿哥走在后头,虽然几个孩子一直嬉笑打闹,但跑过去跑过来的还是落了距离。

胤礽为了追赶胤褆的步伐,便松开了四阿哥的手,岂料自己刚一松开,小家伙就没能站稳,狠狠的摔了下去。

看着四阿哥狠命的哭着,额头上又有血迹,两个孩子被吓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好在佟若飞听见了哭声,将四阿哥抱着回去,又宣了太医过来诊治。

“可我没想到,贵妃娘娘会误会是大哥欺负了老四。什么都没问,就将老四罚去了外面跪着。我当时就不敢说话了。”胤礽说着,又低下了头,满脸通红羞愧不已。

“你为什么不说出实情?”莼兮看着他,用自己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安抚他的情绪。

“我害怕。而且当时贵妃娘娘说不许任何人为大哥求情。”胤礽的眼里闪过一丝的犹疑,他抬头正好装上莼兮看过来的眼神,匆忙又低下头去。

“真的只是因为怕当作是为大阿哥求情,让他罚的更重吗?”莼兮看着他柔声问。

胤礽微微一顿,忐忑的说:“也……也不是。”

“其实你怕自己也受罚,对么?”听到莼兮说穿的自己的心思,胤礽震惊的抬头看向他。

“宜娘娘,是不是胤礽很没用?很不讲义气?因为自己怕受罚,所以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受苦,还不说话。”胤礽一把扑到莼兮怀中,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莼兮却能感觉到手腕有些湿润了。

“那你愿不愿意承认自己犯的错呢?”莼兮问。

“怎么承认?”

“你不妨走进去,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皇阿玛,这样你心里的石头就会放下了。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去改正它,才是你应该做的。”莼兮又说。

胤礽犹豫了:“可我还是怕……万一皇阿玛……”

“你皇阿玛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跟他说,他自然能够明白你的心情。一个父亲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犯错,因为只有犯错才会有机会去改正。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一个人永远没有做错过一件事情,那么他一定是没有勇气认错。因为他害怕别人的目光,所以什么都不敢做,自然也什么都不会错。而你将来是大清的皇帝,那你更应该放大胆子去做,去做对的,去承认错的。”

莼兮的话深深的震撼了胤礽,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其实早已经有人跟他说过。可他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不敢出错,自然不能意会其中的道理。

而此时,莼兮就是一盏指路的明灯,让他找到了方向,在迷雾中走出了心中的困惑与纠结。

“万一皇阿玛不能理解我呢?”胤礽仍旧担心。

“那么你就好好的说,一遍一遍的解释。你皇阿玛现在心情很不好,可你进去之后,将事情说明白了,他的心情会有很大的变化。”莼兮道。

“会更加不好吗?”胤礽看着莼兮,满满的都是害怕。

“是变好,还是变坏,就要取决于你用什么态度什么语气来说,还有什么时候去说。这件事情昨天发生的,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一天了。如果你等到你皇阿玛从别的人口中获知此事,那结果又将完全变了样子。”莼兮温柔的劝着:“相信我,你现在进去不会发生你所害怕的事情,你皇阿玛不仅仅不会责骂你,还会很开心你今天所做的事情。”

“可我还是怕。”胤礽站起身来,莼兮也跟着起身,他们看着乾清宫的大门,没有任何 的动作。许久,才听见胤礽说:“宜娘娘,你能就在外面吗?要是听见里面有什么不对,进来救救我好不好?听他们说,皇阿玛最喜欢你了,一定会听你说的话。”

“好,我就在门口等你。”莼兮牵着胤礽走到了门前,推开大门,胤礽鼓足了勇气踏进去,回头又看向了她。

“去吧,我就在门外。”这似乎是一句很好听,很令人安心的话。胤礽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些担心与害怕一点点的消失了。脚下的步子也不再沉重,他望着正在批阅奏折的玄烨,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24章 道歉 莼兮不记得在门外等候了多久,里面一直没有传出太大的动静,说明胤礽与玄烨的谈话很顺利。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胤礽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早已经看不见他刚进去时的担心和愁闷。走到莼兮身边,一把拉过她的手:“宜娘娘,可不可以陪胤礽去延禧宫看望大哥呢?大哥受罚现在一定很难受,胤礽想去看一看,也想向惠嫔娘娘说声对不起。”

听见胤礽这样说,莼兮也明白里这么长的时间,大门里面究竟发生着怎样的对话。这件事情或许对于胤礽来说就是一次成长的考验。经历了它,他才会长大,才会懂得体谅,也才明白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与过错。

莼兮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今天,对于莼兮来说,莫不是一种幸运。如果她今天中午没有来乾清宫与玄烨一起用午膳,那自然不会在离开的时候遇见胤礽,更不会有这样一番交谈,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如果说昨晚对纳喇艳慧的那些话并不足以令她动摇,那么今天当她牵着胤礽的手出现在延僖宫的时候,纳喇艳慧自己也该明白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将来最好的打算。

或许背叛并不用像杜若对瑾瑜那样明目张胆,但一定比那更有效果才好。

踏入延禧宫大门的时候,刚好碰见兰馨从屋里出来。

莼兮驻足而立,与兰馨相望,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上前的时候,被沐卉拉住。再回头,纳喇艳慧已经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莼兮只好横了兰馨一眼,让自己的目光再也不停留在她的身上。右手被人越握越重,莼兮低头,看见胤礽又是一副紧张的表情。

“没关系,惠嫔会体谅你的。去吧。”轻声的安抚令胤礽镇定了不少,他努力让自己站直了身子,松开了莼兮的手,一步步走向纳喇艳慧。

“惠嫔娘娘,胤礽是来道歉的。昨日之事,也与胤礽有关。仅大哥一人受罚,胤礽也不曾替大哥说上一句话。回去之后,胤礽倍感愧疚。方才已经向皇阿玛请罪,如今特来求得娘娘与大哥的原谅。请原谅胤礽的过错。”胤礽的恭敬令纳喇艳慧惊讶到不敢说话,她又怎知这好端端的太子竟然会跑来延禧宫认错。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了,可没想到今日又生出这样的变故,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纳喇艳慧的惊愕表情让莼兮尽收眼里底,对方愣愣的看着她,像是在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莼兮走上前笑着道:“惠嫔姐姐,今儿太子来认错来了。莫不是姐姐心里还记恨太子么?竟是连话都不说一句?”

纳喇艳慧刚想要解释,就看见胤礽一脸惊慌的跪了下来:“请惠嫔娘娘宽恕胤礽吧,胤礽已经知道错了。若是娘娘有气,尽管冲着胤礽撒就是了。”

纳喇艳慧此时可是有口难言,急忙将胤礽从地上扶了起来:“太子这是哪里话,昨日之事本宫并没有放在心上。胤褆在屋里歇息呢,你进去同他玩儿吧。”

听见纳喇艳慧这样说,胤礽才将信将疑的走进了屋。

等到胤礽走远,纳喇艳慧这才回过身子走到莼兮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惠嫔姐姐瞧不明白?太子爷长大了,知道是非对错。只可惜了佟贵妃昨日的一味偏袒,太子似乎还有些怕她呢。”莼兮掩嘴一笑,看着纳喇艳慧表情复杂的脸。

纳喇艳慧仍旧有些不明白,她又说:“太子怎么好端端的会跑过来道歉?”

“那你得进去问问太子呀,他的心思我又如何能知啊?”莼兮淡然的说。

“你不是与他一同过来的么?”纳喇艳慧摆明了不相信,又问。

“我与太子是在乾清宫门口遇上的,同他说了会儿话而已。后来太子说要来延禧宫道歉,看着心里有些害怕,他就拉着我过来壮胆来了。若是姐姐不信,可以让人去乾清宫打听打听,看看莼兮说的是不是真的。”莼兮笑道。

纳喇艳慧狐疑的看着莼兮,她自然不会让人去打听,也不会就这么相信莼兮的话。可胤礽与她手牵手一起进来是事实,说明在胤礽的眼里,莼兮是值得信任的人。由此可见,莼兮所说的,胤礽心中畏惧佟贵妃也并不是不可能。否则,今日大可不必如此。坦然接受了佟若飞昨日的好意就行了,又怎么会跑来认错呢。

今日的事情实在有些令人意外,纳喇艳慧有些想不明白。她忽然想起昨天莼兮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如果佟贵妃为后,那便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如果太子不听话,依着她的性子必然会费心更换。偏偏今日来看,太子与她恐怕早有隔阂。若真的令佟贵妃不满意,那将来必定会发生皇储之争。而身为长子的胤褆恐会成为垫脚石甚至是牺牲品。

为了儿子的将来,她不能冒这个险。

纳喇艳慧看向莼兮问她:“你昨晚所说的话,究竟是想要我做什么?”

“我不想你做什么,你该问问你自己应该怎么做。”莼兮将话题重新丢回给她。其实也没错,不管莼兮她们想要惠嫔去做什么,人家都未必肯乖乖听话。倒不如让她自己去想明白,自己单独去做。成功与否谁都不知,自然谁也不连累。

纳喇艳慧茫然了,她要是清楚自己该怎么办,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要一直跟在佟贵妃身边了。

莼兮见她这般模样,便又说:“太子已经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皇上说明了,相信昨天佟贵妃袒护太子,重罚大阿哥的事情,皇上不会坐视不理。你觉得佟贵妃那后位还会这么稳当吗?一个处理事情不公允的皇后,可不是皇上想要的。贵为一国之母,却有那么强的私心,这可是不被允许的。你该明白,朝堂之上一直帮着佟贵妃说话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人,而你纳喇氏也算是其中的主要部分了吧。参与立后本来就是一场赌局,赌赢了便好,若是输了恐怕会得罪很多人呢。姐姐还是想明白点,这赌注究竟下在什么样的地方,才合适。莼兮言尽于此,再不能多说了。毕竟咱们的立场不同,若被有心人听见,还当是莼兮教唆姐姐做什么坏事呢。”

纳喇艳慧看着莼兮也踏进了寝殿,她走到胤礽的身边,对着他温柔的说了一声:“太子,本宫也出来好一会儿了,想必此时五阿哥正闹着找额娘呢。瞧着大阿哥已经好多了,你们兄弟二人便好好说说话,本宫就先回翊坤宫了。”

听见莼兮要走,胤礽哪里还能继续留下,他连忙从胤褆身边起身道:“宜娘娘,胤礽同你一起走吧。今日老师留下的课业繁多,胤礽还得回去温书呢。”

见莼兮点点头,胤礽又回头对着胤褆说:“大哥,你先好好歇息,明日下了学,胤礽再过来看你。”

胤褆道:“那路上小心些。”

莼兮牵着胤礽的手走出了延禧宫,大门前纳喇艳慧仍旧在思索着自己的将来。

她该怎么做才对?若是被佟若飞发觉,自己将来在宫里恐怕更加艰难。可若是什么都不做,真的等到佟贵妃登上后位的时候,那自己或许就变成了一颗废弃的棋子,而自己的儿子恐怕在要沦陷在各种各样的战争之中。

胤礽拉着莼兮的手,小声的问了一句:“回去温书之前,可以去宜娘娘的翊坤宫看看吗?听说宜娘娘的厨艺很好,做的点心特别好吃。胤礽可以尝一尝吗?”

听到胤礽这样说,莼兮哪里会说一个不字呢,连连点头道:“好呀,便去尝尝了再回吧。”

翊坤宫里,又是一阵热闹。胤祺和珺瑶看见来了一位大哥哥,很是高兴,立刻缠着他一起玩儿。莼兮则带着沐卉进了小厨房为孩子们做些下午茶。

“娘娘,看来这一次佟贵妃要栽跟头了。”沐卉笑嘻嘻的和着面,看着外面的胤礽与两个小孩儿和谐的相处。

莼兮也看了过去,浅浅一笑:“恐怕还是个大跟头。看来老天爷都不帮她,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竟然适得其反。”

“谁能想得到,太子爷如今的想法呢。毕竟只是个孩子,做错了事情,心中愧疚太正常了。”沐卉道。

莼兮点头:“不错,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又能多明白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呢。”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只在某一人某一念之间,而今天幸运降临在她们的身上。除了人为,还有天意。佟贵妃费心经营的一场好戏,偏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又是谁能预料得到的呢。

至少,在莼兮没有与胤礽交谈之前,她们都还一直担心昨晚的话不能动摇纳喇艳慧的心。

可今天这一幕,纳喇艳慧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吧。没有人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一条路,而人往往只是在选择她人为对的。

就像是佟若飞,将所有人都想得太过复杂。以为给予了好处,自然会得到更大的好处。可她却错算了一个孩子的天真与本性。

章节目录 第25章 封妃 年末的时候,玄烨以三藩平定到太和门接受朝贺,宣捷中外。并为太皇太后,皇太后加徽号。晋封贵妃佟氏为皇贵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晋封云妃钮祜禄氏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并为几位孕育皇子的嫔妃加以晋封,晋宜嫔郭络罗氏为宜妃;晋荣嫔马佳氏为荣妃;晋惠嫔纳喇氏为惠妃,晋德嫔乌雅氏为德妃。晋常在戴佳氏为贵人,册宫女杜若为常在。

除了佟若飞和云月,便只有几位诞下皇子的受到册封,这一次并无别的嫔妃有封赏。

莼兮很多年后都没能忘记宣读圣旨时佟若飞的表情,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这一次还是会与后位失之交臂。

莼兮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件事情起到了至关重要,或许是纳喇艳慧真的煽动纳喇氏一族不再明着偏帮佟家,又或者是上一次佟若飞偏袒的事情令玄烨很不满,更或者是朝中的官员们早已经与佟家不合,不赞成立佟若飞为后,总之结果很令人满意。尽管佟若飞依旧是这后宫里位分最高的妃子,已然享受着后宫的主理权利。可只要她不登上后位,那么所有事情就都简单得多了。

可皇后变成了皇贵妃,那对于佟若飞而言,就是一次最为沉重的打击。

原本册封典礼之后,会去慈宁宫中谢恩的,可那时候却传出了皇贵妃缠绵病榻的消息。刚刚晋封为皇贵妃就病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在慈宁宫的时候,昭圣太皇太后都对此颇为不满。

可见不到人,自然说再说也没有意义。不过埋怨了几句,却还是令人送了些补品去承乾宫里。

从慈宁宫出来,莼兮便与云月一起去了承乾宫,美名其曰替太皇太后来看望皇贵妃来了。

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便有宫女上千阻拦:“两位娘娘,皇贵妃娘娘在病中,不宜见客。还请两位娘娘先回去吧。”

“正因为是在病中所以才前来看望的,难不成你家娘娘得的是什么传染病?又或者不治之症?若非如此,怎会将来看望的人拒之门外呢?更何况,本宫与云贵妃可是替太皇太后过来的,你们休要再多言。”莼兮可不理那几位宫女的阻拦。

宫女们也不敢碰她二人分毫,虽然挡在前面,只被莼兮轻轻一推就开出了一条道。

踏进了寝殿的门,就看见散落一地的密珀珠子。莼兮弯腰捡起来一颗在手中把玩,也不继续往里面走。

许是因为她们进来了,那几位宫女也不像在门外那般大声,只用极小的声音说:“两位娘娘,皇贵妃娘娘真的病了,奴才们都手忙脚乱的,瞧着屋里都没收拾利索,还请两位娘娘有什么事情都等皇贵妃娘娘病好了再来吧。”

“你们可真的胆大,连皇贵妃的朝珠都能弄散了,满地都是。瞧着你们皇贵妃是病得很厉害呀,这群小妮子可是要造反了。”莼兮摊手将手中的密珀珠子放到最前面的那个宫女面前,随即就收回放到云月手中:“姐姐,既然皇贵妃病重,这承乾宫里的宫女们又不利索,倒不如换一些更得力的人来照顾吧。免得皇贵妃被她们这些人照顾的越来越难受。”

云月看着手里的密珀珠子,与自己此时戴着的这一串很是相似。她笑着说:“是谁这么不小心将朝珠都弄散了,还是你家主子戴这样的珠子戴的腻了,想要换成珍珠或者珊瑚做的呢?莫不是你们几个为主子鸣不平,觉得今日皇上册封的圣旨下错了,这东西再配不上你家主子。索性弄碎了,好让内务府的换一换么?”

“奴婢不敢,奴婢们冤枉啊。就是给天大的胆子,奴婢们也不敢动这些东西啊。”那几个宫女虽然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可瞧着云月和莼兮这样说,心里也没谱,害怕受到责骂。

“如此说来,倒是你家娘娘自己弄散的了?看来是你家娘娘自己不满意今日的圣旨啊。怎么,是想要抗旨不成?”云月瞧见她们已经被唬住,又说道。

几个宫女没再敢说话,只是噗通一声全跪下了。

这时,西边稍间的门帘被打开,佟若飞艰难的走了出来。

莼兮一时也分不清她这是真病还是装病,若是装病也太像了些。满脸的苍白,走路也软弱无力,着实像个病入膏肓的人。这些天玄烨那里一直守口如瓶,若非今日宣读了圣旨,谁都不知道这册封的位分究竟是什么。

莼兮她们封妃是显而易见的,也在意料之中。原本以为王恬如也会在封妃的名单上,没想到这一次晋封的除了佟若飞和云月,其余的都是孕育过皇子的人。着实令人意外了一把,却也令莼兮她们感到高兴。

王恬如是佟若飞的人,此次不仅仅她自己没有封后,连最受器重的人都只是停留在嫔位。反之莼兮身边的人,每一个都受到了册封。玄烨与太皇太后究竟向着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看着佟若飞出来,莼兮便是一笑,还没等她上前,就听见佟若飞嘶哑的声音:“那是方才本宫取下来的时候不慎掉落了,还未来得及让人收拾好的。怎么,云贵妃与宜妃来本宫这儿就是为了挑刺儿的么?”

“自然不是。”莼兮笑着回答,又在心里暗暗的补了一句:我们只是来看你笑话的。

说是来看笑话的,也着实是不假。平日里哪里能见到佟若飞这样的状态,以往即便是身体不适,她也总是会涂抹些脂粉掩饰一下的。今儿不知是真的突然病重,还是她不愿意再继续伪装下去,就这样素面朝天的走了出来,竟然就为了替自己解释一下?

可她的解释也太过苍白了一些,这一串朝珠应该是刚送来的。在宣读圣旨的时候,才跟着一起送来了朝服。就连云月与莼兮身上所穿的,都是在去慈宁宫谢恩之前刚换下的。

一串刚送来的新的朝珠,怎么会轻易的断裂,还这么不小心的散落了一地。

莼兮此时都可以想象在她们进门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摔打砸。

而她们选择不再继续往里面走,也是怕再进去一点看到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莼兮都怀疑,那一套皇贵妃的朝服,现在是否还完好如初。没有了凤冠与凤袍,那件朝服恐怕只会越发的令佟若飞难受吧。

“我们只是听说皇贵妃病了,便一起过来看看罢了。早上在太和门接旨的时候皇贵妃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病得如此,真是叫人担心呢。”莼兮走到佟若飞身边,伸手就要触碰到她的额头,又立马收了回来。

“不必如此假惺惺的。”或许是真的病了,才糊涂了,所以佟若飞才会这样说话吧。

这句话倒是令莼兮她们有些意外了,原本以为佟若飞这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会是一副温和的面貌。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太让人觉得费解了。

难不成,这一次真的令佟若飞痛苦了一回?

想一想也对,十几年来她一直梦想要这个后位。好不容易在她最有机会得到的时候,却又失之交臂。恐怕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静下来吧。

“你们究竟做过些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郭络罗莼兮本宫告诉你,今儿本宫做不了皇后,来年你也休想登上后位。那个位置一日空悬,就终有一天会是我佟若飞的。今儿不过是弄散了一串密珀珠子,本宫就明白的告诉你,本宫想要戴的就是珍珠做的朝珠。而你总有一天你会穿着今天这一身匍匐在本宫的脚下。”佟若飞嘶哑的叫着,她瞪着莼兮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深深憎恨的仇人。她多想要扑上去,将莼兮那张脸撕碎,她多想要告诉她,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她佟若飞一次失误罢了。

人总有失误的时候吧,而今天不过是下错了一盘棋。重新来过就是了,又何必要接受别人的怜悯与嘲讽。

她今天便是输了,也轮不到她莼兮来笑话。

“噢?若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我亲手将皇贵妃送上去的。只是那时候,还望娘娘你别忘记了今日所言。莼兮能不能匍匐在娘娘脚下,娘娘还得多费费心才好。”莼兮笑的很是真诚,这样的笑容更加刺激了佟若飞。

佟若飞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这么多年的忍耐,似乎在这一刻就要崩塌了。她只想要这两个女人赶快滚出她的寝殿,滚出承乾宫,还她一个宁静。

运筹帷幄这么多年,将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顺利的除掉,却总是输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她怎能甘心?怎么能够甘心?

既然后位已经与自己失之交臂,那么将来的每一天,她都必须要更加的努力。

“皇贵妃还是好好歇息吧,病好了才有力气做想做的事情。”莼兮与云月转身离去。笑话她们见识了,她们也不希望佟若飞就此倒下,今天来也就是要刺激刺激她。若是就此结束,那从前发生的一切,又有谁能够来买单呢?

章节目录 第26章 结亲(一) 一个月前 归闲楼

这一天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头,京城内外的地面都垫了一层雪,马车的车辙痕迹留了一路,在漫天大雪中由远至近。

车上下来一位少年公子,样貌俊秀,衣着华丽,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贵族之气。看着大门上方,今晨刚刚扫过的匾额,他的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却是头一次踏足这里。

被迎进大门,沿着曲折的游廊信步向前,越往里走越觉得身子暖和。将身上厚厚的披风解下,递给身后的侍女。他走过拱桥,来到棠梨小筑的木屋里。

层层幕帘下,坐着一位女子,依稀看见一抹红衣。

“公子请坐。”被侍女指引着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幕帘下那一抹倩影。岳希的好奇心一向不重,只是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这几年又随着父王行军打仗,难免多了几个心眼。

前几日得了一张未署名的帖子,邀他今日到此一聚。虽不知对方来意,却还是来看看这里是不是为他备好了鸿门宴。

“不知阁下请我来,是为何事?”岳希品了一口刚奉上的茶,心中称赞是好东西,冬天喝是最好不过的了。

幕帘下的人影闪动,帘子被一点点拉开,岳希看见一位美丽的女子走了过来。一身大红色织金梅花长袍,包裹着她纤弱的身体,笑脸盈盈,使得她那一张脸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女子他是见过的,早前曾随父王入宫,在乾清宫外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听见身旁的公公们称呼她为——宜嫔娘娘。

“岳希眼拙,竟不知今日是娘娘相请。”岳希立刻放了手中的茶盏,恭敬的对着她行了个大礼。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莼兮微微一笑,扬了扬手将他扶了起来,又道:“今日邀公子过来,是觉得公子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已经征战沙场,本事不小,很令人佩服。”

“不过借着父王的威风,得了些名声,实在算不上本事。”岳希不明白今日莼兮的意思,不敢妄言不敢妄动。出于礼貌他亦不敢抬头直面莼兮的容貌,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她的长袍下若隐若显的一双脚。他没有妄自揣测她今天的目的,只是安静的听从她的意思,等待她开口。

听他如此客观谦逊,莼兮又是一笑:“公子不必谦虚,安亲王为国效力,在三藩战役中有功,本宫也听说了公子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今日请公子来,只是为了闲谈,公子不必如此拘谨,请坐吧。”

岳希刚坐下,又听莼兮道:“听闻公子有位待字闺中的妹妹,今年十五,正到了出嫁的年纪,不知安亲王可有为这位格格寻得一位良婿?”

不明白莼兮为何话锋一转,竟是问起了自己家中的事情,岳希道:“不曾,前些天只听父王提起,还未定下。”

“本宫有一个堂弟,刚到了弱冠的年纪,升任蓝翎侍卫,家中有意为他寻一门亲事。本宫听皇上提起,说安亲王府上的七格格,才貌双绝,本宫便想着撮合撮合,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莼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得很。

岳希一愣,了解了莼兮的意思,不慌不忙道:“七妹的婚事是阿玛与额娘拿主意,岳希不敢妄言。不过娘娘有此意,想必阿玛也不会拒绝。”

“那还要劳烦公子回去探探口风才是。”莼兮笑道:“相信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吧。”

岳希看了莼兮一眼,恭敬的道:“岳希一定将娘娘的心意带到。”

“本宫希望的是促成这桩美事。”莼兮道:“听闻安亲王府上,最得人心的人是公子你,可最受长辈们青睐的是世子。若有机会,公子可以不受长幼的束缚,博得安亲王与福晋的喜爱,想必公子不会轻易放弃。”

“世子与我乃一母同胞,同样受长辈们的喜爱,何必要争取一个机会来证明。”岳希警惕的看着莼兮,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这一团他隐藏在深处的烈火。他自知从未对任何人透露出自己的心声,他一向少言寡语,在家里也从不与兄长争长论短,应该没有人会知道他从小到大被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心。

而此刻,面前的这个人却一语中的,直接剖开了他的内心,狠狠的给了他一击。

莼兮转过身去,冷漠道:“公子若是没有这样的心,便当作从未来过此地。这门亲事,本宫改日再让皇上同安亲王说吧。公子请回吧。”

“娘娘想要什么?”岳希没有动,依旧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看着莼兮的背影。他依旧没有胡乱猜测,即便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她想要他做的事情,也明知她只是欲擒故纵,也仍旧想要问个明白。

莼兮道:“本宫想要的,并不是公子所想要的。若是同一条路,本宫自当告知。如今看来,道不同,也不勉强公子了。”

“在来此之前,岳希曾打听过这归闲楼。”岳希没有回答莼兮的话,只是道:“这里曾是裕亲王侧福晋嫁到王府之前所创,虽然岳希久不在京城,却也听闻过关于归闲楼主的事迹。也曾听说过,福晋与娘娘的一些故事。”

“噢?”莼兮转过身来,一脸好奇的问:“不知这故事里,讲了什么稀奇的事情?”

“娘娘自当比岳希清楚。”岳希道:“对于娘娘,岳希知之甚少。上一回在宫里与娘娘见过一面,听过几句闲言。只是听说与佟贵妃不睦而已。”

莼兮笑了,只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今日邀请他过来,倒是没有错的。他对自己,可不仅仅只是听过闲言碎语而已。

“本宫与佟贵妃的关系是好是坏,还得看公子如何选择了。”莼兮道。

岳希站起身来,对着莼兮又行了一个礼:“娘娘放心,这门婚事,必定能成。”

说完,岳希已经转身离去。这句承诺就这么轻易的说出口,岳希忽然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原来,被人看穿竟然是这样的心情。竟然还有人懂得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莼兮说得没错,机会来了,他没有道理不去把握。

从小到大,他处处比世子优秀,却从不令父母期待。在他们的眼中,世子才是将来继承爵位的人,而自己从不会是父母关注的对象。即便这个儿子优秀得令人羡慕,他们也只会觉得世子的才干才是最重要的。

沐卉为莼兮披上斗篷,也跟着走出了木屋。

“娘娘,今日这位岳希公子,真的能够帮娘娘阻止佟贵妃封后么?”回去的路上,沐卉依旧很担心。说动纳喇艳慧已经不易,这一次不直接找安亲王岳乐,却找了府上的三公子,说的又是一门亲事,未曾对封后之事提过半句。

莼兮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飘落的雪花,她笑着说:“与安亲王结亲,其实只需要皇上一道圣旨。本宫只对他说皇上对这位七格格的欣赏,却没有直接要皇上赐婚,他就已经明白,这门婚事只是两家的一个形势。本宫没有直接找安亲王,甚至不找世子,而是绕过他们找了他,足以表明本宫对他的欣赏。如果他有足够的野心,想要凌驾兄长之上,就不能只靠着家族,那样他只能生活在世子的阴影之下。即便他有谋略,有才干,也终究没有那个运气被看重。如今,本宫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又对本宫与佟贵妃的事情清楚不已,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可这岳希公子,真的能够劝说安亲王,在朝堂上反对封后的事情吗?”沐卉仍旧担忧。

莼兮宽慰道:“本宫需要的并不是让他扶持本宫登上后位,只要他不赞同立佟贵妃为后,不管是中立还是反对,于本宫都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本宫有心与安亲王结亲,连皇上都默许,本宫那堂弟又是一表人才,若安亲王不是太过挑剔,看不清局势自然知道这桩婚事只赚不赔。”

“奴婢明白了。”沐卉点点头,笑着道:“只要安亲王答应这门亲事,不管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还是娘娘的面子上,都不会同意立佟贵妃为后。而且,娘娘如今宠冠六宫,又有韩大人与裕亲王为后盾,若与娘娘结亲,自然是互利的局面。而岳希公子只需要劝说安亲王答应这门亲事,便是与娘娘站在同一条线上,将来得娘娘相助,事半功倍。说服这桩几乎已成定局的婚事,这对于岳希来说其实就是一块天上掉下的馅饼,他更没有理由不答应。”

“看来你明白本宫的用意了。”莼兮放下帘子看着她:“只是不知道两位姐姐那边情况如何了。”

“娘娘安心。”沐卉很有自信的道:“韩大人那边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云妃娘娘那边,应该也问题不大。娘娘只需回宫等待好消息便是了。”

漫天大雪铺盖的地面,又一道明显的痕迹。这个冬天,似乎早已经对每个人的命运做出了选择。

章节目录 第27章 结亲(二) 入宫七年,这是云月第一次省亲。这么长的时间,她对自己的家,竟然开始陌生起来。这里曾经是她最喜欢最依赖的地方,现在看上去就只是一座冰冷的屋子,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冰冷。

好容易摆脱了人群的烦扰,她这才寻了机会与三哥法喀一起从后门坐了马车离开。

“娘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法喀亲自驾着马车,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位妹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们兄妹一向亲近,妹妹想要的,他可从不会拒绝。

“兄长也早就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之前因为姐姐病逝,而耽搁了。如今却是个好时候,不要再错过才是。”云月此时的心还是有些忐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她曾以为再没有机会踏足,可是这一次为了达成目的,已经在所难免了。

法喀心中毫无准备,云月这话一出,让他开始紧张起来,慌忙说:“这事儿也不着急啊。”

“原本不急,现在不得不着急。”云月同他说起如今宫里的形势,他们没有退路,这一次若输了,那将来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安逸了。

法喀听完她的说法,陷入了沉默,如果一场婚事可以帮到妹妹,可以帮到整个家族,他又凭什么不去做呢。姐姐虽然贵为皇后,却被人暗害。父亲虽然身居高位,却从来都没有一天安心。如今,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在为整个家族奋斗,他又有何理由说不。

马车停在了府门前,云月做梦也没有想到,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似乎时间在这一刹那停止了,云月只觉得自己脸颊上挂上了泪珠。在这寒冷如冰的冬天,在大雪纷飞中站着,丝毫没有了可以移动脚步的力气。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美貌的女人,衣着华丽,端庄大方。她看着他们对着自己行礼,口中喊着:“参见云妃娘娘。”

“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云月在这一声叫喊中醒过来,她逝去脸上的泪痕,依旧优雅如初。她很难过,可看见他身边有如此美眷,也只能够强忍着难受的心。她不能哭,不能够难过,至少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难过。因为,她没有资格。她踩着刚刚扫过的残雪地面,小心翼翼的踏入了大门,就像是踩着冰刀利刃一样。

“父亲已经等候多时了。”礼貌温柔的声音,他从未改变。只是,他们再也没有独处的时间,再没有耳语的机会。从七年前,她进入皇宫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见到索额图的时候,他正襟危坐。他看着云月走进来,行了礼便道:“上一次见到的是宜嫔娘娘,这一回云妃娘娘倒是亲自过府了。”

“望大人可以再一次相助。”面对这样的人,只有直接一点最好,都知道彼此的意图,也不必虚情假意的套近乎了。

“上一次宜嫔答应下官两件事,如今还有一件似乎没有进展。”索额图一针见血,眼前这个女人,算得上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一个不喜争斗的女人,如今却深处权利的漩涡。即便她不想争,也不能够停下来了。只有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够在那样的地方存活。

后宫与朝堂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一眼见不到底的地方,却处处都是泥潭陷阱。一个不小心,便会坠落深渊,甚至失去性命。同样都是战场,却远远比真正的战场血腥。这是看不见的弩拔剑张,却是能够感受到无尽痛苦的伤痕。

“并非没有进展。”云月沉稳的道:“仁孝皇后之死,与我姐姐的死,都是一样的。大人应该心里明白,今日帮了我们,也是帮了你自己。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吗?”

“可是上一次,你们已经令我失望了。”索额图冷哼道。

云月笑道:“何为失望?姐姐的死,是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见的,也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若是佟贵妃登上了后位,就是大人你所想要看到的吗?”

“如此说来,我没有拒绝你们的理由了?”索额图看了云月一眼。

云月不假思索的说:“自然没有。大人比我们更明白局势,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其实永远都是不可分割的。”

“你想要一个后盾?”索额图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她这一次与上一回莼兮一样,只是想要一次合作,只是想要一个平衡。如今看来,倒是不同了。

“自从仁孝皇后与我姐姐先后离世,当年初入宫廷的二妃一后只剩下佟贵妃了。不管是从什么层面,佟贵妃都是中宫的最佳人选。”云月道:“在后宫,我是除了佟若飞以外位分最高的一个,而我不求后位自不会阻碍了太子爷。我阿玛不在了,兄长们也都无力与佟家抗衡。而赫舍里一族,除了太子爷,后宫无一人。若单凭大人在朝堂之上,迟早会被佟家的人逐出。”

“依你之见呢?”

“我阿玛与大人早有结亲的打算,只是事情起了变化,耽搁了几年而已。”云月淡然道。

索额图看了一眼在旁边一直沉默的长子,又转头看了一眼云月身边的法喀,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女儿年初便已经出嫁,如何结亲?”索额图看着云月说。

“听说仁孝皇后还有两位妹妹吧。”云月道。

索额图邹着眉头,原来这丫头竟然是打这个注意。

“大人身为仁孝皇后的叔父,自然是能够做这个主的了。”云月见他不说话,又道:“相信大人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吧。”

“我大哥去年才过世,这两个孩子都还在守孝,不宜操办喜事。”索额图所言也并非是借口,这也是事实。其实他心中早有盘算,只是今日局势,却是如云月所言最为有利。

如今太子还小,若中宫有了主,将来再诞下嫡子,恐怕太子之位难保。

“不必操之过急。”云月知道他已经松了口,笑了笑说:“只要大人应下这一门亲事,两家联姻,来年再办也成。”

索额图看向云月,只觉得这个女人与以前所认识的那一个,完全不一样了。她变了,在深宫中,她知道了未雨绸缪,她学会了早一步算计好前路。只有这样,才能够走得更远。

似乎,失去了这样的儿媳,他有些失落了。

“看来,我的确没有理由再拒绝了。”索额图欣然道:“希望娘娘答应过的事情,能够早日实现。”

“本宫也很期待那一天。”云月做梦都想要为姐姐报仇,瑾瑜被打入冷宫,只是一个开始。真正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才是她真正的敌人。很显然,她的这个敌人,招惹了不少的仇恨。而每一样,都可以为她所用。

离开索额图府上的时候,她听见了琴声。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她很想要回头,很想要停下来好好的听一听,却是不能够。马车的帘子被放下的时候,她泪流满面。

她想象过很多的再一次相见,却从不知会是这样的匆匆一面。他们交谈过吗?有的。却又似乎没有过。

她想起七年前入宫的前一夜,她也是这样,独自流泪。同样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同样的严寒,同样的人,却再也回不到同样的一天

她想起小时候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在那个知了频叫的季节,在那星空之下,他们对彼此的一眼万年。

有些事情,错过了,那就是错了。再没有机会去弥补,再没有机会去重头来过。

韩姬的请求明显要比另外两个人要容易得多了。她知道那个人不会对自己说不,即便明知道是利用,却仍旧无怨无悔的去做。

梅树下,花瓣散落在两个人的肩头。他依旧笑容满面,依旧风度翩翩,依旧才华横溢,依旧引人注目。

“容若,谢谢你。”她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转身离开。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很容易办成。甚至,她其实不必亲自过来跟他说,他也会这样去做。

对于父亲明珠,他一直都很了解,选择站在哪一边,用怎样的话去劝说,他在心里已经演练了很多遍。

其实他很想要再留下来多跟她说一会儿话,哪怕一小会儿就好。可是他不能。抛开那些世俗的礼数,他也不能够让她在这寒冬里吹着凉风。

他知道她怀孕了,在去年诞下了一个女儿之后,这是她再一次要做母亲了。

尽管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可是看着她幸福,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他学会了成全,只是因为他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就像此刻,她一句话,她一个眼神,他就已经知道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不是因为举手之劳,而是因为他希望她开心。这是她需要的、想要的,那他就一定会答应她,并且完成它。

雅楠撑着伞,为她拂去身上的雪和花瓣,小声的提醒着:“福晋,咱们回吧,晚了王爷该担心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韩姬在心中叹息。这一生她终究是负了他的,但愿他可以遇见一个待他好的女人,然后共度此生。

章节目录 第28章 背盟败约 承乾宫里依旧狼藉一片,王恬如小心的绕过地上的密珀珠子,走进了内殿。看见佟若飞坐在暖塌边,一旁炭盆子里的火已经要灭了,可没有人敢上前去加一点红螺碳。

王恬如远远的站着,她也不敢靠近。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落寞的佟若飞。她知道此刻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多言,不敢上前。

一次的失败,还能够努力去挽救,两次的失败,还能够找借口再努力一下。可事不过三,这一次的失败,这样的打击,似乎是这个女人无法承受的。

深宫中的大多数女人都渴望两件事,皇帝的宠爱与无上的权利。这个女人从入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获得皇帝的爱,所以从不奢求他的爱。她向往着权利,向往着一个女人的最高点。她想要成为真正的凤凰,想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希望,总是一次次的在失败。

她用心谋划的一场场腥风血雨在,这一刻看上去,是那样的可笑。她用了九年的时间让仁孝皇后在难产后悄无声息又正大光明的死去。她轻而易举的让孝昭皇后在缠绵病榻的几个月里离开人世。可是,她一等再等。她期盼了十六年的凤冠,终究还是没能够戴在自己的头上。

她与仁孝皇后同岁,却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们同样都是贵族之女,在同一天被选入后宫。然而,仁孝是被光明正大迎娶进门的嫡妻,是她丈夫的结发妻子。而她只是一个妃,只是妾。

仁孝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祖宗喜欢,皇上喜欢连后宫的奴才们都对她很喜欢。她也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温柔可人,她也努力的学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她善待所有的人。可是,他们都看不见,她不论怎样努力都及不上仁孝半分。

好不容易,让这个她嫉妒多年的女人死去,却又迎来了莼兮这样的妖孽。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自己的皇后梦,早已经实现。孝昭皇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根本无法登上后位。

没关系,她能够除去一个,就可以除去第二个。

可当孝昭皇后死了,当她以为再没有人可以与之争夺的位置,却再一次失之交臂。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郭络罗莼兮所赐。

“本宫一定让你加倍奉还。”佟若飞随手抄起身边桌上的一只花瓶,狠狠的朝着对面扔去。

恢复理智的她,终于看见了远处站着的王恬如。

“什么事?”她冷冷的问。

王恬如小心的走到她跟前,行了礼,才回答道:“刚刚得到消息,此次册封中,朝中大多数的人都反对立后,而背后操作的,是……”

“本宫知道是谁。”佟若飞打断,又问:“具体都有哪一些?”

“仁孝皇后的亲叔叔索额图大人,安亲王岳乐还有明珠大人,这三位都是反对立后的最主要势力。”王恬如道:“还有纳喇氏一族,都在这一次的反对之列。”

佟若飞大怒:“纳喇慧艳,她竟然敢背叛本宫,她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娘娘息怒,这事儿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说不定是想要离间娘娘与惠妃的关系。”王恬如劝说道。

佟若飞冷笑一声:“呵!惠妃?难不成她就这点儿出息,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本宫背后捅一刀,她倒是头一个。她竟然敢……”

“为什么不敢?”纳喇艳慧的声音由远到近:“给皇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佟若飞一见来人,气得站起身飞扑过来,扬手就是一耳光:“你如今真是胆子大了,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良禽折木而栖。”纳喇艳慧一改往日的懦弱,毫不畏惧的对着佟若飞道:“娘娘,早在您惩罚大阿哥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你没有真正成为一个母亲,怎能体会做母亲的对儿女的心疼。为了太子,为了四阿哥,你把我儿罚得那么重。那时候,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敌人。好歹大阿哥是皇子,是皇长子。即便有什么不是,也不该受到那样狠的责罚。可你呢,你从未想过。为了解一时之气,你毫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佟若飞被气得连连后退,指着纳喇艳慧的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这一次,她竟然词穷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甚至都还没能明白纳喇艳慧对自己的指责。

母亲,她也很想要成为一个母亲。可是皇上对她并不喜爱,侍寝的日子屈指可数,加上她身子本就不易受孕。多年来,这是自己的另一道伤疤。

在把四阿哥抱入承乾宫抚养的时候,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一个让自己成功的工具。可是,后来她发现这个孩子的可爱之处。她与他产生的感情,他们不都说,这就是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母爱么?

养母,难道就不是母亲了吗?

如今,纳喇艳慧却指责她无法体会一个作为母亲对孩子该有的心疼。没有,她并没有。她对四阿哥的好,对他视如己出,对他的每一天成长都很看重。她很疼四阿哥的,正是因为心疼她,才会把怒火都撒在大阿哥的身上。

当时,大阿哥和太子害的四阿哥受伤,她正是出于心疼,才会惩罚大阿哥的。太子是皇上和老祖宗的心头肉,她不敢责罚,只能对大阿哥撒气。

可是,她却从没有想过,那样的惩罚,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多么的残忍。

“娘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失败吗?”纳喇艳慧对着她冷笑道:“因为你从来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真心以待。如果你肯对我们哪怕多一点关心,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安嫔死的时候,她宁愿求一个自己怨恨的敌人,都不愿意求你。因为她知道,你不会救她的。对于没有用的人,你从来都是当作弃子看待。僖嫔表面上对你忠心,却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真的都知道?若不是宜妃她们揭露,恐怕连你自己都还不清楚僖嫔做了些什么。她虽然没有背叛你,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王恬如听不下去了,出言喝止道。

纳喇艳慧冷眼看着她,笑道:“敬嫔,终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的。你最好对她来说永远都有用,否则,也只能够沦为弃子而已。”

说完,也不等王恬如开口,她已经转身离去,走到门前她回头又说:“其实她没有给我好处,她只是让我认清了自己想要什么而已。或许与你为敌并不是一件好事,可与你为伍,我也没有落得什么好。”

纳喇艳慧离开了承乾宫,她想起之前在册封大典上,莼兮对她的那一个微笑,还有杜若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如果你愿意换一条路,你或许会发现更多的美好。有时候让自己解脱,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她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你一直以来没有勇气去反抗而已。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即便不能一击即中,只要勤加练习,终会有正中靶心的一天。如果娘娘想明白了,我想八阿哥也就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养母了。”

敢于把自己的孩子交托给别人,原本就是一个极大的勇气。虽然纳喇艳慧并不能明白,杜若此举的意义,但她仍旧愿意一试。

新年刚过,玄烨就特封安亲王岳乐之子岳希为僖郡王。且封七格格为和硕郡主,并为她与郭络罗明尚赐婚。大婚当日,玄烨与莼兮亲自到场祝贺。

郡主府的酒宴之上,岳希举着酒杯到了莼兮面前:“这一杯是想感谢娘娘对臣的赏识。”

“本宫向来是个爱才的人,还没恭喜你,荣封郡王。”莼兮嫣然一笑,这样的结果她很是乐见的,说着还不忘细问:“如今,你父王可有高看你一分了?”

“这是自然。”岳希笑容满面,乐得合不拢嘴:“以前我都不敢想,自己会有与大哥平起平坐的一天。如今我被皇上特封为郡王,自然没有人敢小看我一分。”

“朕特封你,是因为你在平乱的战役中勇猛杀敌。”不知何时,玄烨已经站在了岳希身后:“你不该因为自己不是家中长子,就觉得自己不受人瞩目。如今你也不过十七岁,却有丰富的沙场经验。将来,可是朕的好帮手。这样的人才,怎能够埋没了呢。”

“参见皇上。”岳希听见玄烨的声音,立刻回身请安。

玄烨扬手示意他不必拘礼:“朕今日特封你,可是有代价的,这郡王之路,可不好走的。”

“臣定然不负圣上期望。”岳希作势又要下跪行礼,被玄烨拦住。

“你该改改自己的脾性,如今你这妹妹都已经出嫁了,改日朕再让宜妃为你选一门好亲事。反正她喜欢当红娘嘛。”玄烨说着,就朝着莼兮看去。莼兮脸一红,娇羞道:“哪儿有,不就这一回么。”

“真的就一回?”玄烨含笑反问。

莼兮想起了韩姬,尴尬一笑:“好像是挺喜欢管别人的婚事的。”

岳希一听,暗叫不好,看莼兮朝着自己望了过来,连忙找了个借口逃走。

“咦,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竟然还害怕娶妻么?”莼兮不满的撇了撇嘴,她还没答应呢,这主角怎么就溜了。

玄烨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揽:“还不是怕找一个跟你一样的么,到时候他的日子可太热闹了。你瞧他也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呐。”

章节目录 第29章 东巡 二月花开的时节,正是玄烨东巡启銮的时候。送至太和门外,群妃止步。

玄烨与莼兮话别:“这一行必是要两三个月的,这段时间你在宫里要小心,若是遇上事情,可去慈宁宫找老祖宗。朕每日会有书信回来以报平安,你且安心。即便没有要紧的事情,也记得差人跟朕说说情况,让朕放心。”

说着,又见莼兮只着一件豆绿色缠枝花锦袍,未免单薄了一些,连忙让手底下的人将一件白纱雪絮披风送过来为她披上,又叮嘱道:“日头渐暖,可难免外头风大,还是多穿一些,以免受凉,要照顾好自己。”

莼兮望着他轻轻一点头,微笑应允。

玄烨带着太子胤礽出发了,直至再也看不见浩浩荡荡的人群,莼兮才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正瞧见佟若飞正与纳喇艳慧说话,含笑上前行礼。

“皇贵妃近来身子好了?”莼兮的目光停留在佟若飞身边的贴身宫女怜雪身上:“可要当心些。”

佟若飞见她过来,原本微怒的脸一下子什么表情都没了,只冷冷的说:“捞宜妃忧心,本宫身子大好。”

“皇上刚刚还叮嘱臣妾少站在风口,多添些衣裳。瞧着皇贵妃衣着也单薄得很,莫要再病了才好。”莼兮说着,又看向纳喇艳慧:“听闻前几日皇上刚刚应允将八阿哥胤禩交给惠妃姐姐抚养,不知去了姐姐那儿,八阿哥可还习惯?”

原本佟若飞还想回她几句,却不想莼兮竟然转过身去跟纳喇艳慧说话。方才的一番训斥才刚起了个头,这会儿被莼兮一搅合,又让纳喇艳慧逃过一劫。不想看着这两人如此熟络的样子,佟若飞狠狠的瞪了她们二人一眼,咬着牙走了。

“本宫的延禧宫与杜常在所住的长春宫相隔甚远,难为了她还能如此放心的将八阿哥送到本宫这里来。”纳喇艳慧对着莼兮微笑道:“也承蒙宜妃妹妹信任了。”

“只要是为了八阿哥好的事情,妹妹自然要做。”莼兮嫣然一笑:“杜若的位分低,八阿哥迟早都会交给嫔位以上的娘娘们抚养,大阿哥被惠妃姐姐教养得很好,必定也能将八阿哥视如己出的。”

“这是自然。”纳喇艳慧自信的一笑,如今大阿哥已经已经十一岁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她向来都很重视。只是大阿哥念书,时常不在。自兰馨封嫔牵宫,延禧宫里便只有她一人独住,难免寂寞。八阿哥交给她来抚养,是再好不过的。

“捞姐姐费心了,改日妹妹带着杜若再去延禧宫看望八阿哥。”莼兮对着她颔首,便扶着沐卉的手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

身后,纳喇艳慧身边的贴身宫女雨娟问道:“娘娘,宜妃娘娘怎么会如此放心将八阿哥交于您呢。如今,娘娘与皇贵妃撕破脸,可也未曾表示一定站在宜妃一边。”

“杜常在是她的心腹,而八阿哥只是她送到本宫身边拉拢本宫的一步棋而已。”纳喇艳慧嗤笑一声:“也罢,如今与皇贵妃的关系是回不去了,今日若不是宜妃,恐又要遭到她的一番训斥。以后的日子,恐怕并不容易。如今,她有心同本宫示好,本宫必然不会拂了她的好意。”

而回宫的路上,沐卉也同莼兮问道:“娘娘此举,可是为了拉拢讨好惠妃娘娘么?”

“并非仅此而已。”莼兮停下脚步望着天,灰蒙蒙的一片。虽然已经到了春天,早已经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难免有这样的天气,让人沉闷异常。

“如今后宫里,嫔位以上的屈指可数。荣妃姐姐一心都在三阿哥身上,自然不会想要再抚养其他的阿哥,而且荣妃多年来子嗣都难逃厄运,本宫可不能冒险将八阿哥交给她。而云姐姐又有七阿哥在身边,已经是养子,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抚养。”莼兮解释道。

沐卉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分析:“而娘娘自己已经有了五阿哥,且有珺瑶格格在翊坤宫中,也无法抚养八阿哥。妃位以上的仅有惠妃一人而已,大阿哥年长,又不常在身边为伴,所以是最好的去处。”

“德妃虽然是本宫的人,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她身边还有六阿哥在,八阿哥也去不了她身边。端嫔与敬嫔素来与本宫不睦,不是好去处。如今,惠妃对佟若飞死心,离开她的身边,正是到我们一边的好时机。”莼兮又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很喜欢孩子。”

沐卉听莼兮这样一说,立刻笑出声来:“这一点倒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惠妃只有大阿哥一个孩子,却对其余的阿哥、格格都是喜欢得很。宫里有年纪稍小的宫女太监,也都更为照顾一些。如此看来,娘娘还真的不必担心八阿哥会受苦,也难怪杜若小主会乐意将八阿哥送到她身边。”

莼兮嘴角上扬,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迈开步子又继续往前走。

这宫里,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天。不久前,佟若飞的父亲佟国维任职领侍卫内大臣一职,身为皇上身边贴身侍卫的调度人,这个职位可算极好的差事。而皇上虽然让佟若飞失去了后位,却让她的父亲担任此要职,也算是暗地里给佟家一颗定心丸,也给莼兮提一个醒了。

没有一个帝王会希望自己的后宫里有人一枝独秀,这样弄不好就会惹出更多的是非。而莼兮近来的所为,虽然是玄烨暗自授意应允的。可佟家毕竟是他生母的娘家,而佟国维可是他的亲舅舅。若是佟家落败,皇家脸上无光,可不是玄烨想要看到的结果。

对付佟若飞,可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与孝昭皇后的争斗,可一直都是稳赢的局面。现在看上去,局势的确对莼兮而言有很大的优势,却未必就一直都是。

纳喇艳慧的背叛恐怕已经让佟若飞警醒,以后要对付她更难。这一盘棋,到最后是怎样的局面,谁都无法预料。

这一日,天气大好。莼兮抱着胤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珺瑶围着她们一直在转圈,时不时的逗得胤祺大笑。

淳吟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他们,很是落寞。似乎,小格格不是自己亲生的一般。相比之下,倒是与莼兮更为亲近。

沐卉从大门外匆匆进来,对着莼兮欢喜的道:“娘娘,皇上传信回来,这一次倒是有些趣事儿呢。”

“说来听听。”莼兮一听有玄烨的消息,将胤祺放到地上,由他与珺瑶嬉闹。

“昨日皇上与太子殿下狩猎,途中遇上了三只老虎。皇上射杀了两只,而太子殿下射中了一只,皇上大喜。”沐卉说着,还不忘手舞足蹈的描绘着,她的动作倒是引起了一旁玩耍的胤祺和珺瑶,两个小人儿都摇晃着围在她的身边,跟着她的动作学。

莼兮“噗哧”一笑,看着这大小三个人,动作十分的滑稽。

“这会儿可不仅仅是皇上大喜了,连五阿哥都欢喜了。”拂儿走上前来,为莼兮奉上一杯热茶。

莼兮接过,小口品了品,将茶碗放回拂儿手中的木盘中,又道:“大家都欢喜才好呢。”

“倒不如娘娘再尝一尝这个,可是皇上亲自挑选,快马加鞭从盛京送回来的。”拂儿又端过来一个盘子,上面的瓷盘里装着几味点心,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这些都是盛京独有的,皇宫里都鲜少见到,味道也不如盛京的好。难为皇上这般费心,记着娘娘的喜好。”沐卉一看,已经晓得合不拢嘴。碍于身边还有两个小家伙缠着,不然也想凑近一些,顺便向莼兮讨个赏。

家乡的味道总是难求的,沐卉也思乡心切了。

“也给淳吟送一些过去吧。”莼兮吩咐着。

“胤祺、珺瑶,你们过来尝尝,这儿有好吃的。”莼兮拿起一块点心,对着一直纠缠在沐卉身边的两个小家伙诱惑着。

一听到吃的,两个人都兴奋的回头,小步跑了过来,争着要莼兮手中的东西。

“五阿哥才两岁,已经这般伶俐了。”莼兮闻声抬头,看见云月正抱着七阿哥走近。

“弟弟来了,是不是该分一点儿给他啊。”莼兮又低头看着正往嘴里送东西的胤祺和珺瑶。

胤祺愣了愣,看着云月怀里的胤佑,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拿着点心往云月那儿走。

“弟弟吃吧。”胤祺奶声奶气的说。

云月看着他的动作和表情,忍住笑意,又看胤佑伸着手要去拿,胤祺却直接送到他的嘴边。胤佑干脆放下了手,欣然接受他送到嘴边的食物,满意的吃了起来。

而珺瑶也跟着把手中的点心递给了云月:“云娘娘也尝尝,刚才沐卉姑姑说了,这是额娘家乡的东西,平时吃不到的,是皇阿玛特意送过来的。”

见珺瑶如此懂事,云月与莼兮相视一笑。云月接过来尝了一口,大呼:“好吃,珺瑶给本宫的,更好吃。”

这话,引得珺瑶一乐,笑嘻嘻的跑回了莼兮身边。等到胤佑吃完了手里的东西,胤祺又问:“弟弟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吧。”

胤佑扭头看了云月一眼,见她点头,才从她怀里出来,与胤祺手拉着手去小池子里看鱼去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 喜得麟儿 入了夏,天气也开始变幻莫测,一阵大雨一阵日晒。好在这天风和日丽,也算不得炎热,好得让人觉得 倍感舒适。

刚午睡醒来,小芹子正为莼兮梳妆,描眉、刷鬓角、敷粉、擦红,又梳了发髻,刚在脑后的燕尾上佩戴好了一只珍珠分心,正照镜子,就见拂儿走了进来。

“娘娘大喜。”拂儿的脸上藏不住的笑容:“恭喜娘娘得了一位侄儿。”

莼兮回头,欢喜的看着她:“噢?生了?”

“方才裕亲王府传来消息,钰福晋产下一子,母子均安。”拂儿点了点头。

莼兮高兴的起身:“快将本宫备好的贺礼送过去,再挑一些好的物件儿,一并送去。”

见拂儿领命出去,又对着小芹子道:“你去准备一下,将五阿哥抱过来,本宫要去慈宁宫。”

“沐卉。”小芹子刚动身,莼兮又叫了一声:“将本宫那件绣着并蒂莲的袷衣给本宫找出来,再挑几件喜庆的首饰给本宫换上。”

沐卉应声进来,从柜子里将粉红色大袖交领并蒂莲花袷衣找出,为莼兮换上。又从妆盒中取出几支簪子,将之前发髻上的都换下。末了配两条粉色的珠串,摇曳在发髻两侧。

扶着莼兮走到寝殿外的时候,小芹子已经领着乳母,抱着胤祺在门外侯着,而拂儿也领着几个小太监备好了礼,站在旁边。

“走吧。”坐在小辇上,莼兮的心情大好。仿佛是自己又生了一个儿子一样,笑得花枝乱颤。一路上与沐卉、拂儿说话,都满是兴奋。

到慈宁宫的时候,昭圣太皇太后正在园中的亭子里纳凉。

远远的,莼兮已经喊着:“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又添了一位重孙。”

正在亭子里闭目养神的昭圣听到莼兮的声音,本就一喜,待听清楚了她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算起来,韩姬这两日就该生了,本还想打发人去问问。”昭圣笑道:“又为哀家添了一位重孙,这可是大喜事。苏茉儿,你去准备准备,往好的选,差人送去福全的府上。”

苏茉儿应声离开,昭圣这才拉着莼兮的手坐下。见她这一身打扮,也心知她的欢喜,忍不住笑她:“你呀,当真是韩姬的好妹妹。”

“老祖宗,这差人送去,哪儿有自个儿亲自看望的好呀。”莼兮抿着嘴笑,轻轻摇着她的手说:“老祖宗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姐姐了,就不想亲眼瞧一瞧么。”

昭圣听明白她的意思,想着自打韩姬有孕,也几个月未曾见过她。如今经莼兮这样一提,倒也挂念起来。

“也罢,你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昭圣敲了敲她的额头:“走吧,哀家带着你一块儿去就是了。”

“多谢老祖宗。”莼兮起身,行了大礼。扶着昭圣往内殿走,准备好出宫事宜,便一起出宫。

路上,看着自己怀里的胤祺,忍不住轻声责问:“你出宫便罢,怎的也把他给带上了。”

“臣妾想着五阿哥也许久未见他韩姨,这才让跟着的。”莼兮望着胤祺说:“反正这一路上闷得慌,让胤祺为老祖宗解解闷也很好啊。”

“是啊,太奶奶。”胤祺也最甜的说:“太奶奶不是很喜欢给胤祺将故事的么,太奶奶跟胤祺说说话,便不闷了。”被胤祺这话引得一乐,昭圣也就忘记了要说莼兮的不是了,祖孙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倒是莼兮成了透明的了。

福全早已经得到昭圣携莼兮出宫,过王府之事,早早的候在王府大门外。

马车到了,福全亲自扶着昭圣进门,一路贺喜之声连连,直往韩姬的住所而去。

本昏昏欲睡的韩姬,听着外面闹哄哄的,便侧身坐了起来。

“福晋,太皇太后和宜妃娘娘来了,五阿哥也一同过来了。”雅楠为韩姬披了一件衣服,就已经见福全带着几人进来了。

“恭喜姐姐喜得麟儿。”老远已经听见莼兮的声音,韩姬面露喜色。

“给老祖宗请安。”韩姬正欲起身,昭圣示意不必。

“你就歪在上头吧,不必多礼了,哀家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福全扶着昭圣坐在一旁的榻上,立刻让人将孩子抱了过来。

“小公子刚醒了。”乳母抱着孩子进来,见了礼将孩子抱到昭圣身边。

“这孩子倒是与韩姬更像。”看着襁褓中孩子的眉目,昭圣称赞道:“也随了他阿妈几分,长大了必定是个俊俏公子,少不得又要惹人家姑娘伤心的。”

“老祖宗,这人刚生下来,您就认定了么。”莼兮笑了笑,围在昭圣身边,逗得婴儿咯咯直笑:“怕是姐姐要伤心了。”

“哪儿会呢。”韩姬斜靠在床上,听见他们说话,心里一喜:“好歹是个男孩儿,长得好看便没什么了。就怕长得太好看,讨不着媳妇。”

“说你呢,胤祺。”莼兮侧过身子,将胤祺抱起来,让他可以更方便的看昭圣怀里的孩子。

“胤祺不要媳妇儿,要弟弟。”胤祺乐呵呵的笑着,越看这个婴儿越喜欢。

“这下该你着急了,妹妹。”韩姬一听,打趣道:“莼儿,赶紧给他生个弟弟,瞧他多欢喜啊。”

莼兮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小孩子的一时顽话,自然不能当真。可这声弟弟的事情,倒是令莼兮为难了。

自打生下胤祺,自己便再没有喜讯传出。本是不着急,也不去往这方面想的,如今被韩姬这么一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昭圣也道:“这话说得不错,是该为胤祺生个弟弟了。今儿一早已经接到传信儿,皇上回銮,不日便会抵达京城了。待玄烨回来,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再为哀家添个重孙儿才是。”

莼兮一听,双颊绯红,低声埋怨道:“这会儿刚得了一个,怎么又扯到臣妾这儿了。”

昭圣抬眼看她:“儿孙满堂是哀家的心愿。对于孩子,哀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莼兮忙扯了别的事情,将这个话题岔开。要是再继续下去,恐怕太皇太后就该说个不停了。这两年虽然频添皇子,可到底还是未长大的孩子,保不齐哪一天就与之前的几位阿哥一样夭折。昭圣自然是希望后宫嫔妃们都能够为皇上孕育子嗣,只是打莼兮进宫,便一直偏爱于她,五阿哥也讨人喜爱,更觉得多几个这样聪明伶俐的孩子很好。

小公子在昭圣的怀里睡着了,乳母上前将孩子接过,退了出去。

“韩姬也辛苦了,好生歇息。月子里有什么需要可尽管说,若是府里没有的,差人告诉哀家,哀家立刻让人送过来。”昭圣依依不舍的看着小公子被抱着走远,才回过头看向床上坐着的韩姬。

“谢老祖宗恩典。”福全与韩姬异口同声道。

“孩子可定了名字没有?”昭圣又问。

“未曾。”福全回道:“今日老祖宗既然亲自过来看望,孙儿向老祖宗为他讨个名字吧。”

昭圣想了一想,让人备了笔墨,写下两个字:保泰。

“保有负责的意思,老祖宗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负责保家卫国,国泰民安么。”莼兮猜测道。

昭圣闻言,笑道:“不仅如此,哀家希望他长大以后,在外可帮皇上保我大清国泰民安,在家可保他一家安泰、和乐。”

“保泰定不负老祖宗所望。”福全代儿子回谢恩典:“多谢老祖宗赐名。”

“你这府里往日太过安静,以后孩子们可为你添几分热闹了。”昭圣又道:“韩姬为你孕育一女一子,正合一个好字。哀家也希望你们将来和和美美,事事顺意。”

“今儿也不早了,带着她们娘俩儿出来也这么半天,该回宫了。”昭圣起身,福全立刻上前将她扶住。莼兮也抱着胤祺,对着韩姬道:“姐姐好生养着,妹妹先回去了。”

“恭送太皇太后、宜妃娘娘。”一路上又是一片热闹的声音,出了王府大门,将昭圣和胤祺扶上车,莼兮又对着福全道:“王爷还多费心些,我瞧着今日姐姐气色不好,回头可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娘娘放心,臣与娘娘一样,都心疼她。”福全承诺道。

莼兮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明知自己的叮嘱是多余的。明知道福全一直把韩姬当作宝贝一样,事事顺着她的意思,可心里难免会多了一层担忧。

她上马车前,看见嫡福晋西鲁克依云站在福全身边,脸上虽然满是笑容,可内心恐怕早已经将韩姬咒骂了千万遍。当初韩姬能够顺利嫁入王府,里头可是有她假怀孕的功劳。先前韩姬诞下的是女儿倒也还好,如今可是为裕亲王诞下一儿一女。本就受王爷喜爱,日后更是借着一双儿女将她比下去,这嫡福晋的位置难保不会被动摇。

莼兮隐隐有些担心,今日过来没有见到雪宓,也不知道韩姬这位亲妹妹究竟在什么地方,连太皇太后亲临都未曾露面。

章节目录 第31章 黑色讯息 站在御花园的澄瑞亭里,莼兮看着外面飘絮的雪花。今天的初雪,来得略微早一些,却是美的不可方物。

外面的枝叶上已经垫起了薄薄的一层,仿佛为它们增添了雪白的花朵,看上去干净又舒服。有扫雪的宫女停下手中的动作,仰头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也有三五个成群嬉笑的。手中的笔,在案上的宣纸上飞快的舞动,将眼前的一幕幕,都收归在笔下。

停下笔,莼兮看着纸上的画,微微一邹眉,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又看了案上的颜色,才知道这画中竟然无一丝嫣红。

“未免太过苍白了一些。”莼兮喃喃道,又抬头对着身边的人道:“快差人回去将本宫的五色墨的墨匣取来,今儿你们准备的少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让原本还在御花园里观雪的人都逐渐的进了屋。英儿捧着墨匣一路小跑,刚进了御花园,就与一个人撞上,顿时跌倒在地上,墨匣也跌路在一旁。

“大胆奴才,竟然敢冲撞端嫔娘娘。”董心蕊身边的贴身宫女元珊立刻上来扶她,为她掸去身上的雪。身后又有小宫女立刻将一把伞递了过来,元珊撑着伞,瞪着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英儿。

“你是哪个宫里的?竟然这般没有规矩,冒冒失失冲撞了主子。”见她不回答,元珊怒道。

英儿跪在雪地里,低着头小声的回答说:“奴婢翊坤宫宫女英儿。”

“哼!”董心蕊冷哼一声,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嘲笑道:“原来是翊坤宫里的,难怪这般没有教养。”

“英儿冲撞了娘娘,请娘娘责罚。”英儿颤颤巍巍的跪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素日里,董心蕊与自家主子不睦,她心里都是知道的。几年前,董心蕊刁难翊坤宫宫女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如今,莽撞的自己,招惹了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责难。

董心蕊见她知趣儿,极其懦弱,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又瞧见她身边那只精致的匣子,很是好奇,忙差人拾起来给她。

英儿见了,忙道:“这是我们主子急用的,请娘娘……”

话还没说完,元珊已经斥责道:“大胆奴才,娘娘只不过是想要看一眼,哪里就轮得到你说话。怎么,你家主子,竟然小气到这样的地步,连看都不许的么。”

“宜妃娘娘自然不会小气。”东西还没递到董心蕊的手上,已经被人拦住夺了过去。元珊惊讶的看着来人,正欲动怒,又听她说:“只不过这盒子是我们娘娘心爱之物,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谁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元珊一听,十分为自己主子不平,低吼道:“沐卉,你不过是个区区宫女,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我们娘娘只是想看一眼,又需要担什么责任。说到底,不过是仗着宜妃的身份而已。”

沐卉反手对着元珊就是一记耳光,对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不敢相信。而她身边的董心蕊,见沐卉动手,也动了怒,扬手就要打沐卉,却被沐卉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娘娘三思,奴婢手中还拿着这匣子。方才英儿被娘娘一撞,这匣子已经摔到了地上,若是再一个不小心,匣子再落下去。摔坏了,娘娘可是会受罚的。”沐卉笑着看着一脸怒气的主仆二人,扬了扬手中的墨匣。

“你胡扯什么,这不过就是个匣子,即便再珍贵,摔坏了它,也轮不到宜妃来惩罚本宫。”董心蕊抬手,就要去抢沐卉手中的墨匣,沐卉一退步,又让开了一些,她再一次扑空。

“虽然只是个匣子,可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赐的。奴婢也不想娘娘因为这只匣子,再被罚去慈宁宫抄写宫规。”沐卉意味深长的一笑。

董心蕊想起当年她有意责难兰馨的时候,正是因为自己娇蛮,违了规矩,才会被太皇太后罚抄宫规。如今,沐卉再提出这事,摆明了就是想旧事重提。

“好,本宫不看便是。”董心蕊愣着一张脸,对着沐卉道:“不过,你刚才竟然敢打元珊一巴掌,这笔帐又该如何算啊?”

“噢。”沐卉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打了啊。不过是因为她辱骂了宜妃娘娘,奴婢奉命惩戒一下而已。”

“我什么时候辱骂宜妃了。”元珊忿忿不平,怒视沐卉。

“难道是我听错了?”沐卉一脸惊讶状:“可明明听见了有人说宜妃娘娘小气,说翊坤宫的宫女没有教养的啊。难道,说这话的,是端嫔娘娘?”

沐卉将目光转移到了董心蕊的身上,嘴巴微微张开,一只手捂着。

“那不过是这奴婢冲撞了本宫,本宫一时……”董心蕊气得双颊绯红。

“哦……”沐卉重重的拖了一声,又道:“娘娘以后可要小心些的好。毕竟宜妃娘娘手底下的人,都不大有规矩。记得当年德妃娘娘也是如此不小心,冲撞了娘娘你。今日英儿也这般,真不知道哪一日就成了主子,甚至位高一级,若是将来英儿记在心上,为难娘娘可还行。”

董心蕊一听,脸色刷白,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必,前些天她与兰馨在承乾宫外拌嘴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如今,兰馨仗着自己位分比她高,又为皇上诞下四阿哥和六阿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当年,故意刁难她,只是因为当时她还只是莼兮身边的一个宫女。如今,摇身一变位列四妃。沐卉这样说,纯粹就是想要让她难看,说些话膈应她而已。可是,她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放肆。”董心蕊动了怒,连说话都有些颤,伸手就是一个巴掌,好在沐卉闪的快,只手指微微划了一下,却是在脸上显出了一道红痕。

“端嫔这是做什么。”莼兮一直站在远处观望,本以为沐卉已经可以很好的处理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惹得董心蕊动怒,真的伤了她。

董心蕊抬头,看见莼兮,顿时僵在原地。

“方才你这宫女出言不逊,本宫让沐卉教训她一下便罢。”莼兮将沐卉拉在身前,查看她脸上的伤,见并无大碍,才放心了一些。扭头对着董心蕊道:“若是端嫔想要知道这墨匣里的东西,问本宫就是。做奴才的,自当是以主子的吩咐做事为首要。她们如此护着匣子,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惹主子不痛快。端嫔何必与她们置气,实在有失体统。大概,端嫔又忘记了在宫里的规矩、言行。改明儿本宫回了老祖宗与皇贵妃,让端嫔再与嬷训导嬷们好好学一学。”

董心蕊听了,不敢回一句不是。刚刚只是被沐卉激怒,才有失体统,动了手。

“宜妃娘娘息怒。”董心蕊连忙行了大礼,此时自己位分不及人家,又怎敢再与往日一样牙尖嘴利。目光扫过沐卉,见她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这才明白过来,这丫头就是故意引她打的。明明前两次都躲过去了,偏偏这一下没能躲过去,她就是故意的。

“端嫔好自为之吧。”莼兮带着沐卉与英儿走了。

董心蕊在元珊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心里一阵难受。看见元珊的脸上有一个手指印,更是生气。抬手就是一巴掌,在另一边又添了一个掌印。

“没用的奴才。”

元珊不敢吱声,只得硬生生的受了。

“哼,宜妃。我看你能嚣张得了几天。待你知道了那个消息,怕是再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此赏雪作画了。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望着莼兮远去的背影,恶狠狠的道。

被董心蕊这样一闹,莼兮也没有了作画的兴致,让人收拾了东西回宫。

刚坐在寝殿暖阁的榻上,莼兮就看见窗外的雪停了。沐卉为她沏了一壶热茶,将茶盏送到她的手边。

拂儿掀了帘子进来,看见莼兮歪着身子,正看着窗外沉思。为难了一下,还是说道:“娘娘,刚刚从承乾宫传来消息,说皇贵妃有喜了。”

“啪。”手里还端着茶盏的沐卉手一滑,碎了满地。

“什么?”莼兮也从沉思中回头,看向她。

“皇贵妃怀孕了。”拂儿咬了咬下唇,为难的又重复了一遍。

莼兮立刻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答案。

“十几年来,她从未有过。这一次……怎么会呢。”莼兮眉头紧蹙,仍旧难以相信。从佟若飞入宫以来,至今已有十七年,这些年里,她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无法生育的事情。

当年,为了帮孝昭皇后夺得后位,她们也曾借谣言,说出她无法怀孕一事。这才阻止了她登上后位的路,而去年她未能如愿,除了朝中大臣的帮助,这也同样是原因。

皇上回宫,不过四五个月,她竟然有了孩子。

这一把曾经刺痛了佟若飞多年的剑,突然扭转了方向,狠狠的刺在了莼兮的心里。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是所有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极其微小的可能性,竟然真的发生了。

在她还在困惑佟若飞为何这一年里如此安静的时候,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章节目录 第32章 风云突变 这皇宫的风,永远都在变换,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转了方向。

莼兮一直觉得上天眷顾,她虽然路程艰辛,到底还算得上幸运。可如今,佟若飞怀孕的事情,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当年,那些疑心她不能生子的传闻,一瞬间都随风消散。

本就没想过高枕无忧,可这一打击实在太痛。一时间,莼兮竟然是慌了。她呆呆的坐在暖阁中,一直到夜深。没有人来打搅,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看着窗外的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几天后,昭圣太皇太后懿旨,因皇贵妃有喜,不宜管理后宫内务,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云贵妃打理。尽管,佟若飞怀孕,让整个后宫都为之震动,可后宫大权,却由此旁落,到了云月的手中。

在去永寿宫的路上,莼兮的步伐不觉沉重了些许。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现在尚不可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起了变化,大权到手,可等到佟若飞诞下皇子,恐怕会再起波折。

看见云月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她诊脉,莼兮坐在榻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现在何苦如此忧心。”云月见她这般,劝慰道:“有些事儿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会知道输赢。”

“话虽如此,可姐姐就一点不担心么?”莼兮皱眉,不理解为何云月这样轻松。

云月笑道:“何必要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才我已经问过陆太医,这事儿没你想象中那般严重。”

莼兮一脸茫然,看着云月和陆文翰。

陆文翰连忙解释道:“皇贵妃的身子虽然不错,可体质偏寒,一直以来很难怀有身孕。多年来,虽然尽心进补,可一直没有怀上过。这又是皇贵妃的第一胎,十月怀胎能否保住尚不可知,即便顺产生了下来,孩子也多是体弱多病的。”

“这么说起来,皇贵妃的孩子未必能够保住?”莼兮一挑眉,心中有了些欣慰。

陆文翰道:“话不可说得太满,毕竟皇贵妃的身子一直以来都不是下官在照顾。可根据之前的记录,极有这样的可能。”

“看来,倒是她作恶多端的缘故,上天都不垂怜。”云月道。

莼兮轻哼一声:“上天自然不会垂怜她,给了她一个富贵的身份,必然要免了她的儿女福份。”

“这样一来,你又何必再忧心呢。咱们只等着随机应变就是。”云月笑道:“何况,她腹中孩子尚不知男女,即便她顺利诞下孩子,只要不是皇子,咱们又何须太过担心?”

这样一番话,让莼兮纠结了多日的心,渐渐地静了下来。事情并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这就未必是皇贵妃的福分。至少,现在因为这件事情,让她丢了后宫大权,也算是收获了。

大权亦夺,想要再要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妹妹这下可安心一些了?”就爱你莼兮不说话,云月又问。

“尽管如此,这事儿也不容马虎。承乾宫那边,要多派些人盯着,咱们得随时知道她的情况才行。”莼兮叮嘱道。

云月也有此意:“妹妹放心,这事儿我已经安排了人。”

“姐姐掌权的日子,事事可要万分当心。大权旁落,她必然不会就此罢手。敬嫔那边,也要小心。皇贵妃有孕,她可没有。敬嫔一直都是皇贵妃的心腹,今日姐姐掌权,她势必会找机会刁难。”冷静下来,莼兮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事已至此,她们也自然不会向佟若飞和瑾瑜所做的一样,对无辜的孩子下手。毕竟莼兮自己也尝试过失去孩子的痛苦,这样的苦楚,是每一个身为人母所不能够承受的。佟若飞是否有这样的命,全是她自己的造化,而不该是别人的阴谋诡计。

“妹妹放宽心,既然权利在我的手里,自然做的要比她佟若飞要好。至于敬嫔,我会小心的。倒是妹妹你,身边还有五阿哥和小格格需要照顾,千万小心。”云月给了她一个笑容。

“我会的。”莼兮点了点头。

刚刚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又从裕亲王府里传出了一个消息。

“娘娘。”沐卉从门外进来,对着莼兮和云月请了安:“云贵妃吉祥。”

“什么事儿?”这会儿自己正与云月商议事情,沐卉自然不会这个时间过来打搅,她进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沐卉回道:“方才宫外传进消息,钰福晋所生的小格格,夭折了。”

“什么?”莼兮一惊,站了起来拉着沐卉便问:“怎么回事?”

“妹妹你先别着急。”云月也站起来,将莼兮拉到一边。刚才还在讨论佟若飞怀孕,腹中孩子或许会夭折的事情,这会儿竟然传来这样的噩耗。

莼兮仍旧有些激动,看着沐卉激动的问:“快说啊。”

“听说,是小格格年幼,身子又弱。如今天气渐凉,受了寒……”沐卉道。

“怎么会这般不小心。”云月有些怀疑,可这王府里的事情,她毕竟不清楚,也不能胡乱做出判断。

莼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思索了一下,她便与云月告别。

“妹妹要做什么?”云月拦住她。

“我要去裕亲王府看看她。”失了孩子的痛苦,莼兮自然比谁都清楚,她能体会此刻韩姬的心情。

云月道:“现在去了王府,又能够为钰福晋做些什么呢?除了看望她,安慰她。如今王府里是怎样的情况咱们还不清楚,你贸然前去,总是不妥。小孩子不易养活,容易夭折确实不假。可小格格是足月生的,生孩子的时候,钰福晋也无难产的现象。照理来说,孩子只要好好照顾,必然不会这么容易患病离世。”

“姐姐的意思,小格格染了风寒,是有人故意而为?”莼兮看着云月,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

云月摇了摇头:“尚不能确定,咱们也不能凭空猜测。这会子只是知道孩子没了,事实究竟如何还不清楚。若真的是有人故意的,必然与王府里的几位福晋脱不了干系。而这个时候,你请旨出宫去裕亲王府,却不是最好的时机。知道的人,清楚你与韩姬的姐妹之情,而不知道的人,或者被有人之人利用,你很有可能会卷入这场混乱之中。皇贵妃一直虎视眈眈,正愁怎么找机会对付咱们呢,这时候走错一步反而变成了添乱。”

“是啊,娘娘。云贵妃娘娘所言不错,要是咱们这个时候出宫,万一落入人家的圈套,可就得不偿失了。”沐卉也跟着劝道:“相信钰福晋也不会希望娘娘因为担心她而出事的。”

尽管心里很是担心,但也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反而让韩姬担心。出宫之事,就此作罢。但莼兮仍旧每日派了人前往裕亲王府,打听韩姬的情况。

一个月后,裕亲王府了又传出了更糟糕的消息。

“娘娘,这芙蓉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被裕亲王看中,还带回了王府,做了庶福晋了。”拂儿想一想都为韩姬难过,这成亲不过两年,小格格刚刚离世,裕亲王竟然就娶了一个姑娘进门。

“这个女人我倒是见过的。”沐卉回想了一下,在归闲楼里,她曾见过芙蓉一回:“芙蓉是归闲楼里蝉联数届的魁首,画功了得,是位才女。只是,芙蓉算得上是归闲楼的姑娘,是钰福晋身边的人。”

“既然是钰福晋身边的人,怎么会……背叛了钰福晋。她趁着钰福晋失去孩子伤心,无暇顾及王爷的心情,勾引王爷,借势进了王府的大门。”拂儿一听,更是愤怒,大骂道:“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最奇怪的是裕亲王。”沐卉也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明明裕亲王是个痴情的人,怎么会突然看上了芙蓉呢。”

“事情很古怪。”莼兮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方才已经受到了姐姐的亲笔信,信上阐明了小格格夭折的事情已经查明。是照顾小格格的奶妈受人指示,故意将小格格带出门外,这才受凉,高烧不退而死。而奶妈见事情暴露,自尽了。现在也无法确定,主谋究竟是什么人。至于,芙蓉的事情,恐怕还有隐情。姐姐信上让我不必担心,她自己能够解决这些事情。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这件事情源于王府,咱们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娘娘这会儿倒是不担心钰福晋了么?”沐卉看着莼兮一脸从容,又想起那日一心想要出门,为韩姬的事情莼兮心急的样子。

“着急也无用。”莼兮叹了一口气:“更何况,姐姐自己都说了,她能够解决,本宫自然也放心了一些。至于那芙蓉,虽然不是什么善茬儿,可对手是姐姐,未必就能讨到好处。如今,借着这样的势头进了王府,也不知究竟是谁遭罪。至于裕亲王,实在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本宫倒是不怀疑他对姐姐的深情,倒是有些疑心他此举的用意了。”

“娘娘真的觉得,裕亲王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么?”拂儿仍是有些不信,这事儿虽然蹊跷,可在算在情理之中。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太过平常,帝王之家犹是如此,若那芙蓉当真是个才女,又能够在归闲楼那么多年,恐怕也有些本事。

“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咱们还是别妄自揣测了。眼看着便要过年了,你们还是早些做准备吧。”莼兮吩咐道。

章节目录 第33章 抚养权 年关刚过,宫里依旧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乾清宫里也是一片祥和。

魏扬舲匆忙从外面跑进来,见玄烨正坐在案前翻阅奏折,梁九功也侍候在侧,不敢唐突说话,扰了圣驾,只焦急的站在一旁侯着、等着。

玄烨忙碌了半响,抬眸见魏扬舲心急如焚又不敢说话的模样,忙问:“小魏子,出了何事,你这个样子?”

见玄烨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魏扬舲喜上眉梢,忙上前行了大礼:“皇上大喜,翊坤宫刚刚传出喜讯,宜妃娘娘有孕。”

原本手中还握着奏折,听了他的话,扬手一丢就站起身来:“摆驾翊坤宫。”

一路上,魏扬舲没有少受玄烨责骂,说他不早些禀报,这样的喜事,自然不需要多等半分。以后,翊坤宫不论大小事物,一经传出必须立刻汇报。

翊坤宫里,早已经是笑声一片,云月与莼兮正卧在榻上闲聊,好不高兴。

玄烨走进门来,也不让人禀报,径直进了内屋。莼兮与云月见状,起身行礼。玄烨笑着将她们扶起,也与她们坐在一处说话。

“如此喜事,你怎的不早些告诉朕。”玄烨从桌上的雕花瓷盘里取出一个橘子,剥开往莼兮嘴里送。

“皇上误会臣妾了。”莼兮张开嘴,小口嚼着橘子,又道:“方才陆太医循例来为臣妾诊平安脉,才诊出了喜脉就差人告诉皇上了,这会子皇上来得比云姐姐稍晚一些,竟指责臣妾的不是。”

“看来是朕冤枉你了。”玄烨微微一笑,又剥了一个赔礼道:“你莫要生气,朕知错了,爱妃尝尝朕亲手剥的橘子,消消气啊。”

莼兮没说话,只顾着吃。一旁的云月掩嘴一笑:“妹妹快些原谅皇上吧,这腻歪的样子,我可看不惯。皇上可就不曾这般哄过我呢。”

“没有么?”玄烨看了云月一眼,又伸手剥橘子,递到云月面前:“来,你也尝一个,免得说朕偏心她。”

“姐姐快些吃吧,别再说这些酸话了。今儿妹妹让皇上去永寿宫好好哄你就是。”莼兮被她一逗,笑出声来。

玄烨也笑:”这个没问题,朕原本就有此意。不过,既然得了这样的埋怨,总是不好,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再向贵妃赔罪。“

云月双颊一红,反而被他们这一唱一和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娇嗔道:“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

“哪儿敢呀。”莼兮见状,倚在玄烨身边,笑得更是开心。

云月一羞,站起身来:“时辰也不早了,臣妾还是先回宫了。”

云月匆忙一走,玄烨与莼兮忽然就安静下来,相互依偎着,说了好些暖心话。

几天后,仁宪皇太后驾临翊坤宫,云月正好从永寿宫过来,还未进门,已经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一片。

“这是怎么了?”门外,云月顿住脚步,问一个刚刚冲出门的小太监。

“太后娘娘到了,在院里见五阿哥与七阿哥玩耍,心生欢喜。欲讨要五阿哥去宁寿宫陪她一些日子。”听完小太监的话,云月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走了进去。

刚入内院,淳吟与一干宫女太监都跪在地上,莼兮被拂儿和沐卉扶着,满脸泪水,正向太后哭嚷着:“五阿哥自出生至今,从未离开过臣妾一天,若是去了宁寿宫,怕是不习惯,求太后开恩。”

仁宪皇 太后一脸喜色,抱着胤祺笑道:“五阿哥已经快三岁,孩子总是要离开额娘的。哀家近来觉得寂寞,今日见五阿哥乖巧听话,你又有孕在身,不宜太过吵闹,所以哀家才想着让胤祺去宁寿宫小住。待你诞下皇嗣,哀家再将五阿哥送回就是。”

云月整个僵在原地,看着院内发生的一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思索了一下,忙差了身边的人去乾清宫告知皇上,请皇上过来解围。她不敢妄动,只躲在暗处看看情况。

“哀家知道你心疼五阿哥,不过哀家也同样心疼他。他如此伶俐,惹人喜爱,即便是太皇太后在场,也必会答应哀家所求。”见莼兮没有答话,仁宪皇太后又道:“你也不必如此伤心,哀家以往虽然不大喜欢你,可也不会将气撒到孩子身上。”

莼兮愣愣的看着她,自己所担忧的事情,她竟然就这样说出了口。她要夺了胤祺的抚养权,理由光明正大,自己竟然没有了理由能够阻拦。

见她仍旧只是流泪不语,仁宪皇太后又让人把胤佑带上来,拉着胤佑的手问:“你与五阿哥素来亲近,可愿意与他一起,到皇奶奶的宁寿宫玩儿啊?皇奶奶那里,可是有很多新奇的物件儿,胤佑一定喜欢。”

胤佑尚小,自然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听见仁宪皇太后说有好玩儿的,胤佑与她怀里的胤祺异口同声的说:“好呀,好呀。”

莼兮心中渐凉,见仁宪皇太后满意一笑,抬头又看着她说:“如果宜妃害怕五阿哥寂寞,哀家便带着七阿哥一同过去。如今,皇贵妃身怀六甲,宫中事物由云贵妃主理,她必定忙碌,也未能有以往那般可以照顾七阿哥。听说七阿哥大多的时间是在宜妃这里,与五阿哥一处。两个孩子打小一块儿长大,彼此感情很好,哀家也不想他们分开。倒不如,一起去哀家的宁寿宫,哀家必然不会亏待了两位阿哥。”

云月心中一惊,去乾清宫的人还没回来,如今恐怕无人能阻止太后将五阿哥带走。这会儿,竟然变本加厉,还要将七阿哥一起带往宁寿宫。

见莼兮久久没有回答,仁宪皇太后也没有了耐心,直接叫人将两位阿哥的东西收拾好,一手抱着五阿哥,一手牵着七阿哥就往外走。

“娘娘。”莼兮几乎快跌了下去,两眼无神的看着他们离开额方向。沐卉与拂儿皆是眼中含泪,却又无力阻止。

出门时,太后见到了云月,不等她多言,便告知要将胤佑接到宁寿宫的事情,丝毫不给云月一个反驳的机会。

见太后走远,云月进了内殿,莼兮躺在榻上,双眼看着远处,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我怀孕的消息才刚传出去,皇贵妃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太后过来夺了五阿哥的抚养权,只是今日连累了你,让胤佑也跟着去了。”见云月进门,莼兮缓缓开口。

“这只是暂时的,待你诞下孩儿,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五阿哥和七阿哥带回来。”云月也心疼胤佑被夺,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自满月以来,都是在她身边长大。如今,离开自己身边,她与莼兮同样担忧。

“带走容易,再带回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莼兮叹息道:“趁着皇贵妃有孕,我们夺了她的权,如今太后又借着我有孕,夺了我们孩子的抚养权。到时候,我们想要孩子,就必须交还后宫大权。”

“今日太后所言头头是道,没有半点错处。正如她所言,这事情即便到了老祖宗那里,怕是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云月道:“我曾让人去乾清宫找过皇上,至今仍旧没有消息传回来,想必这事儿皇上也是无能为力,心知帮不了咱们,索性避而不见了。”

莼兮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轻叹道:“这孩子的到来,竟然又牵扯了这样一出。如今,咱们已经从优势处于劣势,这个时候,怕是不能拿皇贵妃如何了。”

“妹妹别太过操劳,好好安胎才是要紧的事情。”云月劝道:“事情没有最后,咱们也不敢断言不是?这劣势毕竟不是全部,好处也未必就全让他们拿了去,我们不能拿她如何,她又何尝有机会来害咱们。皇贵妃如今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怀有身孕,怕咱们对付她,所以出此下策,就是想让我们因为两位阿哥被夺,与太后争执,闹到不可开交。若你因此动怒,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到时候,才是中了她的计,才是她最想要看到的局面。”

“这一层,我也想到了。”莼兮道:“只是,胤祺和胤佑都还小,以往太后与咱们素来关系不好,要是让她带走了两位小阿哥,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我才刚有孕,这段时间怕是不能找机会常常见面,见不到额娘,胤祺会不习惯的。”

“妹妹。”云月拉着她的手,也十分明白她的心思:“就当是他们早一点成长吧。孩子总也要长大,离开父母身边的。即便太后刁难,也总不能不让你们母子见面的。更何况,太后此举,是想要夺取抚养权,若是两位小阿哥过得不好,咱们更是有借口将他们接回来。太后身在后宫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忍过了这一阵子,也就好了。”

“但愿真的能够如此吧。”莼兮叹息:“这件事情已然这个样子,我们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了。”

本以为,玄烨这几日会避而不见,没想到第二天刚下了朝,玄烨就到了翊坤宫。

莼兮哭诉了许久,玄烨一直好言劝说,答应待她生下孩子,就将两位阿哥接回身边。

得了玄烨的允诺,莼兮才终于安心了一些。

章节目录 第34章 子嗣延绵 两个月里,永寿宫、永和宫、翊坤宫又相继传出喜讯,一时间皇宫内外议论纷纷。宫阙中,每个人都在猜度风向,小心翼翼。

翊坤宫里,莼兮与云月坐在榻上,听沐卉讲从裕亲王府里传出的情况。

“府中的情况已经明了,钰福晋说都在她的控制之中,望娘娘莫要担心。且恭祝云贵妃娘娘与郭贵人有孕,特意送来贺礼。另外,钰福晋叮嘱,要娘娘在宫中千万小心。府中出了状况,恐怕与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听完沐卉的话,莼兮若有所思,云月道:“看来,裕亲王府的几位女眷,都不是善茬。也不知哪一位与皇贵妃联手,内外夹击对付咱们。”

“如今,皇贵妃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再有两个月怕是就要生了。承乾宫的消息一向严谨,所怀是男是女我们到现在还没能够摸清。她因为自己有孕,不好对咱们下手,也是害怕咱们对她的孩子动手。”莼兮道:“如此一来,她便只能借着外面的事情,来削弱韩姐姐的实力。若能因此让姐姐大伤元气,或者真让她因为芙蓉入府而失去裕亲王的宠爱,那时候我在宫外就少了一个强大的助力。”

“可她却没有想到,韩姬不仅仅没有因为失去了女儿又遭到背叛而放松警惕,反而更获裕亲王的宠爱与信任。如今,王府里的内斗还在继续,可宫里的情势也未必对她有利。”云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看着莼兮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翊坤宫中,你们姐妹二人都已经有孕,而永和宫里的兰馨也相继怀孕。明面上,兰馨虽然是她的人,且又有兰馨所生的四阿哥在身边,可到底她不会真的信任兰馨。”

“皇贵妃因为有孕大权落入姐姐手中,可今天一早皇上已经下旨,因为姐姐怀孕,后宫由惠妃与荣妃共同打理。皇贵妃的孩子到底是要比咱们先诞下的,到时候想从荣惠二妃手中夺回大权,可比从姐姐手中容易的多。”莼兮想着今日一早魏扬舲过来宣旨时的情形,这半年的时光,后宫大权已经相继两次易主,这个时候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对谁都没有好处,却又对谁都没了坏处。

佟若飞到时候若是真的诞下皇子,再将后宫大权夺回,怕是离后位也就不远了。

“惠妃早已经不是皇贵妃的人,荣妃又素来与咱们亲近,至少这段时间是平顺的,皇贵妃也不敢掀起什么大浪。”云月道:“你也不必这般担忧,即便他日她的孩子顺利生下来,也未必就对咱们不利。事情,还没有到紧要关头。”

“话虽然如此,这事情到底是你我心头的一根刺,一日不拔出,便一日不得安宁。”莼兮回想昨日在慈宁宫与佟若飞见过一面,她做了额娘,到底是不一样了,成日笑容满满。

云月反而没有她这般担心:“你近来倒是忧心忡忡,瞻前顾后的了。自从皇贵妃有孕,你便开始坐如针毡,日日不得清闲。”

莼兮苦笑道:“哪里可以气定神闲呢。后宫里,有五位妃嫔相继怀孕,这对于皇家来说莫不是一件大事。老祖宗与皇上自然十分欢喜,子孙延绵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喜事。可于咱们而言,却又是一场磨难。”

“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到。”云月与莼兮的谈话因为荣惠二妃的到来而停止,对于这两位的突然造访,莼兮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寒暄了几句,马佳以晴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今日咱们刚刚接手,便遇见了一大难题。听闻贵妃娘娘在宜妃妹妹这里,特意与惠妃过来请教。”

云月看着她们二人,有些不明所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圣旨才刚到,大权才刚一交出去,竟然就有人生事了。

“什么事儿?”云月问。

“今日午后,承乾宫的宫女灵儿被发现偷盗皇贵妃的玉镯,并想要传递出宫变卖。”纳喇艳慧道。

云月不以为意,只是说:“这事情既然出自承乾宫,禀明了皇贵妃,依例处罚便是,何故要来过问本宫。”

纳喇艳慧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说:“若是事情当真只是这样也就好办了。可偏偏在捉拿灵儿的时候,我宫里的小太监,不小心将她给打死了。”

“什么?打死了?”云月与莼兮大惊,宫女生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偏偏是承乾宫里的宫女,尽管是犯事了,可捉拿的时候将人打死,皇贵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贵妃怎么说?”莼兮忙问。

马佳以晴道:“她避不见人,说身子不舒坦,让咱们自行解决。”

云月大为吃惊:“她竟然这样轻易的放手让你们自行解决。”

“可这样一来,反而不好处置了。”纳喇艳慧道:“她自己虽然没有出面,可派了她身边的倪海公公过来,一个时辰就问了三次结果。若真的是让我跟荣妃自行解决,倒不必这样了。”

“看来,她是有意想要刁难你们了。”莼兮轻笑一声:“呵!看来,她心里一直介怀惠妃姐姐对她的背叛啊。”

纳喇艳慧自然也明白,点了点头说:“正是因为事情牵扯到我宫里,又是我来审结此事。若是一不留心,她必会暗中下套,引我入局。”

“是啊。”马佳以晴也同意说:“这样一来,惩罚过轻,她会说惠妃偏袒,若是惩罚过重,又必说我们行事狠辣。”

“其实,这事儿也不难。”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云月开口道:“你们与其觉得这事情难办,倒不如闹到老祖宗那里去。即便老祖宗怪罪你们办事不得力,也没有大碍。毕竟,你们以前从未插足过后宫之事,这样的情况又是头一回遇见。本宫与皇贵妃有孕在身,不便插手,你们也是一时无奈,才敢去叨扰她老人家的。”

“到时候,只要老祖宗管了,即便只是指点一二,皇贵妃事后也不敢说你们二人一句不是。”莼兮觉得这法子甚好,附议道。

纳喇艳慧与马佳以晴脸上皆是一喜,她们原本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时拿捏不准,又不敢妄自行动,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这会儿,有了莼兮与云月的认同,她们行事自然也有了底气。

待她们两人走出翊坤宫,莼兮和云月才又聊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佟若飞并不仅仅只是想要为难一下纳喇艳慧,更多的是想要看看这荣惠二妃的大权是否能够紧紧握在手里。待将来她重新夺回大权时,今日荣惠二妃的德行,自然就成了她手中的把柄,更加有利她重掌六宫大权。

“看来,这位皇贵妃在生产之前,还想闹点儿小插曲出来了。”莼兮轻蔑一笑,佟若飞今日此举,反而令她安心了。她不怕佟若飞耍手段,最怕的是她不耍手段。如今,后宫嫔妃都有了前车之鉴,必然会对腹中孩子小心异常。她要想再在孩子身上做文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最多,也就只能够向五阿哥和七阿哥那样夺走抚养权,借用别人的手,打击一下莼兮。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恐怕她心里早已经有了更多的计策来挽回自己输掉的局面。

果然,这事情刚过,就又传来索额图革职一事。

朝中有人弹劾,说索额图行为不端:其一,索额图五弟心裕素来行为懒散,屡次空班。此事皇上交给索额图处理,但索额图对心裕从轻发落,只是罚俸一年。其二,索额图六弟法保懒惰,已经被革去内大臣的职务,只随旗行走,但仍不思为朝廷效力赎罪,反而在外校射为乐,索额图也未能尽心教训。其三,索额图自持巨富,日益娇纵。

经议,革去心裕銮仪使、佐领之职,仍袭一等伯。革去法保一等公,革去索额图议政大臣、内大臣、仍任佐领。

这一击,无疑是将赫舍里氏一族一大重创,也将莼兮斩断了一臂。

“皇贵妃真是好手笔。”翊坤宫里,莼兮大怒,却又因为腹中孩子,只能生生闷气,不敢动火。

“娘娘,想必皇贵妃早已经知道当初她与后位失之交臂,必然有索额图大人从中作梗。且索大人又是仁孝皇后的亲叔叔,皇贵妃定然早已对他怨恨颇深。”沐卉一边为莼兮顺气,一边宽慰道:“此举,只是想要削弱娘娘在朝中的势力。可没有了索额图大人,咱们也还有明珠大人和安亲王、裕亲王。娘娘因为此事动怒,若是伤及腹中孩儿,可不是正中了她的计吗?”

莼兮又怎会看不出佟若飞的计策,只是失了索额图这股势力,将来行事总没有这般顺利。只希望,索额图这一次只是栽了一个跟头,将来还有重回朝廷中心的能力才是。

可此举,不仅仅是让索额图受创,也算是佟若飞为自己铺路。如果他日佟若飞诞下皇子荣登后位,必然又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来年她也稳坐太后的位置。

“索大人此次遭到重创,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来日方长,若有机会翻身,索大人一定不会放过。咱们如今与索大人的联系还有,也万万不能因此折断。派人往额驸府上传信,让明尚亲自去索大人府上一趟,他知道该怎么做。顺道让他提醒索大人,皇贵妃的野心已经不止是后位了。”

“奴婢这就派人过去。”沐卉见莼兮已经不那么生气,这才转身离开。

章节目录 第35章 幼殇(一) 正是夏末初秋的时节,秋老虎威猛,整个紫禁城都炎热异常。

玄烨有意在此时前往北口外行围,这也是第一次木兰围猎。比之京城,那里的天气稍有凉爽,玄烨也想借此机会带着昭圣太皇太后前往避暑。

因后宫中莼兮、云月等人皆有孕在身,荣妃与惠妃二人又要留京料理后宫事物。所以此行,除了昭圣与皇太后,就只带了敬嫔一人而已。而皇子之中,除大阿哥、太子还有三阿哥外,其余都还年幼,也只带了他们三个而已。而荣妃所生的梦瑶格格,也已有十岁,所以一同前往。

初六,玄烨在翊坤宫里为莼兮简单过了生辰,初七便出发了。

因为担心莼兮的安危,特意将身边的纳兰容若留在宫中,且守在翊坤宫外,可随时任莼兮调遣,这才放心的出行。

十九日,佟若飞在承乾宫里诞下一位小格格,至此莼兮的心才算真的安定了下来。

“看来,她也确实没有生儿子的命。”那一天,整个后宫都沉浸在怪异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十分的警惕,盯着承乾宫里的一举一动。翊坤宫里,云月、马佳以晴、纳喇艳慧、燕婉,甚至是淳吟和戴佳香凝都聚在一处,好为接下来的事情筹谋。

“如今,咱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马佳以晴看了说话的云月一眼,也跟着叹道。

莼兮却仍旧是一脸的严肃,好一会儿才说:“事情未必就这么简单,小格格是生下来了,可却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虽然母子均安,可小格格的身子要比一个健康的孩子,弱得很啊。”

云月也听明白了莼兮话中的意思:“没错,这时候才是一场硬仗的开始。小格格出生,身子又弱。如今,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未在宫里,若是小格格出了什么差池,她必定会怪罪在咱们的头上。”

“如此说来,咱们反而要提高警惕了。”燕婉叹道:“皇上才刚出发十来天,恐怕此刻都还没有到目的地,皇上回宫至少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

“小孩子在刚出生的时候本就是最为娇贵的。”马佳以晴想起自己那几个苦命的孩子,虽然大多都是为人所害,才导致他们夭折。可今日,小格格体弱,若是真像她们所想,这期间出了差池。麻烦最大的,恐怕是她与惠妃了。

纳喇艳慧也是心头一紧,跟在佟若飞身边多年,她又岂会不知佟若飞的手段。即便她们什么都不做,可小格格出事,佟若飞就算是捏造,也会把账算到别人的头上。到时候,首当其冲,就是自己了。

“难道除了小心一点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听她们这样一说,淳吟也有些后怕起来。她扶着自己的肚子,都不敢想那时候佟若飞的神情。

“怕是没有。”莼兮摇头:“这事儿若是不出,对谁都好。可若是出了,咱们可就麻烦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少在承乾宫周围走动,也不要让人多与里面的人走动。皇贵妃未出月子,至少一个月里,咱们是见不到她的,剩下的一个月,各自自求多福吧。”

听了莼兮这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每个人都与佟若飞有过节,若是出事,她对谁下手都有可能。而不管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只要被佟若飞盯上,想要顺利走出她布下的网,可就难了。

翊坤宫门前,拂儿正与纳兰容若说话,两个人倒是颇有闲情,聊得很是愉快。似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里面正在讨论着怎样的事情。

素来,拂儿对纳兰容若都是爱慕的,此番玄烨将纳兰容若调到了翊坤宫,与他的关系也就更为亲近了,而拂儿对他的喜爱,也都越发的明显。

他们彼此心中有数,却又都不说破。纳兰容若的心中还牵挂着韩姬,即便她已经为人妇,他对她的爱恋始终不减。这自然也导致了他的心,装不下别人。

拂儿自然知道他的心在谁那里,也并不在乎。两个人之间,她别无奢求,只期盼在相见的时候是朋友,在分别的时候会想念就是了。

纳兰容若对她倒是与别的宫女不同,也因此惹来了不少人的羡慕妒忌。

“拂儿。”殿里传来了莼兮的叫喊声,拂儿对着纳兰容若指了指里面,闪身跑了进去。

“娘娘。”拂儿近了莼兮身前,听她吩咐道:“诸位娘娘小主也都累了,你替本宫送送她们吧。”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我们身边侍候的人都在外面呢,哪里就要捞烦拂儿姑娘了。”马佳以晴站起身来,笑着对莼兮与拂儿道。

云月也起身:“拂儿,你送到宫门口就是了,咱们这么多人,叨扰了你家主子这么久,她也有孕在身,身子最重。你好好照顾着她就是了。”

“姐姐也怀孕了呢,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一些。我在自己宫里,身边自然不缺她一个。你还是让拂儿把你送回去,我安心一些。”见她们都争相推辞,莼兮也不好勉强,只是云月怀孕了,大着肚子到底没那么方便。

“娘娘且安心,嫔妾住得最近,也闲来无事,就先送贵妃娘娘回永寿宫,再回自己的住处吧。”燕婉走到云月的身边,这一开口,也打消了莼兮的担忧。

一时间,大伙儿都出了翊坤宫,一安静,莼兮竟歪在榻上就睡着了。

翊坤宫外,马佳以晴站在云月的身边,看着把她扶住的燕婉道:“燕常在,你随惠妃姐姐一道走吧,想来你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八阿哥了,这会儿正好随她一起去延禧宫,见见八阿哥。贵妃娘娘,就由本宫送回去吧。”

燕婉愣了一下,见一旁的纳喇艳慧也朝着她微笑点头,立刻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待到燕婉与纳喇艳慧走远,云月才问道:“荣妃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本宫说吗?”

“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马佳以晴笑道:“只是今日皇贵妃诞下小格格,似乎娘娘并不介意。”

云月勾了勾嘴角,道:“有些事情,介意与否并不是只看表面。更何况,她虽然平安诞下了孩子,可什么时候孩子出事,还未必呢。”

“娘娘就没有想过要对她腹中的孩子动手吗?”马佳以晴有些意外,依着云月对佟若飞的恨意,当不该如此才是。即便心善,不愿伤及无辜的孩子,可当佟若飞有孕的消息传出之时,那不过是一个没有成形的一团肉。将这团肉除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佟若飞有所防备,也总不是无孔不入,总会有办法的。可云月与莼兮竟然这样大胆,将孩子留到了出生。

“何必要动手伤害孩子,要是不小心,自己还会陷了进去。”云月笑道:“早在她怀孕之初,本宫便已经知道她腹中骨肉存活的几率太小。比起亲自动手伤害这个孩子,倒不如顺其自然,让她自生自灭的好。”

“娘娘这一次,可赌得有些大了。”马佳以晴叹息:“现在孩子早晚都会出事,可若是在这两个月里出了事,娘娘可就后悔莫及了。”

云月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你向来以孩子的性命为重,怎么这一次又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了?”

马佳以晴苦笑道:“三阿哥渐渐长大,要想害他也没有小时候那么容易了。而当年僖嫔之所以会毒害我的孩子,多与佟若飞有关,我又怎么会希望她好过呢。更何况,再过几年等梦瑶长大了一些,就该许配人家了。到时候,佟若飞心声阻挠,梦瑶嫁到何处就难说了。”

“如此看来,荣妃是想要卷入这场斗争中了?”想起当时对付僖嫔的联手,云月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若马佳以晴真的想要对付佟若飞,倒也是她们的助力之一,可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后宫里,从来没有独善其身的。”马佳以晴道:“有些时候,做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别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让佟若飞梦寐以求。经过了僖嫔的事情,我也明白了很多。若是佟若飞不死,早晚我们都会死。与其坐以待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倒不如现在与你们一起,对付这位共同的敌人。”

“看来,荣妃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了?”云月温柔一笑,看着她。

马佳以晴抬头看了看天,这炎热之气,似乎比前几日减了一些,头上的太阳也不似往日那般毒辣。

“既然要先下手,自然不能够的等着敌人出击的时候再还击,等着佟若飞出来点名报复。既然,她迟早要为自己的孩子找一个陪葬品,为什么要等到她的筹谋呢。”

云月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了。入宫这么些年,她所认识的荣妃,并不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啊。果然,在经历了磨难,有了一次胜利的战争以后,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她保护自己孩子的方式是不争,如今,她保护自己孩子的方式,便是要让敌人彻底的消失。身为一个母亲,一辈子为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吧。

云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将来她的孩子出生,自己是否与她一样呢?以前,为了家族而活,后来为了替姐姐报仇而活,将来,是否就该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争呢?

章节目录 第36章 幼殇(二) 事情,果然如预料一样的来了。就在佟若飞出了月子半月以后,小格格便夭折了。唯一不同的,是事情发生以后,承乾宫里除了哭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传出。

“娘娘,皇贵妃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呢。小格格夭折至今,已经十多天了,她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连发怒都没有过。这也太过蹊跷了。”拂儿陪在莼兮的身边,看着她刚刚喝完了安胎的药,将药碗接了过来,放到小宫女端着的漆盘中,扬了扬手示意小宫女出去。

莼兮用手绢擦拭了嘴角,又喝了几口水漱口,这才道:“再过些日子,皇上就该回宫了,想来她是要等到那个时候了。”

“依娘娘之见,皇贵妃是想要怎么做?”沐卉也走了进来,呈上一碗正冒着白烟的鸡汤,微微凉了一些,又试了试温度才送到莼兮的手中。

莼兮尝了一口:“无非就是那几个点子。承乾宫里的人都是她自己信赖的,很难可以安插人手进去,能让人做手脚的应该就是小格格的乳母了。小格格夭折到皇上回宫,这段时间乳母自然不在承乾宫里,若是乳母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借用她的口,说出一些对咱们不利的话来,实在易如反掌。你且派人将她宫里进出的人都盯着点儿,最好一举一动咱们都要知道。”

“娘娘且放心,自打皇上出宫,承乾宫里的一切,大家可都盯着。这段时间,更是盯得紧,想必出不了什么岔子。”沐卉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只是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对于佟若飞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对任何人下手,想要冤枉别人,可并不容易。谋害皇嗣,可是大罪。谁都不想惹祸上身,自然都小心万分。想在这严密的监控之下动手,恐怕并不容易。

很快,玄烨就奉昭圣太皇太后,仁宪皇太后等回宫了。

回宫的第二天,佟若飞如预料中的一样,亲自去了乾清宫求见玄烨,进门之时眼眶都是红的,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里头已经传出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个时辰之后,玄烨口谕,后宫诸位嫔妃都前往承乾宫议事,不得找任何借口不到场。莼兮坐着小辇到承乾宫外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昭圣太皇太后。心中暗叫不好,却一时间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这么大的手笔,也不怕把自己给陷进去。”云月坐在莼兮的身边,两个人小声的说着。

云月的肚子也渐渐大了,两个人相差不过两个月,可她的肚子看起来却不比莼兮的肚子小多少。两个人倚着软垫,双手扶在自己的肚子上。到了这里,也不能喝茶,只要了一杯清水而已。

“今儿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竟是要连哀家也请到这里来了。”昭圣歪在宝座上,看着身边正中宝座上坐着的玄烨。路途劳累,这才刚回来不到一天,宫里就又闹出了事情,她也着实是厌烦得紧。梁九功过来传话的时候,她正寐着。

“求老祖宗为臣妾做主啊。”玄烨没有说话,佟若飞一袭白衫,跪在她的面前。虽然低着头,可莼兮坐的位置刚好对着她跪下的地方,看见她脸上挂着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流。

今日的佟若飞前所未有的憔悴,往日的雍容华贵今儿竟是一点也看不到了。

昭圣一见她这般,有些不耐烦:“皇帝在这儿,他还无法为你做主?竟是要劳烦到哀家出面?”

佟若飞叩头道:“老祖宗,臣妾知道您一路舟车劳顿,必然是想要好生歇息几日的。可臣妾也没有办法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妾害怕得很啊。”

“到底什么事儿?”昭圣也没看她,冷着一张脸问。

“皇上与老祖宗刚离宫,臣妾就顺利诞下一位小格格,可是小格格命薄,不过月余就夭折了。”佟若飞哭泣道。

昭圣道:“哀家知道这事儿,你折了孩子,哀家也折了重孙儿,同样心疼。只是幼子尚在襁褓之中,哀家也听闻你生产那日,诸多波折,小格格生下来又身子弱,不幸离世,她是命不好。愿她来世能有好福分吧。”

“起初,臣妾也以为是小格格命不好,夭折了便也是臣妾福薄,与这孩子无缘。”佟若飞一听昭圣这样说,哭得更厉害了一些。

“怎么,听你这意思,小格格之死,还另有内情?”仁宪皇太后坐在一旁,也跟着抹了抹眼泪。

“皇额娘明察。”佟若飞又朝着仁宪皇太后拜了拜,又说:“昨夜,臣妾才从自己宫里一个小宫女口中得知,小格格之死,其实是巫术所致。”

“休得胡言。”昭圣大怒,指着佟若飞道:“这宫里一向严禁巫蛊之术,谁会不要命了,敢在宫里做这样有损阴德的事情。更何况,小格格只是刚出生的婴儿,有多大的仇恨,让人非得要弄死她。”

“这事情,怕不是冲着小格格,而是冲着臣妾来的。”佟若飞抬起头,擦拭了一下眼泪。

“这么说来,是这宫里,有人想要对你不利?”这话,太后哪里听得,沉着脸环视了在座的妃嫔们一眼。

“臣妾一开始也不相信。”佟若飞抬起头来,哭嚷着:“可这小宫女说得头头是道,臣妾又想着,小格格刚出生。即便真的是身子弱,可她身边一直都有好几个乳娘照顾着,又岂会无缘无故的夭折了。臣妾还请了太医过来给小格格看过,太医也说小格格的死,确实蹊跷啊。老祖宗,臣妾不敢妄言。可若是宫里,真的有人行此妖术。害了臣妾与小格格便罢,可若害了老祖宗您或者皇上,甚至宫里哪一位妹妹,可又怎么了得呢。”

佟若飞越说越逼真,一旁的莼兮看了,都有些动容。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的情况,与宫里传出了疫病也差不多了。尽管一切都只是猜测,可在证明事情不存在以前,都会引起人心的不安。

即便,今日佟若飞说得有些离谱,可宝座上的人,却也都是将信将疑了。若非如此,玄烨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将所有人都叫到承乾宫里来。想必,此时各宫里已经有人开始搜查了,若真的发现巫蛊之术的残留物,即便是申冤,也未必有人愿意相信了。

果然,佟若飞这样一说,底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莼兮与云月耳语道:“姐姐宫里最近可严谨?莫要让她的人钻了空子才是。”

云月虽然不能够完全保证,可这段时间一直防备着,就怕佟若飞使阴招,尽管之前没有想到她会用巫蛊之术这样的法子,可到底还是严防死守。这会儿,也只说:“机会太小,她又怎会不知我们几个的宫里都防着的。这会儿,咱们也没办法回去看着,只能听天由命了。”

莼兮向来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她喜欢把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机会不大,也不能让佟若飞得逞。可她目光扫过马佳以晴的时候,却见她嘴角微微上扬,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莫非荣姐姐心中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莼兮又问云月。

云月摇了摇头:“此前她似乎有意主动应对皇贵妃的阴谋,具体是什么办法,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莼兮的心开始砰砰直跳,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连去看五阿哥胤祺的时间都减少了很多。她倒是没有想到,马佳以晴会这般在意这一次佟若飞的动作。不过,细细一想,倒也在情在理。如今,后宫大权在她与纳喇艳慧的手中,不管佟若飞针对谁,只要是这段时间后宫里出了事情,她们两个都难逃责难。

昭圣听见佟若飞这样说,脸色大变,又看向玄烨,见他隐隐有些不安,像是在等什么似得。心中已经了然,把佟若飞此举,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来人,将当值的太医都招来。小格格的遗体,还奉在承乾宫里,倒是当着哀家的面,验一验,小格格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昭圣的吩咐很快就有了回应。

当值的几位太医,在检验了小格格的遗体后,都做出了相同的答案,都是染风寒病死的。

昭圣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佟若飞怒斥道:“小格格明明是染了风寒,你却扯出什么巫术。”

“臣妾不敢。”佟若飞哭嚷道:“小格格所中巫术,与染了风寒的症状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小格格中了此术,高烧不退,且身上会起一个粉红色的印记。老祖宗大可让太医们再验一验,小格格身上是否有这样的印记。”

昭圣又从太医口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又道:“既然如此,为何你昨夜才发现?”

“臣妾一直也以为小格格是染了风寒,直到昨夜,轮到臣妾宫里的宫女灵儿为小格格守夜。她无意中发现了小格格身上的印记,想到是巫术所为,才禀告臣妾的。”佟若飞悲痛道:“臣妾起初不愿相信,还杖责了她一顿。是她一直坚持,臣妾也觉得事有蹊跷,连夜招了太医过来查看。等到确定了与中了巫术后的情形一样,今日才亲自去了乾清宫禀明皇上的。”

佟若飞说得声嘶力竭,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一时间昭圣也没了主意,却又不愿相信宫里真有人这样大的胆子。只好耐着性子,等搜宫的情况,再行判断。

章节目录 第37章 幼殇(三) 承乾宫里的气氛已经极其诡异,一时间除了佟若飞的哭声,就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甚至,有些胆子小的,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过大。

苏茉儿站在昭圣的身后,为她按了按太阳穴,让昭圣缓一缓情绪。

马佳以晴从自己坐着的椅子上起身,走到佟若飞的身边,跟着跪了下来:“臣妾觉得,有件事情该此时禀明才是。”

听到她的声音,昭圣睁开了眸子。玄烨也看着她的动作,十分不解的问:“荣妃可是觉得这事情,还有别的可能?”

“臣妾不敢妄自下判断。”马佳以晴看了身边的佟若飞一眼,温柔自然的说:“只是有件事情,一直哽在臣妾的心里,这个时候又听见皇贵妃说了这样恐怖的事情,觉得此时不说出来,怕是要闹出误会了。”

“误会?”佟若飞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荣妃觉得本宫刚才所言,是一场误会?”

“还请皇贵妃听臣妾说完,再想一想,这是否是一桩误会。”马佳以晴并不因她此刻的样子而胆怯,一改往日的柔弱,她朝着玄烨与昭圣叩拜,然后直起身子道:“碰巧,今日一早臣妾在承乾宫外,见到了鬼鬼祟祟的一个老嬷嬷。臣妾将她带回钟粹宫审问后才知道,她曾是小格格的乳母之一。”

“小格格的乳母?”昭圣看了马佳以晴一眼,厉声问:“小格格已经夭折这么长的时间,乳母为何会出现在承乾宫外?”

“当时,臣妾也觉得奇怪。”马佳以晴恭敬的说:“所以,带回去审问后,竟发现了一桩大事。这位嬷嬷竟然亲口承认,是她害死了小格格。”

马佳以晴这话一说,全场都惊住了。这与佟若飞所言,差别太大。更何况,一个害死了人的嬷嬷,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呢。

“荣妃,本宫与你有何仇怨,竟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言?”佟若飞一扭头,扯过马佳以晴的衣领,怒吼道。

“松开。”昭圣直了直身子,怒道:“先听荣妃把话说完。”

“多谢老祖宗。”马佳以晴给了佟若飞一个眼神,示意她松手。佟若飞忍着怒火,将双手松开了一些,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她。

马佳以晴又道:“这件事情,臣妾刚听说的时候,也很震惊。只是,事关小格格的死,臣妾不敢马虎。臣妾想着要请皇上来决断,处置这位嬷嬷,谁知道还没出门,就遇见了前来传旨的魏扬舲魏公公。”

玄烨立刻宣魏扬舲入殿,魏扬舲道:“奴才到钟粹宫传旨的时候,荣妃娘娘确实是要出门的样子。”

这时,底下的纳喇艳慧也道:“皇上,臣妾是第二个到承乾宫里的,臣妾到的时候,荣姐姐已经在了。当时臣妾还以为是钟粹宫离得近些,现在想来是荣姐姐一早便有出门见皇上的打算,这才来得早些。”

听见纳喇艳慧这样说,玄烨自然也相信马佳以晴的话,又问:“这嬷嬷现在在何处?”

“还在臣妾的宫中,臣妾已经命人严加看管。”马佳以晴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曹子清的声音。

“进来回话。”玄烨喊道。

曹子清进门,身后还让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老嬷嬷。曹子清行了大礼,便道:“微臣奉命搜宫,并未发现奇怪的东西。只是在钟粹宫里,发现这位被关押的老嬷嬷,听关押的人说起,这嬷嬷与小格格的死有关,微臣斗胆,就押了过来。”

“来得正好。”玄烨站起身来,仔细看了那嬷嬷一眼,有些面善,便对着佟若飞问道:“这人可是小格格生前的乳母?”

佟若飞转过身一眼,身子震了震,微微一点头。

玄烨将她的表情动作都收入眼中,走到嬷嬷面前问:“荣妃说,你已经承认小格格就是你害死的?”

老嬷嬷叩首,抽泣着说:“是老奴该死,害死了小格格。”

“到底怎么回事。”听到她这样说,玄烨怒火中烧,声音都提高了七八分。

“小格格夭折的前一晚,是老奴守在小格格的身边。因前一日没有睡好,当晚打瞌睡,没有好生照顾着小格格。待到老奴醒来,小格格浑身发烫。当时,老奴太害怕,就没敢吱声。只是用凉水去小格格的热气,待缓了一些,又与另一位当差的嬷嬷换了手,才蒙骗过去。”老嬷嬷哭诉道:“只是,没想到小格格第二天就夭折了。当时老奴不敢声张,心中又害怕,不敢说出实情。可这几夜,小格格总是到老奴的梦中。老奴不堪其扰,实在于心难安,想着到承乾宫为小格格多烧些纸钱,以求得她的原谅。没想到,还没进承乾宫,已经让荣妃娘娘察觉,在荣妃娘娘的一再逼问之下,老奴只好说出实情。”

“你胡说。”佟若飞大声嚷着:“若小格格真是因此丧命,本宫如何不知?”

“皇贵妃之前,不也说了,一早也是以为小格格命薄,因为受了寒才殒命的么。”马佳以晴斜了她一眼:“莫非,皇贵妃是觉得,小格格真的就是巫蛊之术所害?没有别的可能了?曹大人可是将后宫里里外外查遍了,都没有搜到皇贵妃所言的东西。要行巫蛊之术,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只凭着一张口吧。或者,在娘娘的心目中,已经有了害死小格格的真凶不成?”

佟若飞指着她的鼻子,却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哭道:“若真的有人想要用这样的巫术害人,必定不会留下证据。”

“既然如此,娘娘今日又是何苦呢?”纳喇艳慧苦笑道:“小格格已经没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仅仅凭着一个宫女的胡说八道,娘娘就让咱们这么多人陪着,等着?莫不是,皇贵妃觉得曹大人搜查得不够仔细,要重新再搜一遍?”

“你住口。”佟若飞大怒,指着她骂道:“死的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不会放在心里。若今日遇到此事的是你,你又能比本宫好到哪里?”

纳喇艳慧被她这一吼,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皇上。”莼兮突然痛苦的喊着,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玄烨猛地回头,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着急。快步走到她面前大喊:“快宣太医。”

“皇上。”云月扶着肚子,看着身边痛苦的莼兮,对着玄烨喊道:“今天的事情到底如何臣妾不知,可在座的包括臣妾在内就有四位孕妇。听着这一番言辞,所讲都是生啊死的,好不吉利。臣妾听了心里都觉得慎得慌,更何况是宜妃妹妹呢。”

“贵妃娘娘所言及是啊。”拂儿原本站在莼兮身边担忧的看着莼兮,此刻已经跪在地上:“求皇上开恩,自娘娘怀孕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从不曾有过半点差错。今天在这儿听了这么久,怕是心中忧虑,动了胎气。如今,娘娘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子,若是弄不好又早产的话……”

“住嘴。”昭圣呵斥道:“别说这样的话。赶紧扶着你家主子下去歇息,让太医好好看看。”

“老祖宗,孙儿不放心,想亲自跟着。”玄烨扭头对昭圣说完,便俯身将莼兮拦腰抱起,小心的走了出去。

“云贵妃、德妃还有郭贵人,都回去吧。”昭圣看着玄烨抱着人走了,便对着云月她们道:“身子要紧,你们也都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子了,路上当心一些。”

待到她们都走了,昭圣才低头看着不停抽泣的佟若飞和一旁跪着的马佳以晴。好半响,才又吩咐道:“把那个妖言惑众的宫女拉出去,杖毙。”

“老祖宗息怒。”马佳以晴与纳喇艳慧异口同声道,其余在座的嫔妃也都跟着跪下,附和着。

“把她也拖下去。”昭圣又指着那老嬷嬷:“念在她肯自首,不株连了。可皇家儿孙的性命,岂能儿戏。小格格病了她却隐瞒不报,若不是她,皇贵妃也不会轻信了宫女的造谣。”

“荣妃与惠妃在料理后宫事物的时候,很是尽心,,今日连哀家都要险些遭受蒙骗,多亏了荣妃找出真凶。既然你们两个合作,能有此效果,哀家也放心不少,后宫诸事暂且还交于你们二人。”昭圣又对着马佳以晴与纳喇艳慧道。

“多谢老祖宗信任。”二人谢恩后起身,坐回原处。

“至于,皇贵妃。因为小格格的死而悲痛,一时不查,轻信他人,哀家便不追究了。”昭圣又看着佟若飞道:“哀家瞧着皇贵妃精神不佳,这段时间还是在承乾宫好生休养才是。”说完,昭圣带头也走了。

佟若飞愣在原地,整个人都瘫了。

“娘娘。”怜雪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狠狠的盯着大门。

“今日之事,绝不会就这么了了。”以前倒是她小瞧了马佳以晴,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又岂会这么容易落败:“宜妃、云贵妃、荣妃、惠妃。哼,迟早本宫要让你们知道厉害。”

章节目录 第38章 未雨绸缪 也渐渐深了,翊坤宫里莼兮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窗外一片黑色,撑着身子喊了一声。

“娘娘醒了。”拂儿听见动静,走了进来。见莼兮挣扎着起身,连忙上前帮忙。

“什么时辰了?”莼兮倚靠在软垫上问。

“已经一更天了。”拂儿回答说,为莼兮捻好被角担心她醒来会找玄烨,连忙解释着:“有捷报传回,皇上回了乾清宫,这才刚走一小会儿。”

莼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子既然没有大碍,倒也不必让他守着自己。国事繁忙,今日已经为了佟若飞的事情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怎能因为她没有醒来,而继续耽误下去。

“小厨房里有熬好的鸡汤,一直用火偎着。娘娘要喝一碗么?”拂儿又问。见莼兮应声,立刻让外面的人送一碗进来。

莼兮问:“承乾宫里的事情,后来是如何处置的?”

“自娘娘被皇上带走以后,太皇太后随即处置了宫女灵儿和小格格的乳母,都已经仗毙。”拂儿回话道:“似乎因为娘娘晕倒的关系,太皇太后有些恼怒,对皇贵妃训斥了几句。至于荣妃和惠妃两位,倒是今日得了赞赏,大权依旧在她们二人手中,娘娘可安心。”

听拂儿这样一说,莼兮也觉得今日之事不仅让佟若飞没捞到好处,甚至还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留了个无端生事的映象。怕是多年来,佟若飞竭尽心力维护的温顺贤淑在今日都消失殆尽。只是,因为事出有因,这一出戏倒也不至于让她的形象完全受到影响,既然没有处置她,只是不悦斥责了两句,时间一久,大家也都会忘记了。

“今日荣妃娘娘倒真是有先见之明。”拂儿想起白天马佳以晴与佟若飞对峙时的模样,心中暗暗有些佩服她了。

莼兮浅浅一笑:“她一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出,不管对方用什么样的计谋,荣妃都可以利用小格格的乳母脱困。”

拂儿心中仍有一丝不解,忙问:“这是为何?”

莼兮耐心的解释:“只要收买了那乳母,予以重利,能够为己所用。就算皇贵妃要诬告任何人害死了小格格,都可以让乳母出面顶罪。毕竟,最好下手的人就是离得最近的人,大家自然不会怀疑乳母自行认罪有什么不对。”

拂儿稍有些明白了:“这样的话,乳母害死了小格格,不管皇贵妃想要用怎样的借口去反驳,都无法令人信服。毕竟,死的人是她自己的骨肉,没有道理大家都相信了凶手是谁,而她自己却偏执的认为里面另有文章。若是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自然没有人会相信她,而去怀疑乳母的动机。”

“不错。”莼兮微微一点头:“这一步棋,荣妃倒是下的极好的。”

“说起来,今日娘娘晕倒,倒是把咱们都给惊住了。皇上可是最为担心的了,幸好娘娘没有事。”拂儿又担心的看着莼兮。

莼兮拉过她的手,细声安慰:“只是坐得久了一些,又费心费力的听她们说了那么久的话。如今没事了,你也别担心了。”

“奴婢倒也还好,沐卉姐姐确实担心坏了。要是娘娘有什么闪失,恐怕她就该去承乾宫找皇贵妃的麻烦了。”拂儿苦笑道。

莼兮感动道:“难为了你们了,以后本宫更小心一些就是了。不过今天这事儿能够这样完美的解决,是少不了荣妃的计策的。”

“也是因为娘娘和云贵妃都有孕在身,无暇多费心思来对付佟皇贵妃。钰福晋如今也因为府中之事,好久没有进宫了,也帮不上咱们。”拂儿想起白天的事情,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如果不是因为荣妃早有准备,真不知后面还会发生怎样的闹剧。搜宫一次是没有成效,可若是再强行编造这一谎言,必然会引起人心的猜忌。

巫蛊之术何其歹毒,任何人都不会希望这样的术法在宫里出现。如果佟若飞一口咬定,宫中确有人行此术,最先受到怀疑的必然是身在妃位以上的几位娘娘了。到时候,又不知会有多少的闲言碎语,导致一场场的意外发生。

“说起姐姐,这几日可是有了姐姐的消息没有?”莼兮想起韩姬的面容,自从韩姬的女儿夭折以后,便没有在宫里出现过。连今年过年的时候,都是有丧在身,不宜出入宫廷为由,只在府中过年。

这大半年来,她们姐妹二人多以书信往来,此刻拂儿提到了她,莼兮心中倒很是挂念。

拂儿取出一封信来,交到莼兮的手中:“这是今日午后送来的。”

莼兮拆开信笺来看,看完后微微一笑,心里又松了一口气:“看来,麻烦都已经不是麻烦了。”

裕亲王府 万花园

走在石板路上,韩姬显得很是悠闲,低头看着枝上盛开的朵朵鲜花,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容。她伸手折了一朵放到鼻尖,轻轻闻了闻:“芙蓉虽美,却并非这京城繁华之地所盛产的东西。而它的纯洁一旦被玷污了,也就失了本性了。”

“福晋不必忧心,如今事情已经尽在掌握之中,知画斋里的那一位,只知道王府后院的华美,却从没有闻到这华美背后的血腥味儿。”韩姬身后站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姑娘,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生得颇有几分姿色。

韩姬转过身子,将手中的话斜插在姑娘的头上,低声笑道:“绛心,其实你才最是与这芙蓉相配。”

“奴婢从未想要在这园中盛开。”绛心对着韩姬甜甜一笑:“奴婢自从跟了福晋,也就懂得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能做。芙蓉的事情,是一桩例外,却也永远只能成为这一桩。以后,绝对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我能有你和雅楠在身边,真是我的福气。”韩姬满意的点了点头,自从她进入裕亲王府的那一天,福全将这个丫头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便明白,这个丫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能跟着福晋,才是我们的福气。”绛心扶着韩姬的手继续往前行:“芙蓉是怎么入了王府大门的,奴婢心中清楚得很。若不是她用了那般肮脏的手段,哪里能够入得了王爷的眼。如今,她仗着有孕在身,连大福晋都不放在眼里,怕是以后要在大福晋那里吃些苦头了。”

韩姬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将目光放在这满园的美景之中。

“她怀着的是不是王爷的种,倒真是说不清楚。将来即便生下了男孩儿,也必定无法与咱们小公子相提并论。”绛心见韩姬不说话,又道:“福晋大可安心,在知画斋里没有一个是芙蓉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必咱们出手,这府里的另外几位必定饶不了她的。”

韩姬想起当年初见芙蓉的模样,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可她画画的功夫却是超群,有着惊人的天赋。当初,虽然不喜欢芙蓉的性子,觉得她太会来事儿,不过念在她才华横溢,对归闲楼来说是一桩好事,也就将她留下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姬怎么也没有想到,芙蓉觊觎的,竟然会是韩姬自己所在意的。画工比不了,便想着要来与她争抢一个男人。趁着她丧女痛心无暇顾及福全的时候,下药爬上了她夫君的床。还借着腹中的骨肉,进了裕亲王府的大门。

这一招,用得还真是上不了台面。蛰伏了多年,就是想要一步登天,嫁入皇家么?偏偏还选择了这一条最不好走的路来走,真是愚蠢至极。

“王府之中比之深宫里又能有几分区别?”韩姬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远方轻叹。

绛心不假思索的道:“依奴婢之见,并无区别。在宫里,争的是皇上的宠爱,在府里争的是王爷的疼爱。后宫嫔妃与外面的花花世界隔着宫墙,她们出不来,外面的人也未必能进去。而王府里,与外面同样隔着一道墙,一旦踏入了墙内,在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能的了。这样的地方,在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不知有多少,可总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挤进去看看里面的风光。”

“难道芙蓉以为,她怀了孩子,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吗?”韩姬问。

绛心嗤笑一声:“这就是痴心妄想。王府里的几位庶福晋,哪一位曾经不是有过孩子的呢。不论男女,也都曾经有过,也都曾经荣宠一时。可自从福晋你入了王府的大门,她们也都形同虚设。个个都想着法子对付福晋你呢,芙蓉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她一出现,所有不可以在福晋身上撒的气,大概都要撒到她的身上了。”

韩姬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周的花香,瞬间充满了她整个脑袋,让她觉得很舒畅:“产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绛心答。

“时间过得真快啊。看来,不出三个月,芙蓉就该哭着来求我了。”韩姬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盛开的一朵朵芙蓉花。

繁花似锦,只可惜等到花期一过,就只剩下漫长的等待了。要是不幸在寒风中枯萎,来年在想盛开,怕是不能了。

只是不知道芙蓉究竟能够撑得到多久,在这个她费尽心思都想要进来的地方。

“我们回去吧,雅楠该把保泰从他阿妈身边接回来了。”韩姬转过身子,朝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章节目录 第39章 口角 八月二十七,莼兮在翊坤宫诞下一位皇子。在孩子满月的那一天,玄 烨为他赐名:胤禟。

满月宴办得并不算隆重,是在翊坤宫里举行的。这一天,韩姬也带着保泰入宫看望莼兮。

“小公子,你瞧瞧,这个是弟弟。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这么大一点儿。喜欢不喜欢他啊?”绛心抱着保泰围在胤禟的摇篮外,指引着他看襁褓中的那个婴儿。

保泰已经一岁多了,咿咿呀呀的会说简单的话,听见绛心说眼前这个是弟弟,欢快的挥舞着双手,嘴里奶声奶气的囔囔着:“弟弟……弟弟……”

绛心和一旁的拂儿、沐卉、雅楠都被他咿咿呀呀的声音逗得直乐,捂着嘴小声的笑着,时不时的也开口逗这两个孩子。翊坤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小孩子这样吵闹的声音了。珺瑶已经四岁半了,也时常跟着几位小阿哥入学堂念书,白天很少能瞧见她的影子。除了每日会进来给莼兮请安,其余的时候多半都在偏殿她亲生额娘的身边。自从胤祺离开了翊坤宫,珺瑶也没有以往那样快乐了,直到胤禟出生,才又多往莼兮的寝殿进出,拦都拦不住。

旁边的榻上,莼兮和韩姬坐在一块儿,眼睛也是盯着这边的情况,跟着她们的笑声笑着。

“今日是九阿哥的满月,不知道五阿哥可来看过这个亲弟弟了没有?”韩姬听见保泰口中喊着弟弟,想着胤禟还有一个亲哥哥呢。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见过几面,莼兮一定挂念着那个孩子。

莼兮脸上一片黯然:“今天早晨太后带着胤祺和胤佑来过,只是没有逗留多久便走了。那段时间胤禟正睡着,两兄弟倒是没有见到面。胤祺一见到我就哭了,嚷着要额娘,我这心里如刀绞一样。”

“太后没有依约,将五阿哥送还吗?”韩姬问。

莼兮无奈的摇摇头,想起早晨的情景,现在还一阵痛:“每一次我想开口,她就把话题给岔开,丝毫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后来,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香凝也想要过来看看胤佑的,来晚了一会儿,连面都没有见到。”

韩姬听了,也为她们心疼。骨肉分离是每一个做母亲所不能忍受的,她现在几乎能够体会莼兮的心情。

“以后总是有机会的。”韩姬劝道:“当初仗着你怀孕刁难,硬生生的把两个孩子给带走了,这会儿你已经平安生下了九阿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孩子带回来,应该不难的。”

“但愿如此吧。”莼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韩姬府中的事情,忙问:“与姐姐好久没有见面,只说我自己的事情了,倒是忘记询问姐姐的情况。虽然书信往来,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可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信中并未提及啊。”

“今日便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韩姬指了指旁边笑颜如花的一群人:“看她们这样开心,咱们又为何要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说些不好听的事。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细说就是,如今局势已经在我掌握之中,你晓得这个就是了。”

莼兮一向,倒也觉得在理,不再多问。两个人又开始说起育儿经,生了孩子口中说得最多的终究还是孩子。虽然这几个孩子的身份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很尊贵,每日有一大群的人围着,可毕竟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做母亲的更是在意,她们都希望能对自己的孩子事事亲力亲为。

夕阳染红了一片天,韩姬瞧着时辰不早了,也不多在翊坤宫逗留。

保泰被乳娘抱着,绛心陪在一边,而韩姬与雅楠走在前面。夕阳余晖下,这一路走来的几人,变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过往的宫女太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恭敬而又好奇的看着她们。

有新入宫的宫女不认得韩姬,拉着旁边年长的人询问。在听完韩姬身上发生的故事以后,都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这样的美貌实在太让人羡慕了,美到让人觉得妒忌都觉得不够资格。”

“是啊,明明已经孕育过两个孩子了,可那身段儿比起以前更好了呢。”

“听说裕亲王对她可好了,王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先让这位侧福晋先挑选了以后,才送到别的福晋那里。比之宫里宜妃娘娘的恩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抱着的小孩子就是她生的小公子吗?虽然现在睡着了,闭着眼睛。可这么远远的瞧着,也是个好看的人物。”

一路走来,议论从未停止过。似乎韩姬身边的人,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言论,没有人因为周遭的声音而起了异样的变化。就连抱着保泰的乳娘,都是一脸的平静。其实,这位乳娘也是个美人坯子,年龄也不大,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可她这样的好看,在韩姬的身边就显得寡淡了。甚至是她身旁,时不时侧过脑袋看她怀里孩子的绛心,都要比她看上去漂亮。

人总是会在不同的情况下遇见自己不想要见的人,韩姬也是如此。

看着迎面而来的小辇,韩姬率先停下了脚步,退到了一旁让开了路。

滚金边的白色偏襟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小花。头上的发髻上只戴着两支凤钗,一串金色及肩的流苏。纤长的手指上戴着金丝护甲,交叠着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这样的装束对于佟若飞来说,已经是极为简单的打扮了。韩姬在心中轻叹:看来亲生女儿的夭折,到底是给了她一场不小的打击,素来盛装的她今日也简洁了起来。

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佟若飞,在听见身旁侍候的怜雪说起韩姬的存在后,睁开了一双眸子。她一如既往的高傲而又温柔的笑容顿时挂在了脸上,她轻声吩咐:“停下。”

小辇被平稳的放到地上,佟若飞优雅的朝着韩姬的方向走来。她看着韩姬礼貌的对着自己行礼,喊了一声:“参见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佟若飞看着她,在她身边来回踱步,眼神一直在她的脸上:“不知今日该叫你一声韩大人,还是钰福晋呢?”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娘娘随意。”韩姬神态自若,依旧礼貌而又温和的声音回响在佟若飞的耳边。

佟若飞侧身,正好看见旁边跪着的一大群人正好奇的看着她们。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韩姬的身上,再到脸上。然后,她听见了抽气声、听见了小声的议论。不用去细听,佟若飞已经能够猜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记得当初你初入宫廷的时候,本宫可是与他们一样,对你充满了好奇。”佟若飞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天,她们见面的时候,她们初识的时候。这几年不免在心中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时愚昧,轻信了韩姬。又何苦造就今日的宜妃。是她自己走错了一步,反而给自己添堵,树立了这样强大的敌人。

韩姬却不咸不淡的说:“劳娘娘挂心,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见她这般,佟若飞也不恼,绕过她走到乳娘跟前,看着她怀里沉睡的保泰,轻声细语道:“这个孩子长得倒是与韩大人更像,得了这样的好面孔,长大了必定讨女孩子的欢心。听说老祖宗还为他赐了名,叫什么?”

“回娘娘,叫保泰。”绛心恭敬的代韩姬回答:“取国泰民安之意。”

佟若飞这才注意到乳娘身边的这个小丫头,抬眸一看竟也有几分姿色,眼神又划过了旁边乳母的脸,不免笑道:“原来韩大人的身边,都是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她猛然想起了当初韩姬送到她身边的那个杜若,果真是不该留着她的。如今借着莼兮之势,反咬瑾瑜一口,替莼兮扳倒了瑾瑜不说。还诞下了八阿哥,送到延禧宫拉拢了纳喇艳慧。

“多谢娘娘抬爱。”绛心抿嘴一笑。

佟若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美人总是有一张伶俐的嘴,可真甜,难怪会被韩大人时时带在身边了。”

韩姬这才回过身子:“娘娘若是想要叙旧,改日吧。出来了这么久,保泰都累的睡着了,妾身还想着早些带他回府呢。”

佟若飞眼神一凝,瞥了韩姬一眼,然后卟哧一声笑了:“是本宫只顾着说话,混忘了时辰,都耽搁了韩大人了。来日韩大人入宫,可要到本宫的承乾宫里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一定。”韩姬平静的说着,然后又对着她行了个礼,带着自己的人走开了。

看着韩姬远走,佟若飞的脸上渐渐起了变化,笑容消失无形,面露凶相,恶狠狠的低声道:“今日你有多横,来日本宫便让你有多可怜。”

“娘娘,这位钰福晋自己身边还有一堆的麻烦,又何必劳娘娘动手呢。”怜雪上前,在她耳边低语。

佟若飞目光如炬,冷哼道:“就怕裕亲王府里的那几个,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娘娘。此刻咱们还是将目光放在宫里。裕亲王府的事情,咱们即便不插手,那几位福晋也绝不会让韩姬过安生的日子。即便再不中用,到底也能使绊子,多为咱们争取时间啊。”怜雪又道:“只要她无心插手后宫的争斗,宜妃她们又岂会是娘娘的对手。”

佟若飞一听,露出一丝笑意:“也罢,先让她猖狂几天。待到本宫对付了那几个小蹄子,再来收拾这个厉害的角色。胆敢背叛本宫,就要承受得了本宫的厉害。”

“娘娘放心,事情已经顺利的在安排了,只要把水搅浑了,鱼儿们还不自己送上门来了么。”怜雪眉眼间都是笑意。

佟若飞坐回到小辇上,继续前行。好戏即将开锣,她只等着看戏就是了。

章节目录 第40章 当世得失 秋意渐浓,闲来玄烨带着莼兮逛园子,赏园中一片金黄色的景象。

一路走来,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在肩头,莼兮抬手接住一片,递到玄烨的眼前,轻声笑道:“若我们迟暮的那一天,也能如它们一样,依旧赏心悦目就好了。”

玄烨接过叶子,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在我的眼里,不论过多少年,你都是赏心悦目的。老去的那一天,我们依旧相拥着从这条路上走过,看着它们再一次枯黄落下,又看着它们来年翠绿茂盛,一直都会如此。”

莼兮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依偎在玄烨的怀里,与他双手紧扣,漫步在这一片浪漫的秋色之中。

园子里已经为她备好了长案,上面摆放着各色颜料,数支大小不一的笔。白色的纸被玉雕的镇纸压着,魏扬舲正站在案前研磨。见他们走近一些,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请安。

“你们走远一些,别在这儿碍眼了。”玄烨大声的吩咐了一句,牵着莼兮的手走到案前,细语道:“朕知道,赏景以后,你总是忍不住想要把眼前的一切画下来,早已经为你备好了。”

“不如,三哥哥与莼儿一起完成啊?”莼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暖。

玄烨握着她的手一紧,温柔道:“好。”

虽然玄烨吩咐了走远一些,拂儿仍旧守在暗处。站在银杏树下,看着莼兮与玄烨,暗自羡慕着。

“怎么,很羡慕皇上与娘娘的恩爱么?”不知何时,纳兰容若已经走近,站在她的身边。

拂儿侧过身子看他,见他眉眼之间都带着喜悦,样子甚是好看,不禁双颊一红,害羞的转身就要走。纳兰容若立刻拉住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往她手里一塞:“这是上一次你问我要的东西,我回去没找到原先的那一张,又照着原文写了。”

拂儿微微错愕,低头看着他的手还牵着自己的手,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也不知你要这首词做什么,我那么多诗词你不要,反而讨了这样的。”纳兰容若收回了手,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的说。

拂儿回神,恼道:“还好意思呢,春天找你要的东西,秋天了才给。”

“这不想找到原稿,反而给耽搁了么。”纳兰容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尴尬一笑:“要是你现在不喜欢了,还给我就是了。”

说着就要从她手里拿回卷轴,拂儿一闪身,并不让他得逞,微怒道:“给了人家的东西,哪里还能有要回去的理?”

纳兰容忍无奈的耸了耸肩,扭头看不远处那对画画的男女。

拂儿小心翼翼的打开卷轴,看着上面的题词,心中一阵酸楚。她忍不住问他:“你心里依旧对她念念不忘么?”

纳兰容若身子一僵,没敢回头,他的眼眶已经湿了。在心里默默的叹息:她竟然知道这首词是因为那个人才写的么?既然知道,又为什么非要讨了去呢?

忍着泪水,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嘶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词,非要它不可?”

拂儿想起那天听见他口中哀伤的吟诵这首词的场景,凄凉道:“因为这首词,也写出了我的心境。”

纳兰容若凝眉:“怎么,拂儿姑娘也有了心爱之人?”

拂儿没有回答,纳兰容若收拾了心情回过身来,笑着问她:“不好意思了?这首词写得哀伤得很,很多人都不喜欢的。是哪个不长眼的辜负了拂儿姑娘的爱意,让你这般痛苦?”

拂儿盯着他的眼睛,依旧没有说话。好半响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既然是个不长眼睛的,你又何必要问得那样清楚,难不成你还能够帮我的忙,教训他一下?”

纳兰容若大笑:“如何不能?咱们认识了这么久,也算朋友了吧。虽然不常常见面,可常在宫里行走,难免会打个照面,说两句话的。那段时间,奉命守着翊坤宫,可是拂儿姑娘你对我最好了。”

拂儿脸上一红,笑道:“怎么会是我呢,我可是记得你把翊坤宫里里外外的姑娘们都给迷住了,成天往你身边靠呢,怎么也轮不上我呀。”

纳兰容若并不这样觉得:“她们对我是好,可都是觉得我能说会道,觉得我好亲近而已。可是换了一个人,也如我一般的对她们,她们也就立刻忘了我了。你不一样啊,不论什么时候,你对我都是一样的。从相识到现在,从未变过啊。”

拂儿手里握着卷轴一紧,心里百般滋味。该喜还是该悲呢?这首词已经足以证明了这个男人对她心爱女人的深情,即便他们再没有可能,他又怎会轻易的喜欢上别人?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这首词,说的何尝又不是自己呢?

看着拂儿望着自己发呆,纳兰容若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指着那对你侬我侬,正作画的夫妻道:“你若是羡慕他们,就努力的让自己也成为那样幸福的人。人生得一知己,并不容易。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还是别学我了,学学你家主子吧。如果没有她的坚持与爱,哪里会有这样赏心悦目的场景让你羡慕呢?”

拂儿失神,看着远方。他们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响,渐渐的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别的的声音,完全沉迷在他的嗓音里。

长案前,莼兮已经在纸上描绘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将笔交给了玄烨,望着前方的树荫下说道:“三哥哥来画另一个人吧。”

玄烨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温柔一笑:“你觉得他们两个是你今天见到的美景?”

“虽然拂儿没有倾国倾城的颜色,却也是小家碧玉。纳兰公子失去了姐姐,可这样的才子怎能因为一段情就此黯然下去?如今,他们这样,也挺好的啊。”莼兮笑着说,移开了目光又看向了另一处,眼神暗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又道:“总是要比他们两个要好得多啊。”

玄烨也转移了目光,看见曹子清与沐卉正站在落叶堆里,两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心中也跟着叹息。

“曹大人,这园子这么大,又何必要跟着我呢。”沐卉背对着曹子清,冷言冷语。

曹子清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痛:“什么时候,我们这样生分了呢?”

“以前曾经熟络,是因为主子的原因。”沐卉冷哼道:“如今咱们依旧熟悉,哪里就生分了呢,是沐卉哪里做得不好,让大人误会了么?”

曹子清一愣,上前抓过她的手,沐卉猛地被他的动作拉得回身,看到他脸上的不可思议与难过。

“难道,你当初就只是因为你家主子需要我,所以才接近我的吗?”曹子清看着她,期盼着从她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他也并不想说这样的话,可如今沐卉见了他就躲,丝毫不给他们两个私下相处的机会。

沐卉被她抓得生疼,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拧不过他的力气。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看着曹子清怒道:“你松开。”

曹子清充耳不闻,只想要知道答案。

沐卉无奈的说:“曹大人这又是何苦?咱们身在不同的位置,本来就不该扯出别样的情绪。更何况,我是翊坤宫的宫女,既然是宫女,那便是圣上的女人。曹大人即便再受皇上宠信,也应该想清楚了,是不是该对我动手动脚的。”

曹子清一听,手上一松,沐卉立刻挣脱出来。

“我会向皇上请求,在你年满二十五岁的时候,放你出宫。到时候,你不再受任何的束缚,我一定会娶你的。”曹子清认真的说:“或者,我直接求皇上赐婚,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沐卉嗤笑一声:“你的请求,皇上就一定会答应吗?皇上赐婚,到底还得过问我们娘娘的意思。你也看见了,皇上一向都不会做惹娘娘不开心的事情。只要我们娘娘不答应,你还能够得到圣旨吗?”

“宜妃娘娘为何不答应?”曹子清急了,他想不明白,沐卉对自己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是为了什么。更无法理解,她口中所说,莼兮不答应是为什么。

沐卉没有回答,冷着一张脸望向别处。

“如今宜妃已经深受皇宠,翊坤宫里又都是她可以信赖的人。难道还缺你一个伺候的人吗?”曹子清看她这样,更是焦急。

沐卉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随你怎么想。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大人还是找别人去吧。”

说完,沐卉转身就走,不再给曹子清任何拉扯的机会。曹子清僵在原地,呆呆的想了很久很久。双拳紧握,心中愤恨,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一走开,沐卉的脸上就挂上了一串泪水,心中默默的念着:“对不起,如果当初没有我的纠缠,你便不会陷入这场爱情的迷局。如今,我想要脱身,而你却陷了进去。若不这样绝情,又不知该纠缠到何种境地。”

章节目录 第41章 提醒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也越发的冷起来,各宫的炭火也都依着冬天的份例领取。

莼兮与沐卉、拂儿围在炭火前聊天,不知是谁说起了兰馨,拂儿便越说越生气,义愤填膺的骂着:“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福气,生了两个阿哥不说,现在又生下一位小格格。要不是当年趁娘娘不注意,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竟然还敢倚靠着皇贵妃,与咱们对立。”

莼兮与沐卉都没有说话,她们两个都深知当年的内情,又知道这些年来兰馨所遭受的苦难。还要被拂儿他们这样误会,倒真是委屈。

“你去胤禟身边看看,天气凉了,可得要看紧一些。光是有乳母是不够的,你们也时常过去瞧瞧,他还小,莫要让他受凉。”莼兮吩咐着拂儿。

见拂儿闷闷不乐的走了,沐卉才看向莼兮:“娘娘将拂儿支出去,可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奴婢讲?”

莼兮点点头:“你找个机会同拂儿好好说说,如今兰馨贵为德妃,若是拂儿这些闲话传出去,被人拿住把柄,总归不好。你便将兰馨与咱们的关系好好同她说说吧。”

“娘娘思虑得及是,奴婢会好好同拂儿说的。”沐卉也觉得是时候与拂儿说清楚了。

“嗯。”莼兮点头,又吩咐道:“你暗中安排一下,本宫想见一见她。行事小心,别被人发觉。”

“娘娘见见德妃?”沐卉大惊,连忙劝阻说:“可万万去不得啊,要是被别人发现咱们与她的联系,这几年她的蛰伏可就全毁了。”

“如今她独住在永和宫里,咱们趁着夜里偷偷见一面,应该没事儿。你小心安排就是了。”莼兮想着兰馨这几年的委屈,虽然现在得宠了些,又接连孕育子嗣,可终究还是不放心,想见一见。

“可是……”沐卉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莼兮打断:“行了,你准备准备就是了。”

见她心意已决,沐卉也不再劝阻,只好照着吩咐去做。

夜上三更,莼兮与沐卉偷偷从翊坤宫里溜出来,又偷偷去了相约的地方。翊坤宫和永和宫两宫相隔甚远,沐卉安排的地方在两宫之间的坤宁宫的一角。

好在已是深夜,除了巡逻的侍卫,宫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莼兮和沐卉还算是顺利的到了约定见面的地方。

到的时候,兰馨已经独自在那儿等候了。

“娘娘怎会深夜约我来比?”兰馨小声的说话,尽量不要引起周围巡逻侍卫的注意:“多危险啊,要是让人发现……”

莼兮对着她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就是想同你说说话。要是那么不幸,真的被发现,也只能算咱们不走运了。”

兰馨见她费心安排,竟然只是为了同自己说说话,心中大为感动。这几年,她的苦楚无人可以诉说。平日里见到莼兮和沐卉又不敢与之亲近,实在忍得痛苦。

兰馨得到消息的时候,生怕被人发现,今日出门又寻了诸多的借口,才得以独自出来赴会。

“咱们好久都没有这样安静说话的机会了。”莼兮小声的叹息,尽量不让周围的人察觉她们这里的动静。

这一趟,虽然不易,莼兮却觉得格外有必要。她想着自己是为了减少一些愧疚吧,让兰馨如此的委屈,她心里并不好受。这几年,佟若飞并不怎么待见兰馨,虽然名义上是在佟若飞的庇护之下才有今日地位。可佟若飞却从不真的对她信任,若不是因为收养四阿哥,兰馨对于佟若飞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

三个人说了会儿体己话,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兰馨不能一个人出来得太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纳喇艳慧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永和宫。

刚进了永和宫的大门,纳喇艳慧就被几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惠妃娘娘见谅,我们主子刚刚睡下。刚出了月子,太医说要好好休息。”拦在最前面的是永和宫的首领太监周三余,兰馨对他颇有些信任,做事得体,很合兰馨的心。

纳喇艳慧轻哼一声,骂道:“怎么,离开了本宫的延禧宫,搬到这里独住,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么?刚睡下怎么了?以前她生四阿哥和六阿哥的时候,还是本宫亲自在外面守着的。这才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饶是周三余再伶俐,听见她这样说,也不敢开口反驳。毕竟人家是主子,自己只是个奴才。如果听他一言,就此离开也好,看这架势是要硬闯,周三余哪里拦得住呢。

“快让惠妃姐姐进来吧。”寝殿里,传来了兰馨的声音。

周三余不敢再多言,立刻散了挡住去路的几人,恭请道:“娘娘里面请。”

纳喇艳慧冷眼瞧了他一下,扭头就往寝殿去了。

进了门,看见兰馨正偎在床上半坐着,见她进来只是口头上请安:“惠妃姐姐万福,兰馨才刚躺下,还未着装,望姐姐别介意。”

“得了,你也别跟本宫整那一套虚礼。”纳喇艳慧坐在北边的榻上,眼睛却看着兰馨的方向。

“不知今日姐姐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的突然到来,兰馨倒是有些疑惑。心中暗自揣测,是不是昨夜她与莼兮她们的行踪,被人给发现了。

纳喇艳慧只是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了好半响,才道:“没事儿就不能过来了吗?”

“当然不是。”兰馨微笑。

纳喇艳慧凝神想了想,又看着四周围着的一众宫女太监,对着兰馨道:“有几句话,本宫想跟德妃说说,你们先退下吧。”

兰馨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昨夜之事出了岔子,让她知道了?表面上,兰馨不动声色,偎在被子里的身子却已经凉了大半,双手抓着被子,有些紧张。

“怎么,德妃不愿听?”见没有动静,纳喇艳慧又问。

“都下去吧。”兰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不让别人察觉出异样。等到人都退了出去,兰馨才问:“惠妃姐姐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纳喇艳慧站起身来,坐到了兰馨的床边,看着她笑道:“你很怕我?”

“怎么会呢。”兰馨摇头:“惠妃姐姐一直以来对兰馨都还不错的。”

“既然如此。”纳喇艳慧再一次起身,背对着她说:“本宫就给你提个醒。你承宠的这几年,接连有孕,诞下两位阿哥一位格格,短短几年就从一个宫女晋封为妃,算是你的福气。可有时候,这样的福气,也会给人带来不幸。皇贵妃的为人,咱们心知肚明,本宫已经顺利抽身,但愿你也能看清楚局势,别再瞎跟着她了。”

兰馨没有料到她今日过来竟然是为了说这些,心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你现在对她来说还算有用,她自然对你礼遇。”纳喇艳慧转身看着她,又说:“你也瞧见了,如今并非她自己无法生育,她有过一个孩子,即便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可她也还是能机会再生下一儿半女的。那个时候,养在她身边的四阿哥,可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你身边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四阿哥再送还回来,她一定会担心你母以子贵越爬越高,阻碍了她的路,到时候你就变成了对手。你还能有今日的平静吗?”

兰馨苦笑:“姐姐所担心的,兰馨自然也想过。可现在的事实就是,她的手里还有我的孩子。只要四阿哥在她身边一天,我便不能背叛她。”

“你如今已经身在妃位,若是你与我一样站在了宜妃一边,有她向皇上或者太皇太后求情,以你自己如今的恩宠地位,四阿哥必然可以回到你的身边啊。”纳喇艳慧道。

兰馨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苦衷:“娘娘可是忘记了,在宜妃怀孕的时候,连她亲生的五阿哥都被太后带回了宁寿宫抚养。至今,宜妃也没有从太后的手中,要回五阿哥呀。更何况,我是怎么得到皇上恩宠的,这事儿惠妃姐姐忘记了?想来,宜妃恨透了我,即便我有意投诚,她也未必肯接纳我啊。到时候,反而得罪了皇贵妃,两头不讨好,才是真的举步艰难。”

兰馨这样一说,纳喇艳慧一时也想不到话来反驳。自从兰馨承宠,到册封为嫔后迁居永和宫,那段时间一直都与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当初,她只是看不起兰馨,可后来相处以后,发现兰馨人并不坏,她也不为难她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现在她自己算是想明白了,自然不希望兰馨再继续跟着佟若飞那样的人。佟若飞能因为喜欢四阿哥而对大阿哥下狠心,来日她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四阿哥怕是夹在中间难做。

到底也算是看着四阿哥长这么大的,让他受苦也于心不忍。更何况,佟若飞教出来的孩子,还能不学到她的那份心肠吗?何必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变成佟若飞登上权利巅峰的牺牲品呢。

只是,她此番劝说无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或许真的如兰馨所言,这个时候轻举妄动,想要抽身,反而会适得其反,

“多谢姐姐对兰馨的关心。”兰馨怎么也想不到,纳喇艳慧竟然会来提醒自己。只可惜,她有苦衷,并不能如实相告,让对方安心。可她想起昨夜,莼兮的话来。

天底下没有永久的秘密,事情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天,而兰馨隐藏的一切,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曝光。她们必须要在事情变得更坏以前,阻止佟若飞的野心,她才能够正大光明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章节目录 第42章 母子相见 半个月后,云月在永寿宫平安诞下一位皇子,玄烨为他取名为:胤俄。

“恭喜姐姐。”坐在床榻前,莼兮看着自己怀里襁褓中的婴儿,笑着说道:“这下,我们家胤禟可是有了玩伴了。”

云月歪在床上,也跟着一笑:“两个孩子的出生相差不到两个月,既是同龄,咱们两个做额娘的也亲如姊妹,他们自当从小就在一起了。”

“说起来,以往五阿哥和七阿哥也是这般。”一旁陪坐的戴佳香凝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当初,为了给儿子一个好的将来,把他送到永寿宫,如今想再见一面就得要去宁寿宫了,而宁寿宫那样的地方,却并不是她这个小小的常在可以随便进出的。

听到她的话,莼兮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那两个孩子现在好不好。”

“妹妹。既然担心他们,不妨亲眼去看一看。”云月道。

莼兮若有所思,在胤禟满月的时候,母子两人匆匆一面。她每一次去了宁寿宫,哪一次又与孩子多待了一会儿呢。

怀中的小人儿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她在出神,竟然哭了起来。莼兮回身,立刻轻轻摇着他哄着他:“乖,不哭啊,不哭……”

“怕是饿了。”哄了一会儿不见效果,莼兮抬头唤了乳母进来。果然,小嘴巴一有了吃的,立刻停住了哭声。

“看来,还是妹妹有经验一些。”云月笑着,想要将刚刚莼兮的那一丝不愉快赶走。

戴佳香凝也笑道:“娘娘可安心,这会儿小阿哥才刚生下来,多半多些不适应的。时间一久,自然晓得他的哭声、笑声都代表着什么。”

这样一说,云月倒是有些惭愧了。以往,也将戴佳香凝的孩子,养了那么久呢。自出了月子便一直养在身边,可到底一直让乳母带着,她鲜少自己亲自动手料理孩子的事,倒是不怎么懂这些。如今,自己的孩子降临,她才有了一个做母亲的人该有的样子。只是,时常还有些不习惯,总是拿捏不当。

从永寿宫里出来,莼兮带着戴佳香凝往宁寿宫的方向去了。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过胤祺,刚才不提也罢,一提起倒是真的很想要见到他。今日,戴佳香凝也在,倒是刚好可以带着她一块儿过去。尽管知道希望不大,莼兮还是想要将孩子带回到自己的身边。儿女不在身边,做母亲的总是多了些担忧与不安。

穿过一道道宫门,莼兮忽然觉得自己乘坐的小辇,走得太慢太慢。她知道是自己的心在着急,所以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拖拉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到了,却怎么都还差了一点儿距离。

站在宁寿宫门前的时候,莼兮忽然停下了,不敢再往前走。直到,她听见里面传来的小孩子的笑声,这才迈开步子进去。

胤祺和胤佑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一个追着另一个跑。旁边有几个嬷嬷和宫女陪着,小心翼翼的护着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跌了碰了。

眼泪刷的一下从莼兮的脸上划过,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胤祺率先看见了她,立刻冲过来扑在她的脚边,一声声的叫着:“额娘……额娘……”

莼兮侧过身子,用手帕将眼泪逝去,弯下腰将他抱起来。看见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嘴里还在不停的叫着。她回应道:“胤祺长大了,都会跑了。额娘好久没来看你,怪我么?”

胤祺摇晃着脑袋,嘴里重复的说:“不怪不怪。皇祖母说,额娘在照顾弟弟,胤祺要懂事、听话,让额娘少担心一些,这样额娘就会来经常过来看望胤祺了。”

莼兮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旁边的拂儿和沐卉,一个把胤祺接过,一个立刻帮着她擦拭眼泪。

胤祺被沐卉抱在怀里,笑嘻嘻的看着她,叫了一声:“沐姨。”他丝毫没有觉察到旁边的额娘已经泣不成声,眼睛都红了。

劝慰住了莼兮,沐卉才把胤祺又送到她怀里。莼兮抱着胤祺,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母子两个说起了悄悄话。

而另一边,戴佳香凝和胤佑倒是显得没有这般熟络。不知是不是因为打小没有在身边成长的缘故,这母子二人并不熟悉。即便戴佳香凝已经泪流满面,可胤佑依旧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有些不知所措。

“胤祺想不想回到额娘身边啊。”莼兮抚摸着胤祺的小脸,温柔的问他。

胤祺点点头,一听到要回去了,立刻回应:“想。”

“那额娘带你回去,让你看看弟弟好不好?”莼兮一听,喜出望外。

胤祺又点头,:“好呀,好呀。看弟弟。”

“宜妃到了哀家宫里怎么也不进来看看哀家呢。”正殿门前,太后被如芳姑姑扶着手,笔直的站着,脸上挂着笑容,眼睛看着她们的方向。

莼兮立刻将胤祺放到地上,带头请安道:“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做了个起身的手势,信步走到她们身边坐下,将胤祺和胤佑一左一右的拉到自己怀中,脸上满是笑容:“都出来这么久了,先回屋里待着。莫吹了风,着凉。”

如芳姑姑将两个孩子带走了,莼兮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等等。”莼兮大声叫到:“臣妾刚来,让臣妾多陪陪他吧。”

“带进去。”太后厉声呵斥:“宜妃是没有听见哀家说的吗?外面风大,小孩子可马虎不得。要想陪着他,就进去。在外面待着,做什么啊?”

莼兮抚平了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臣妾想要把胤祺接回去。叨扰了皇额娘这么久,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如今,臣妾已经平安生下九阿哥,也想着把五阿哥带回去,兄弟两个一起照顾。”

“宜妃过来,是想要看看孩子的,那哀家很是欢迎。”太后冷漠道:“可要是想要将五阿哥带回去,还是要先问问哀家的意思吧。”

“臣妾这不是正在询问么。”莼兮微笑。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怎么听上去,不像是在问,是在通知哀家呀。五阿哥和七阿哥在哀家身边近一年的时间,也与哀家有感情了。哀家原本就想着,哪一日到你的翊坤宫里去一趟,让你放心的将他们交给哀家呢。”

莼兮愣住,惊恐的看着她。

太后又道:“如今,既然宜妃亲自过来了,那哀家也就直说了。自从当年纯亲王成年出宫以后,哀家身边就一直没有过热闹。独居宁寿宫里,哀家也觉得孤苦,这段时间两个孩子陪在哀家身边,倒是让哀家觉得开心不少。哀家也同太皇太后说起,这几年宫里的孩子们也渐渐多起来,一直也想着要抚养一两个皇子。如今,哀家与五阿哥、七阿哥待久了,觉得他们就很不错,又听话乖巧。”

莼兮沉默了,她想要开口驳回,却毫无借口。如今,太后已经搬出了太皇太后。若是此时她强行把两个小阿哥带走,必然犯了不孝罪。那才是太后和佟若飞想要看到的局面。

她也不能够去找玄烨,不管出于哪一方面,太后都是他的嫡母,从小又有抚育之恩。年老了想要个孙子陪在身边,并不为过。玄烨不会不答应,说不定还会遭到斥责。总不能仗着恩宠,就不顾礼仪孝道了吧。

如今,放在莼兮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心疼儿子,将两个孩子抢回去,然后背上不孝之名。第二条,就只能够让儿子留在宁寿宫里,他们彼此饱受离别之苦,鲜少可以相见。可现在,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见莼兮不说话,太后又道:“怎么,宜妃不乐意吗?”

莼兮道:“有皇额娘的照顾,相信他们可以更好的成长。何况,臣妾身边还有九阿哥需要照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悲伤,莼兮却听不清自己还在说些什么。

戴佳香凝紧紧的闭着双眼,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她心里知道,莼兮的这些话,该有多难以说出口。她们两个的心里,都同样的饱受煎熬。在这样的场合,她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莼兮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宁寿宫,只是在她踏过宫门的那一刻,人就晕过去了。

“娘娘。”沐卉和拂儿一左一右的将她扶着,让她坐在小辇上。

轻唤了很久,莼兮才睁开了眼睛。她抬头,看着天空蓝天白云,低声喃语:“什么时候,宫里才要变天呢。”若是一成不变,她永远都没有机会把儿子带回身边抚养。

“娘娘。”戴佳香凝拉住她的手,轻声说:“会有那一天的,那个时候,娘娘想要的都会接踵而来。”

她想要的?她想要的难道不是一早就已经有了吗?最初入宫,她想要的是自己年少时钦慕的那个男人,她成功了,她成为了他身边最爱的女人,成为紫禁城里最受宠的女人。后来,她想要的是后宫的太平,是她可以安然幸福的与那个男人度过一生。可是,她却觉得,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努力的想要做到,却总是做不到。

佟若飞不死,她这一生就休想要安宁。可即便是佟若飞死了,就真的可以安宁了吗?

人生之中,有得也会有失。她得到了多少,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今天,这个代价就是让她们母子分开。

索性,太后并没有虐待那两个孩子。也庆幸,宁寿宫与翊坤宫并不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走吧。”她吩咐。

小辇被抬着往前走,戴佳香凝陪在她身边,与她说话。

章节目录 第43章 子凭母贵 “下雪了。”入冬以后,这是第几场雪,已经记不清了。紫禁城又被包裹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宫道上行走的人,走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即便多余的雪已经被扫除,难保不会因为残留的水渍而滑倒。

翊坤宫的偏殿里,淳吟从睡梦中醒来。旁边有婴儿在啼哭,她听见动静,连忙坐起身来,走到摇篮边轻轻的摇晃着。

幻儿捧着一盆热水进来,见她已经起身,立刻放下了铜盆,在旁边的衣架上取了一件貂皮披风为她披上,且小心叮嘱:“小主多穿一些,外面下了雪,冷得很呢。”

说着,又看见炭盆子里的火快要灭了,连忙又添了一些红萝碳。

淳吟转身,正好看见这一幕,心中酸楚,叹息道:“这个月红螺碳怕是又要用完了吧。”

幻儿抬头笑着说:“小主别担心,要是没有了,奴婢就去找沐卉姑姑讨一些。宜妃娘娘可是早有吩咐,不会冻着小主的。”

淳吟苦笑:“是啊,我的份例里,红螺碳就只当是她夏日里用的量,到了冬天才只有她的一半而已。好东西,可都在她的屋子里,咱们要什么都得要问她讨才行。”

幻儿站起身来,又重新端着那盆水到摇篮边,拧干了帕子,为里面的小婴儿擦拭身子。嘴里不忘说:“小主快别这样想,当年宜妃娘娘入宫时也与小主一样啊。”

不提到也还好,此番听到幻儿这样一说,淳吟更觉得难过:“一样?她在贵人的位置上不过三年,就被册封为嫔,又三年已经晋升为妃。而我,在这宫里待了三年又三年,到头来仍旧只是最初贵人的位分。连这都还是她向皇上讨来的。她入宫封为贵人,享受的可是嫔位的待遇,而今封妃,与永寿宫里的云贵妃又相差得的多少。”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忙问幻儿:“外面在做什么?”

幻儿回头,笑着说:“是沐卉姑姑和拂儿她们,在陪着小格格玩儿堆雪人儿呢。”

淳吟一听,嗤笑一声:“我的孩子,倒是与她们这几个奴婢更亲近。我姐姐倒是偏心着呢,对奴婢都比我这个亲妹妹要好得多。”

幻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忙劝着:“小主如今在月子里呢,刚生了一位小阿哥,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格格呢。”

淳吟低头看着摇篮里的婴儿,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似乎心中多了一丝安慰。如今,她也生了一个儿子,将来再次册封,她必然在列,可登嫔位。到时候,若能够迁出翊坤宫,便不用再看莼兮的眼色过日子了。

窗外,传来梁九功大喊声:“皇上驾到。”

淳吟心中暗喜,自己刚想着,皇上就过来看望她们母子了,当真是母凭子贵啊。

“幻儿,快看看我,可有收拾不妥当之处?”淳吟拉着幻儿,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幻儿笑道:“没有,小主可放心。不过,小主还在月子里,还是别在这儿站着,去床上偎着一些。相信皇上进来瞧见了,也不会怪罪的。”

淳吟听了,也觉得在理,连忙脱了鞋子,躺倒了床上。

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到玄烨进门。淳吟好奇的下床,走到窗边,隔着窗户看外面。正好看见玄烨拉着莼兮的手,往她的寝殿里走。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很是宠溺。

心顿时凉透了,淳吟僵在那里,连脚上没有穿鞋都不曾察觉。还是幻儿看见了,为她把鞋子穿上,拉着她坐下,又为她把双手搓了搓,等着她的身子完全暖和了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皇上来了,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看看小阿哥呢。”淳吟呢喃着,不知道究竟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询问幻儿。

幻儿安慰道:“小主别担心,或许皇上一时忘记了。这会儿才刚进门呢,待会儿皇上与宜妃娘娘说了话,自然是要过来看望小主的。”

淳吟心中仍旧不安,却又只能相信幻儿的话,吩咐道:“你去把小阿哥的乳母叫进来伺候,你再去那边看看情况,找个机会让皇上过来。”

幻儿听了,没敢耽搁,立刻叫来了乳母,又去了莼兮的寝殿。

刚进了寝殿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西次间北面的围榻上,莼兮与玄烨正一左一右的坐着说话,时不时的听见两人的笑声。

忽然,听见莼兮喊了一声:“把珺瑶抱进来,外面玩儿那么久的雪,这会儿该冻着了。快进屋子里暖和暖和,见一见她的皇阿玛。”

玄烨立刻附和道:“方才朕就想要抱她进来,一看见你给忘了她了。”

莼兮掩着嘴偷笑,看见沐卉抱着珺瑶进来,立刻起身将珺瑶抱到自己与玄烨的中间。

“皇阿玛。”珺瑶甜甜的喊了一声,露出一张刚开始换牙的小嘴。

玄烨见了,忍不住笑道:“珺瑶的牙,去了哪里了?”

珺瑶一羞,连忙捂着嘴,小声的说:“掉了一颗,找不见了。”

“沐卉给她藏起来了。”莼兮笑说:“她老是把那颗牙拿着,想着粘回去。”

“皇阿玛给儿臣镶一颗金牙好不好?”珺瑶说话间把小手拿开了一些,又见玄烨还盯着自己的牙,又连忙捂上。

沐卉在一旁,早已经快要绷不住了,这丫头,怎么又开始说这个了。

玄烨好奇的问:“珺瑶是如何知道金牙的?”

“沐卉姑姑告诉儿臣的。”珺瑶倒是很老实,她连忙跳下榻,跑到沐卉的身边,一手拉着她的衣袖,另一手还不忘捂着自己的嘴。

玄烨看向沐卉,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沐卉跪下道:“回皇上,奴婢之前与格格顽笑,说奴婢进宫前,家里有个老嬷嬷,牙齿掉了就镶了一颗金的。”

玄烨又立刻将目光放到莼兮的身上,对方一脸淡然的点点头:“好像在臣妾家里,是有这么一个嬷嬷。她把自己好几年的工钱全都拿来镶这颗金牙了。”

玄烨一听,也乐了,直说没有听过这一段儿,让莼兮又讲起入宫前,在家里的一些趣事。还不忘逗珺瑶:“作为朕的女儿,怎么能只有一颗金牙。要不然把珺瑶的牙都拔光了,全部镶上金的?”

珺瑶一听,连忙摆头,说着不要。掉了一颗牙,她当时就觉得很痛,很不舒服了。这要是拔光了,她岂不是要疼死。她不再提起这事儿,而是凑到莼兮和玄烨身边,听故事去了。

“娘娘。”拂儿从门外进来,奉上一封信笺:“这是刚送过来的,钰福晋的书信。”

莼兮接过来,看完便将手中的信递给玄烨,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眼看着快到年底了,又添了一桩喜事。”

玄烨一看,原来韩姬又有了身孕。果然,今年是个多福多子的时候。

门前,幻儿一直站着,也不敢进去打搅里面其乐融融的场面。且外面还有小芹子拦着,不让她靠近,她也只能吹着冷风等待着。

一会儿,魏扬舲也进去了,说了几句什么,玄烨便起身要走。幻儿连忙在门前跪下,请安道:“皇上,郭贵人让奴婢来请皇上过去瞧瞧小阿哥。”

玄烨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说:“朕倒是忘了,前几日郭贵人生了个小阿哥。只是这一会儿朕要回去处理要紧的事,改日再去看他们娘俩儿吧。”

说完,玄烨就带着一群人走了。

莼兮站在门前,对着幻儿道:“你去回了她,有些事情别操之过急。珺瑶今日表现不错,皇上很喜欢她。”

幻儿回去,淳吟立刻绕过她往后面看,却没有看见自己心中挂念的那个人:“皇上呢?”

幻儿回答道:“皇上有要事,回乾清宫了。”

淳吟怒道:“你去了这么半天,就是这样办事儿的?”

幻儿连忙将之前所见的,以及玄烨和莼兮的话都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岂料,淳吟更是大怒,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在脸上。

“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给我出去。”

幻儿流着泪,捂着脸跑了出去。淳吟回头看着摇篮里被她的动静吓哭的婴儿,怒道:“哭什么哭,你也是个阿哥。她生的也同样是个阿哥,都是皇上的儿子,怎么你就差这么远了。这宫里,不都是母凭子贵么。如今,到了她那里,竟然成了子凭母贵了。”

这翊坤宫里,到底可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么?她的女儿日日黏着那个女人,而她的儿子,难道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冷落吗?

当初,珺瑶出生,因为莼兮膝下无子女,便一直把珺瑶视为亲生。玄烨也很喜欢珺瑶,包括现在,疼爱珺瑶都比她这个做额娘的多。可这样的疼爱,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永远自己都只能够活在莼兮的阴影之下。当时可以顺利再一次怀孕,完全是因为莼兮有孕,无法侍寝,才轮得到她被翻了牌子。而莼兮无法侍寝的这段时间,先后就有云贵妃和德嫔怀孕,到最后才轮到自己。

她好恨,恨自己也同样爱着皇上,却无法得到相同的爱。甚至,自己连后宫里的其余妃嫔们都不如。地位比不上,宠爱更是比不上。如果,这翊坤宫里没有了莼兮,那么她的运气是不是要比现在好呢?如果,当初是自己先入宫,翊坤宫的主人,是否就该是她郭络罗淳吟?

章节目录 第44章 如此自信 正月十五刚过,玄烨便决定前往南苑狩猎,除了荣惠二妃要留下料理后宫事物,倒是嫔位以上的后妃都有幸跟着去了。

狩猎第一天,莼兮夺得后妃魁首。第二天,宗亲中,岳希拔得头筹。第三天一早,因为莼兮腹痛,并未与之同行,但玄烨担心她的安危,特意将纳兰容若调到她的营帐前守卫,以保万全。

眼看着天近黄昏,莼兮正坐在帐中煮奶茶,有三个侍卫打扮的人,蒙着面冲进了她的营帐。

这一次出行,莼兮就只带了沐卉和拂儿。拂儿不会武功,莼兮立刻让她躲在一旁,不要靠近。自己与沐卉拔剑冲过去,与之搏斗。

营帐外,除了纳兰容若还在死守,其余人都已经被杀。等纳兰容若收拾了外面的人,进来搭救莼兮的时候,莼兮与沐卉已经被逼入险境。

纳兰容若挥刀将刺客的刀挑开,三对三的打了起来。因为此刻狩猎还没有结束,想要搬救兵根本来不及。且外面的人都已经被这几个刺客杀死,一时间他们已经是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己了。

对方的武功颇高,一时间莼兮和沐卉都落了下风,眼看着莼兮的剑被打落在地,幸亏纳兰容若解决了一个,然后转身挡在她的面前。可也因此手臂受伤,连剑都快拿不稳了。

这个时候,对方又是一刀挥了过来,纳兰容若躲闪不及,险些整条手臂都被砍下来。幸亏拂儿及时捡起了地上的刀,用力挡了过去。可因为她从未使过刀剑,很快手中的武器就被打落,对方朝着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纳兰容若拉着她后背的衣服,用力一扯,躲过了致命一击,可拂儿的额头却被划了很长的一刀血痕。对方见一刀未得逞,又朝着纳兰容若砍下一刀,拂儿回身挡在他身前,整个后背都被划破。

这一连串的攻击,却是给了莼兮机会,她捡起地上的剑,旋身用力捅进了对方的心口。然后拔剑,转身去帮沐卉对付最后一个人,终于在两个人的齐心合力之下,将对方杀死。这一场乱局,终于画上了句号。

莼兮回身,看见纳兰容若怀中,早已经昏迷的拂儿,立刻冲上去查看她的伤势。沐卉出了营帐,叫太医去了。

得到莼兮遇袭的消息,玄烨很快赶来。

“你有没有事?”玄烨拉着莼兮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放心了一些。可一看旁边躺着的拂儿,却又是一惊。那一刀,整个后背都皮开肉绽。此时,太医正为她将伤口缝上。这样的痛,却听见不她任何呼喊的声音。她沉沉的昏睡着,要不是一息尚存,真的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一具尸体。

纳兰容若跪在一边,脑子里乱哄哄的,玄烨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皇上。”莼兮拉着玄烨的手,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玄烨看见莼兮难过,也不再管纳兰容若,抱着莼兮不停的安慰着。

沐卉跪在拂儿床前,看着半死不活的人儿,也心如刀割。后悔着自己的功夫不再好一些,恨自己这些年在宫里,跟着莼兮过惯了好日子,却忘记了居安思危。

在玄烨的安慰下,莼兮渐渐闭着眼睛睡去。或许是睡去了,又或者她根本就只是没有了力气,想要躺一躺。她的双眼依旧微微睁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今日,若不是拂儿舍命相救,她或者纳兰容若,不死也是重伤了。

玄烨命人查那几个刺客的身份,却是不了了之。那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侍卫营的人,而是在他们到这里的前一天,杀了几个真正的侍卫,然后伪装在此,等待机会行刺。

如今,刺客都已经死了,那几个真正的侍卫也找到了。可因此,线索全都断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是否只是针对莼兮而来。若不是,为什么要趁着莼兮独自留在营帐的时候对她动手。如果是,又是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行凶,又为什么要对莼兮下杀手。

谜团一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解不开,也没办法去解开。

莼兮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拂儿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而那时,她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或者,这仅仅只是一个*。刺客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在她的命,而是别的什么。

当时的情况危机,不容思考,对方来势汹汹,自然当他们是来杀人的。如今回想,并不是那样的。闯入营帐的三个刺客,武功高强,在纳兰容若对付完外面的人,再进来救人之前,那三个人明明可以杀了莼兮和沐卉。

但,他们并没有借着优势,迅速对莼兮下杀手,偏偏等纳兰容若进来了以后,才开始真正的猛攻。

为什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莼兮也迷惑了。

这些日子,纳兰容若一直陪在拂儿身边。虽然受了重伤,拂儿卧床不起,可她的脸上却总是洋溢着笑容。按照她的话来说,只要莼兮他们没事,她受点儿伤没什么的。况且,因为这一次的美人救英雄,她与纳兰容若也更为亲密了。似乎,因祸得福了。

在回宫后第二天,翊坤宫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再三思量以后,莼兮才在正殿召见了他。

“下官鄂伦岱参见宜妃娘娘。”大红团花地毡上,跪着一位身着一等侍卫服饰的少年,看上去应该还不到十七岁。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见本宫?”原本自己是没有心情见任何人的,拂儿的身子还没好,她此行也身心疲惫,想要好生歇息歇息。可这个少年却在翊坤宫外苦苦等了她两个时辰,就为了见她一面。她也有些好奇了,这个人今天到此的目的。

鄂伦岱并没有回答莼兮的问话,而是说:“听闻,在南苑狩猎的时候,娘娘遇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莼兮微微一愣,看着他问:“这事儿倒是传的很快,还是你当时就在狩猎的人群中?”

鄂伦岱道:“微臣并没有在场,而是留守宫中。”

“既然如此,你为何知道?即便知道,又提它做什么?莫不是你晓得,是什么人所为?”莼兮一脸严肃的问。

鄂伦岱却说:“微臣的确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莼兮大惊,忙问:“是谁?”

鄂伦岱说:“皇贵妃。”

莼兮并不意外,却也将信将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最初找上的人,是下官。”鄂伦岱说。

莼兮问:“她找你?为什么?本宫可记得,那几个刺客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侍卫,莫非你也不是?”

“微臣当然是。”少年的脸上异常的冷静,莼兮却被他眼中的坚定所吸引,这样的人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微臣姓佟,是皇贵妃的堂弟。阿玛是佟国纲,姑姑是皇上的生母,表哥是当今圣上。”鄂伦岱的话,让莼兮整个人都严肃了很多,她可从不知道,佟若飞的家族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这个少年,看起来很高傲,虽然一口一个微臣,恭恭敬敬的模样。可他说话的口气,他的表情,却给人一种不得不直视他的魅力。

“你来找本宫做什么?”莼兮对他越来越好奇了,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为何而来。

“微臣只是想要告诉娘娘,并不是所有的佟家人,都依靠着那位看似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只要娘娘需要,微臣万死不辞,”鄂伦岱抬起头来,坚定而又冷静的说。

莼兮微微一怔,这个答案,倒真是有些令人意外。

“一个月前,皇贵妃曾找过微臣,想让微臣在围场上,行刺娘娘。”鄂伦岱倒是一点不含糊,见莼兮有些不信,反而有一种一定会说到让你信为止的信念。

“你很讨厌她么?”莼兮好奇的问。

鄂伦岱道:“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我只是不太喜欢我阿玛而已。”

得到了答案,莼兮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所以,你就拒绝了她,并且要投靠我?就仅仅因为,你不太喜欢你阿玛?”

“不管是什么原因,微臣相信娘娘要的是帮手,而不是对手。”这一点似乎鄂伦岱非常有自信。或者,他今日会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他心里有必胜的把握。

“为什么不在行刺之前跟本宫说?你拒绝了她,她肯定不会就此放弃计划。”莼兮问。

鄂伦岱说:“因为,没有证据娘娘不会相信我的话。”

“现在也没有证据啊?”莼兮笑。

鄂伦岱说:“可现在娘娘最想要的,不仅仅是证据吧。刺客都死了,线索也都断了,没办法追查。可如果知道了幕后主使,再追查下去,事半功倍。”

莼兮倒是欣赏他的这份自信,却对他的身份仍旧怀疑。毕竟他是佟家的人,怎能让人轻易的相信,因为父子不和,他就要投靠敌人呢。安知,这不是佟若飞的计谋,想要派个人到她身边。

“如果你能够查清,这件事情皇贵妃究竟交给了什么样的人去做,那个时候本宫自会将你当作帮手而不是对手。”

知道莼兮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鄂伦岱也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莼兮的要求。一个月内,必定找到此人。否则,今日约定就此作废。

章节目录 第45章 赐婚 鄂伦岱办事果然很有效率,不出半月,已经有了结果。

“娘娘,这是鄂大人送来的。”沐卉呈上一封密封好的信。

莼兮接过来打开看了,嘴角上扬,浅笑到:“看来,这佟家也并不都是看着一个人的眼色过日子的。做主的,也并非就是咱们的皇贵妃啊。”

“可是这信里说了什么了?”沐卉好奇的探过脑袋,莼兮将信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虽然不知道她派人行刺的目的是什么,可这一次挑选的竟然全都不是佟家的亲信。”莼兮道。

“会不会是因为在鄂大人那里受了阻挠,所以不方便再找佟家的人呢?”沐卉看完信说:“况且,她想要办事,只要略施恩惠,外面有太多的人愿意舍命去做,这信中提起的年大人,只是一个巡城御史,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能养那样的杀手,混到军营里来。”

想起当日恶斗的场景,至今心中仍旧胆颤,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一定是受到了长期的训练。看来这位年大人,手底下有不少这样的能人异士。佟若飞得到这样的人才,倒也真是难得,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位年大人就该步步高升了。

“有些事儿咱们也不必弄那么明白,当初让鄂伦岱去查事情的源头,只是想刁难他一下。若能查到,自然最好,这样咱们也能知道朝中还有什么人帮村着佟家。现在看来,这个姓年的,是一心想要依附佟家,才能这么大胆的让人行刺。”莼兮笑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皇上?处置了那个姓年的?”沐卉问。

莼兮摇摇头道:“不必了,事情若再闹到皇上那里,也只是在那个姓年的那里了结,既然无法波及佟家,又何必闹到人尽皆知,反而打草惊蛇呢。如果她派刺客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本宫的命,不妨看看她还想要做什么,还能有怎样的动作。如今,咱们情况不明,还不宜轻举妄动。倒不如,等着她主动出击。”

沐卉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话。

拂儿休养了两个多月后,身子已然大好。这一日莼兮炖了人参乌鸡汤,带着拂儿与沐卉一同前往乾清宫。

玄烨正午睡醒来,听闻莼兮准备了汤,连喝了三大碗,满足得很。两个人闲话家常,说了会儿话,莼兮便要回了。这时候,纳兰容若却拉着拂儿进了殿内,跪在他们面前。

“纳兰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莼兮微笑看着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不知道他们说出来的和自己所想的,究竟是不是一样的。

“微臣是想请皇上赐婚,将拂儿嫁给容若。”纳兰容若看上去稍微有些紧张,但右手却紧紧的握着拂儿的左手。在纳兰容若说完话,两个人同时叩头,再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莼兮与选择相视一笑,玄烨道:“此事,朕做不了主,拂儿是翊坤宫的人,你问宜妃便是。”

“求娘娘成全。”纳兰容若又对着莼兮叩头,看上去十分诚恳。可他看起来并没有他说话那样的自信,或许早就知道让莼兮答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见玄烨将难题交给了自己,莼兮掩嘴一笑,刁难道:“本宫记得,你所爱之人,可并非拂儿。数年前,你的结发妻子难产离世,你便一直未娶。前几年,你对我姐姐韩姬,更是钦慕不已。本宫如今还记得,当年在韩姬有难之时,你到翊坤宫求本宫的模样。转眼不过几载,你便是忘了她,恋上了旁人了吗?”

一听莼兮提到了韩姬,纳兰容若的脸忽的刷白。他从不喜欢弄虚作假,这个时候,他更是没有必要说些大话来搪塞莼兮,也欺骗大家。他如实回答说:“娘娘所言不错。对于韩大人,微臣从没有忘怀。既是一生所爱,又怎么会轻易的忘记。只是韩大人如今已经成为了裕亲王的侧福晋,对于微臣来说,那便是遥不可及,永远不会再奢求的。现在于微臣来说,就是一位朋友,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在微臣失意的这几年,与拂儿相熟、相知。况且,上一次拂儿救了我一命,更是令我感动万千。也正是拂儿一点一点的感动了微臣,才让微臣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可辜负。既然所爱不可再爱,何不将自己的心收回来,再重新交付给一个更值得的人呢。”

“这么说来,你娶拂儿,是因为她救了你,你感恩所以要娶她?”莼兮看了拂儿一眼,如今在拂儿的脸上,还有一道伤痕,这道伤虽然不大,但很深,若是想要完全不留痕迹,已经不大可能了。

“若是你想要感恩,大可不必。本宫不会将拂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让她受苦遭罪。”莼兮道:“若你是因为那道伤口,而害怕她以后没有人娶,也不必担心。将来不管有没有人愿意真心迎娶她,本宫都不会亏待她。她若是想要出宫,本宫自会在宫外为她安排好一切,若是她想要留在宫里,本宫也会护她一生。”

纳兰容若听见莼兮的话,有些急了,直起身子对着莼兮辩解道:“微臣是真心要娶拂儿的,不管她有没有救过我,我的心里也都一直有她。以往,微臣将这份情当作朋友之间的情谊,如今才明白,其实她对于微臣来说,早已经成为了不可缺少的爱人。以前容若没有全心全意的爱她,将来容若一定会。以往是容若被蒙蔽了双眼,不曾看见身边之人的关心与真心。如今,容若已然明白,必定不会辜负这一片真心。求娘娘成全。”

“拂儿,你呢?你愿意嫁给她么?他若是心里还念着别人,若是只是愧疚,一时兴起,也没有关系吗?”莼兮转头看向了拂儿。

拂儿看了身边的纳兰容若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对着莼兮说:“奴婢相信纳兰公子,相信他会是一位好夫君。夫妻之间,除了要有爱情,还要有相守一生的勇气。纳兰公子从没不会说出这样唐突的话来,今日开了口,拂儿相信是他诚心诚意,也是他思虑良久以后的结果。他没有在奴婢救他以后就立刻前来求旨,而是过了这么久,等到奴婢大好了以后才前来的。这便是他的真心,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莼兮满意一笑:“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若你相信他,本宫又有什么样的理由去拆散一桩婚姻呢。”

玄烨拉着莼兮的手,也跟着笑道:“朕也觉得不能辜负了这郎情妾意。容若,这件事情,你可有问过你的阿玛?”

纳兰容若肯定的说:“已经跟阿玛商议过了,阿玛让皇上做主便是。”

“如此甚好。”玄烨就要招人过来拟旨,却被莼兮拦下。

“皇上莫急,臣妾还有话说。”莼兮站起身来,将拂儿与纳兰容若扶了起来,对着他们说:“拂儿跟着臣妾的这几年一直尽心尽力,若是要出嫁,必定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她与臣妾情同姐妹,臣妾也一直没有小瞧了她,既然是要嫁到相爷府上,怎么也得要配得上身份,才不让人闲话。臣妾收拂儿为义妹,如此便是与容若更为相配了。”

玄烨忙附和道:“朕倒是把这个给忘记了,还是宜妃想得要周到一些。”

“不过,这婚期可不能太早了一些,臣妾还想要让她多陪陪。平日里都在,倒也不觉得不舍,如今想着她要出宫了,倒是舍不得了。”说着说着,莼兮的眼中已经泛着泪水,她伸手抚摸着拂儿的脸颊,心中悲喜交加。

“这是自然。”玄烨拉过她,揽在自己的怀里,为她逝去刚刚掉下来的一滴眼泪,温柔的说:“你们主仆二人情深,哪里能够说分开就要分开的呢。何况,拂儿的病才刚好,也需要多调养一些时日。”

莼兮也不想耽搁了他们,挤出一个笑容来:“也不必太久,两个月吧。婚期定在两个月后,你们觉得如何?”

“任凭娘娘做主。”纳兰容若和拂儿异口同声道。

“也好,如此一来,臣妾可就要忙了,这婚事不能含糊。”莼兮靠在玄烨怀中,对着他笑。

玄烨点点头:“从你身边嫁出去的人,自然要风光。”

“多谢皇上、娘娘恩典。”纳兰容若牵着拂儿又跪下叩头谢恩。

莼兮将他们扶起,又说:“你们只要记得本宫待你们的好就是了,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可别忘记抱进宫里让本宫瞧瞧。”

一说到生儿育女,拂儿的脸可就红了,娇羞的低下头,小声的回了一句:“一定。”

一时间,乾清宫里欢笑声一片,莼兮更是没想到,今日炖了鸡汤过来,尽然又成就了一桩美事。年初,被那几个刺客一闹,这段时期也身边也没有什么喜事,整个翊坤宫都安安静静的。如今可好,有了这事,大伙儿又该乐一乐了。

章节目录 第46章 情深缘浅 欢声之中,总是有人会忍不住流泪。即便她此刻也想着要祝福,可心里却是难受至极。她无人可诉,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她的心,如寒冰刺骨,很疼却怎么也平息不了这寒意。

她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让自己难过。她没有可以难过的理由,她也不可以在这样的场合里难受。

抬眼,看见曹子清正站在不远处,她忙转过身掏出娟子,擦拭自己的眼角。

曹子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心里一阵刺痛。里头的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商议着婚礼的细节,可外面的人却像是架在了油锅里一样煎熬。他知道,她现在跟自己一样,一样的痛苦难熬。只是为什么,她却不愿意将这份痛苦解脱掉。

等到沐卉终于转身,曹子清两个大步上前,走到她面前:“我们也去请皇上赐婚吧。宜妃娘娘肯答应让拂儿出嫁,也一定会答应我们的事。你跟在她身边多年,她也一直对你疼爱有加,把你当作亲人一样。只要是你想要的,她一定会成全的。她也希望你能够幸福不是吗?”

沐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曹子清等不及了,他也不想再等下去,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以前,是他没有体会到沐卉的重要,是他没能想明白沐卉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长这么大,他可从没有把一个女人这么放在心上过。他不能够只等着、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如果他有纳兰容若的勇气,那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踏进这道门,请皇上成全了。

而今,看着纳兰容若对拂儿,他觉得自己太过懦弱,他太需要改变,需要让他们两个的感情不再停滞不前。她的每一次拒绝,对于他来说,都是一道伤痕。他不想要在遍体鳞伤的时候,让彼此心生怨恨。如果她没有这样的勇气离开莼兮的身边,那么他就要做一个男人最应该做的事情。为了心爱的人,不早该如此了吗?他转身正要推开大门进去,却被沐卉拦住。

“你要做什么?”沐卉挡在他面前,低吼道。

“我进去求求皇上。”曹子清想要拉开她,却被她用力的推开。

沐卉张着双臂阻止道:“不要去,不会有答案的。你刚刚没有听见吗?娘娘虽然答应了拂儿的婚事,可是她已经很舍不得了。若是我再进去,她同时失去了左膀右臂,以后她独自在这里,又该怎么办呢?在这深宫之中,又该去相信谁呢?”

“难道她离开了你,就无法在这里生存了吗?宜妃娘娘在后宫多年,早已经培植了不少亲信,即便是没有了你,她一样会好好的。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皇上,谁又能对她不利呢?”

沐卉猛地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

曹子清愣了愣,却还是道:“难道,就非要牺牲你吗?”

沐卉摇头:“这不是牺牲,是我自己的选择。相爱就非要在一起吗?我们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你若是觉得以前我对你若即若离,那么我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

曹子清一听,更是恼怒,伸手就要将她拉开,沐卉却怎么也不让。你推我挡的,两个人竟在乾清宫正殿外面打了起来。

曹子清不敢下重手,怕伤了沐卉。可沐卉却不管不顾,只一味的进攻。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想要拦着曹子清,还是因为心里的难过想要找机会发泄出来。

霎时间,周围的人都聚拢过来,看着这两个人过招。不明原委的人,以为他们两个在切磋功夫,还大声的叫好。这一闹,里面的人也听见了动静。玄烨与莼兮都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二人。

玄烨刚要出声喝止,却被莼兮拉住:“让他们打吧。”玄烨立刻明白了莼兮的意思,不再管他们,也示意其他的人也不要去管,拉着莼兮又走进了殿内。

当莼兮再一次走出来的时候,沐卉与曹子清正坐在台阶上喘着气。曹子清的身上受了些伤,但看上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看见莼兮出来,他立刻上前问安,然后对着莼兮说:“娘娘,请……”

话还没有说完,莼兮已经出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曹大人受了伤,还是下去好好处理一下。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说完,莼兮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就迈开步子往外面走。

曹子清还想要上前,却被沐卉拦下:“别这样,尊重我的心意好不好?打一场还没有够吗?若曹大人执意如此,倒不如现在起忘了我吧。”

曹子清看着沐卉随莼兮走远,心中刺痛。暗暗的说着:“你怎么能够让我爱上你以后,再抛弃了我呢,对于你而言,她就那么重要吗?”

回翊坤宫的路上,莼兮并没有乘坐小辇,而是与沐卉两个人走在前面。

“没关系吗?”莼兮看着沐卉问了一句。

沐卉摇摇头:“奴婢没事,曹大人并没有对奴婢真的动手。竟是奴婢打他来着。”

莼兮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沐卉心头一酸,仍旧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的,既然决定好了的,就不会改变。更何况,拂儿要出嫁了,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丫头现在看上去虽然成熟懂事了不少,可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但愿以后在纳兰公子身边,可以被好好的照顾。”

莼兮看着她,怜惜的说:“如果想哭,就哭出来。没有必要因为别人而忍着,在我面前,你也可以是个孩子。”

听到莼兮的话,沐卉再也没有绷住,眼里刷的掉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擦。

“如果你哪一天改变了主意,告诉我。”莼兮安慰道。

“不会的。”沐卉摇摇头:“那一天太遥不可及了,所以奴婢也应该等不了那一天了。何况,人的心是会变的,即便真到了那一天,又怎么能够保证他的心还如现在一样呢?不过是我们没有缘分罢了,选择了要放下,又怎么能够再奢望什么呢。”

这话听得莼兮鼻尖一酸,刚才因为拂儿的喜事而高兴的心,忽然已经跌落了谷底。她深深的叹着,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的想法呢,如果不去想那么多,依着自己的心去做了,结果完全不一样的啊。何必,为了心中的执念而耿耿于怀,甚至是放弃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呢?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你就不怕,永远留在这里,再出不去了吗?”莼兮又问。这高墙之中,隔绝着外面的一切。外面的自由,任谁都是向往的吧。只要踏入了这里,谁又能够不羡慕外面的自在呢?

沐卉道:“娘娘又怎知,出了这道宫墙,外面会不会有另一个金丝牢笼呢?相比之下,这里有娘娘在,那奴婢又怎么会怕呢。从小跟在娘娘身边,如能相守到老,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苏嬷嬷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莼兮无话可说,她知道此刻沐卉抬出苏茉儿做比喻,就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苏茉儿从小跟着昭圣太皇太后,从草原到紫禁城中,她们彼此陪伴了一辈子。难道沐卉,也要这样陪着自己吗?可是莼兮知道,她没有更好的理由去劝说沐卉,那个心结恐怕永远也无法打开。

两个月后,拂儿风风光光的出嫁了。送拂儿出宫,看着她嫁给了自己心爱的人,莼兮的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但愿,他们两个可以真的很幸福,可以潇洒自在的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乾清宫外,曹子清落寞的走过长街,身旁总是有人在跟他搭讪,他却是充耳不闻。

直到,他听见有个声音在叫他,在喊着他,就像是在叫醒一头沉睡的狮子一样。

“曹大人就甘心这样放弃所爱了吗?难道你从不怀疑,这场爱情的角逐里,自己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吗?从认识她以来,厌烦她的吵嚷,厌烦她的行为。到后来一点一点的喜欢,甚至是爱上了她。这一切,就像是戏里演的一样,那样的理所当然,却又充满了不可思议。”

“爱一个人,就要用全部的真心,而你的用心却花在了她那样一个绝情的人身上,并不值得。”

“不。”曹子清捂着耳朵大吼:“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也并不是真的绝情,她只是不舍得主子伤心而已。”

“这样的话,曹大人是在安慰自己呢,还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借口呢?一生中,曹大人都顺风顺水,这应该是曹大人遇见的第一个难题,第一个阻碍吧。难道曹大人,就从没有想过,只要除掉阻碍,就可以得偿所愿了吗?”

“胡说,休要蛊惑我。”曹子清大吼一声,转身飞快的跑走。

他的身后,走出一个身影,笑出了声来:“真的是我在蛊惑你吗?还是,这原本就是心中所想呢?只要遵从本心,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

人心是最难以揣测的,可只要懂得利用人心,什么人不可以为己所用呢?

章节目录 第47章 画扇 翊坤宫的正殿里,英儿正在为莼兮挑选今日出席盛宴的服饰,沐卉从外面进来,见莼兮不紧不慢的在打扮着自己,连忙上前帮忙,也催促英儿道:“快一些,今日去的晚了,怕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莼兮坐在镜子前,往指甲上戴掐丝护甲,不停的在眼前晃着,又伸到沐卉眼前:“这一对儿如何?”

“就它了吧。”沐卉也没有细看,随口就说:“今日的宴会,可是宴请的琉球的使臣,作为东道主,咱们去晚了不合适吧。”

“怕什么。”莼兮嘴角一扬:“琉球是咱们大清的附属国,既然是依附大清,又何须咱们事事迁就。更何况,宴会之上,有皇贵妃做主,咱们早一点儿晚一点儿也碍不着什么事儿。说不定,皇贵妃现在也没期待咱们去呢。”

沐卉低声嘀咕道:“说起来,自从皇贵妃拿回了后宫大权,整顿了风气,事事管的更严了。若娘娘今日去晚了,怕是要受她的责骂了。”

莼兮并不以为意:“责骂?她想怎么骂随便好了,咱们又听不见。我最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想着有使臣进京,总是要铺张款待。朝中有人陪着就是了,出使他国,隔着这么老远的,干嘛非要带上女眷,让咱们也陪着。”

沐卉道:“娘娘,就别说了。赶紧走吧。”沐卉从英儿手中接过一件宝蓝色的偏襟袷衣,为莼兮穿戴整齐,正扶着她往外走,莼兮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转身回去,从妆台上的一只小匣子里,取出一对景泰蓝护甲,然后换上自己手上的,举在眼前笑道:“这样才配这身衣裳。”

沐卉无奈的看着她,跑过去扶着她外面走。

“听说,前段时间皇上让举荐朝中清廉的官员,里头有张鹏融?”刚坐上小辇,莼兮又看着沐卉问。

沐卉点头笑着说:“没错,朝臣举荐了七个人,张大人就是其中之一。想必现在已经接到回京任命的圣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想来他已经外任了好几年了。”莼兮想起最后见到张鹏融,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已有四载。”沐卉回忆道:“张大人在任苏州知府的这四年,听说政绩卓越,很受百姓爱戴。看来皇上和娘娘当年认识他,提拔他,倒是看得很准呢。”

莼兮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为人真诚,又不像朝中很多人一样滥权。知道皇上是谁以后,也从不巴结,的确是个好人。朝中有他在,怕是又要闹出一些风波了,但愿他回京以后,仕途平坦,不忘初心才好。”

“娘娘安心,张大人必定会如娘娘所言的。”沐卉笑道。

两个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盛宴的地方。下了小辇,刚进门就看见佟若飞身边的怜雪正在斥责董心蕊身边的一个宫女。听上去,应该是在责怪她不守规矩,任由主子胡来,耽误了盛宴的时辰。

莼兮微笑着从她们身边走过,沐卉看了她们一眼,在莼兮耳边小声说:“自从皇贵妃重新掌权,这怜雪姑姑比以往更嚣张了。”

“嚣张吧,如今她一人独掌大权,自然是要嚣张的。倒是她们自己忘记了,大权是怎么拿回来的。”莼兮不以为意,信步往热闹的地方走。

沐卉捂嘴一笑:“也对,若不是因为上次八阿哥病了,皇上责怪惠妃娘娘没能好好照顾孩子,又想着她与荣妃共同料理后宫事,没能把几位阿哥照顾好,便让皇贵妃掌权理事,也让几位娘娘们多费心照顾孩子们。正因如此,连云贵妃娘娘之前的协理六宫之权都没有了,都是为了让她安心照顾十阿哥来着。”

莼兮深吸一口气:“这权在谁的手里重要吗?表面风光,暗地里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若是皇上让本宫掌权,本宫必然不要。”

“为什么啊?”沐卉不解的问。

“要来做什么?费心费力,办的大多是别人的事儿。若是让人尊重、讨好,有了皇上的宠爱,能在皇上身边说上话,不是比那个只拿着大权的人,要好很多吗?正是因为太多人在乎这个权,才会迷失了本心。本宫可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若有那样的一天,怕是翊坤宫要成冷宫了。”莼兮太知道玄烨心中喜欢的究竟是怎样的人,得权而不滥用,得宠而不恃骄,想比之下,莼兮更愿意是第二种,而非两者兼得。一个人得到的太多,失去的也就更多。

沐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抬头,两个人已经进了厅里。

“宜妃来得晚了一些,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吗?”莼兮刚见了礼,就听见佟若飞的声音。当着外宾,本不愿出言刁难,可见莼兮那副高傲的模样,实在难以容忍。

莼兮不咸不淡的回答说:“特意为皇上准备了奶茶,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佟若飞轻哼一声,后宫里谁不知道这个时辰玄烨都喜欢喝一碗奶茶,这是每天的习惯。近来,御膳房不再准备,都是由翊坤宫做好了再送过去的。这会儿,莼兮这样自然的说出来,无疑又是给了在场所有人一记耳光,佟若飞也没有再刁难的理由。

而琉球的几位女眷从未见过莼兮,只是听闻宫中有位及受宠的宜妃,这会儿听见莼兮这样与佟若飞说话,都好奇的看向了莼兮。莼兮不以为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与身边的云月和马佳以晴说说话,眼睛却从未看过台子上正在唱戏的一群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莼兮都觉得疲倦,快要听着戏,睡着了。沐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莼兮睁开眼睛,见台子上依旧在唱戏,似乎是一出武松打虎,周围的人都在拍手叫好,唯独她觉得困意十足。

“哀家也乏了,就不陪你们看戏了。”昭圣太皇太后站起身来,让苏茉儿扶着就要往外走。

佟若飞和太后都争先站起来,说要陪着她回去。

“不必了,你们就在这儿陪着她们吧,这出戏还没完呢,你们也都挺喜欢的。客人们也看得正起劲,你们留下吧。”昭圣又看向莼兮的方向,笑道:“宜妃送哀家回去便是。”

莼兮听见在叫自己,连忙站起身,走到昭圣的身边。

“走吧。”不等再有人说话,昭圣已经拉着莼兮的手往外走。身后,传来一众人的声音:“恭送太皇太后。”

“看来,你与韩姬的喜好大多相同。看个戏,锣鼓震天你都能睡着。反而是下棋这样枯燥无味的事儿,你们一点不觉得乏味,还精于此道。”昭圣说到韩姬,满脸的笑容。

莼兮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不过提起韩姬,莼兮倒是想起了几年前,因为佟若飞想要借韩姬的事情,试探兰馨与她的关系。刁难韩姬,让她登台献唱。那个时候,还真的是一塌糊涂。不过,后来与佟若飞的赌注,一个月后再一次登台,倒是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明明是一个对戏曲毫无兴趣的人,竟然还能够在戏台上有模有样的表演。虽然及不上那些名角儿,倒也比起大多数的唱角儿好得太多。

“每个人喜欢的不一样,专研得自然也就不同。虽然动静皆宜,毕竟琴棋书画才是彼此擅长的。也总有些不喜欢的,不想要去触碰的领域。”莼兮对答如流,也知道昭圣并没有责怪她失礼睡着的事情。

昭圣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自从韩姬有了身子,哀家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着她了,想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吧。今日不知怎么,很想要下棋,你陪哀家下一盘吧。”

陪着昭圣去了慈宁宫,直至黄昏才回到翊坤宫里。夏日的余辉,格外的让人觉得炎热,沐卉立刻让人端了一盆冰进来纳凉,站在莼兮身边为她扇风。

“今日似乎皇贵妃不大高兴呢。”沐卉想起之前佟若飞的模样,似乎自从见到莼兮到场,就很不开心。

莼兮浅笑:“管她做什么,威风了那么久,还真的让人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么?有时候,甩脸子也不是她独有的。”

沐卉掩嘴一笑,也觉得莼兮的话一点没错。若是仗着自己的位分高,就仗势欺人,总是会引起大家的不满。也不知道这位皇贵妃最近是怎么了,一改往日温和贤淑的模样,作风大变雷厉风行了啊。

“娘娘,这是皇上刚刚差人送来的,说是这一次琉球进贡的,选了几样娘娘喜欢的出来,送到娘娘这儿。”英儿捧着一个漆盘进来,打断了她们两个人的谈话。沐卉抬眼一看,上面放置了好几只大小不一做工考究的匣子。

莼兮一一打开,确实都是自己喜欢的,虽然算不上特别的稀罕,但也都精致。其中,莼兮最喜欢的还是一把画扇。扇子的工艺讲究,是用玉石做的,握在手中很是清凉,这炎炎夏日正合用。扇叶上的画也颇有来头,是琉球的一位书画大家亲手绘画,虽然只是画了荷花荷叶,但栩栩如生,一比一画都是精品。

莼兮对这把画扇爱不释手,拿在手上看了又看,还是在沐卉的催促下才去了小厅里用晚膳。

章节目录 第48章 是非 清晨,莼兮刚从梦中苏醒,正穿戴,门外已有动静。

“娘娘,郭贵人带着珺瑶格格和小阿哥过来请安了。”英儿进门,帮着莼兮穿好了鞋袜,又套了一件外衣才又去开了寝殿的大门,让淳吟带着人进来。

“可用了饭了?”莼兮牵着珺瑶问。

“未曾。”珺瑶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淳吟和她怀里的孩子:“弟弟吃了。”

“娘娘,早膳摆好了。”沐卉从东边的厅里过来。

“那好,一块儿吃吧。”莼兮牵着珺瑶往东边走,淳吟也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叫乳娘进来抱着,你也赶紧吃吧。”刚坐下,就见淳吟依旧抱着孩子,莼兮吩咐道。

淳吟点点头,将孩子交给了乳娘,也坐下用饭。

“九阿哥要是醒了,立刻告知本宫。”莼兮又吩咐了沐卉,让她盯着一些屋里还在沉睡中的胤禟。

“这几日你的身子可是好些了?”莼兮看着淳吟关心的问。

淳吟微笑的回答:“已经无碍,前几日只是暑气重,有些头晕,吃了几副药,已经大好了。”

莼兮听了点点头,转头又看珺瑶吃得快,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水,心疼的喊了一声:“快取扇子来扇一扇,这一大早的别汗湿了衣裳。”

“奴婢这就去。”英儿本在一旁侍候,听见莼兮的吩咐,立刻去取了一把扇子,站在珺瑶身边为她扇风。

淳吟看着珺瑶和莼兮,心中一阵刺痛,只觉得自己都不及莼兮这样心细,忽略了女儿。

“最近日头大,这一早已经热成这样了。珺瑶向来怕热,待会儿就让她留在本宫这儿。”莼兮又盛了一碗汤,递给珺瑶。

淳吟端着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说话。

“娘娘,鄂大人过来了。”门外传来小芹子的声音,沐卉走过去,见他正探着脑袋往里面望。

“娘娘说让他在正殿里等一会儿。”沐卉道。

“可是……”小芹子有些为难的说:“鄂大人说他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娘娘。”

沐卉有些不悦,看了看里面其乐融融的场景,实在不忍打搅,对小芹子说:“再急也等等,等娘娘用了早膳再说,一大早的,能有多着急的事儿啊。你回话去吧,别杵在这儿。”

小芹子撇了撇嘴,往回头跑。沐卉才刚站回屋里,见一旁奶娘正抱着小阿哥逗他,正欲上前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吵嚷之声。

“外面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吵?”莼兮听见了动静,停下了给珺瑶喂汤的动作,往外面看了看。

“是鄂大人来了,让奴婢打发了在正殿等着,小芹子怎么办事的,怎么还给闹到这里来了。”沐卉再一次走向门口,见鄂伦岱已经快要闯进来了,伸手就要去拦,却被对方挡开,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地上倒,幸亏小芹子站在旁边拉了她一把。

沐卉直起身子,就要骂人,却听见鄂伦岱对着里面大声喊着:“娘娘,下官有要事求见。”

“进来吧。”莼兮也吃的差不多了,见他都急着闯到了寝殿外了,一定不是小事。

鄂伦岱刚进门,见英儿手中正拿着扇子,指着扇子说:“娘娘小心,那扇子有问题。”

莼兮一听,一转身,顺手拉过珺瑶往旁边一躲。淳吟也闻声站了起来,往边上跑。英儿不明所以,抬手拿着扇子,一脸慌张的不知该扔还是不扔。这时,扇子里突然射出一连串的细针,英儿一看着急的将扇子一扔。

莼兮大骂一声,拉着珺瑶就往后退,鄂伦岱拔刀上前将细针挡开。虽然躲过了这一劫,可是莼兮因为慌忙躲避,脚下一滑跌了一跤,顺带拉着珺瑶也倒下,两个人都崴了脚。

淳吟躲在柱子后面,又随手拿起一张凳子来挡,也幸而躲过。拍着胸口,缓了一缓,跌坐在床榻上。

“娘娘。”身边的人早已经吓傻了,沐卉反应得快一些,立刻冲进来将莼兮扶起来,坐到了正间的宝座上坐下。英儿已经吓得整个人瘫软,跪在地上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珺瑶躲在莼兮怀中,大声哭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摔疼了,还是被吓着了。

“小芹子,赶紧找陆太医过来,快一些。”鄂伦岱朝着门外呆呆站着的人大吼,对方回身立刻往大门外跑,一路上嘴里还不忘嚷着。

“大家有事没有?”鄂伦岱环视了一圈屋里,见地上躺着的画扇,走上前查看,里面的细针已经全部射出。这才又站起身来:“刚才着急要进来,就是为说这把扇子。”

莼兮忍着脚上的疼痛,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把扇子有问题?”

“也是刚知道,是曹子清告诉我的。”鄂伦岱从桌子上取下一根针,研究了一下:“针上没有涂毒,看来这把扇子只是一般的暗器。”

“暗器?”莼兮凝眉:“这不是琉球进贡的贡品吗?怎么会是暗器?”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还需要细查。”鄂伦岱叹息,也松了一口气:“幸好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这画扇做工讲究,发射细针的机关也做的十分隐蔽,在画扇中缝顶尖处,一般人不会触碰,自然不会那么快发现这个。只是看上去,像是有人特意改造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本宫?”莼兮大惊,看着鄂伦岱手中的画扇和细针,只觉得不寒而栗。想着昨天她还拿着它把玩了许久,幸好当时没有触碰到机关,否则细针射出,猝不及防之下她必定躲不过去。

“现在还无法确定,只是事情蹊跷,有这样的可能。”鄂伦岱低沉着声音说:“还好娘娘及时躲过,只是扭伤了脚。”

门外传来小芹子的大喊声,似乎隔着老远就在叫唤,一点一点的近了:“娘娘,太医来了,陆太医来了。”

陆文翰是被小芹子拉着一路疾奔而来,见了莼兮,下跪请安,喘着粗气口齿有些不清:“参……参见……娘……娘……”

“缓一缓,给珺瑶看看。”莼兮的手还在珺瑶的背上不停的轻轻拍打,安抚着。

“格格伤着哪里了?”陆文翰看向莼兮怀里的珺瑶,低头又看见珺瑶缩成一团捂住自己脚,正欲上前,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快救他,救救他……”

淳吟抱着小阿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半跪在陆文翰面前,眼睛通红,满脸的害怕。

莼兮探过头,去看她怀里的婴儿,脸上插着两根细针,却没有听见他的哭声。

陆文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惊恐的抬头说:“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莼兮想要站起来,可是脚上的疼痛却让她不得不重新坐回到宝座上。这个孩子,还不足一岁,难道就这么没了?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发现得晚了,而且小孩子本来比不得大人,这两根针足以致死了。”陆文翰惋惜的说。

莼兮这才想起来,方才一通混乱,只顾着大人,竟然忘记了旁边奶娘怀里还有一个小婴儿。她给沐卉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冲到厅里去看奶娘,立刻大惊失色:“奶娘也断气了,她的身上有好几处都被细针伤着。”

陆文翰也赶紧过去查看,发现奶娘也刚断气不久,有一根针直刺入咽喉,正是这一根致命。也就瞬间的事情,难怪她连呼救都没有过。

淳吟瘫坐在地上,望着怀里已经死去的小阿哥,欲哭无泪。良久,她看向莼兮,哀求道:“姐姐,求求你救救他,他还这么小,他……他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突然之间,失去了心爱的儿子,这样的打击莼兮也曾经经历过,痛不欲生。看着淳吟这个样子,仿佛看到当年自己的孩子死去时一样。他们都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样子,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走路,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

十月怀胎,多么辛苦的等待,又抱着怎样的期望,才生下了他们,可是老天爷却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就这样残忍的带走了他们。

“淳吟,你别这样。”莼兮争扎着起身,却没忍住痛,一下跪在了地上。

“娘娘。”沐卉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拦住。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现在走了,说不定哪一天会换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呢。”莼兮抚着淳吟的脸,小声安慰着。

淳吟看着她,呆呆傻傻的不说话,双手紧紧的抱着孩子,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把小阿哥抱走,带贵人回房歇息,好生劝慰。”莼兮吩咐道,不想她再为眼前的一切给刺激到。

沐卉上前,想从淳吟手中将孩子抱走,反被淳吟一推,跌在地上划伤了手。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不能走,他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在我身边。”淳吟站起身,紧紧抱着孩子,就往外面冲。

“额娘。”一旁的珺瑶已经被淳吟的举动吓到,颤抖的喊着。

淳吟头也没回,像是没听见似得,一股脑的往外跑。

“赶紧跟上去,别又出事。”莼兮吩咐着门外站着的一群人,见他们紧跟着淳吟追出去,才安心了一些。

沐卉爬起来,将莼兮也付回到宝座上坐好。陆太医已经为珺瑶包扎好,又转身为莼兮看脚上的伤。

章节目录 第49章 对错 等陆文翰为莼兮包扎好以后,小太监们也已经进门将奶娘的尸体抬出去。这个时辰,玄烨还没有下朝,应该也还没有听到翊坤宫出了事儿。

莼兮让人把珺瑶抱回她自己房里歇息,又让除了鄂伦岱和沐卉以外的所有人都退出去。

“鄂大人,不妨说说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吧。”莼兮歪在榻上,看着旁边凳子上坐着的鄂伦岱。

鄂伦岱平静的说:“或许,娘娘更应该招曹子清大人过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卉一听,无法理解的嚷道:“关他什么事儿?”

莼兮瞄了沐卉一眼,道:“沐卉,你先听鄂大人把话说完。”

沐卉嘟着嘴,看着鄂伦岱等待着他的下文。

“今天天还没亮,我还没睡醒,就被曹子清派过来的人给打搅,那个人给我带了一句话,只说是娘娘这儿有把精致的玉扇,内藏暗器。”鄂伦岱如实说道:“当时我也没有来得及细想,宫里的门禁一过,就立刻赶了过来。”

莼兮问道:“既然曹子清知道画扇有问题,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这个问题,娘娘不该问我,而是他。”鄂伦岱道:“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当中发生了什么,或许娘娘知道的比我更多。”

莼兮转身对着沐卉道:“立刻让人去把曹子清叫来,尽量先不要惊动皇上。”见沐卉出去,又对鄂伦岱说:“还劳烦鄂大人多费心,有什么线索立刻通知本宫。”

鄂伦岱起身,应承下来后也随着沐卉出去了。

莼兮一个人静坐在榻上,思考着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人为?或者,它就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画扇很精致,这确实是莼兮会喜欢的东西。如果只是一把单纯的扇子,或许莼兮并不会放在眼里,但扇子上的画,却很值得莼兮研究。若是有人刻意而为,也并不难。如鄂伦岱所言,画扇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画扇是贡品,在进贡的礼单之中,这画扇是从琉球千里送来,上面的画也是真迹并非伪造的。这样一来,很可能它在创作中就已经被打造成了暗器,只是琉球的使者并不知情,所以才敢把这样的东西送往大清皇宫。第二,画扇在送进宫的过程中,或者在送到莼兮的手里之前,被人取走做了手脚。莼兮喜欢画画,欣赏各种名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玄烨也时常得到一些名家名品送到翊坤宫与她一起鉴赏。而这画扇上的画,是上乘佳作,作为贡品礼单会送到乾清宫给玄烨过目,玄烨得知里面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定会送到莼兮的手中。而莼兮,一定很喜欢这把画扇,甚至是爱不释手,会时常拿在手中把玩。这样一来,总有触碰到机关的时候,那时便是莼兮的死期,甚至是殃及池鱼。就像,今天这样,害死了小阿哥和奶娘。

相比较之下,第二种可能性,更能站得住脚。

只是,这件事情,曹子清怎么会知道?还不亲自说明,而是找一个不明原因的鄂伦岱。如果鄂伦岱并没有向着莼兮,或者他没有考虑到里面真的有危险,来晚了甚至不来,那么莼兮将毫不知情的死去。

夏日炎炎,这把扇子的用途太大,一定时时拿在手里,或者在身边的人手里。那么这一天,也就不会太远。

思及此,莼兮只觉得一阵寒栗。明明是个让人心烦意乱的闷热天,偏偏让人感觉从头凉到脚。不知道淳吟跑出去以后,现在有没有找到。失去了孩子,她该怎么承受得住呢。以往,自己身边还有玄烨做伴,日日守在她的身边。如今,自己又受了伤,连珺瑶都无法时时陪着,她该怎么办?

沐卉带着曹子清进来的时候,莼兮看着他很是吃惊。此刻的曹子清完全不是以往自己所见到的那个人,他的衣服满是褶皱,连腰带上的配饰快要掉了都没有发现,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一见到莼兮就跪下请罪。

“臣有罪。”曹子清跪在莼兮面前,说话已是有气无力。

莼兮看着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等待着他自己先开口。心里有一丝不安,却不敢往下想。

沐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路上她没敢问,曹子清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刚进门就请罪,这让沐卉完全无法理解。她蹲下身子,看着曹子清,轻声问他:“你何罪之有?”

曹子清看着沐卉,眼里满是悲伤,他想要开口,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任何话来。沐卉看着她这样,悲上心头,不知不觉的流下泪来。她喃喃道:“你做了什么?”

曹子清仍旧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沐卉急了,拉着他的领子大声吼道:“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沐卉。”莼兮呵斥沐卉一声,让她收拾好情绪一边坐着。沐卉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做到一边的凳子上,眼睛却仍然盯着曹子清。

莼兮看着曹子清,目光如炬,冷着一张脸说:“你不说,不如听听本宫的猜想。”

曹子清抬头,看了莼兮一眼,再重新低下头。

莼兮冷冷的说:“是你在扇子上做了手脚,可是你后悔了,又不敢亲自过来告诉我们。或者,你内心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通知我们,救本宫一命。所以,你找人去了鄂伦岱的府上,怕他不相信,你直接让传话的人坦言,说这话是你带过去的。如果鄂伦岱进宫通知我们,你可心安。如果他没有进宫,你也只当是本宫不走运,命该如此。对么?”

曹子清欲言又止,一行眼泪从脸颊上划过,只当是默认了。沐卉再也坐不住,从凳子上跳起来,抓住曹子清的衣领,一阵捶打。哭着骂着,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莼兮闭上眼,在心里叹息。她不知道曹子清究竟是怎么走上了这样的路,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来对付自己。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曹子清是一个好人。打小就跟在玄烨的身边,他也一直颇受玄烨的宠幸。可现在,却背着玄烨,背着所有人,暗中设局想要害人。

还算他有点良知,知道悬崖勒马。却仍旧没能阻止一场悲剧,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奶娘,一个幼小的婴儿。

沐卉打得累了,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爱上的男人,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几乎是用掉了所有的力气,沐卉的声音已经快要让人听不见了。

曹子清心疼的看着她,抿了抿嘴,痛苦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却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沐卉的脸上。这几年的情,在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如烟飘散。沐卉痛哭失声,脑子里乱哄哄的,往日两个人相处的每时每刻都在脑海里浮现,越是想起越是痛苦。

“你是为了沐卉才这样做的吧。”答案并不难猜,曹子清也没有刻意隐瞒,更没有其他的理由去背叛。自从纳兰容若与兰馨的婚事定下来以后,他们几个的每一次见面都很诡异。曹子清变了,变得如以往一样的让人冷漠不敢靠近。沐卉也渐渐觉得,这或许是彼此解脱的办法,所以没有多想。可莼兮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心里清楚,爱而不得是一种痛,她更是知道曹子清对沐卉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而且,越来越浓厚,越来越控制不住。直到今天,完全的爆发出来,却是害人害己。

“我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何非要将她留在身边。”久久不语的曹子清呢喃着,他抬眼看着莼兮,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难题无法解开。

莼兮无奈的看着他:“在你的心里,是本宫阻碍了你与沐卉的幸福,所以才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本宫么?”

曹子清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没能明白莼兮这话的意思。

“在你的心里,本宫是阻挠了你们两个在一起的元凶。”莼兮继续说:“你觉得,本宫可以让纳兰容若和拂儿幸福的在一起,却不允许你和沐卉在一起。如果这个阻挠的人死了,你与沐卉就有可能了?”

没听见曹子清的回答,可一边的沐卉却大吼道:“不可能,若娘娘死了,沐卉必不独活。”

听到沐卉这样的话,曹子清大惊失色,拉过沐卉的手,轻吼一声:“在你的眼里,她真的这样重要吗?”

“如果,今天换做是皇上,他有什么闪失,你又该如何?”沐卉看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曹子清黯然吐出四个字:“以死谢罪。”

“娘娘对于沐卉而言,正如皇上于你是一样的。”沐卉哭道:“我们都是从小相伴,一起长大。娘娘从未亏待过我,而皇上对你也如此信任。而你,却辜负了他的信任。你明知道,娘娘的生死,在皇上和我的眼里有多重要,你却还想着要伤害她。”

曹子清沉默了,他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正是因为明白了,才会让鄂伦岱赶来阻止。并不是因为他心存侥幸,而是因为他不敢面对。就像现在这样,面对沐卉的指责,他无力承受却不得不承受。当时的迷惑,已经铸成大错。

章节目录 第50章 爱而不得 “你误会了。”沐卉痛苦的说:“不答应你,并不是因为娘娘舍不得我。”

曹子清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邪念,会被人利用,完全是以为错在莼兮,他低吼:“如果不是娘娘的阻挠,那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沐卉看着他,失望而落寞:“因为,你早已有了家世。”

曹子清愣住:“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啊,更何况,我家中只有一妻一妾而已。对于她们,我只是奉父母之命,所以才……”曹子清看着沐卉,不可置信的问:“难道,你就因为我已经娶妻生子,所以才……”

“对。”沐卉斩钉截铁的说:“正是因为我们在相遇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了家世。当初,为了娘娘和皇上的幸福,我愿意靠近你接近你,却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你。更不曾奢望,你会对我生情。原本,我觉得我们可以就此下去,伴着彼此的喜欢,就这样相处也很好。能在宫里遇到一个知暖知热的知心人,真的很好。可我没有想过,你会生出要娶我的念头,而且还有势在必得的架势。”

“为什么?”曹子清不能理解:“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以前我们很好,以后你进了我曹家的大门,同样也会很好。”

“那不一样了。”沐卉失落的说:“如果我嫁到你家,我是什么?妾么?而我沐卉,不愿为妾。我宁愿终生留在这冰冷的宫墙中,也不愿意成为他人的妾。”

曹子清惊愕,他想过很多种理由,却从不知道,原因竟然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的让人难以置信。

“原本,娘娘曾答应我,如果我答应嫁给你,真的想要与你在一起,一定会风风光光的把我嫁出去。”沐卉的脑子里浮现出拂儿出嫁的场景,大概也就是那样的吧,备受瞩目的婚礼。她凄凉一笑:“我不愿为妾,娘娘会让皇上下旨,让我与你夫人成为平妻。更是说,为了不让我受委屈,让你立誓休妻也行。是我自己不愿,不愿这样做。又与娘娘有何干系,竟让你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害娘娘。”

曹子清整个人都懵了,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竟然错得这样离谱。原来,莼兮并没有阻挠,甚至还想要极力撮合。他看着莼兮,眼里满满都是愧疚,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好蠢,怎么就受人蛊惑,做出这样的事情。

沐卉又道:“从小,我就生活在妻妾成群的家庭里。我的母亲,就是一个妾,是我父亲一时兴起娶回家的。一开始,她很受宠,可时间一长,我母亲就被遗忘了。在与姨娘们的争宠里,她以失败告终,最后郁郁而终。而我,成为了姨娘们的眼中钉,所以他们找了借口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而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与我一样可怜的娘娘。”

曹子清也曾一同到过盛京,见识过肖梦的厉害。他可以想象,在这个两个女人小时候,过了怎样一段生活。沐卉从小失去了母亲,在困境中又遇见了同样困苦的莼兮。她们相依为命,与肖梦争来斗去,为的是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如今,莼兮入了宫,颇受圣宠,玄烨对她是真正的爱护,自当算是逃离了苦难。可深宫中的争斗,比起以往更是困难。沐卉当然不愿意留下莼兮一人,孤独的奋斗。最重要的,是她小时候的过往,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曹子清似乎明白了,一开始就错了。相识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结发之妻,他不可能休妻,也无法给沐卉一个恩爱白头,双宿双飞的承诺。这一场爱情里,早已经注定了结局。沐卉的心结不解,那就永远没有可能。

曹子清对着莼兮叩头,一直到额头都磕出血来了,也没有停下。

莼兮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是什么,让你决心这样做?”

曹子清坦然道:“是敬嫔,她曾找过我。”

莼兮立刻明白,果然又是佟若飞在背后捣鬼。之前派人刺杀,如今又让王恬如蛊惑曹子清杀人。莫不是,佟若飞没了法子,只能直接下狠手?这样的想法,瞬间被莼兮否定。佟若飞原本就是一个善用计谋的人,谁又能说她棋下的不好,这操纵人心的本事,倒是无人能及。

善于用他人的弱点,可是她的强项,只是莼兮到现在仍然不明白佟若飞安排这一场又一场的暗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曹子清哭红了双眼,嚷着要去玄烨面前请罪,却被沐卉拦着。

沐卉跪在莼兮面前,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哀求道:“娘娘,此事是因为奴婢而起,若要论责,还请惩罚奴婢吧。”

曹子清一听沐卉想要为自己担责,急忙说:“不,娘娘,此事与沐卉无关,全是子清一人所为。”

莼兮瞥了他们一眼,对着沐卉道:“你刚才还说,若是本宫死了,你便是要随本宫而去的。如今,本宫还活的好好的,你又怎能轻易让自己身处险境?”

沐卉结舌,想要说点什么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莼兮又对着曹子清道:“以往觉得曹大人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也是一个明白事理,什么事情都看得明白,分得清楚的人。今后,怕是不能这样认为了。虽然在爱情面前,大多数的人都会迷茫。可曹大人不应该连最基本的大是大非,君臣之道,全都分不清,做不到。不管是何种误会,曹大人都应该先弄清楚,也看清楚自己的内心。若曹大人本性如此,不管今日情况如何,本宫都会将曹大人押到皇上面前问罪。可是,本宫知道,今日所为只是你一时的冲动。只是,今日死的是我的亲侄儿,本宫没有理由要放过你。”

“臣罪该万死,不求娘娘谅解。”曹子清叩头,心中悔恨万分。他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明知道被他人利用,却还是照样听吩咐去做。从不知,一个人的心肮脏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莼兮苍白一笑,又看了沐卉一眼。她知道此刻沐卉很想要求情,可是因为自己刚刚那一番话,又不敢求情。毕竟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死的可是皇子。只要抖露出去,曹子清必死无疑。若曹子清真的死了,沐卉即便是活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沐卉从小跟在自己身边,自从额娘去世,她们两个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入宫的这些年,她们彼此信任,才能够在这深宫后院之中,过得很好。玄烨的宠爱,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被别人羡慕的同时,也被人忌恨。而这样的生活,是她自己选择的,而沐卉却甘愿陪伴。

莼兮一直很想要沐卉能够有一段长久美满的爱情,即便如拂儿那样嫁出宫去,有自己心爱男子的宠爱,这一生也足矣。可偏偏她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一个早有家室,且共同孕育了子嗣的男人。不论沐卉以何种身份嫁过去,都避免不了争风吃醋,凄苦一生。有的时候,妻不如妾,可更多的时候,妾也不如外面的风花雪月。

沐卉心中早已经有一道伤口,她自小便看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想自己深陷其中。可是,这份爱情,却是要让她不得不面临这样的生活。所以沐卉宁愿抛弃,宁愿割舍,宁愿常伴莼兮左右。

以前,曹子清不明白,所以才铸成大错。如今,他明白了,那么自己又该怎样决断,才能够让所有人的伤害,减到最小呢。

“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有些事情,并不是要处置了,取了你的命,就可以解决的。本宫不希望你再出事,惹得沐卉和皇上都不高兴。这事儿,你自己处理吧。不必同皇上说了,本宫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本宫也没有证据,只要你自己不认罪,没有人会往你身上扣罪名。”莼兮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花了多大的力气,今天这一场闹剧,从清晨就开始,这会儿到了正午,也该平息了。

曹子清愣愣的看了莼兮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听命叩头离开了。

这个世上,最无法忍受的是生不如死。而曹子清将怀着愧疚度过余生。他今日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家族的名声,可是他的良心也怎么也过不去。

曹子清明白,莼兮不再想要见到他,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与沐卉将再也无法见面。这样的结果,才是让他最难以承受的。

走在长街上,曹子清伸手摸着自己的心口,真的很疼,就像撕裂了一样的疼,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减轻这样的疼痛,让自己好过一点。

沐卉在莼兮身边跪了很久,两个人也沉默了很久。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沐卉知道莼兮这样的决定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她该怎么跟淳吟交代?这下子,怕是无法交代了吧。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从小长大,亲如姐妹的丫鬟。到最后,莼兮选择了后者。那么她将面对的,是淳吟的怒吼,是她的不甘,是她的痛恨,还是她的谅解。

莼兮不敢去细想,她听着小芹子回来汇报,说淳吟已经找回来了,可是她却依旧抱着小阿哥的尸身不肯放手。

章节目录 第51章 疑心再起 几天后,曹子清的父亲在江宁任上病故,曹子清借此机会向玄烨请旨,前往江宁料理父亲的身后事。自此,曹子清离开了紫禁城,再没有回来过。

玄烨让人彻查画扇暗器一事,却终究是一无所获。曹子清将所有的线索早已经斩断,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此事,日子一久也就只能够不了了之了。

只可惜淳吟所生的小阿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直到小阿哥下葬的那一日,淳吟仍旧没有从悲痛中醒过来。似乎,儿子还在她的身边一样,她从未觉得这个可怜的孩子,离开了自己。

她成日里恍恍惚惚,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太医来看过,也都束手无策。药喝了,也无济于事。只说,这是心病,还需心药来医。

莼兮只能看着,就这样看着,劝着,却无法说出真相。人都是自私的,在面临两难的选择之中,她只能选择一个合适的,最有利的。莼兮不知道淳吟对事情的真相知道多少,但愿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只当这是一场意外。即便是怨恨她,也总要好过折磨自己的身子。

“娘娘,进屋吧,外面炎热,站久了不合适。”沐卉心中也痛,她心中的愧疚并不比莼兮少。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能为淳吟做。

“娘娘想就这么算了吗?”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还是没能够忍住问出了口。

莼兮看着廊檐下的淳吟,正痴痴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莼兮转身进了寝殿,她对沐卉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做的事,总是计划周密,咱们想要拿到错处,并不容易。这位佟皇贵妃,可不是僖嫔,那样好糊弄。自从当年被本宫和姐姐在她面前摆了一道,她对身边的人更是戒备得很。咱们安插不了人到她的身边,想要扳倒她又谈何容易。”

“可如今她已经对娘娘连续两次下了杀手,若不是娘娘命大,又怎会……”沐卉哽咽了,没敢再说下去。

莼兮却笑了:“你觉得她的本意是想要杀本宫吗?”

沐卉皱眉:“难道不是么?”

莼兮摇头:“当然不是,她若是想要杀了本宫,何必用这样的方式。何况,她杀了本宫,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祸端。本宫一死,皇上必定彻查,再滴水不漏的计划,也总是会被找到破绽。本宫死了,她或许就是身败名裂,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她那样的人,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而来对付别人。她真的想要本宫的命,自然会用更加周全的法子。”

“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沐卉不解的问。

“惠妃背叛了她,你觉得她会怎么对待惠妃呢?”莼兮不答反问。

沐卉思索了一下,回想起佟若飞对纳喇艳慧的态度,不明所以的说:“只是不满,有机会便刁难她一二,却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啊。”

“如此,你便可以想象,她多么能忍。”莼兮笑道:“她能忍,必然不会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来对付我。漫漫人生路,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她会像猫抓老鼠一样,一点一点把我们玩儿死。”

“这么说来,她这两次的行为,是另有深意?”沐卉大惊失色,虽然心中不愿相信,却又似乎已不得不信。

“怕只怕,今日目的是奔着淳吟而来。”莼兮叹道。

如莼兮所预料的一样,对于孩子的死,淳吟果然是怪罪在莼兮的头上。这是莼兮怎么也挣脱不了的事实,小阿哥确实是在自己的寝殿中被害。

因为淳吟的恼怒,整个翊坤宫都没能安宁。成日里,莼兮都能够听见淳吟怒骂的声音。她无法入睡,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因为淳吟骂得实在太过难听。

玄烨见淳吟如此放不下,想着要将她迁出翊坤宫,另置别处。只是莼兮不放心,也不想淳吟在丧子之痛后,还没有人照顾。很长的时间,莼兮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稍有好一些也顶多睡一两个时辰,便再也无眠。大多数的时候,为了让莼兮能够舒适一些,玄烨都是抱着莼兮,在乾清宫入睡。亲自看着她睡熟了,才又起身去处理要务。

不知是淳吟闹够了,还是她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些,时间一久,她也就没那么大的阵仗。虽然看见莼兮的时候,还是怒目相对,但比起以往已经好得太多。

而那以后,莼兮的睡眠也渐渐好转,玄烨也才跟着安心了一些。

等所有的事情平静以后,莼兮才又开始慢慢的梳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到此,她几乎确定了佟若飞的目的,就是想要看见莼兮和淳吟姐妹反目。

莼兮想起了当日南苑的营帐中,她遇刺的种种细节。如今想来,她倒是漏掉了一个最关键的事情。

如若那次的刺杀,佟若飞的目的,就是促成纳兰容若与拂儿的婚事,而令曹子清妒恨,有机可乘。利用曹子清的手,来谋害莼兮的话。那么,佟若飞又是怎样顺利的让事情都根据自己的计划来行动的。

到目前看来,佟若飞的目的似乎都已经达到了。既然计划得滴水不漏,又能够如此顺利的进行,那么最关键的,到底是什么?

从玄烨的口中得知,遇刺的那一日之所以会让纳兰容若到她的营帐前守护,完全是因为梁九功的提醒。原本,玄烨是想要派别的侍卫过去的。是梁九功提出,曾经纳兰容若也奉命守护过翊坤宫,又与莼兮她们几个人熟悉,自然更能确保万全。

“看来,连皇上身边都有她的人。”莼兮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沐卉。

沐卉疑惑道:“可是梁公公是打小就在皇上跟前的,备受信任。皇贵妃又是用怎样的办法,让梁公公为她办事的呢。”

“每个人都总是有弱点的,想必梁公公的弱点早已经被她拿捏清楚。她又善于利用别人的弱点,想要控制一个人,也不算难。”莼兮想起了曹子清,他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梁公公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又颇得皇上信任,这样的人,总是有人会巴结。同样,也因为身在高位,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难道,他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不怕被发现吗?”沐卉忿然。

莼兮浅笑,只说了三个字:“灯下黑。”

沐卉明白过来,讥讽道:“看来,这位梁公公,正是因为在皇上的身边,才敢做些糊涂的事。能够让皇贵妃抓住把柄,并且加以利用的弱点,看来这糊涂事,不少也不小。”

莼兮却因为她这样一说,想起一事来,她拉着沐卉小声的说:“若真的是灯下黑,若连皇上身边的人都已经被她收买,那么本宫的翊坤宫里,又该有多少?”

沐卉一听,惊恐万分。自从顾问行当上了敬事房的总管,又选择了一批精心挑选的宫女太监换入翊坤宫,莼兮一直没有再怀疑过自己宫里的人。如今,细思极恐,能让佟若飞这样顺利的达到目的,那么翊坤宫里必然有内应。

莼兮又想起那日清晨,在鄂伦岱到来的时候,当他说出画扇中有暗器以后,这暗器果然就全射出来了。当时他们都觉得只是英儿被吓坏了,无意中触碰到了机关,才会导致那一场悲剧。

可现在想来,却并没有那样多的意外。大多数的意外,都是人为的,那一天恐怕也不能例外。

如果梁九功真的已经被佟若飞收买,那么英儿也很有可能已经被佟若飞收买。自从拂儿下嫁,英儿便完全代替了拂儿。所做的,虽不及拂儿之前的多,也不及拂儿一样受到莼兮的重任。但莼兮对她也还算信任,也从未怀疑过她。

如今,却觉得她可疑了起来。

“那一日,娘娘说小格格怕热让取了扇子过来,原本奴婢是想要去的,可是被英儿抢先一步。”沐卉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明明匣子里有不少的扇子,为何她偏偏就拿出了那一把画扇。”

“万一,是她瞧着那把画扇精致,又是本宫喜爱的呢?”莼兮反问。

沐卉摇摇头:“不对啊,既然知道是娘娘的心爱之物,又怎会在那样的场合取出。毕竟同在一桌吃饭的还有珺瑶格格,格格毕竟还小,难免动作不知轻重。若是撒了汤汤水水,把那画扇给弄脏了,英儿怕也担不起责。当初会选择让她进殿伺候,接替拂儿的位置,也正是因为她明白事理,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做不得。她又怎能因为画扇离得近,或者画扇精致,而取出画扇给小格格扇风呢。”

莼兮冷哼:“如此说来,英儿是早有预谋的咯?”

沐卉点点点:“若非如此,画扇中的机关怎么会那样容易就被触碰,且是在刚刚知道画扇是暗器的时候。”

那天的英儿,的确是奇怪得很,明明知道画扇有问题,直接扔地上,或者扔得更远一些不是更好。为什么那么凑巧,触碰了机关。又那么巧,机关中的细针,杀死了奶娘和她怀中的小阿哥。

在很多巧合面前,所有的事情也都不是巧合了。

“娘娘,不论英儿是否为人收买,此人都不可留啊。”沐卉提醒道。

莼兮抬眸,问道:“她现在在何处?”

“因为小阿哥的死,多多少少与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已经不能留在内殿侍候,而是打发了在外面做事。”沐卉回答道。

“那好,你便将她带去给顾问行,再让顾问行挑几个合适的人过来。”莼兮吩咐道:“这个英儿,既然不能留,也不能就这么死了。让顾问行找个理由,处理得妥当一些。”

沐卉正欲出去办事,又被莼兮拦住:“你等等,本宫亲自过去一趟。”

沐卉不明白莼兮想要做什么,只得让英儿陪着,随莼兮一同前往敬事房找顾问行。

章节目录 第52章 蜜意 去往敬事房的路,并不远。一路上,莼兮与沐卉说说笑笑,丝毫不理会一旁的英儿。这使得英儿,一时间惶恐无比。突然之间将她叫出来,本已经让她心中不安,此刻看着莼兮和沐卉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沐卉,你说一颗棋子,若是没用了,会怎么样呢?”莼兮突然的问话,虽然脸上笑盈盈的,却让英儿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棋子,或许她们只是在说一盘棋而已。尽管英儿很想要这样安慰自己,却总是没办法让自己心安一些。自从上一次她触碰了机关,把小阿哥害死,她的心就一直悬着。不知是她被忽略了,还是从未被人疑心过。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却只是从内殿中被赶了出来。

沐卉意味深长的看了英儿一眼,回身对着莼兮道:“既然是没有用了的,自然是弃子,既然已经被弃,怕是没有活路了。”

本能的,英儿很想要逃走,却又不知该逃往何处。突然,她跪下身子,对着莼兮叩头:“娘娘恕罪。”

莼兮并没有让小辇停下,只是让人押着英儿继续往前走。隐隐约约的,似乎听见身后英儿哭哭啼啼的在说些什么。不必细听,已经能够知道,她在认罪。

没想到,竟然这样容易就让她开口说了真话。只是为时已晚,留着她在身边,也毫无用处了。

“娘娘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是有要紧的事,差人过来说一声,奴才必定办得妥妥当当的。”顾问行见了莼兮,很是热情的将她请到屋里坐。

沐卉同他说明了缘由,顾问行立刻让人押了英儿下去,又回身对莼兮道:“娘娘放心,过两日,这丫头便不会出现在宫中。”

“此时处理妥当一些,也不必叫人知晓。若真有人问起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切勿让人探听到实情。”沐卉又谨慎的说:“如今,不可打草惊蛇。”

“奴才省得。”顾问行应下。

沐卉又说起,莼兮要亲自挑人的事儿。顾问行立刻说道:“倒是有几个好的,年初才刚入宫,不过半年。经过*,倒也听话乖巧。奴才领过来让娘娘瞧一瞧。”

顾问行叫了七八个宫女进门,站成一排让莼兮选。莼兮瞧着她们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容姣好,行礼说话也都大方。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莼兮让沐卉把离得最远,长得最俊俏的那一个叫到跟前,柔声问她。

“奴婢侯佳蜜意,年十三。”蜜意的声音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听上去甜甜的,很好听。莼兮满意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可曾听说过本宫?”莼兮又问。

蜜意点点头,却不敢直视莼兮,低头只是说:“听嬷嬷们提起过,说娘娘是皇上的宠妃。”

“那你知道什么是宠妃么?”莼兮笑着追问。

蜜意似懂非懂,点头又摇头,小声的说:“皇上最喜欢的。”

这话逗得莼兮一乐,忍不住又逗她:“那你将来可想要做这样的?”

蜜意这下可吓坏了,跪在地上哭嚷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求皇上喜欢。”

莼兮给沐卉递了个眼色,沐卉立刻上前将蜜儿扶了起来,小声安慰道:“你别怕,娘娘不会责骂你的,只是顽笑而已。”

蜜意这才缓了一缓,不再掉眼泪,却还是有些胆怯。

一旁的顾问行上前一步,恭敬的说:“娘娘,这侯佳蜜意是这几个人当中最伶俐,性子也最纯粹的一个,只是胆子稍微小一些。入宫虽然才半年,可做事从不马虎,且为人和善,与一众姐妹都和睦。她算是今年入宫的宫女中家世最好的一个,却也从不欺人。她家世绝对清白,娘娘可放心。”

“既然是个好苗子,那本宫自当好好雕琢。”莼兮看着蜜意,觉得她有些像当初的兰馨,却又像拂儿。

蜜意,是个好名字。浓情蜜意,倒是与她和玄烨的感情很相配。看着这小姑娘额动作型态,说话的口吻,深得莼兮喜爱。

“若你不求皇上喜欢,可想求本宫的喜欢?”莼兮拉着她的手问她。

蜜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莼兮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便随本宫去翊坤宫吧。”莼兮笑着说。

顾问行立刻明白的说:“还不快叩谢娘娘的恩典。”

蜜意正欲跪下谢恩,却被莼兮拉了起来:“走吧。”

回到翊坤宫,沐卉带着蜜意四处转了转,又把所有的宫人都叫到一起,给他们介绍介绍。

“这是侯佳蜜意,打今儿起,她便是要进内殿侍候的。做的事儿都是以往拂儿姑娘做的。”沐卉拉着蜜意的说,郑重而又严厉的说:“她刚过来,多少事情不明白的,都要详细的讲给她听。娘娘发话了,若是有人敢欺负她,权当是对娘娘不敬。”

底下人虽有微词,却又不敢出声。看着这个小姑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沐卉带着蜜意进莼兮寝殿的时候,莼兮正坐在长案前练字,见她们进来,立刻招呼到跟前。

“你可识字?”莼兮问蜜意。

蜜意甜甜一笑:“识得不多。”

“你写几个字给本宫瞧瞧。”见蜜意识字,莼兮便将手中的笔递给了她,又抽出自己刚刚写的那一张纸,给她换了一张新的。

蜜意随手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一句吉祥话。莼兮举着看了好一会儿,笑着说:“你这字儿写得虽然不够漂亮,可是这话倒是不错。”

“老远的已经听见你这屋子里有笑声了。”玄烨从门前进来,见莼兮正举着一张字,立刻上前歪着脑袋看。莼兮被她逗笑,干脆递给他,放到他手上。

“这不像是沐卉写的呀。”玄烨看着字迹,自然知道不会是莼兮所写,又见沐卉在身边,疑惑了一下。

莼兮掩嘴一笑,拉过蜜意说:“是这个丫头写的。”

玄烨这才看到,沐卉身后还有个小姑娘,长得水灵可爱,忍不住打趣道:“什么时候寻了这样一个姑娘藏在屋里,也不送到朕身边。怎的,怕她夺了你的宠?”

蜜意自然不知道这是玄烨在与莼兮顽笑,听了玄烨这样说,吓得快哭了,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皇上。”莼兮一见,低声埋怨了一句:“这丫头胆子小,你可别吓着人家。”

玄烨见状,连连笑道:“得,朕的错。傻丫头,快起来吧,不然你家主子一会儿该生朕的气了。”

蜜意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恭敬的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

玄烨和莼兮被她这样子给逗乐,两个人拉着手往西边的屋里去。玄烨嘴里还嚷着:“朕还是瞧瞧儿子去,好容易才得了闲,也不知胤禟可长大了一些没有。”

“不过两日没见,还能又多大的变化呢。”莼兮笑道:“倒是皇上劳累,一得闲就过来,不如在臣妾这儿好好歇息歇息。”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胤禟的摇篮边,此刻胤禟正睡得香,玄烨不好打搅,小声的对着莼兮说:“得,朕就在你这儿歇一歇。”

说完,便脱了鞋子,将莼兮拉着往榻上一趟,枕着她的膝盖,闭上眼睛假寐。嘴里,却还与莼兮在说话。

蜜意奉了一盏茶进来,沐卉小声的提醒:“不必奉茶,只需将一应物件端上来,娘娘会亲自沏茶。皇上也都习惯了喝娘娘沏的茶,旁人的喝不惯。”

得了沐卉的指点,蜜意连忙出去,取了盘子将茶壶等物件都装好,再端进来。

莼兮沏好了茶,送到玄烨嘴边。玄烨睁开眼,抿嘴喝了一口,又瞧见一旁的沐卉和蜜意,笑着说:“这丫头,倒是伶俐,说两句就全明白了。”

“昨日才到翊坤宫里来的。”莼兮莞尔一笑:“自从拂儿出嫁,臣妾这宫中就少了一个贴心的人。瞧着这丫头不错,是块璞玉,便想着带回来雕琢雕琢,还不知以后有没有长进呢。”

玄烨笑道:“怎么会没有长进的,你*的人,朕觉得都不错。你瞧着,拂儿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吧,那可是将咱们大清第一才子的心都给俘获了。”

莼兮也跟着一笑:“不知道她这些天嫁过去,可习惯了没有。”

“朕倒是有个建议。”玄烨撑起身来,将莼兮揽入怀中,柔声在她耳边说:“朕过来之前,刚刚得了一个喜讯,韩姬刚刚又诞下一位公子。”

莼兮一听,喜上眉梢,笑意满满的对着沐卉说:“赶紧去备些好礼,差人送到裕亲王府上。”

“你别着急啊。”玄烨拉着她的手,笑着道:“朕是想说,近来朕诸事繁忙,也无暇带你出宫。不过,你既然惦记着韩姬和拂儿,倒不如让沐卉过去看一看,你也安心一些。”

莼兮听了,又是一喜:“还是皇上想得周到一些。”

“沐卉,你带着蜜意一块儿去吧,顺便让她见一见姐姐,以后姐姐来了,可别不认识。她胆子小,你带着她一块儿去,就当是练练胆子了。”莼兮对着沐卉笑道。

章节目录 第53章 魂不附体 沐卉带着蜜意出了宫,先是去了裕亲王府看望韩姬与小公子,后又转道去了纳兰容若的府上看望拂儿,黄昏时分方回宫。

直至第二日,莼兮也未曾见到蜜意进屋请安伺候。询问之下,才知道出门一趟回来,蜜意就病了。

“可请了太医过来看过没有?”莼兮关心的问道。

沐卉一边为莼兮整理书籍,一边道:“娘娘放心,已经请了太医了,说是并无大碍。”

莼兮安心了一些,又询问起昨日出宫的情形,沐卉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还道出一件喜事,说是拂儿已经有了喜脉,去的时候,害喜害得厉害,纳兰容若还特意寻了偏方个她吃了,才稍微好了一些。

莼兮微笑道:“拂儿果真是有福,这么快就有了孩子。瞧着这样子,纳兰容若也是将她护在手心的,如此本宫便心满意足了。”

沐卉也跟着笑道:“昨日去的时候,纳兰公子正陪在她身边呢,看那样子甭提有多甜蜜了。”

莼兮莞尔一笑,随手放下拿在手中的书,突然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想法。想着身边少了一个闹腾爱说话的丫头,这会儿倒是有些想她,又想起蜜意在病中,仍不放心,便起身带着沐卉去了蜜意的房中看望。

见莼兮到来,蜜意强撑着身子想要起身,无奈浑身没有力气,脸色也苍白毫无血色。

“不是让太医看过了吗?怎么瞧着她身子这般弱。”莼兮坐在她床榻边,为她捻好褥子,一脸的担心。

沐卉瞧着也觉得不对劲,寻思着今天一早才来看过的,那时也不似这样,怎么才半天的功夫,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咳咳。”蜜意看着莼兮,想要说话声音却小的跟蚊子似的。莼兮根本听不清,只好附耳去细听:“奴婢没事。”

“都这样子了,怎么能说没事呢。”莼兮微斥,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让人又去请了太医过来。经诊断,太医仍说蜜意身子无碍,只是心头或许有什么事儿,郁结于心才病了。

不知是不是刚刚喝完了药的原因,蜜意很快就昏睡了过去。莼兮正想要起身回自己的寝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蜜意在梦中呓语,断断续续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沐卉凑过去细听,脸色大变,抬起头对着莼兮说:“娘娘,似乎她真的受到了什么惊吓,连梦中都喊着不要、别杀我一类的话呢。”

莼兮闻言,立刻回身坐回到床榻边,仔细一听果然蜜意口中在不断重复的念着:别、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莼兮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了沐卉:“你们昨日出宫,可是发生了什么本宫不知道的事情?”

沐卉细细回想,摇头道:“奴婢已经将所有细节都讲给娘娘听了啊,也并未遗漏什么。何况,昨日一切顺利,没遇见什么事儿啊。”

莼兮又看向蜜意,心中不解。若不是昨日出宫遇见了什么,被吓得病了,那么又是什么让蜜意如此恐慌?

“你们两个可曾分开过?”莼兮追问。

似乎想了一事,沐卉又道:“奴婢倒是想起来,在刚进入裕亲王府,在钰福晋住处前,奴婢曾单独去过一趟茅厕,那个时候蜜意倒是单独待了一会儿。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有发生过别的事儿啊。”

莼兮沉默了,看着仍旧在梦中哭喊的蜜意,一阵心疼。这个小丫头还未见过什么世面,不知究竟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话,让她吓成这样。如果是在韩姬的住处前面,那看到的应该是与韩姬有关的。

“你去完茅厕回来,可曾见过什么人?”莼兮寻思着这事儿有些非比寻常,又问沐卉道。

沐卉想了想,有些不敢确定的说:“倒是见了一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像是裕亲王的嫡福晋。只是,匆匆一瞥,瞧得并不真切。”

“你见到姐姐的时候,她正在做什么?”莼兮又问。

沐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时,钰福晋才刚醒过来,绛心正随身侍候。”

“雅楠没有陪在姐姐身边吗?”莼兮问。

沐卉道:“没有,听说雅楠是出门办事儿去了,还没回呢。”

莼兮纳闷了,蜜意究竟看到了什么?

为了等到答案,莼兮一直等在旁边,直到蜜意一觉醒来,才发觉莼兮已经侧卧在旁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了。

“娘娘。”蜜意颤颤巍巍的叫了她一声。

莼兮抬眸,见她醒来,露出一笑:“可好一些了?”

蜜意点了点头,不明白莼兮为何还等在这里。许是明白她眼中的不解,莼兮又道:“你昨日去裕亲王府上,可是看到什么事儿了?”

莼兮不问还好,这一问像是在蜜意心口戳了一刀,吓得她直往被褥里钻,浑身都开始发抖,冷汗直冒。

莼兮见状,忙上前安抚,将她搂在怀中,温柔的劝说:“别怕,不管看见了什么,告诉本宫。不论多大的事情,本宫都能为你解决,你不必害怕。”

蜜意惊恐的看了莼兮一眼,在她的安抚下好半响,才开始说起昨天看见的事情。

沐卉去了茅厕,蜜意一人站在院子里张望,四下无人她便随意走动,看看周边的景色。谁知,在她追着一只小鸟到屋檐下的窗外,却让她看到了最最惊恐的一幕。

偌大的房间里,摇篮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正熟睡,而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目露凶光,看上去很恐怖的样子。而她的双手,正放在婴儿的脖子上,只要她再一个用力,这个小婴儿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

蜜意被吓到了,她背过身子,跑开了一些。随后,她看见那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一把刀,在她身上刻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蜜意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她看着对方独自走远,直到身后传来沐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蜜意都是恍恍惚惚的,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跟在沐卉身边,随着沐卉的动作,附和她说的话。直到回到宫中,夜晚入眠的时候,她才发觉白天见到的那一幕,不断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不敢睡,也不敢动,就这样争着眼睛直到天明。

听完蜜意的话,连莼兮都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沐卉没有看错,依着时间推断,蜜意看见的那个想要掐死婴儿的女人,就是裕亲王的的嫡福晋没错。

莼兮抱着蜜意,安慰道:“你别怕,那婴儿没事,还好好的活着呢。你看见她,她未必也就看见了你。何况,她并没有真的对那孩子下狠手,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你在翊坤宫里,而人家是在裕亲王府里。即便日后遇见了,在你身边也总会有本宫在,有沐卉在。如此,她便不能拿你怎样。”

蜜意半信半疑,仍旧惶惶不安:“真的吗?”

“傻丫头,当然是真的了。”

莼兮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翊坤宫的人,别人巴结你还来不及,谁又能随意的欺负你,甚至是杀了你呢。”

蜜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只是毕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心头总是有些不安。

莼兮问:“你入宫以后,来翊坤宫之前,你可曾见过哪位娘娘或者小主没有?”

蜜意回想了一下,说:“曾与杜常在见过一回。”

莼兮心中一喜,原来她曾见过杜若,如此也就好办了。她对着蜜意笑道:“那你觉得杜常在是一个怎样的人?”

蜜意道:“她很随和,没有架子,与我们这些奴婢也都很好。”

“那你觉得她,是一个好人吗?”莼兮又问。

蜜意点点头,莼兮又说:“既然你觉得她是一个好人,你又觉得这样的好人,会不会做什么坏事呢?”

“怎么会呢。”蜜意脱口而出。

莼兮一笑:“你可曾听说过冷宫里,住了一位僖嫔?”

蜜意又点了点头,莼兮接着说:“如此,你便应该要知道,僖嫔是怎么被打入冷宫的。对于你来说,觉得杜常在是一个好人,可是对于僖嫔来说,杜常在可是害了她一生的人。个人的好坏,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不一样的。而你所见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也未必都是对的。这深宫中,或许你还会遇见比昨天见到的那一幕更加恐怖的东西。可是怎么办呢,你已经身在这泥潭漩涡之中,就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让对手害怕。”

听完莼兮的一席话,蜜意似懂非懂,心中惶恐不安。她似乎意识到了未来日子的艰难恐怖,却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承受,去面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有勇气的说:“娘娘放心,今天以后,蜜意一定会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这样才能护娘娘周全,以报娘娘对奴婢的厚爱。”

莼兮笑了,她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听见过类似的话,蜜意单纯可爱,却被她选中,成为雕琢成为珍宝的璞玉。或许,昨天让她出宫,也算是安排对了,回来病一场,以后也就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莼兮知道,自己想要成事,身边就必须要有值得信赖的人。拂儿离开了,可是她的身边又迎来了蜜意。不久的将来,蜜意将会成为比拂儿更加值得她委以重任的人。蜜意的聪慧,就在于一点就透。即便此刻她的内心深处仍旧有一丝的担心害怕,可是她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这样的人,正是莼兮所需要的。

章节目录 第54章 消遣 莼兮手书一封,让沐卉李可染差人送往裕亲王府,务必亲自交到韩姬的手中。虽然不知道西鲁克依云究竟是为什么放弃动手掐死小公子,可她的举动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一定要有所防备才行。

韩姬接连诞下两位公子,或许对于西鲁克依云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她可以容忍自己的夫君不爱她,可以忍受他对另一个女人无条件的好,可却没有办法容许将来有一天,这个女人以及她的孩子,夺去自己仅剩的当家主母的地位。当一个女人感觉到自己即将一点一点的失去自己的所有时,总是会想尽办法的要守住。

而对于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的韩姬来说,这两个儿子无疑是自己最珍贵的宝贝,她又岂能再让自己的宝贝再有任何的闪失呢。

当日的情况,莼兮所知并不详细,连沐卉都有太多不清楚的部分。唯一看到了重点的蜜意,却又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什么都没有关注,何况那时候蜜意早已经吓傻了,莼兮也没有细问。

如今,韩姬还在月子中,莼兮一时半会儿根本见不到她本人,只能用书信的方式提醒韩姬小心。当天会让西鲁克依云有机可乘,本来就是一个重大的失误。那个时候,没有真的动手,并不代表以后有了更好的机会,她不会再对两位公子起杀心。

韩姬的回信来得很快,看完信中的内容,莼兮的担心才稍微有了一丝好转。

“娘娘,看来裕亲王府里的危险可不比这紫禁城里少啊。”没有进宫以前,沐卉一直觉得豪门宅院之中,狠毒的女人虽然不少,但大多不会伤及孩子。毕竟,多为人母,自然也懂得爱护幼小,一般不会拿孩子的性命来争宠。后来,进了皇宫,一步步走来,沐卉才发现,一个女人的心狠起来,是多么可怖。幼子无辜,却偏偏逃不出一场场的斗争,不幸的最终都是牺牲品。而今,听见蜜意说起西鲁克依云想要掐死孩子的事,沐卉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果当时,她也在场,那么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将对方的双手砍下?

“只要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不会再让两位公子处于危险之中。即便没有真的动手,只是有了这样可怖的想法,姐姐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这位嫡福晋。恐怕这裕亲王府中,又有一场腥风血雨。”莼兮叹息,想起与西鲁克依云的数面之缘。这个女人可不那么好糊弄,虽然家世与计谋及不上佟若飞,可她的心狠手辣,却不容小觑。

福全这么多年来,膝下一直无子,并非因为之前的几位侧福晋生不出孩子,而是因为即便生下来,也大多养不大。如今,换做了韩姬,嫁入裕亲王府短短时光,已经连续生下一女两男。女儿已然出事,至于当中内情,韩姬并未详说,但听意思应该与西鲁克依云脱不了干系。

如此看来,这裕亲王府中,与紫禁城的内宫,又有什么区别?勾心斗角,在女人堆里从来不缺。只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莼兮不免想起这大半年中,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心中更不是滋味儿。回想当年入宫时的心情与现在相比,当真是全然不同了。若是重回再选择一次,莼兮必然还会选择为爱入宫。至少,这些年来,玄烨在她的身边,他们彼此惺惺相惜,恩爱不已。

作为君王,玄烨懂得雨露均沾;作为丈夫,玄烨给了莼兮独一无二的恩宠;作为情人,玄烨更是将莼兮呵护备至;作为爱人,他把自己的整颗心都交给了她。此生有他,她已足矣。即便是为此,她也会在这深宫之中,努力的生存下去。

正沉思间,外面已经传来梁九功的声音:“皇上驾到。”

莼兮立刻起身,带着翊坤宫上前往前院接驾去了。

玄烨将莼兮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高兴的跟莼兮说:“朕今日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朕曾提过,想要南下去往各地察访。如今,三藩之乱已经平定,台湾也已经收复,正是个好时机。朕已有了周全的打算,过些天会下诏,告知天下。朕曾允诺过你,要带你一起欣赏朕的大清江山,如今,这个诺言要开始实现了。”

莼兮听明白了玄烨话中的意思,喜上眉梢,乐呵呵的说:“皇上是想带着臣妾一同前往吗?”

“不错。”玄烨点点头,又在她耳边说:“朕只带你一人。”

莼兮微愣,心中更是欢喜。偌大的后宫,他只带着她一人。听玄烨的意思,这一次南下并不是要微服私访,如此便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回来的,少说也需要两个月。

两个人刚进了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胤禟的哭声。莼兮一惊,忙跑进去,从奶娘的怀中抱过胤禟,温声细语的好一会儿,才止住了胤禟的啼哭。

将胤禟放回到摇篮中,莼兮便坐在了一旁的榻上。玄烨也跟着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忙碌了这么一会儿,心疼的说:“你日日守着这孩子,他都该被你惯坏了,这才离了好一会儿,奶娘就哄不住,非得要你来。”

莼兮不好意思的一笑,心中有苦难言。她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在意胤禟,大概是因为没办法陪在胤祺的身边,日日看着他长大,便加倍的对胤禟宠溺。只是莼兮不想让玄烨为难,便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对胤祺的思念,甚至是想要将他带回身边的话,只能憋闷在心中。

“朕瞧着,胤禟也该离开你一段时间,让他独立一些,也让你轻松一些。”玄烨拥着莼兮,眼睛却一直盯着摇篮中,已经睡着了的胤禟。似乎是知道皇阿玛要把他和额娘分开,他的小手忽然挥舞了一下,吧嗒了两下嘴,不满的翻身,把屁股对着玄烨。

莼兮听到玄烨这样说,激动的站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玄烨:“皇上,这孩子……我……”

知道莼兮是误会了,连忙将她又拉回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解释道:“朕的意思,是让你跟着朕一同南下,这段时间你不在宫里,自然也照顾不了胤禟了。不如,趁此机会,让他独立一些,可好?”

莼兮眼中仍旧闪过一丝不舍,她心里很是害怕,害怕自己跟着玄烨出门一趟,回来以后连胤禟都不再由自己抚养。

“你放心,朕只带着你一人出去。你可将胤禟送到云贵妃身边,让他和胤俄两个在一处。这两个孩子出生只相差两个月,平日里又亲近,即便你不在胤禟身边,胤禟也不至于成日思念你,而害了相思病。”最后一句,也不知玄烨是在说莼兮,还是在说孩子。可听到玄烨这样一说,莼兮倒是安心了一些。

思忖着,自己若是出宫,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孩子。胤祺在太后那里,应该无碍。胤禟自然不能够单独留在翊坤宫,这样岂不是给了人家机会么。孩子又小,更不可能带着他一块儿出去。这样一来,玄烨所言,似乎就成了唯一且完美的办法。

但愿这段时间,佟若飞能够消停一些,别拿孩子做文章才好。

“既然皇上早已经安排好了,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来消遣臣妾呢。”莼兮娇嗔的往玄烨怀中一倒,眼睛看着摇篮的方向,正看见胤禟又一个翻身,躺平了。睡的正熟的脸上,似乎还有一抹笑容,不禁让莼兮感到一阵温暖。

这孩子,应该是听明白了他们两个的对话了,这反抗和顺从的姿势,做得很是流畅啊。

玄烨探着脑袋,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稀罕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拿你消遣。”

莼兮双颊绯红,羞得往他怀里钻。玄烨被她的举动逗得一乐,干脆将她整个人抱到自己怀里,像抱着孩子似得,抱着她。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好不惬意。

吻一点一点的落下,轻柔而温暖。莼兮攀着他的脖子,仰着头享受他这一刻的温柔。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吻着她轻声问:“天快黑了,让朕消遣一次可好?”

莼兮被他的话惊醒,忙争扎着要起来,却被他重新按回怀里,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莼兮微怒:“还有人呢。”

玄烨四下一望,然后看着莼兮邪魅一笑:“这里除了我们的儿子,没别人了。”

莼兮不信,歪着脑袋看了看,果然没有人。之前侍候在旁的几个人,早不知何时退了出去。这一下,自己可是没了理由了,转眼看见了胤禟,又想说点什么,玄烨却丝毫没有给她机会。

“你逃不了了,美人儿。”玄烨冲着她又是一笑,莼兮霎时见了这一笑,感觉整个人都酥了,再没有力气去做无谓的争扎。

玄烨将她拦腰抱起,往寝殿的床上一放。放下帘子,伸手就将莼兮领口的扣子挑开,低头吻上她洁白的肌肤。屋子里,只留下轻微的喘息声和衣物落地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55章 南巡 玄烨的谕诏很快下来,南巡的出发日期已定,于本月二十八日启銮。莼兮将胤禟送到云月身边,千叮咛万嘱咐好半天才肯离开。

启銮的那一日,昭圣太皇太后带领后宫一众妃嫔前来送行。出了宫,浩浩荡荡的送行官员站在两旁,玄烨骑着一匹白马,被纳兰容若、鄂伦岱等一众侍卫拥护着前行。

莼兮坐在后面的车舆中,随侍的人是蜜意,沐卉则一身戎装,骑马随侍在车舆旁。

“娘娘,这场面可真是壮观。”蜜意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叹。一路上过来,已经在莼兮面前念叨了多次,莼兮都只是微微一笑,偶尔与她搭话。

队伍经河间、献县、德州、禹城,于次月初八至河南。玄烨与莼兮一同前往趵突泉赏景,一路上莼兮都赞不绝口,称此地乃奇景,万里挑一的胜地。

“趵突泉水分为三股,昼夜喷涌,水盛的时候,高达数尺,所谓趵突正是跳跃奔突之意。”随行的是济南知府,已年过五旬,骨瘦如柴说话却显得文绉绉的。见到玄烨和莼兮的第一眼,激动得说话都有些哆嗦,当时可乐坏了莼兮身边的蜜意,拉着沐卉两个人偷偷躲在后面笑了很久。

此时已经是秋去冬来,水中的水汽如云烟袅袅,四周又有楼阁彩绘衬托,给人一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娘娘,这水温度适宜,这样的天也不凉手呢。”沐卉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一处,俯身伸手撩起泉水,兴奋的说。

莼兮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很想要过去,手却被玄烨拉着,没办法过去。

“你们自个儿玩儿吧。”莼兮又是一笑,将目光收回,看向了玄烨。

正好玄烨也刚好回神,眼睛从美景中抽回,看向她。

“臣妾想起苏辙的一首词,描述的正是此情此景。当初读词的时候,只觉得词中描述极美,今时今日当臣妾亲眼看到了这一场景,想起这首词,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韵味。”莼兮笑道:“果然,这天下美景,还需要自己亲眼见过了,才算是真的满足了。”

“连山带郭走平川,伏涧潜流发涌泉,凶凶秋声明月夜,蓬蓬晓气欲晴天。”玄烨念出莼兮所言的词,心中赞叹,多少年过去了,这里仍旧如此。山川未变,人已逝去。

“取笔墨来。”玄烨突然大喊一声。

随侍的人立刻端着漆盘奉上,玄烨松开莼兮的手,取笔题“激湍”二字,众人皆称妙哉。

两天后,队伍行至泰安山,玄烨又带着众人登山。

“累么?”许久没有这样奔波劳累过,一大早就出发爬山,玄烨怕莼兮身子有些吃不消,关心的拉着她的手问。

莼兮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我没事儿的,只是爬山而已。”

玄烨拉着她,继续往前。他们身后是沐卉和蜜意,许是练过功夫的,沐卉倒是不觉得苦,只是蜜意有些气喘,还是沐卉拉着她,才能保持着与之前相同的速度。

“沐姐姐,这爬山可真是个体力活啊。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爬过这样的高山。”蜜意紧紧抓着沐卉的手,现在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了,说话都喘着粗气。她又不能停下,身后群臣跟着,往后一望可算是人满为患了。

沐卉笑道:“不过,为了一路的风景,这点儿劳累也就不算什么了。你成日与娘娘坐在车舆中,很少活动筋骨,这会儿自然喊累了。”

蜜意瞥了一眼前面两个人的背影,不解的问:“娘娘不是一样么,为什么她从不喊累呢。”

沐卉又是一笑:“如果是你,跟自己心爱的人,手牵着手往前走。看风景,说着甜言蜜语,你还会觉得累吗?”

蜜意似懂非懂,她如今也才十三岁,从未对任何男人生情,自然不能体会沐卉话中的含义。可尽管如此,她看着前面两个人,却仍旧觉得很相配,看着他们总是会忍不住微笑,仿佛自己也被他们的快乐所感染了。

“今后,你没事儿也多跟着我练练功夫吧,好歹遇上爬山这样费力的事情,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狼狈了。”沐卉低着头,脸上笑容满满。

蜜意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除了自己是被沐卉这样拖着走的,还真没有比她更加狼狈的了。不免重重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的定下了目标。

“这里便是孔子小天下之处么?”登上山顶,玄烨才感受到何为: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

“泰山是五岳之首,相传孔子曾在此俯瞰天下,如今皇上也效仿孔子,登上这泰山极顶,感受一览众山小的情景。只是,天下之大,仍旧是皇上的天下。大清之繁荣,仍旧是皇上的功绩啊。”一旁随侍的大臣已经开始拍马屁,玄烨心中高兴,听一听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这天下是群臣百姓的天下,这大清繁荣是我大清子民的努力。朕一人之力,如何能有今日盛况。”玄烨极为谦虚的说道。

“皇上所言极是。”

入夜,玄烨与莼兮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相拥着看星星。

“这一路走来,也欣赏了无数美景,只是咱们眼前看见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啊。”玄烨不知何故,突然叹息了起来。

莼兮疑惑,看着他问:“皇上忧心了,天下之大,诸事繁多。百姓能安居乐业,不正是皇上想要见到的场景么?”

“朕总是觉得不踏实。”玄烨低声道:“莼儿,你觉不觉得,出来十多天了,咱们一路也太顺当了。”

莼兮扬眉:“怎么,皇上是觉得该发生点儿什么意外?”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玄烨拍了拍她后脑勺,笑眯眯的说。

莼兮浅笑:“皇上是不放心吧,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正发生着怎样的事情。”

玄烨点点头,忧心忡忡的说:“不错,我们走过的路,看见的人都是他们想要我们看见的,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安居乐业的场景。这些,并不完全都是事实吧。”

“若皇上有此担忧,何不换一种方式去看一看。被乌云遮住的天空,总是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啊。”莼兮的话说道了玄烨的心坎里,其实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皇上你看,天空中繁星满天,坐在这儿比起山下,咱们看见的天究竟是不是同一片天呢?坐在这儿,天空中的星星,就真的觉得离我们近了一些了。”莼兮伸出手去:“仿佛臣妾一抬手,就可以摘下一颗。”

玄烨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管是什么,在近处和远处去看,都会有不同的感触。如果站远了看不明白,为什么不走进一些,为什么不亲自去体会。

第二天,玄烨带着众臣祭泰山之神,又亲笔御书“云峰”二字,让人磨牙勒石。

群臣中,有人请玄烨前往观看“舍身崖”,玄烨大怒。斥责道:“愚民无知,被人迷惑,相信这样荒诞的妄言。以为舍身是一种孝道,殊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毁伤己身。何况,人若是舍去了自己,不能侍奉自己的父母,这才是一种不孝。此地、此行应该严禁才是。”

被玄烨一番斥责吗,群臣自然不敢再随意提起此地,都沉默了。

下山远比上山容易得多,等到了山下,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张鹏融立刻前往玄烨的休息处请安。

“微臣张鹏融参见皇上,参见宜妃娘娘。”久不见人,张鹏融与以往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见了玄烨和喘息,仍旧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跪在地上,请安问好。

“起吧。”玄烨道:“赐座。”

“这一别已有四载,张大人可好么?”莼兮笑盈盈的看着他问。

张鹏融立刻回道:“微臣尚可,不知皇上与娘娘在宫中可否安好。”

“近来倒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没有张大人的帮忙,倒当真是犯了难。听说,张大人在地方四年,政绩卓越,屡破大案。”

“得皇上与娘娘信任,不敢辜负,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张鹏融道。

玄烨一笑:“朕可记得,南巡的名单中一早便有你的名字,为何今日才赶到啊?”

张鹏融不慌不忙的回答说:“启銮之日,微臣手中正有一案尚未解决,多费了三日才妥善处理了。这才赶过来与皇上汇合。”

玄烨又道:“既然如此,朕今日有一事,正需要你来办。”

张鹏融立刻起身,恭敬的说:“请皇上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朕这两天在想着要微服出去一趟,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地方朕还没有选好,既然你已经到了,又熟悉各地事物,便由你带路吧。”玄烨道。

张鹏融一听,玄烨竟然是想要离开这大队伍,单独出去,心中感叹了一番,高兴的说:“皇上放心。”

“张大人。”莼兮喊了一声,张鹏融抬眼看着她,又听见她提醒道:“此次出去,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既然张大人为官清廉,深知百姓疾苦,自然知道哪里才是皇上最想要去的。”

张鹏融立刻明白过来,对着玄烨和莼兮又行了大礼,说道:“还请皇上和娘娘放宽心,微臣必定不负所望。”

章节目录 第56章 微服 此次出行,只有玄烨最亲信的十来个人知晓,为了方便不引人注目,玄烨只带了张鹏融、纳兰容若、莼兮还有沐卉。

五个人一人骑一匹马,沿着小路疾驰,率先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行。

“离城内还有多少路程?”玄烨与张鹏融并排行走,问他道。

张鹏融回答说:“不过两里了。”

玄烨一听大喜,对着身后的几人说:“前面的路看着宽敞,不如咱们赛马,看看谁先到县城,如何?”

“既然三爷起了头,咱们自当奉陪才是。”纳兰容若笑道。

“也许久没有与三爷比赛过了,如今可是要好好比一比才行。”莼兮也跟着笑道。

“唉,这个想法好,谁输了谁请咱们吃一顿好的。”沐卉也来劲了,想着今天净顾着赶路了,也没怎么吃过东西,看着快要到县里了,是该吃点儿好的,才对得起他们一路的劳累啊。

“就这么办,走。”玄烨大笑,挥鞭飞驰。身后的几个人也不甘落后,也都飞快的追了上去,前前后后差距倒是并不算大。

最后到的一个是张鹏融,依着赌注,今晚该由他请客的。

“先说了,我这几年可没存下多少银子,吃得太好,恐怕也吃不起啊。”张鹏融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扔给沐卉说:“就这么点儿了,姑娘你看着办吧。”

沐卉打开钱袋子,里面只可怜巴巴的十来两,若真要吃一顿好的,都不知道能点几个菜。撇了撇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来张公子真的是清廉啊。”

“不过,我刚刚打听到前面有一家店,东西好吃也不算贵,不知道几位能否屈尊前往,尝一尝呢?”张鹏融对着沐卉笑了笑,又看向玄烨他们三人。

“既然是输了的人请客,去哪里自然是由他自己定的了。咱们,有的吃就行了。”玄烨拍了拍张鹏融的肩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兄,带路吧。”

张鹏融带着几个人绕了很久,在沐卉的埋怨之下,终于到了他口中的那一家店。刚坐下,一碗茶还没喝完,外面已经是闹哄哄的一片。

沐卉抬眼看着外面,只见一群人疯了一样的往他们刚刚来时的方向跑,手里还都拿着一只碗。

“这是怎么了?”沐卉抓着正在上菜的小二,指着门外问他。

“这个时辰,那边的粥厂开始施粥了,他们都是抢着去要粥的。去晚了,可就没有了。”小二耸了耸肩说。

莼兮也好奇的看向外面,人潮拥挤,看上去往粥厂去的人并不少。

“看来,今年这里受灾严重啊。”纳兰容若也叹道。

“不是。”小二插嘴道:“这些都是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以往咱们这个小地方,哪里容的了这样多人啊。只是咱们这儿今年来了一位知县大人,那可是个好官啊。开设粥厂,每日施粥,才勉强养活了这么些人。”

“可开设粥厂,应该是很早就已经施行了的啊,怎么会今年这位知县来了以后才有的呢?”玄烨很是不解,记得早几年就已经下旨在各地开设粥厂,赈济灾民和贫户。如今,却从小二口中听到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理解。

小二摇头笑道:“以前是有粥厂没错,可没什么用啊,都荒废好久了。往年闹灾荒的时候,粥厂还偶尔有施粥,可时间一长,特别是在丰年,粥厂可就是大门紧闭的咯。这些大人们啊,宁愿让粥厂布满灰尘,都不会开仓,给百姓们施以方便的。不过,现在好了,咱们这儿来了位好官,这粥厂就重新开设了啊。”

玄烨听完小二的话,脸上僵硬,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下了圣旨,手底下的人却并未真正执行,他日日待在京城中,还以为地方百姓就真的因为自己下旨开设粥厂,而让自己的生活好转,免于受饿挨冻之苦。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

“难道,其他地方也都如此吗?”玄烨这话不知是在问谁,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人群。

“有的,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问题。”率先回答的人是张鹏融:“这几年,我曾在很多地方都见过或者听闻过如此场景,并不稀奇。”

“很早以前,我也曾见过,流民因为得不到施舍而饿死冻死的情形。可笑的是,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门紧闭的粥厂。”莼兮也跟着说道。

玄烨听闻此言,将目光放回到莼兮身上,拉着她焦急的问:“当真?你也曾见过?”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至今不曾再见过了。”莼兮只觉得玄烨抓住她的手,用劲极大,恐怕连玄烨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已经弄痛了她的手。

玄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又将目光放到纳兰容若的身上,只听见对方说:“我也见过,在京城中就有。有些胥吏,即便在行善施粥,可他们却凶神恶煞,比牢房里的牢头还狠毒。百姓们想要一口吃的,受尽*,只要是不合他们规矩的,全都是要打骂的。甚是有时候,他们做事根本不按章程,只一味的看心情说话。很多人宁愿挨饿,也不愿受他们的欺辱。”

“难道这样的事情,就没有人管一管吗?”玄烨大怒,拍着桌子,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纳兰容若和张鹏融都无奈的摇头又点头,只说:“即便是有人管,也大多都草草了事。官官相护,受苦的人自然是百姓。”

“我曾在他们手中救下过一对母子,还舍了些钱财与他们,可没过多久,这对母子仍旧没能逃过宿命,被发现冻死在草丛之中。而他们的身上,还有深浅不一的鞭痕,正是这些施粥的胥吏们所为。”纳兰容若的话又是狠狠的给了玄烨一击,他怎能想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凄惨的事情发生。

为了一口吃食,争夺是生存的法则。可这些胥吏,却以这些人的生存顽笑。不仅不施舍,竟然还鞭挞这些可怜的人。

玄烨闭上眼睛,心中很不是滋味。外面拥挤的人群,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他们来自远方,或许走了很久的路才到了这里,或许他们只是听说这里的县官为人不错,肯为百姓着想,愿意施以援手。他们不惜跋山涉水的赶过来,只为了一口白粥而已。

如果,每个地方都像这里的县令一样,开仓施粥,赈济贫民,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小地方,看见这样多的人哄抢一碗粥呢。

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人群已经开始渐渐往回走,有些人捂着肚子,嘴里喊饿。有些人,因为今天抢到了一碗白粥,而高兴的手舞足蹈。有些人,干脆坐在了玄烨他们所在的店门口,可怜巴巴的望着里面的客人,希望他们也能施以援手。

玄烨看着自己桌上的饭菜,已经毫无胃口。他招呼着门外坐着的人进来吃东西,又叫了店家过来,给了一大笔银子,让店家把厨房里所有的吃食都拿出来给他们。

玄烨看着这些人对自己感恩戴德,鼻头一酸,背过身去。

“你们觉得,这样的情况,怎样才能杜绝?”玄烨问张鹏融和纳兰容若道。

“恐怕只能明令,严惩,方能有一些效应。怕只怕,官官相护,有所包庇。”张鹏融道:“若为官者,假借胥吏之手,恐怕与今日情形一样啊。”

纳兰容若也道:“这县令的做法倒是很不错,亲力亲为,还在现场监督着,以免有人弄虚作假,糊弄过去。”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粥厂所在的地方,看着衙门里的人,正在收拾乘粥的用具,而旁边的人穿着官府,还在指挥。时不时,还与旁边的师爷商议着过两日圣驾到来,途经此地的一应事宜。

“若咱们是像先前一样,跟着一大群人往这里来,恐怕难以见到这样的情形啊。”回想起以往路面的干净整洁,现在四周的脏乱差,却反而给人一种人气。

“看来,咱们先行暗访,还是做对了。”玄烨叹道:“先前的担忧,还是没错啊。在看不见的地方,才是最真实的。这半个月以来,咱们走过的每一条路,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为官者,想要咱们见到的。”

玄烨不免觉得心寒,上下欺瞒,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

“三爷,咱们还继续往前走吗?”张鹏融问。

玄烨抬头看了看天,夜渐渐的黑了,他道:“走,咱们还得往前。至少,咱们还需要赶路三天,再好好看一看,真实的百姓生活。”

明白了玄烨的意思,一行人找了一家简陋的客栈住下,第二天天没亮,又继续赶路前行。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大概天黑才能赶到这县城,不知那时候他们所见到的这里,与现在玄烨所见的是否相同。

玄烨在心中已经暗自做了打算,等到与队伍集合的那一日,便下一道谕旨,但愿能够解决这样的难题。让百姓不再如他所见一般,嗷嗷待哺的煎熬过活。

章节目录 第57章 私访 没有浩大的队伍,一行五个人觉得很是轻松。或快或慢都没有人催促提醒,一切随着心意,几个人商量着办,倒也自在。

“如今咱们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与几位初识的情形。”张鹏翮面带笑容,脑海中满是多年前的回忆。当年,在画斋里与他们相识,因为假画案而熟识,若非有此机缘巧合,必然没有他的今日声名。

玄烨也跟着笑道:“不错,这是有些像那个时候,只是把子清换做了容若。”

“倒是一直没有机会问一问,曹兄为何不在这一次的出行之列啊?”张鹏翮好奇的问。

玄烨说起曹子清父亲过世的事情,又道:“等咱们到了江宁,自然能与他见面。他如今也子承父业,暂时将江宁织造的事物都交由他来打理了。”

听见玄烨和张鹏翮提起曹子清,沐卉一身的冷汗,心中一阵酸苦。她看了看莼兮,对方面带笑容,眼睛却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面是个岔路口,我去问问路,几位先在这儿稍等一会儿。”纳兰容若牵着马,往旁边路口一个做小买卖的老人打听,玄烨等人则站在树荫下等他。

“咱们这样已经有两日了,一路走来,也算是见识了人文趣事,又能真正的体察民情,这一趟也还划算啊。”玄烨今日心情颇好,觉得看周围的任何事也都特别有趣似得。

“三爷,这才刚刚开始呢,可别高兴得太早。”莼兮见他如此,忍不住泼冷水:“可别忘记了,昨儿个咱们见到的那一幕,指不定再走下去,还会遇见什么没见过的事儿。”

“竟挤兑我。”玄烨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很是宠溺的看着她。

两个人顽笑间,纳兰容若已经从路口处往回走。眼看着就要与他们汇合,突然从马路对面冲出一个女人,跌跌撞撞的差点儿将纳兰容若给撞倒,幸亏他躲闪及时,又伸手一拉,才免得人家也止不住力,摔倒在地上。

可那人的力气极大,刚站稳就挣脱出,又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纳兰容若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一大群人朝着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看衣着样貌应该是衙门里的差役。

纳兰容若好奇的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回到玄烨他们身边。

“有美人扑进怀里,怎的还让人家跑了呢。”张鹏翮打趣道。

纳兰容若一听,连连摆手笑道:“在下已有妻室,莫要开这样的顽笑。”

张鹏翮很是意外,笑问:“似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啊,看来这几年倒是错过了不少的事情了。”

纳兰容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起自己与拂儿的事。正说到精彩处,又见刚才那个撞到纳兰容若的女人已经被差役押着往回走,就这么瞧过去,这人还真有几分姿色。

莼兮还与玄烨打情骂俏,却被沐卉拉了拉衣角,在她耳边小声说:“娘娘,那个女人看着很像一个人啊。”

莼兮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沐卉所言正是那个越走越近被差役押住的人。在从莼兮眼前过的时候,她终于明白沐卉所谓的像一个人,究竟是谁了。

“三爷,这人长得俊俏,不知犯了什么错,这会儿抓回去,怕是要过堂的,咱们也去瞧瞧热闹?”莼兮回身,对着玄烨说。

玄烨不明白莼兮为何突然对一个陌路人感兴趣,不过他也想要看看这里的地方官判案,是否公允,便欣然答应了。几个人跟在差役后面不远,一直到了衙门里。

如莼兮猜想,果真是刚押回来不久就要过堂审问,几个人便混在衙门外的人群中,跟着一起看县官断案。

这是一桩看起来很简单的案子,被押回来的女人叫李玉,是位寡妇,因为盗窃了隔壁谢家老爷的一只金瓶,而被谢家老爷告上衙门,在差役去她家拿人的时候,她抵死不认罪不说,还妄图逃走。不过,还是被追赶上,抓了回来。

“张兄,你怎么看这个案子?”玄烨侧过身子,小声问站在旁边的张鹏翮。

张鹏翮知道玄烨是想考考他,他很自信的说:“这是一桩冤案。”

“哦?张兄一眼就看明白了?”玄烨觉得很是欣慰。

张鹏翮看着堂下跪在的原告与被告说:“刚刚听这县令说起,谢家老爷是个生意人,家中宝贝众多,这金瓶虽然不是最名贵的一只,却也是稀罕物。可我瞧着这位谢家老爷只是个空有虚名的人而已,他衣着看似华贵,但他那一双鞋已经快磨烂了。能穿得起这样衣物的人,却不为自己买一双新鞋,不是很奇怪吗?”

玄烨一听,立刻看到那谢家老爷因为跪在地上,而露出的脚底。看上去,已经要破了,现在穿在脚上应该很膈应。玄烨示意张鹏翮继续说,便又听见张鹏翮道:“相比之下,那位李寡妇虽然衣着简朴,可干净整洁,而且她的右手还戴着一只指环,应该价值不菲。还有她头上的金钗,或许比那金瓶还值钱,她有什么理由去偷那金瓶呢?”

沐卉却含笑回过头看着张鹏翮道:“张公子好眼力,女人的首饰物件,可精通得很啊。”

张鹏翮尴尬一笑,很不好意思的说:“去年娶了个媳妇儿,没好东西送她,过年的时候去铺子里好多趟,选了很久才给了她一份儿好礼。这一来二去的,也听那些买卖人说了不少,略微明白一点儿。”

“看来,张兄也有不少瞒着咱们的事儿啊。”纳兰容若打趣道。

“不过,三爷眼光也不差啊,应该早已经看出此案判得有问题,否则也不会问我了。”张鹏翮立刻转移了话题,让众人的思路又重新放回到眼前正在审理的案子中。

玄烨却是一笑:“我可没你那样心细,瞧出了那么多。我只是认出,那金瓶是宫中的物件儿。”

玄烨此话一出,四个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玄烨立刻解释道:“很多年前,我曾送出过一个这样的金瓶,但早已经丢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牵扯出一桩冤案。”

莼兮一听,立刻说:“既然如此,倒不如咱们把这冤案平了,再找那位李寡妇问一问,不就都清楚了吗?”

玄烨也正有此意,见莼兮这样说,他立刻对着张鹏翮道:“可有信心把人顺利带出来?”

张鹏翮道:“放心。”

“那好,我们在对面的茶棚里等你们。”玄烨拉着莼兮就走,沐卉和纳兰容若也立刻跟了上去。

张鹏翮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大堂里走去。

不出半个时辰,张鹏翮已经带着那位李寡妇出来,与玄烨他们在茶棚里汇合。李寡妇的手中,还捧着那只金瓶,嘴里不停的对着张鹏翮道谢。

“是怎么办到的?”沐卉笑着问。

“秘密。”张鹏翮神秘一笑:“人带出来了,任务完成了就行,至于过程么,你们没能看到,自然是没兴趣看的。那我又何必多费口舌,再与你们说一遍呢。”

沐卉气结,*过张鹏翮正伸着手想要倒茶的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斟满,又一一为玄烨他们斟满了茶水,最后轮到张鹏翮的时候,大呼一声:“哎呀,没有了。”

张鹏翮很是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见对方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立刻败下阵来,扯着嗓子喊:“店家,再沏一壶热茶来。”

莼兮看着这两人的举动,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又看见李寡妇依旧紧紧抱着金瓶,颤巍巍的看着他们。准确的来说,她在看玄烨。

她是盯着玄烨的,可眼里却闪过一丝害怕,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不敢说一句话。

“你坐下吧。”莼兮出声喊她,又仔细端倪她的面容,心中的那一丝疑虑,更加的深了。

“不知你是否认识一位叫诗语的姑娘。”李寡妇刚坐下,莼兮便问。

听到诗语的名字,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戒备的看着莼兮。玄烨听见她这样问,也好奇的看了过来,跟着问:“诗语?莼儿,你怎么知道诗语的?”

“三爷不觉得她与杜若长得很相似么?”莼兮看向玄烨。

玄烨这才认认真真的看对面坐着的这个人,记忆中的人他记不大清了,但眼前这一个的确与杜若长得很有几分相似。可看着她的模样,应该比杜若年长。

“那与杜若又有什么干系?”玄烨惊愕的问。

“杜若曾有一个姐姐,曾是三爷结发妻子的贴身侍女。”莼兮直接挑明了说,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可不能确定,毕竟莼兮从未见过真正的诗语。对她的映像,完全是因为杜若的描述。

玄烨自然明白莼兮口中的结发妻子正是仁孝皇后,皇后去世至今已有十年,过去坤宁宫里的宫女可不少。仁孝皇后去世之前也曾换过几次贴身侍女,至今玄烨记得的只有少数几个名字而已。至于样貌,他确有些拿不定。

再一次细看对面坐着的女人,玄烨心中的疑惑更深。他的目光落到了对方手中的金瓶,他记得那是他送到坤宁宫,亲自交给仁孝皇后的。当年,他和仁孝都很喜欢这只金瓶,觉得这瓶上所绘的图案吉祥,做工精细。但仁孝死后,这只金瓶便不翼而飞了。

如今,却有一个疑似仁孝身边的宫女,拿着这一只金瓶。

章节目录 第58章 诗语 不知是不是被众人的目光给吓住,李玉很是惊恐,突然站起身来,抱着金瓶一阵狂奔。大伙儿都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惊住,纳兰容若和沐卉反应过来一前一后的追了上去。

沐卉夺下金瓶,纳兰容若则抓住了李玉,又重新回到茶棚里。

“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慢慢说吧。”玄烨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牵着莼兮的手往外走。纳兰容若和张鹏翮一左一右的押着李玉跟在后面,沐卉则抱着金瓶走在最后。

找了一处临水的客栈,又特意选了最偏僻安静的一间,一行人这才坐下。

李玉被绑在了椅子上,想挣扎逃走却只是徒劳。

“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跑?”莼兮坐着正对面,看着李玉问。

李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她看向玄烨,小声而又恭敬的喊了一声:“奴婢见过皇上。”

似乎并不意外李玉对自己额称呼,玄烨平静的问她:“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老老实实的交代吧。”

李玉又看了莼兮一眼,不答反问:“不知这一位是什么人?看着眼生得很啊。”

莼兮抿嘴微笑,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李玉没想到莼兮如此傲慢,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坐在一边看好戏的模样。

“既要要人家回答你的话,不更应该先说说自己吗。”沐卉轻哼一声,李玉立刻转移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听见她又说:“我叫沐卉。”

李玉诧异,不知沐卉究竟意欲何为,又看见莼兮和玄烨都看着自己,只是苦笑道:“若不知我是谁,你们为何要救?”

“救人,想救便救,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张鹏翮扬眉:“救你出来的人是我,何须非要与他们扯上什么干系。只这救命之恩,你也该如实告知你的身份吧。何况,你既然认识我们家三爷,又何必再惺惺作态,隐藏身份呢。”

李玉瞧着对方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只是自己活了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与这样的热闹打交道,倒也不害怕他们。只是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即便她想要矢口否认,不开口也只是暂时的隐瞒。他们只需要多费一点儿人心思,想要弄明白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题。思及此,李玉便老老实实的说了:“我曾是宫中的小宫女,在坤宁宫待过一段时间,侍候过皇后娘娘,自当识得皇上。”

“何以,我从未见过你。”玄烨问。

李玉笑道:“奴婢不过是小宫女一个,哪里就能够入您的眼呢。”

“既然是坤宁宫的宫女,为什么会出宫?”玄烨觉得这人极不把人放在眼里,似乎并不害怕他们。

“皇后娘娘死了,坤宁宫里大多数的人都很恐慌,每个人都怕受到牵连,害怕因此遭到责难,甚至是陪葬。我又何如能不怕?大家都想要逃,我也不会例外。”李玉很是冷静的说,不知是这些年来的经历,还是眼前的这几个人看起来还算和善,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她的戒备心也就渐渐的放下了很多。

“皇宫里戒备森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玄烨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置的金瓶,这东西想必是她出逃时从坤宁宫顺走的吧。

李玉很是不屑的说:“趁着皇后去世,后宫繁乱,再收买几个人,很容易就能够从那座牢笼中出来。”

“你就不怕被抓回去,处死吗?”一个出逃的宫女, 现在竟如此振振有词,倒是让玄烨颇感意外。

李玉轻笑:“不过就是一死,与其不知将来的在宫里困着,得罪了哪个内廷主位,倒不如为自己博得一丝的生机。很显然,我这一把,赌赢了。我不是在外逍遥了十年么,若不是今日那个谢家的老头子,想要污蔑我偷盗金瓶,闹到了官府,被你们遇见。我还可以更自在很久。”

“好一张利嘴。”莼兮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在她的脸颊上抚摸,仔细辨别看了几眼:“你倒是与杜若有诸多的不同,却都是聪慧伶俐的女子。”

“那又是何人?”李玉问。

莼兮看着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抬着她的下颚笑着说:“既然没听过杜若,那你可曾听见过一个叫诗语的?”

李玉脸色苍白,有些慌忙的看着莼兮,想低头逃避对方的目光,但下颚被莼兮的手抬着,她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你本名不叫李玉吧,你姓卫,叫做卫诗语,你有一个比你小八岁的妹妹,名叫诗音。对么?”莼兮依旧保持着笑容,手指没有动半分,看着她的眼睛,也迫使她只能看着自己。

李玉大惊,问她:“你怎么会知道她?”

“那就得问问咱们三爷了。”莼兮收回自己的手指,转个身指着玄烨道。

玄烨尴尬的咳了两声:“咳……咳……那个,她现在已被封为常在,还诞下了一位阿哥。”

李玉明显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玄烨和莼兮:“不可能,她根本没有进宫,她明明……怎么会……”

“十年。”莼兮背对着她说:“时间可在弹指间,可也同样是很漫长的。这十年,你在外流浪,躲避,甚至将偷出宫的金银首饰变卖,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甚至还嫁了人,最后变成了寡妇,日子未必过得很好很舒心。可你难道从未想过,你还有个妹妹,在你失踪了的十年里,她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为何入宫?”李玉不可思议的看着莼兮,焦急的问。

“为了寻你,为了找到你,为了确保你的安全,她才会进宫。”莼兮坐回到玄烨身边,从沐卉手中结果一盏热茶,右手轻轻的划过碗盖,将漂浮的茶叶拨开,然后尝了一口,称赞道:“好茶。”

李玉惊恐的看着莼兮,眼中仍旧露出了怀疑的神情,只是莼兮言之凿凿,她又没法不信。

“八年前,她入宫为承乾宫的宫女,后来被打发去了辛者库,在那里待了一年的时间,被人从辛者库救出。而五年前,她被安排侍寝,后来生下了八阿哥,被封为常在。”莼兮毫不吝啬的对她说起关于杜若的事情。

“而你,这些年,在做什么呢?”莼兮望着她,妖媚的一笑:“其实,在你心里这个妹妹并没有你自己的生死重要。毕竟,人都是自私的,都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未能免俗,随波逐流,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只是,你却忘记了,要知会她一声。这样她也就不必卷入*的战争之中,也就可以与你一起逃离那个是非之地。那时候,你们想要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但你却并没有这样做。”

李玉默然,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点什么,她想要辩解,却在听完莼兮说完以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从眼眶中流出。似乎刚才的韧劲,一下子都被抽走,她到底还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莼兮看着她这般,心中感慨,对着玄烨说:“既然她是杜若的姐姐,说到底也是一家子。不论以前做了什么,还望看在杜若和八阿哥的份上,让她们姐妹重聚,见上一面。”

听见莼兮这样说,李玉感激的的目光投了过来。玄烨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匪夷所思,却有不知哪里不对劲,可也看明白了莼兮的良苦用心。

想来她一早便猜到这个人与杜若有莫大的关系,才会引导他们去衙门里看县官判案。顺理成章的将人带走以后,又费了这么一番口舌,目的其实就只有一个,便是要将这个女人带回去而已。

“你素来与杜若亲近,这事儿你做主便是。”对于玄烨来说,杜若只是这东西六宫中的其中一个,她虽然漂亮聪慧,可这后宫里从来不缺这样的女子。于玄烨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他心里知道,杜若对于莼兮来说,很重要。至少,在如今的宫廷中,能有这样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多见。既然杜若与她交好,玄烨也并不想让莼兮失望。

莼兮欣慰的一笑,对着玄烨道了一声谢。玄烨带着张鹏翮和纳兰容若走出房门,站在廊檐下,留里面的三个人单独聊一聊。

“这个女人的来历还有待确认,张鹏翮,你择日定要差人好好查一查,看看她所言与事实是否相同。”玄烨到底还是信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长得与杜若相似,可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张鹏翮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三人,点了点头应下:“三爷放心,这事儿必定办的周全。”

“再在这里多留两日吧,也等一等后面大队的人马。这里山山水水是不错,可这府衙里当差的人,却不怎么样。你便与容若在这两日多费心走动,好好查一查这位县令。”玄烨想起之前在县衙前,看见那县官断案时的情形。这样一桩明显的冤枉案子,为何在他眼里愣是没有瞧明白。是昏庸还是另有内情,恐怕得好好查一查了。

章节目录 第59章 请罪 在张鹏翮和纳兰容若的明察暗访中,终于搜罗了不少与县令相关的事情。这个县令是捐出来的官,没什么真本事,以前考中了举人,但因为才学不济,未能考中进士,原本与官位无缘。只是家中富裕,便买了个县令来当。在他上任的这一年里,出了不少冤假错案,早已激起民愤。只是碍于他是位县官老爷,且是这一带有名的豪门,便不敢声张得罪。忍气吞声的人不少,也有想试图反抗,却又无功而返的。

如今,张鹏翮和纳兰容若奉命查他,自然有胆子大的,趁此机会将县令的诸多荒唐事一一列出,竟然有六十七条之多。当即玄烨便下旨,秋后问斩,且将家产全部充公。

此事一了,后面浩浩荡荡的人群也都跟着到了。玄烨带着一行人,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蜜意与李玉一左一右的坐在车舆的两侧,自从得知李玉是杜若的姐姐,蜜意便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别提有多亲热了。两个人年纪相差虽大,可倒意外的很聊得来。蜜意跟李玉讲起自己所知的关于杜若的故事,有时候说到一半,或不确定的地方,还撩开帘子问外面骑马的沐卉。沐卉心情好的时候便为她们细说,碰上心情不佳的时候,三言两语的也就糊弄过去了。

莼兮与玄烨一人骑着一匹马,走在队伍的中央。旁边随行的人跟得并不太近,给他们两个很大的私人空间,可以说话解闷。偶尔,纳兰容若或者鄂伦岱等人也会与他们靠近一些,一群人说说笑笑,也就不觉得路途劳累且烦闷了。

很快,南巡的队伍已经到达了江宁,前来迎接的是曹子清。

至住处后,莼兮便带着沐卉等人闭门不出,说是累了想要多歇息歇息。玄烨则是跟着当地官员四处察访,忙得不可开交。

黄昏,曹子清独自来到莼兮的住处。

“娘娘,曹大人过来了,想要见见您。”沐卉看着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莼兮,轻声问她。

莼兮睁开眼睛,看了外面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瞧见,但想起曹子清从前的所为,便不想见他,只说:“让他回吧,本宫想清静清静。”

沐卉会意,转身出去,见门前毕恭毕敬站着的曹子清,她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相处。

“娘娘可愿意见我?”见沐卉出来,曹子清焦急的问。

沐卉摇摇头:“曹大人还是请回吧,娘娘虽然并未追究,可到底心中有一根刺。”

曹子清并不敢意外,只是有些失落。做了那样的错事,莼兮能够保全他的性命,并不追究,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他又怎能再奢望人家的谅解呢,他有何颜面去乞求原谅。

“这个是上好的人参,听说娘娘身子不大舒畅,你们多费心一些。”曹子清说话都显得格外没有力气,早已没有当初的气宇轩昂,甚至连昨天见面时,他那一脸的笑容也早已消失无踪。

沐卉很是心疼,可如今闹到这步田地,沐卉也很是无奈。一切都因为自己而起,她却无法调停。

“娘娘没事儿,只是路途劳累,需要歇息而已。”沐卉小声说。

曹子清想要找个说辞转身离开,可脚下却如千金重,让他挪不开步子。他看着沐卉,就这么看着,然后眼泪划过脸颊,落在地上。他这些日子,备受煎熬。时常想着,当初若是莼兮将此事揭发,求玄烨判他死罪,他也好过这样的生不如死。

可既然莼兮没有这样做,必定是她的苦心,他又岂敢自裁谢罪,枉顾了莼兮的一片心意。那大概,也却是是沐卉的原因吧,不想沐卉再因为此时而受到牵连,而遭到不幸,不会因此更加痛苦难受。

就在沐卉将要转身进门的时候,一个女声由远至近:“姑娘,请等一等。”

曹子清闻见来人的声音,连忙伸手用衣袖逝去脸颊上的泪痕,转过身来对着那人说:“你怎么来了。”

来得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衣着华丽但样式简单,一举一动都温婉可人。妇人对着曹子清温柔一笑,从身后的侍女手中取过一只漆盘,上面放置着一只五彩瓷盅,旁边放着相同花色的一只小碗和一只勺子。

“我听说宜妃娘娘一路疲劳,在此歇息,便炖好了去疲劳的药膳,送来给娘娘尝一尝。”曹夫人莞尔一笑,绕过曹子清将漆盘递给沐卉:“还劳烦姑娘送进去了。”

沐卉呆呆的看着她,却并没有去接她手中的漆盘,对方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连忙收回了手,对着沐卉恭敬的问:“可是要先给娘娘请安啊?”

沐卉回过神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不必打扰娘娘了,她现在睡着,夫人改个时辰再过来请安吧。这药膳我便做主收下了,替娘娘谢过曹大人和夫人。”

听到莼兮是睡着了,曹夫人心中的一丝担忧才彻底放下,点了点头说:“也好,那我明日再过来给娘娘请安。”

“走吧。”曹夫人回身,对着曹子清说了一句,便带头往外面走。曹子清愣愣的看了沐卉一眼,转身也跟着离开了。

沐卉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渐行渐远的身影,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掉下泪来。

收拾了心情,沐卉端着漆盘进门,见莼兮早已不知何时站在窗边。想必方才的事情,她也都看见了。

沐卉笑着走过去:“娘娘,快尝一尝这药膳,说是能解人疲劳的。”

莼兮看着她,心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似乎也无法为沐卉做些什么了。

看着沐卉乘出的药膳,莼兮不禁想起当年,她为了让玄烨高兴一些,正是借用的曹子清夫人之名,每日送去了点心,让玄烨不觉乏味。如今,倒真的能尝一尝曹夫人的手艺了。

沐卉将小碗端到莼兮手边,温柔的说:“不烫,正合适。”

莼兮接过小碗,小口喝了两勺,点头道:“嗯,不错。她有心了。”

见莼兮很快喝完了全部的药膳,沐卉也觉得高兴:“看来娘娘胃口好一些了,这药膳当真是管用。”

莼兮也觉得神奇,看着漆盘里的空碗,笑着说:“的确是不错。”

“什么不错?”正说着话,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玄烨已经进门。

“方才曹子清的夫人送来药膳,臣妾觉得不错。”见玄烨这么快回来,莼兮深知他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子。

“既然觉得不错,朕便叮嘱子清,让他多备一些。”玄烨见莼兮气色比早上好多了,心中安心了不少。

莼兮刚点了头,突然觉得一阵反胃,大口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快宣太医。”玄烨见状,惊慌不已,扶着莼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更舒适一些。沐卉立刻让门外的人去请随行的太医,自己又叫了蜜意进来一起侍候。

“娘娘可是只吃了这东西?”玄烨铁青着脸,看着一旁空空如也的碗。

沐卉立刻回说:“今日娘娘没有食欲,这一整天就只用了药膳而已。”

“把曹子清和他夫人给朕找来,再让张鹏翮带人去查一查,这药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玄烨抬头,对着门外侍候的纳兰容若吩咐道。

不一会儿,太医、曹子清等人都相继来了。曹子清携夫人跪在门外侯着,太医正为莼兮把脉,查看她的情况。

“皇上,娘娘身子无碍,只是怀有身孕,食不得这药膳。幸好全都吐出来了,再服用一些安胎的良药便可。”太医跪在玄烨身前回禀。

玄烨听见莼兮又有了身孕,喜上眉梢。听见莼兮无碍,心中大石总算是落下。吩咐沐卉等人好好照顾莼兮,这才起身走到门外。

“罪臣该死。”曹子清见玄烨出来,立刻携夫人行叩拜大礼。

“你起来吧。”玄烨扬了扬手:“宜妃无碍,她有了身子,只是你那药膳吃不得而已。”

曹子清闻言,可算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玄烨说:“虽然是无心之举,又是一片好意,可毕竟今日伤了宜妃的身子,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才是。你们回吧。”

原来是虚惊一场,曹子清叩恩,带着夫人离开了。

玄烨又忙叫来了鄂伦岱和纳兰容若:“等明日宜妃的身子好一些,你们便立刻送她回京。她如今有了身子,不宜再跟着朕劳累奔波,早日回宫安胎要紧。你们一路上千万当心,不要急快,一切以稳妥为主。回去的路上带两个太医一道,悉心照料好她,若是她身子不舒坦,便停下让她歇息好了再赶路。不管是孩子还是人,都给朕保护好了。”

“微臣领命。”纳兰容若和鄂伦岱双双领旨,随即便去安排明日回程的一应事物。根据玄烨的嘱咐,随行的侍卫都是他们两人最信得过的人,乔装打扮一番,以免引人注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离开的时候,曹子清远远的目送,他看着沐卉的身影,只苦笑叹息,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见上一面了。

章节目录 第60章 绑架 回京的路程比起来时快了一倍,尽管他们的行程已经算慢的了,可十来天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

夜里,找了一家附近最好的客栈住下,他们已经算是万般小心,却仍旧中了*,莼兮和一干女眷全都被绑架了。等到纳兰容若和鄂伦岱清醒的时候,早不知莼兮她们去了哪里。客栈中,除了侍卫和行礼,早已经没有别人。昨夜见过的客栈掌柜和小二,甚至是客人们,都全不见了。

“若是要钱,绑匪必然会出现。只是咱们的行礼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绑匪要的未必是钱财。”鄂伦岱看完周遭的一切,分析道:“或许,他们是有目的的,根本知道咱们是什么人,这是一场预谋好的绑架。”

“不管怎样,现在人丢了,咱们一定要先把人给找到才是。我去官府借兵,你带人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纳兰容若还是迅速冷静下来,在与鄂伦岱分工好以后,两个人分别而行,但愿能够将莼兮她们安全救回。

当莼兮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自己被绑在床柱子上,但似乎绑她的人并不怕逃走一样,绳子系得很松,她稍微一用力,就挣脱出来了。

关她是是一间小屋,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她看着周围的陈设,很是典雅精致,想必是个讲究的人。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只是她似乎身子很不好,一直用右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看上去应该很痛。

“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你是谁?”莼兮戒备的盯着她,尽管对方此刻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危害,可她现在有孕在身,在不清楚的情况下,她不想冒险。

对方像是没有听见似得,自顾自的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端起一碗药一饮而尽。莼兮惊愕的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想了好几种原由,又都被她一一否决排除了。她如今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她猜不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许是喝了药身子好转,只见这女人抬起头看着莼兮,对着她一笑:“坐吧,宜妃娘娘。”

“你认得我?”莼兮的戒备心下意识的增加了许多,这个人认得她,那绑她过来的目的就值得深究了。

对方微微一笑:“不算认识,只是晓得皇上身边的宠妃会从这条道上过,只知道,我必须要见你一面,即便是用这样的法子。”

莼兮疑惑,目光如炬盯着她看:“什么意思?”

“不知道娘娘可曾听过映蓝这个名字?”妇人又是一笑,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病怏怏的样子,说话的口吻也带着客气。

莼兮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个字确实是有些耳熟,只是突然之间,她想不起来了,见她的脸上满是疑惑,对方提醒道:“在娘娘入宫之时,可曾听闻过什么宫廷秘闻啊?”

莼兮一惊,有些不可思议:“你也是仁孝皇后身边的人么?”

“我叫做映蓝。”映蓝是仁孝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当初跟在仁孝皇后身边时,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论是*中的主子们,还是各宫各殿的宫女太监,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尽管仁孝皇后是个仁德善良的人,可她身边却有一个雷厉风行的映蓝姑姑。

关于映蓝,莼兮所知并不多,只知道在仁孝皇后难产去世没多久,她便失踪了。可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而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传闻中的那个强势精明的女人,不过就是一个病态的妇人罢了。

“相信宜妃娘娘曾经听过奴婢的名字。”映蓝说话有气无力,似乎腹部受了重创,她的手一直撑着,忍着痛苦。

“将娘娘这样请来,实在是奴婢疏忽冒昧了。”映蓝略感抱歉的说。

莼兮无奈一笑:“这样的请法,倒真是不曾见过。姑姑的法子,确实与众人不同。”

映蓝笑道:“还望娘娘可以原谅一个将死之人,若非如此,恐怕奴婢没有机会与娘娘像这样面对面的说话。”

莼兮诧异,她快要死了?看着她这样,莼兮很快释然,难怪她看起来这样痛苦了。只是不知她得的是什么样的顽疾,看上去连说话都十分费劲。

“娘娘是否在近日收了一位女子在身边?”映蓝问她。

莼兮觉得好笑:“我们的人不都被你的*迷倒了么,应该都被你抓了才对,你问的那个人,应该就在其中。”

映蓝摇摇头:“没有,她没有在,在我们请娘娘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失踪了。”

莼兮有些不信:“她怎么可能逃脱?”

映蓝也是一脸的茫然,很显然她也并不怎么在乎那个逃脱的人,只是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打开放在莼兮面前。这是一幅画,画中之人与杜若入宫前,那胖胖的模样很是相似。映蓝说:“这个是以前诗语的画像。”

“如今她瘦了不少,看上去可比画中之人要好看的多。”莼兮道。

映蓝扑哧一笑:“娘娘真的觉得你见到的人是真正的诗语吗?”

莼兮不解,看着她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真正的诗语在十年前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怀里,绝无生还的可能。”映蓝苦笑:“不管娘娘见到的人是谁,但她一定不是真正的诗语。”

莼兮却笑了:“你大费周章的将我请到这里来,就是要同我说这些陈年旧事吗?你说你是映蓝,我凭什么相信?不论是映蓝还是诗语,我都不曾见过。你们怎么说,我就非要怎么信吗?”

“娘娘在怀疑我啊。”映蓝并不意外。

“不值得怀疑吗?”莼兮笑道:“我与皇上出门一趟,游山玩水欣赏大清的大好河山,原本是一件好事,一件喜事。可我从没想过,在这样的时候,会有你们的出现,实在有些煞风景啊。”

映蓝苦笑:“扰了娘娘的兴致,倒真是奴婢的不是了。奴婢不求娘娘相信我的话,但也请娘娘不要轻易相信那个冒充诗语的人。”

莼兮愕然:“我可以都信,也可以都不相信。只是如今看上去,她似乎要比你可信,毕竟她的亲妹妹,与我相熟得很。她们姐妹长得如此相似,很难让人怀疑她们不是亲姐妹啊。”

映蓝道:“如果奴婢告诉娘娘,诗语当年是奴婢亲手杀害的,并且是在奴婢的怀中死得透透的,还是奴婢亲自掩埋了她,娘娘可愿意分一点信任给奴婢么?”

莼兮看着她,没有说话。

“请娘娘相信一个将死之人说的话。”映蓝劝说道:“很多时候,眼睛看见的并不是真的,而人们信以为真的,未必就是对的。世事如何,需要用心。娘娘入宫十年,这些道理早该明白了,对么。”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或者,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莼兮可不愿相信她大费周章的将她绑到这里,就是为了提醒她,她的身边有

一个冒充诗语的人。而这个人,或许会对她不利。

是不是真正的诗语,其实只要回到皇宫,与杜若见上一面,就能够知道了。若那个李玉当真是个冒牌货,她这样苦心隐瞒,又是为了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自称是映蓝的人用这样奇特的方式,将她请来,一定不只是为了给她提个醒吧。

“奴婢所求,与娘娘所愿,其实是一样的。”映蓝笑道。

莼兮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却见她猛然的一阵咳嗽,她于心不忍,取出手帕给她,又为她轻轻拍打后背,让她好受一些。

映蓝似乎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动了,眼泪花花的看着她,感激的说:“多谢娘娘关怀。”

莼兮将手帕递给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映蓝看着她,微微一笑:“以前,若是我身子不舒坦,皇后娘娘也会亲自关心照顾我。她从来都不会把我当作一个下人看待,她真的很善良,对人很好。”

“我对仁孝皇后的仁慈并不感兴趣。”莼兮提醒道:“毕竟我与她从未蒙面,也无需对她的仁慈感恩戴德。”

映蓝笑了,笑得很放肆很大声。这大概是她进门以来,声音最大的时候吧,尽管在笑完以后,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尽管娘娘对皇后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希望娘娘会对佟皇贵妃的是事情,很感兴趣才好。否则,奴婢今日怕是白费心思了。”映蓝看着莼兮,眼底里闪过一丝的悲凉。似乎在她的眼睛里,看见的已经是死亡,是绝望。

她很渴望有一线生机,也很渴望自己的命能够更加长久一点,只是一切似乎都晚了。当一个人做出错误的选择时,就意味着会面临无法逆转的局面,而这都需要你独自去承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莼兮看着她,似乎她的眼里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一直在等待着有人去挖掘。

“皇后娘娘的死因,相信宜妃娘娘很有兴趣听一听吧。”映蓝抿了抿嘴,再一次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章节目录 第61章 坤宁宫旧人 莼兮将信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封认罪书,而最后的署名正是映蓝。

莼兮抬头看着映蓝,封信的真假尚不可知,眼前之人,未必可信。只是莼兮明白,不管是为了什么,这封信对于佟若飞来说,无益是一大罪证。

“映蓝自知自己犯下的是死罪,苟且偷生活了十年,还亲手将好姐妹送上黄泉,只是为了求一个安宁。”映蓝忿然:“可她曾经允诺过的一切,早已经如烟飘散,我背叛了主人,背叛了族人,背叛了朋友,可最终还是逃不过宿命。”

明白映蓝口中的她,指的是佟若飞,若按照信中所言,当年仁孝皇后在怀孕的时候,每日的膳食之中都少量的放置了一些特制的药粉。这些药粉并不会致死,甚至不会让人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只是,这药粉却不能让孕妇食用,一开始只是少量的出血,可生产时会导致出血过多而无法止住的情况出现。这便是当初仁孝皇后难产血崩的原因,设局巧妙又找不出证据,悄无声息的将人害死。这也确实是佟若飞一贯的作风。

而十年前,映蓝身为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傲慢惯了,时常不将人放在眼里,因此得罪的人不少,而有心想要将她除掉的人很多。虽然她颇得仁孝皇后的宠爱,事事交给她去处理打点。但时间一久,宫中的流言蜚语多起来,仁孝皇后对她也就不如以往那样器重。渐渐的,将琐事都交给其他人去办,而她唯一可做的,就是侍候皇后的起居。

那时候,映蓝深知自己再这样下去,万一失去仁孝皇后的信任,地位一落千丈,那么从前被她欺辱的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报复。她不想要面临那样的局面,她很想逃离皇宫,很想要自由。她同仁孝皇后说了几次,但都以不合规矩被驳回了。那时候,她才十九岁,距离宫女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宫去的规定,还需要再等六年。但映蓝等不了了,如果这六年里,她被仁孝皇后厌弃,那她将生不如死的过活。甚至,可能会让她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映蓝想要自救,而佟若飞正是看重她这一点,稍加威逼利诱,她便狠下心来做这件事。她曾犹豫过,可比起仁孝皇后对她的好,十九岁的映蓝更渴望的是自由和安宁。

映蓝根据佟若飞的吩咐,将药粉每日少量的添在仁孝皇后的膳食、汤药之中。她以为自己这样的做法不会有人发现,可事情没过多久,就引起了诗语的注意。在她的糊弄和乞求之下,因为诗语与她的亲密,便相信了她的话。

但仁孝皇后死了,她死以后,诗语便再也不相信映蓝的话了。她知道是映蓝害死了仁孝皇后,可碍于两个人的手足情谊,以及受不住她的苦苦哀求,诗语一时间恍然,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

而佟若飞却提醒映蓝,诗语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若有一天她的嘴管不住了,那便是映蓝的死期。映蓝害怕了,在她被佟若飞安排逃出皇宫的那一天,映蓝将诗语打晕,一起带走了。

她以为诗语只要在她的身边,便可以守口如瓶。可她却低估了诗语对仁孝皇后的情分,以及诗语本身的善良。尽管诗语不想要映蓝死,可诗语同样不希望仁孝皇后死的不明不白,不希望仁孝皇后死不瞑目。

映蓝知道,若再这样放任下去,迟早事情会被抖露出来,她将难逃一死。在逃亡的路上,映蓝终于狠下心来,亲手杀死了诗语。

映蓝哭了,这大概是她此生最伤心难过的一次。她看见诗语眼角的泪水,看见诗语眼中的绝望和无奈。可她同样听见了诗语对她的最后忠告:“逃吧,逃得远远的,否则你会跟我一样的。”

诗语死了,可她在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仍旧是那个杀死她的人。映蓝后悔了,可她抱着诗语找遍了所有的医馆,大夫们也只给了她同样的三个字:没救了。

没救了,是诗语没救了,同样映蓝也没救了。

在大热的天,映蓝抱着诗语的尸体三天三夜没有松手。即便尸体上已经开始生蛆,尽管尸臭已经布满了整个房间,她仍旧不想要松开。

她抱着诗语,说了很多的心里话,她很希望诗语还能听见,还能应她一声。明知道是奢望,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却还是傻傻的乞求着,每日向老天爷祈求着,希望诗语能够睁开眼,看一看她。

映蓝在外流浪了十年,这十年里她四处躲藏,终于被这山寨中的寨主抢来,做了压寨夫人。映蓝却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逃避方式。映蓝果然与这些人融为了一体,她帮着寨主出谋划策,做一个好军师,同样也做好贤内助。在寨子里的这些日子,或许是她十年逃亡之中,唯一的一点欢乐。

但她却低估了佟若飞的执着,低估了她曾经犯下的罪,一旦公开会造成怎样的动荡。躲在这样的地方,还是不免被佟若飞的人找到了。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即便在她觉得自己都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佟若飞,再一次将她的伤疤残忍的解开,并且毫不留情的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在她上一次下山的时候,映蓝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恐怖暗杀。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她是被寨主从死尸底下翻出来的,已经奄奄一息。寨主请来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材,却仍旧只能吊着她的半条命,让她多活一些时日。

映蓝明白,躲避了十年,她的下场终于来了。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生死,对于佟若飞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佟若飞知道她没死,那么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人攻下山寨,让她落得一个惨淡收场。

不为了自己,只为了保全这些把她当作亲人看待的寨子里的兄弟们,映蓝想到了反击。而这时候,她打听到玄烨带着莼兮南巡,便生出一计,要将自己所知告诉一个可以帮到她的人。宜妃受宠,天下皆知。映蓝知道,像莼兮这样受宠的人,佟若飞是决计容不下的,两人势必为敌。稍加打听,果真如自己所想,莼兮向来与佟若飞不睦,甚至中间隔着多少仇怨,不死不休。对于映蓝来说,这便是天赐良机

绑架莼兮,是无奈之举,却也是必须要做的。

她们的谈话不能让别人知道,可莼兮身边永远围绕着一群人,要想接近莼兮,根本不可能。而映蓝还发现里面竟然隐藏了一个假冒诗语的人,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怎能有人顶替诗语活着,甚至这个人会导致映蓝的计划落空。映蓝筹谋,将所有的女眷绑了。一来,是想要与莼兮有一次这样的谈话,二来,也是想将那个假冒的李玉,趁机除掉。只是没想到,被李玉逃脱了。

在听完映蓝的自诉以后,莼兮显得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相信谁,应该选择一个怎样的真相。映蓝所言,似乎合情合理,且带着幽怨与哀伤。

只是,越是这样看似清晰的事情,越是让莼兮生疑。

映蓝来不及再与莼兮争辩了,门外已经起了骚动,似乎是有人在攻打寨子了。

“不管娘娘信与不信,这封信现在已经在娘娘的手中。若能因此扳倒佟若飞,那便是娘娘的福气,也是还了所有无辜死去之人的公道。”映蓝命人进来,将莼兮绑好,塞入她房内的暗室之中。

“寨子里的人会从另一处密道逃走,若此次攻打寨子的,是娘娘信任的人,娘娘可以呼救。若不是,但愿这暗室,能护得了娘娘的一时周全,等到救你的人出现。”映蓝在莼兮的怀中塞了一张字条,她明言这是诗语被葬的所在。或许她没有机会再去看望诗语了,既然莼兮认识诗语的亲人,希望将来逢年过节,诗语不至于连个祭拜她的人都没有。

在临走前,映蓝回头又看了莼兮一眼:“此生,怕是只与娘娘有这一面之缘,但愿娘娘可以做出对的选择。”

看着映蓝的离开,莼兮忽然很想外面的人是纳兰容若和鄂伦岱,她很希望自己能与映蓝还可以再见一面。莼兮在心中祈祷,希望映蓝可以好好的活着。若她所言是真,那她身为人证,将比这一份供词来得更有用。

事到如今,莼兮觉得自己更愿意相信映蓝多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故事更加的让人感动,不知是否因为那一幅与曾经的杜若更为相似的画像。又或者,因为莼兮更想要这一份证供的可信。

外面的吵嚷之声越来越近了,似乎厮杀得很厉害,莼兮被绑住,无法窥探外面的情形。只能屏声敛气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外面战场的结束。

脑子里乱哄哄的,莼兮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让自己可以在这样额情形中,保持最好的状态。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孩子。

章节目录 第62章 宿命 可往往,事与愿违。当莼兮被鄂伦岱从暗室中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连着饿了两天,莼兮的身子很是吃不消,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有好转。

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映蓝的去处。可纳兰容若却说,他们赶到的时候,寨子里除了被关在暗室中的莼兮,已无一个活口。而他们找到了一条暗道,在暗道的另一个出口,他们找到了一具女尸。与莼兮所描述的映蓝,很吻合。

映蓝是一箭毙命,并不算痛苦。或许那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迟到了的偿还。在映蓝的尸体上,找到了多处剑伤,应该不超过两个月。与映蓝所言,她曾受了重伤吻合。

而经过这一场风波,玄烨也已经赶到,他不放心她,便提早赶回了。经过玄烨的辨认,死去的映蓝,确实就是曾经坤宁宫里,那个嚣张跋扈的映蓝姑姑。

映蓝或许早就做了周密的安排,她虽然将沐卉和蜜意一同抓来,却在去见莼兮之前,已经让人偷偷将她们送下了山。等她们开始逃亡的时候,便已让人把沐卉和蜜意放了,这样她们便能通知纳兰容若和鄂伦岱,找到寨子,将莼兮救出。

莼兮感叹,映蓝这十年流浪的日子,恐怕时常被噩梦惊醒。她的执念,终究是害了自己一生。她看似得到了自由,却在逃离皇宫这座牢笼的时候,再一次将自己的心困住。

不知道,在失去亲人朋友的这十年里,映蓝独自生活在黑暗中,有多么的凄凉。

若不是因为佟若飞紧紧抓住她不放,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恐怕映蓝的证供永远不会出现在莼兮的手中,而映蓝将永远被自责和悔恨纠缠,无法解脱。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经安排好这样的结果。只是,人并不知足,并不想认命,却总是被命运左右。

莼兮将映蓝所说的事情只告诉了沐卉,或许她现在身边可以让人信任的,还只有沐卉一人而已。至于玄烨,她还不想让他知晓,事情没有证实,仅凭着映蓝一个人的说法,并不能改变什么。

“娘娘,这封信真的不呈给皇上看一眼吗?”沐卉看完了信,将它重新收回到信封之中,然后小心的收在自己的贴身处。

莼兮的心,如今还有些摇摆不定,只是她现在不想打草惊蛇。若是让玄烨知道,必定会追查下去,到时候若让佟若飞察觉,或许会功亏一篑。只是,这事儿若不让玄烨知晓,那么单凭她一己之力,又该如何担得起这样大的真相?

“先收好,等到回去给姐姐看过,一起商议之后,再做决断。”莼兮决定暂时不作为,反正现在离京城不远了,等到回京之后再与韩姬商议,或许从韩姬那里能给她一个更加周全稳妥的办法。

莼兮又取出当日映蓝临走前留下的那一张字条,递给沐卉说:“等回到京城,你亲自去一趟裕亲王府,将信中之事告诉给姐姐,并把这张字条交给姐姐,让她暗中派人去查一查,是否真有诗语的遗骸。”

“难道娘娘现在还在怀疑映蓝吗?”沐卉接过字条,也细心收好。

莼兮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院中飘落的雪,她不确定的说:“是从未真正完全的相信过,却也不能否认。映蓝的出现,或许是意外,或许是如映蓝所言,是她一手策划,想要报复佟若飞的手段。可咱们现在事事都要小心,焉知这不是佟若飞的又一次阴谋?”

沐卉不解:“可连皇上都已经确认死的人是映蓝没错啊。”

“她或许是真正的映蓝,可你能保证,她所说的都是事实吗?”莼兮的话让沐卉沉默了,她知道这些年来,莼兮的疑心越发重了。除了自己可以信任的那几个人,对于周边的一切都是万分的小心。

或许,正是因为这万分的小心,才让佟若飞知道想要有机可乘,便要用非常的手段。不管李玉是不是真正的诗语,她的出现现在看上去更加的令人生疑,而她的莫名其妙失踪,也同样让人怀疑。

这个时候,偏偏就出现了一个映蓝,莼兮如何能够不起疑呢。

“那个李玉可找到了没有?”莼兮又问。

沐卉摇摇头:“还没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她半点儿消息。”

“李玉找不到,这整件事情,也就更加可疑。咱们暂时什么都别做,等回京以后,再另作打算。”莼兮吩咐道。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莼兮设想的范围。在他们回京的路上,意外捡到了昏迷在半路中的李玉。将李玉救起,逼问之下,李玉也只是说她昏迷以后,再醒来便已经是她们救醒她的时候,而对于过去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甚至,她以为自己只是昏迷了一会儿,而不是好几天。

“你相信那个李玉的话吗?”玄烨陪着莼兮一起,共同乘坐在车舆里。

莼兮笑道:“这个人太可疑了。”

“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玄烨又问。

莼兮望着他,靠在他额怀中:“其实,三哥哥早有打算,也差不多查到她的身份了吧。”

玄烨也不意外她猜到自己的所为,只说:“暂时还没有弄明白她是谁派来的,但她确实不是诗语。”

莼兮问:“已经确定了吗?”

“她本名就是李玉,也确实是个寡妇。她先后嫁给过三个人,这三个男人在与她成婚不足半年,都因为意外去世了。”玄烨道:“或许,正是有人看重了她这一点,又与杜若长得有几分相似,找来大做文章,故意生事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朕记起了诗语的样貌,也差人从宫里取出曾经为仁孝画的画像,其中有一幅画,正好画了她身边的侍女,当中就有诗语和映蓝。”

说着,玄烨已经从一只锦盒中取出一幅画。看起来,这幅画珍藏得很好,想来是玄烨特意让人保存好与仁孝有关的东西,足以看出玄烨对仁孝的情分。

莼兮将画打开,里面有四个人,正中央是大着肚子的仁孝皇后。左边是映蓝,右边是诗语,而第四个人,却只有一个侧面,看不清样貌。而画中的映蓝确实与莼兮所见到的那一个一模一样,而诗语正与映蓝之前给她看过的那幅画中人,是一样的。微微有些发胖,但看上去很可爱。难怪玄烨会记不起诗语的模样,当时也不能肯定李玉是不是诗语本人。原本就是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认得出呢。

莼兮收好了画卷,对玄烨说:“那皇上是否已经有了打算?这李玉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小心提防。”玄烨只说了这八个字。

莼兮明白,玄烨想要看看这李玉究竟能够闹出怎样的事端。与其严刑拷打,不得其要害,最终人家闭口不言,失了线索。倒不如,什么都不做,看她自己怎么露出马脚。

“可回到宫中,她必然会与杜若见面,到时候身份恐怕会暴露啊。”莼兮担心的说。

玄烨轻笑,不以为意:“既然她都能够想方设法的来到咱们身边,又怎么会没有办法对付杜若这个做妹妹的。她应该早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而且她似乎对十年前坤宁宫里发生的事情知道不少,虽然没有坦白,但一定有咱们想要知道的。你只需提点杜若,让她留心,莫要被这人的三言两语蒙骗了就是。”

莼兮明白了玄烨的用意,他是想要利用李玉来查清楚当年坤宁宫,仁孝皇后难产,血崩而亡的真相。这件事,对于玄烨来说,或许也是一根心头刺,不拔出来便会在心里扎根,时不时的让人作痛。

莼兮又有些动摇了,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脱口而出,将映蓝绑架她的真相告诉给玄烨。可静下心来一想,又不能说。其实,她也知道玄烨比她更沉得住气,这事儿即便告诉他,他也能忍住不为所动。可毕竟,牵扯到了佟若飞,那便是牵扯到了佟家。

若没有实质的证据,单单凭着一封无主的认罪书,还不能把佟若飞怎样。毕竟,玄烨的生母是佟家的长女,此事若是传出,佟家的声誉受到牵连,便是让皇上面上无光。

莼兮知道,不管怎样,颜面在帝王的心中更加重要。否则,也不会对佟若飞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其实很多事情,玄烨是知晓的,可没有证据,他便不会对佟若飞发难。正好,佟若飞又是一个隐藏得极好的人,不仅人人以为她温和贤良,甚至她的手段都用得极其隐秘高明,从不留下祸患,引火烧身。

而这,也正是莼兮的顾虑。她对佟若飞的忍让,正是因为她手中没有佟若飞的确凿证据。若无法撼动她的地位,让她一败涂地,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反而让人家看笑话呢。

只是,自从佟若飞生下小格格,小格格又夭折以后。似乎她性情大变,再没有从前的表面温和了,而是随了自己的本心,果断而又狠辣,惹得后宫众人人人自危,不敢触怒。现在的佟若飞,比起以往更加难对付。

章节目录 第63章 安然 回宫以后,莼兮先是去了永寿宫,从云月身边接了胤禟回去。再去了宁寿宫,看见胤祺安好,这才放心了不少。

虽然南巡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事情,可至少回宫以后,看见并无什么大事发生,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吧。难得佟若飞没有在她离京期间发难,也算是她好心了。

尽管莼兮身边没事,但据说这段日子,延禧宫的纳喇艳慧却并不好过,连带着大阿哥和八阿哥都多少遭了些罪,受到佟若飞的责难。

“没想到,皇贵妃竟然这样记恨,惠妃背叛她一次,她便寻了机会就刁难惠妃,处处与她过不去。”沐卉一边为莼兮整理衣衫,一边从小芹子口中了解了近来宫里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埋怨道。

“只是苦了两位小阿哥了。”蜜意正端着一碗安胎药进来,听见沐卉正说起纳喇艳慧的事情,也插嘴说道。

莼兮从蜜意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吃了点蜜饯去除口中的苦味,才对她们说:“忠诚,是这后宫里最不能触碰的。而背叛,是最无法让人释怀的。你们也少说这样的话,在本宫面前便罢,若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传出去恐怕又要惹出一个乱嚼舌根的罪。今时不同往日,这位皇贵妃可是严厉得很。”

“可是自从皇上回宫,便复了云贵妃娘娘的协理六宫之权,若是要处置什么人,决定什么事儿,还不是要与云贵妃商量着办么?”蜜意还是没能完全明白莼兮话中的意思。

莼兮反问:“你以为,皇贵妃如今为何变得如此狂傲?”

蜜意摇摇头,表示自己想不明白。

莼兮直接了当的说:“因为这后宫之中,除了老祖宗和皇太后这些长辈,便属她的位分最高,权利最大。她也曾生育过一个小格格,即便是夭折了,她也还掌握着四阿哥的抚养权。而在朝堂之上,佟家又是皇上倚重的重臣。不管哪一个层面上,她都有狂傲的资格。而且,她一改往日作风,也是想要警醒大家,她已今非昔比。放眼望去,后宫之中谁又能与她一样,什么都占着的呢?”

蜜意被莼兮的话镇住了,她也明白了,如今宫中人人自危的真正原因。虽然还没到佟若飞一手遮天的地步,可放眼后宫,能与之抗衡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表面上,云月是重获协理六宫之权,可事实上做主的人,仍旧只有佟若飞一人而已。玄烨只是想让佟若飞明白,要适可而止。

穿戴整齐后,莼兮遣蜜意等人出去,留下沐卉单独问:“之前交给你的差事,办的如何了?姐姐那边可有回应?”

沐卉道:“已经都办妥了,钰福晋也已经差人查明,字条上所说的地方,的确埋着一具女人的尸骨,且至少埋了十年以上。仵作验尸,死因与娘娘所描述的一致,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莼兮点点头,又吩咐:“你将这事儿告知杜若,她应该要知道真相。”

“奴婢已经亲自转告了杜常在。”沐卉像是早已经知道莼兮会这样做,在回来的时候,途中遇见了杜若,便将此时秘密告诉她了。

莼兮一笑:“你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不过这事儿办的很好。以后也免得我吩咐,你自己拿注意就是,办好了再同我说一声。姐姐那里,还有没有别的话?”

“钰福晋让再等一等,等时机到了,大事必成。”沐卉道。

莼兮又是一笑:“看来姐姐与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既然已经确定了,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了。那个李玉,最近如何?”

“娘娘放心,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且咱们安排她去长春宫伺候杜常在,也算是合情合理。杜常在也明白,这个人有问题,也都小心提防。只是明面上,装作将她是自己的姐姐一样对待。”沐卉想起此前见到杜若时,对方那凄苦的一笑。

好不容易知道了姐姐的下落,偏偏又是这样的结果。亲姐姐死了,而面前还有一个冒充的。想必,此刻杜若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并不好受。

“如今长春宫里,就杜若一个。而杜若位份不高,又不是时常四处走动。李玉留在那边,即便是有目的,也受到局限。”莼兮对目前的安排还算是满意。只是,事情还没明朗,李玉的目的还不明确,她的担心便一直都在。

“走吧,今儿个承乾宫里设宴,又不知要闹出怎样的风波。”莼兮被沐卉扶着往外走,碰巧遇见了从自己寝殿中出来的淳吟和珺瑶,便招呼着一块儿过去。

今日是腊八节,佟若飞有心在承乾宫里宴请群妃,也算是图个热闹。只是不知道这热闹背后,又隐藏了怎样的祸心。

淳吟走在莼兮的小辇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莼兮说话。更多的时候,莼兮是在跟珺瑶玩笑,倒是显得她这个亲生额娘多余了似得。对于莼兮的怨恨,淳吟心中此消彼长,在她眼里看来,莼兮的所有一切都来得那样容易,而自己却永远都只是她的一个陪衬。甚至,有时候连陪衬、影子都算不上。

到了承乾宫,几乎所有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佟若飞坐在主位上,笑脸盈盈,看见莼兮进来,连忙招呼道:“宜妃妹妹来了,快坐下,莫要闪了身子。”

“多谢皇贵妃挂怀。”莼兮也回以笑容,在她右手边第二条桌案前坐下。旁边便是云月,见了她两个人热络的聊了起来。

许是珺瑶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淳吟的位置又与莼兮隔得很远,珺瑶见不到莼兮,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找了个机会就要与莼兮坐在一起。

“来,珺瑶吃这个。”莼兮将她面前的一碟果子端到珺瑶面前,这案几上的食物,都是按照位分,定额摆放的。在淳吟的案几上,并没有这一盘,珺瑶自然吃不到。如今,坐在莼兮身边,珺瑶很快将桌上的好东西一扫而空。

“难得小格格这样喜欢,怜雪你将本宫桌上的,也送去给珺瑶尝尝。”不知怎么,佟若飞也注意到了珺瑶爱吃这些果子,竟然还要身边的怜雪姑姑再添送过去。

“不必了,小孩子爱吃,可也要注意用量。东西再好,吃多了也怕坏肚子。娘娘的好意,莼兮替珺瑶领了。”莼兮见怜雪端着盘子就要走过来,连忙出言阻止。

佟若飞显得十分尴尬,只干笑了一声:“宜妃倒是贴心,比郭贵人更懂心疼小格格。”

“娘娘过誉了,珺瑶是我的亲侄女儿,自小又在我身边长大,她喜好什么,又有怎样的习惯,我当然清楚。”莼兮对着佟若飞就是一笑,说话的声音却极为平淡:“淳吟才是珺瑶的生母,她也自当比我要更心疼珺瑶。”

佟若飞听见莼兮这样说,便看向了淳吟:“倒是本宫疏忽了,小格格的生母就在这儿呢。怜雪,这果子既然小格格爱吃,便差人送到郭贵人那里,若是小格格馋嘴了,也好打个零嘴。”

淳吟自然是不敢拂了佟若飞的心意,正要起身谢恩,却又听见莼兮提高了音调问珺瑶:“珺瑶真觉得这果子好吃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懂了刚才莼兮话里话外的意思,珺瑶很是配合的摇了摇头:“珺瑶只是饿了。”

“如今,吃饱了?”莼兮冲着她温柔一笑,又问。

珺瑶立刻点头说:“嗯,吃饱了。”

“既然珺瑶不那么喜欢,也就不劳皇贵妃费心了。这果子,还是赏给更爱吃的人吧。”莼兮说着,便看向了正闷头吃东西的董心蕊。显然,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人的争嘴,已经波及到了自己。正一口一个,吃得正欢。

佟若飞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忍着怒火应了一声:“再为端嫔,准备一些。”

董心蕊听到佟若飞提起自己,兴高采烈的应下,还道了声谢,连连称赞这东西好吃。

而淳吟,只得颤颤的坐下,心中很不是滋味。看着珺瑶和莼兮那样要好,心中泛酸,有苦难言。

宴席散去,莼兮带着珺瑶先行,淳吟原本是跟在她们身后的。却被怜雪偷偷叫住,带去了佟若飞身边。

“郭贵人今日委屈了。”佟若飞看见淳吟诚惶诚恐的样子,忙起身将她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有这样一个风光荣耀的姐姐,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听见佟若飞这样说,淳吟已经湿了眼,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佟若飞见状,忙又说:“郭贵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站在她的面前,不必再忍气吞声,处处受她的限制吗?”

淳吟惊恐的看着佟若飞,见她眉角眼梢都是笑容,甚是邪魅,一时间竟然呆了,久久不敢言语。那是她的夙愿,是她的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以前,她以为可以与僖嫔合作,让莼兮吃些苦头。可每一次,都被莼兮点破,甚至于连僖嫔都被莼兮亲手送进了冷宫,现在都已经疯了。

如今,她的儿子,因为莼兮而死。她的女儿,却又日日黏着莼兮,而无视自己这个生母。她对莼兮,只有恨、只有怨、只有嫉妒与不甘。

当她彷徨的时候,佟若飞却像是洞悉了她的内心一样,更让她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1章 画像 新年刚过,佟若飞突然在玄烨和昭圣太皇太后面前提起新选秀女的事情。

原本,选秀是三年一选,可最近这几年,总是遇上大丧或大喜,前几年又战乱频发,玄烨忙于国事,不愿将这事提上日程。而这几年,后宫诸位嫔妃也都有孕育子嗣,选秀的事情也就此耽搁,不了了之了。

如今,天下太平朝中之事也没有以往那样繁复,佟若飞这样一提,昭圣也觉得这东西六宫里该添些新人了,玄烨也只好顺了她们的意思,颁旨定在三月大选。八旗子女,凡十三岁以上十九岁以下的女子皆要参选。

消息一经传出,这事儿便成了宫里宫外闲话家常的事情。

“娘娘,皇贵妃提出选秀,究竟存着怎样的心啊?”蜜意弄不明白,看不清这一次佟若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莼兮看着画卷上自己画到一半的作品,抬眼见蜜意已经没有保持原来的动作,嘀咕道:“坐好,保持姿势别乱动,这幅画正到要紧的地方呢。”

见莼兮不搭理自己,蜜意撇了撇嘴,无奈重回坐直了身子。

莼兮抬头,正好看见她的这一丝小情绪,笑着说:“你可真是的,人家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要弄明白才行。”

蜜意甜甜一笑:“当然得弄明白了,奴婢跟在娘娘身边也半年了,可还是有好多不懂的事儿。既然娘娘如此信任看重奴婢,奴婢当然要费心学习才是。更何况,奴婢深知娘娘与皇贵妃之间的纠葛,当然想要知道她的每一步动作,有着怎样的深意。若是对娘娘不利,奴婢也能帮着想想办法啊。正是因为奴婢看得不够透彻,才不能像沐姐姐一样帮到娘娘。”

莼兮被她的话逗乐了,心中觉得很是温暖。蜜意虽然还小,却是真的懂事聪慧。跟在她身边半年,其实比很多人都要伶俐很多了。只是,她却总觉得自己不能为莼兮出谋划策,万事都需要莼兮和沐卉的提点才明白,自觉愚笨不堪,常常自怨自艾。却又拼命的学习,孜孜不倦,巴不得一步登天什么都会了。

“其实,你仔细想一想,她如今在宫中的处境,也就能明白她此举的用意了。”莼兮提醒道:“听说佟家有一个年龄合适也未出阁的妹妹,与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是她阿玛从小捧在手里里的宝贝。”

蜜意立刻明白过来:“她是想要这个妹妹入宫,帮她一把?”

“恐怕不仅如此。”这时,沐卉走了进来,听见她们正谈论大选的事情,也笑着说:“八旗子女,层层选拔之后,能真正踏入后宫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十来个。短期内,能得皇上恩宠的,更是凤毛麟角。可这里面,若是能有人为她所用,她借着佟家的势力与她在宫中的地位帮村一把,便是再好不过了。当然,这个人若是她的亲妹妹,岂不更好。”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重新培植自己在宫中的势力。”蜜意惊叹,她想起沐卉曾经说起过的,当初与莼兮一同入宫的那几个人,其中,安嫔从入宫开始,不就正是佟若飞的人么。而安嫔也曾受宠了一段时间,当时可是七嫔之首,风光无限。难不成,佟若飞又是想要挑选出一个安嫔来吗?

“聪明。”沐卉点了点她的脑袋,笑着说:“只是,她未必就能如愿以偿。她能够想办法让自己的亲妹妹入宫,甚至从众多秀女中培植出一个得力的助手。别人也可以啊。”

蜜意纳闷儿:“怎么,娘娘也有这样的打算吗?”

“本宫不需要了,如今也差不多够了。”莼兮笑道,想着自己身边有云月、杜若这样信得过的人也就足够了。再多了,反而添乱。

“怕是不能如娘娘所愿了。”沐卉从身后拿出一幅画像,打开摆在莼兮眼前:“娘娘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吧。”

莼兮抬眸,看见这画中之人,很有些眼熟,却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了。正想要问,沐卉会意的解释:“这是额驸刚刚送进宫的,说是索额图大人让代为转交到娘娘手中。”

“明尚?”莼兮停下手中的笔,不明白自己这位堂弟的用意。可当她走近,仔细看这幅画像时,心中已经了然。

画像上,写着画中女子的名字:赫舍里静好。

“她是?”蜜意好奇的看着画像问。

“这是仁孝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年十七。”沐卉解释道:“额驸说,索额图大人让带一句话给娘娘,既然有此良机,不若送娘娘一份大礼,若娘娘运用得当,便是利刃,可保娘娘一生富贵。”

莼兮轻笑,她算是明白索额图的意思了。送一个自己家族的人进来,还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若此人真的成为了莼兮手中的利刃,怕是有一天索额图也会让这把利刃伤了主人。到时候,除去了彼此的心头大患,又得以顺利送一个可倚靠信任的人进来。

“看来,索大人对坤宁宫的主人是谁,真的颇为介意啊。”莼兮笑道,转过身走回到案前,提笔继续完成未画完的画。

蜜意不明所以,问道:“如今只是选秀,怎么会与坤宁宫有关系啊。”

沐卉解释道:“若这画中女子入宫,真的成为了娘娘的助力,到时候即便是扳倒了皇贵妃,也将为自己树立一个劲敌。若此女受宠,索大人的前程将会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到时候宫里已经有了此女,又除掉了皇贵妃。即便她不能诞下一儿半女,凭着她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便可顺理成章将太子殿下,抚养在自己身边。依着朝中的势力,若重新论后位,此女将有极大的赢面。”

“可到时候,我们娘娘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蜜意气愤得很,跳起来一阵乱骂,丝毫没有了平日里她时常挂在嘴边的气度。

“他想的固然好,可事实究竟如何,还犹未可知。”莼兮见她这般,立刻安慰道:“他想要利用本宫,又怎知不会受到本宫的利用。”

“娘娘真的要答应,让这女子进宫吗?”蜜意颇有些担心,心中惶惶不安。

莼兮不以为意:“是不是一把真正的利刃,现在说还为时尚早。这一盘棋,索大人可未必是赢面最大的那一个。他只是在赌,在筹谋,在幻想。可实际上摆弄棋子的人,可是本宫啊。你又何必先灭了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蜜意仍旧有些犯难:“娘娘不应此举,不成吗?”

“不成。”莼兮笑道:“当初,能让佟若飞两次与后位失之交臂,索大人也算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如今,他有求于咱们,若在此时置之不理。哪一日,他翻身为主,咱们可就要去求他了。”

“是啊。”沐卉也同意莼兮所言:“他的手中可是还有太子殿下呢,这东宫之主,等到太子再大一些,必定需要有信得过的人辅佐,到时候便是索大人翻身的时候。若那时候,他借机发难,或者用别的法子与咱们做对,与咱们可全无好处。”

蜜意听完莼兮和沐卉的话,只觉得自己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一些。不禁垂头丧气,不再多嘴说话。

“你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本宫在呢。”莼兮安慰道:“何况,入宫的人,又不止这画中女子一个。你又怎知,这颗棋子,真的能够下到重要的地方,起到关键的作用呢。事事变幻无常,随机应变而已。既然是下棋,即便是本宫赢不了,也不会轻易认输。何况,还有一位精通棋艺,天下无双的钰福晋呢。”

听到莼兮提起韩姬,蜜意终于显得没那么担心了。不知何时,这丫头也成为韩姬最忠实的崇拜者,每一次听人提起韩姬过往的种种,都会忍不住拍案叫绝。在看见韩姬的时候,更是缠在她身边,想要从她口中多学几招。

韩姬的点拨,对于蜜意来说,很是受用。而这也成为了蜜意崇拜韩姬的原因之一,就差没有将韩姬供起来,日日参拜了。

“提起钰福晋,奴婢倒差一点忘记了,这是今日钰福晋传入宫的信。”沐卉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莼兮。从刚进门,就为索额图的事情争论了半天,倒是忘记了这茬。

莼兮接过信,打开一看立刻笑道:“看来,这一次选秀可是有好戏看了。”

“怎么了?”沐卉和蜜意异口同声的问。

“姐姐早有消息,打听到将要被送入宫的这两位重要人物。赫舍里静好与佟若华,她们同岁,同样备受族中青睐,更是各自父母的掌上明珠。一个娇纵,一个骄傲。你们觉得,谁输谁赢啊?”莼兮扬了扬手中的信,递给沐卉后,提笔在画卷上画下最后一笔。

沐卉笑道:“在奴婢看来,这两个人必定争锋相对,互不认输,确实是一出好戏。”

莼兮却在脑海里浮现出,二十年前,仁孝皇后、孝昭皇后以及佟若飞三人进宫时的场面。是否与即将发生的一样,大家闺秀,各有脾性,表面上和和睦睦,姐妹相称,暗地里却争夺得极其惨烈。

“钰福晋似乎已经预料到结果了。”看完信中最后的一行字,蜜意忍不住又扬起了笑容,对韩姬的崇拜,又添了几分。

章节目录 第2章 新秀(一) 三月很快就到了,正是春暖花开,百花齐放的季节。选秀的时间过得很快,最终留下的也不过十多个人,按着家世样貌分别封了贵人、常在、答应的位分,分住东西十二宫,择日入宫。

承乾宫里,佟若飞和云月一左一右的坐在宝座之上,余下左右两侧坐着惠妃纳喇艳慧和荣妃马佳以晴。敬嫔王恬如和端嫔董心蕊也分别坐在两边的椅子上。莼兮因为有孕在身,便说不过来了。而兰馨也因为六阿哥病了,需要照顾,也没有过来。

“入殿。”门外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倪海高声喊着,十几位穿着各色宫装,笑吟吟的的姑娘应声排着队进了大殿。

参拜完毕,佟若飞叫了一声:“起喀,赐座。”

循例,佟若飞与云月等一众内廷主位一一备了礼,按着册封位分高低分送到秀女们的手中。

“嫔妾谢皇贵妃娘娘恩赏。”赫舍里静好从椅子上起身,带头跪下行礼谢恩。

佟若飞温婉一笑:“都起来吧,既然入了宫,便是自家姐妹。”正说着,忽然看清赫舍里静好抬头的正面,那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大惊失色,微微张着嘴,愣住了很长的时间。随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再也听不清,头一阵眩晕,只感觉自己快要坐不住倒下了。

“娘娘。”

“姐姐?”

……

似乎有很多人都在叫她,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世界里,无法自拔。明明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跟她说:“那不是她,不是。”可总觉得眼看见到的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无数次在她梦中徘徊的人。

“娘娘。”怜雪在佟若飞身上连着拍了好几下,才终于将佟若飞从困住的自我世界里回归现实。

她冷冷的看着赫舍里静好,嘴里不停的呢喃:“太像了,太像了……”

“姐姐可是身子不适?”云月看着她这般模样,又瞧见底下赫舍里静好投来的目光,心中不自觉一喜。虽然自己也未曾见过仁孝皇后的真容,可瞧着佟若飞如此失态,倒是头一回。看来姐妹之间,样貌不仅仅是相似而已。乍看之下,恐怕佟若飞已经将赫舍里静好当作仁孝皇后了。

佟若飞没有回话,依旧看着赫舍里静好的那一张脸,思绪仿佛飞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和赫舍里静嘉,钮祜禄宛月一同入宫时的场景。

那时候,佟若飞与静嘉同岁,而宛月比她们大一岁,十三四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刚入宫的三个人却并非初相识,早已经打过照面,也早已经有过争执吵闹。她们都是被选中的皇后人选,三人择其一为后。最终是静嘉得了后位,而佟若飞与宛月只得了妃位。

那个时候的佟若飞对权利的渴望并没有如今这样强烈,她只是一个期待与夫君相守相爱的少女而已。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份懵懂的爱情,注定不会降临。静嘉不仅仅是得了后位,还得到了玄烨的心。

都曾以为,那不过是玄烨对她的一时新鲜而已,毕竟玄烨当时宠爱的还有马佳以晴。同样是两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同样受到了玄烨的恩宠,佟若飞以为,只要像她们两个一样,自己也可以获得玄烨不一样的看待。可是她错了,不管她怎么做,自己都不及她们。她和宛月同样是被忽略被遗忘的存在。

从那以后,佟若飞便知道,这紫禁城中,谈爱情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她想要拥有权利,以至于在未来的十几年里,她对权利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不仅仅是为了佟家,还为了她自己。

见佟若飞没有搭理自己,云月便将目光放到了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的身上。她们两个可是见过仁孝皇后的,自然也能明白佟若飞此刻的心情。

可马佳以晴依旧一副微笑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个与旧人极为相似的面孔而动摇内心半分。纳喇艳慧也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与旁边的人说说话,连看都不看赫舍里静好一眼。

云月心中纳闷,却又看见董心蕊也如佟若飞一样,只是不及佟若飞的失态,她只是满脸的惊讶而已。作为宫里唯一见过仁孝皇后的嫔妃,她们四个人的态度还真是不同。董心蕊与仁孝皇后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如今看见一个长相相似的人也只是惊讶而已。佟若飞心中有愧,被吓到倒是正常。可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也太过平常,反而让人觉得怪异了。

这时,佟若飞突然缓缓开口:“本宫今日身子确有不适,若没有别的事儿,姐妹们都散了吧。”

佟若飞一开口,底下的人自然很乐意离开。以往宫中的老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而新人们自然也都没有习惯这样的场合,早就盼望着能够散去。

不等众人出门,佟若飞已经让贴身的宫女怜雪掺扶着往自己的寝殿走。

“原本以为索额图只是送进来一个女人,想要借此巩固自己的势力,东山再起。”一边走,佟若飞一边呢喃着:“没想到,他竟然特意找了一个与仁孝长得极为相似的女人。恐怕就是冲着本宫来的。”

“娘娘,此时说这些还言之尚早呢。”怜雪宽慰道:“这赫舍里静好入宫,未必就对咱们不利啊。娘娘想一想,当初仁孝皇后在世的时候,后宫之中哪一位有她那样的恩宠。便是她去了,才有了后来的宜妃宠冠六宫。如今,又来了一位与仁孝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人,念着对仁孝皇后的情谊,焉知皇上就不会对她动心?宜妃的恩宠怕是保不住了。娘娘如今的对手可是宜妃,只要她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便是一文不值,再也无法与娘娘做对。而这新入宫的,到底还是嫩了些,娘娘利用完,趁着她羽翼未丰,再拔除就是了。”

听见怜雪这样说,佟若飞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样心慌了,她镇定一笑:“不错,本宫既然能将她姐姐除掉,又岂能害怕这个小丫头。如今这女子入宫必然不会为咱们所用,想来索额图与宜妃关系颇深,定是要宜妃拉她一把的。本宫便坐等好戏,看看宜妃是如何自掘坟墓的。”

正殿之外,佟若华正心疼的看着自己被人踩脏了的新鞋。这是一双雪青色缎绣花蝶纹花盆底鞋,是进宫当日她姐姐佟若飞送给她的,她特别喜欢这双鞋,故而今日头一次参拜内廷主位,特意穿过来。没想到这才刚散了场,出了门就让一个不长眼的东西给踩脏了。

“啪”佟若华抬手就给了刚刚因为踩到她而跌倒在地的袁鹊一巴掌,袁鹊原本刚被宫女扶着站起身,又被佟若华这一巴掌给扇倒在地。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踩本小主。”佟若华满脸的怒火,这一巴掌打下去又觉得手疼,不自觉甩了甩自己的手,两只眼睛瞪着地上被她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的人儿。

袁鹊撑起身子,跪在地上解释道:“方才人多,不小心滑了一下,踩了姐姐是鹊儿的不是,望姐姐恕罪。”

“少姐姐姐姐的叫,本小主可不愿与你这个低贱之人扯上什么干系。”佟若华翻了个白眼,不屑的看着她:“本小主的姐姐可是这承乾宫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你一个小小七品主事之女,入了宫也不过封为答应而已,如何胆敢与本小主论姐妹。”

“哟,华贵人可了不得了。”迎面走来的是赫舍里静好,见到佟若华如此欺负袁鹊有些看不过眼,上前笑道:“这么说起来,我的姐姐可是仁孝皇后,可我却仍旧称呼袁答应一声妹妹的,竟不知入了宫,同为皇上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高低言论。华贵人莫不是当这紫禁城是佟家的私宅呢?”

“哼。”佟若华冲着静好嗤笑道:“怎么,静贵人就这么自降身份,甘愿与她站在一处么?别的不说,本小主位在贵人,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就此而言本小主可是高了她两级,她见了本小主都要下跪请安,不得怠慢。本小主不稀罕与她姐妹相称,又能如何?”

静好却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将袁鹊从地上扶起来,心疼的看着她脸上被打出的一个巴掌印,然后对佟若华说:“你位分高,她见了你自然是要行礼的。今日之事,确实是袁妹妹做的不对,可人家也道歉了。你原不原谅我不管,可就不该如此随意打骂人家。”

“打骂?”佟若华又是一笑,不屑的说:“宫里可是有规矩的,许打不许骂。静贵人哪只耳朵听见本小主骂她了的?”

静好一愣,细想又笑道:“可你是不是忘记了,后面还有一句啊。许打不许骂,打人不打脸。而你刚才打的又是哪里啊?”

“你。”佟若华气结,转过身去,看见身后宫女手中端着的漆盘,随手就拿起漆盘中一只锦盒,朝着静好就要扔过去。

章节目录 第3章 新秀(二) “小主息怒。”云月身边的宁儿及时上前,将佟若华的手拦下,并从她的手中取下锦盒。又对佟若华提醒道:“这许打不许骂,打人不打脸,针对的是像奴婢这样的人。小主们是不能随意打骂其他小主的,位分再低也不行。”

佟若华听到她这样说,更是生气,刚抬起另一只手,却看见宁儿身后的云月,只好将手收了回去。

静好立刻带头行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云月叫起,又从宁儿手中接过那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正躺着一只蝴蝶金簪,做工精致样式也极为特别,与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蝴蝶样式的簪子大不相同。云月盖上锦盒,看着佟若华道:“看起来,华贵人并不喜欢本宫相赠的东西,否则又怎会想要扔出去呢。”

佟若华一听,急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还思量着,又听见云月说:“既然华贵人不喜欢,不如转赠给袁答应吧。”

“这可是……”佟若华一惊,这可是今日给她的恩赐。金簪她也很喜欢,方才得了这支簪子还欢喜了许久。这一次云月送出的同样的金簪就只有两支,一支便是在云月手中的锦盒中,另外一支则是送给了静好。如今,云月却说要将金簪转赠他人,她又岂能舍得。

“刚才华贵人不小心打了袁妹妹,这支金簪既然华贵人也不喜欢,倒不如转送给袁妹妹,就当是赔罪了。”静好不等佟若华说话,已经先一步做了主,从云月手中接过锦盒,交给了身边的袁鹊。

袁鹊拿着锦盒,连忙谢恩:“谢贵妃娘娘赏。”

佟若华愣愣的看着她们的举动,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将锦盒要回来。

“本宫回永寿宫的路上,要去翊坤宫看望宜妃,袁答应也同住西六宫的咸福宫,便与本宫一道走吧。”云月也不理会佟若华满脸的失落,对着袁鹊笑道。

“静好也一起去吧,在宫外便听说了宜妃娘娘,今日本想着见一见的,又听说宜妃娘娘有孕在身,不宜参加这样的场合,没能见到娘娘。况且静好住在长春宫里,就在翊坤宫旁边,也是顺路的。既然贵妃娘娘要去翊坤宫看望她,倒不如带上静好一起去吧。”静好主动请缨,即便从承乾宫回自己所住的长春宫,也同样是要从翊坤宫旁边过的,可云月既然是要去翊坤宫的,倒不如借此机会跟着她一同前去。免得被莼兮以怀孕为借口挡在门外,总见不到面的好。她心里可没忘记入宫前叔父交代的那些话,入了宫不仅要靠自己,更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可以帮自己的人做靠山才是。

云月欣然同意,便带着静好与袁鹊出了承乾宫往翊坤宫去了。

身后的佟若华还依旧满脸的怒火,看着她们悠然的离去,心中百般滋味又不知何处发泄,自己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双鞋脏了还能洗干净,可那金簪却是在不可能回到自己手中的了。最不满的,是云月竟然将金簪就这么随意赐给了袁鹊那个小贱人,她实在难以接受。连带着,还要受静好的气,想起刚才静好的嘴脸,佟若华更是怒火难平。

一直站在远处看戏的王恬如这时候走上前来,对着佟若华微微一笑:“华贵人不必懊恼,只是一支金簪而已。本宫的储秀宫里也还有样式不错的金簪,是太后娘娘以往赠的。如果华贵人不嫌弃,本宫改日叫人送过来。”

佟若华收拾了心情,对着王恬如说:“多谢敬嫔娘娘好意。”

王恬如又略有深意的说:“其实,你不必如此介怀。云贵妃向来与你姐姐不睦,今日不过是找机会,借着你给皇贵妃难堪而已。而那个静贵人,一个死了的皇后姐姐,又怎么能与你这位位高权重,掌握六宫大权的皇贵妃姐姐相提并论呢?”

佟若华听见王恬如这样一说,也顿时想明白了,嫣然一笑很是高兴的说:“没错,今日欺负我不过是见我姐姐身子不好,没在我身边而已。改日定要叫姐姐好好教训她们一番,说什么都是主子不能随便欺辱,若是见我姐姐在,谁又敢这么跟我说话。他日,定要叫她们好看,让她们知道我佟家的人是不好欺负的。”

“华贵人这话在本宫这儿说说就是了,可千万别往你姐姐面前说。”王恬如又提醒道。

“为何?”佟若华不解的问。

“你姐姐如今虽然贵为皇贵妃,掌握六宫大权。可这宫里最能说得上话的,可是宜妃。而云贵妃与宜妃素来以姐妹相称,一个得权一个得宠,最是惹不得的。你姐姐又怎会轻易为了你,而与她们做对呢。”王恬如解释道:“这日后见了她们,可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到时候可是要惹得你姐姐不快了。”

佟若华一知半解的点点头,感激的说:“多谢敬嫔姐姐提点。”

“无碍,你既然是皇贵妃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好与你姐姐说的,可以到储秀宫来找我。”说完,又与佟若华闲聊了几句,便带着贴身宫女夏云出了承乾宫。

路上,王恬如忍不住掩嘴笑道:“原来竟是个这样没脑子的,真不知佟家将她送进来做什么。”

“娘娘,今日与华贵人的话,若是被皇贵妃知道,那……”夏云有些担心。

王恬如不以为意:“怕什么,本宫今日可没说什么她听不得的话,再说了,那佟若华再傻,也不会真的将今日之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她。依着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今天佟若华的所作所为,少不了要骂佟若华的。宫里最不看不惯的,就是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角色。当年的安嫔,不也为她所用么,可最终这位家世颇好的女人,不一样死在本宫的手里。”

“可今日的华贵人却不是当年的安嫔啊,毕竟华贵人可是皇贵妃的亲妹妹啊。”夏云提醒道。

王恬如笑道:“那又如何,在本宫的眼里,她与安嫔一样。而对于皇贵妃来说,这后宫中,若是帮不了她的人,便是无用之人。像这样时时闯祸,自找麻烦的人,你以为皇贵妃会真的信任有加么?原本还担心她身边有了得力之人,本宫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便是要改一改的,如今看见这位静贵人是个这样的人物,本宫可就一点不担心了。她要想成事,必定少不了我这个帮手。”

“娘娘所言不错。”夏云点点头:“自从娘娘入宫,帮皇贵妃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如今又怎么会因为来了一个华贵人,便放弃娘娘呢。”

“你可别忘了,当初正是因为本宫的到来,才让惠妃在她面前失去了信任。”王恬如忧心道:“后来,惠妃的反叛,不正是因为她对惠妃的不仁么。可当初惠妃在她身边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她视如弃子也在情理之中。惠妃从未真正意义上得罪过宜妃她们,自然还有退路。可自打本宫入宫以来,为了她谋划参与了那么多的事情,早已经将宜妃她们得罪。若是再失去她的信任,不被她看重,那我这辈子怕是再难在宫中立足了。我一旦失去了她这个靠山,宜妃必定会不留余力的报复我,岂能有本宫活命的机会?本宫可不想变成第二个僖嫔。”

“如今娘娘也瞧见了,这静贵人就是草包一个,皇贵妃又岂会事事与她商议,而忽略了娘娘你呢。”夏云又安慰道。

王恬如抬头,看着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心中一阵烦闷:“你可别忘了,她现在可是计划了要利用另一个人对付宜妃。那个人可不是静贵人这样的草包,若因此得到她的信任,你又怎知本宫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不会动摇呢?”

“可此事已经在进行了,咱们也无力阻止啊。”夏云皱眉道。

王恬如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虽然不能阻止,却也可以一石二鸟,待那个人成功之后,再透露给宜妃,让宜妃自己去解决,也好斩草除根,免了本宫的后患。”

“娘娘可是有了法子了?”夏云一听,心中暗喜。

王恬如没有说话,她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当初淑惠太妃的话还依稀在耳边回响。这深宫里,要想保全了自己,就要做那个暗中操纵的人才行。如今新入宫的这十几个人里,难保哪一天不会再冒出一个得佟若飞欣赏的人。她可不能让别人,撼动了自己的地位。她也明白,自己不受宠,无法母以子贵,家世也不好,更不可能因为家族的关系让自己在宫中立足。唯一的,只能是靠自己。

她也并不想处处受到佟若飞的牵制,却又不得不为她办事。她早已经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就这一条道走到底了。而路上所有的荆棘与麻烦,她都只能靠自己斩草除根,才能保全了自己。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去做,却又不得不做。

踏入了这宫门,跳入了泥潭,她便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章节目录 第4章 新秀(三) 今日天气不错,太阳出来整个紫禁城都显得金灿灿的。韩姬带着保泰和保绥两个儿子入翊坤宫看望莼兮,珺瑶便带着胤禟和两个弟弟在院中玩耍。韩姬则坐在一旁,闻着刚刚摘下的桃花花香,品着沏好的热茶。莼兮一手拿着装满鱼食的瓷碗,一手往池子里洒鱼食。

“近来都是什么人在喂养这一池子的鱼儿啊?”莼兮询问旁边正在为韩姬添茶水的沐卉。

沐卉道:“偶尔是奴婢,蜜意有时候也在喂养,若我两个人都不得闲,便是下面的人每日过来喂养。”

莼兮听了微微一皱眉,有些不悦:“自从拂儿出嫁,这满池子的鱼,便无专人打理,如今都死了好几条了。你从下面挑个手脚麻利,又喜欢养鱼的,每日专门负责喂养这一池鱼。若哪一日拂儿入宫看望本宫,见这一池鱼养得不如她离开之前,可是要埋怨你们的不是了。”

沐卉微微一笑,应下来:“娘娘放心,便是埋怨,咱们也听不见的。不过这一池鱼,不仅仅是拂儿喜欢,娘娘和小阿哥、小格格也都喜爱,自然是要养好的。”

“算起来,拂儿的孩子怕是要生了吧。”韩姬听见她们说起拂儿,也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来。

“说是在下个月呢。”沐卉回答说。

“等她的孩子生了,你差人到王府来一趟,我也有好东西要送过去。”韩姬吩咐道。

三个人聊着天,蜜意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见了她们兴高采烈的。

“娘娘、福晋,奴婢有个好消息,请问是否要现在说啊。”蜜意弄得神神秘秘的,眉眼间的笑意都显得很得意。

“看来确实是一件喜事。”莼兮回头,看见她这般,笑嘻嘻的说:“你赶紧说吧,小心沐卉一会儿冲你嚷嚷。”

沐卉一愣,连连摆手:“会不会可是要看你说不说了,不过娘娘发了话了,你还是赶紧说吧。”

蜜意撇了撇嘴,笑道:“方才从承乾宫传出消息,说是新入宫的秀女们刚刚得了册封,入宫后去承乾宫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见了其中一人很是失态,失神了好一会儿,差点儿从宝座上晕过去了。后来,草草结束,散了大家。”

韩姬掩嘴一笑:“可有名册?”

蜜意将刚刚送来的名册递上:“这上面便是这一次得了册封的,居住处也是皇贵妃亲自安排好的。”

韩姬看完名册上所列的名字,又是一阵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哦?”莼兮也从她手中接过一看,跟着也笑了:“看来,佟家在皇上眼里,有这一位皇贵妃便足矣。”

名册上所列不过十几个人,而册封的位分最高的便是贵人,并无封号。当中,仁孝皇后的妹妹赫舍里静好和佟若飞的妹妹佟若华便是当中位分最高的两位贵人,分别居住在长春宫和承乾宫。

余后,便都是常在和答应了。

“看来,她被吓得差一点晕过去,是见过静好了。”莼兮笑道:“根据画像上面来看,这个静好与仁孝皇后长得极为相似,如今看皇贵妃的表现,怕是不仅仅只是相似了。”

“本来就是一母同胞,长得像很平常。”韩姬笑了笑:“只是,若别人心中有鬼,误把眼前之人当作故人,怕是要受些惊吓的了。”

“奴婢还听说了一事。”蜜意又神秘兮兮的说:“在大伙儿散了以后出来,有位袁答应把华贵人的鞋给踩脏了,华贵人当即就给了袁答应一巴掌。静贵人看不过去,便上前与其理论,谁知道华贵人连静贵人也想打,随手拿了赏赐的盒子就要砸,不过被宁儿姐姐拦住了。原来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云贵妃娘娘赐的,云贵妃娘娘就说华贵人不喜欢就转赠给袁答应。这可是把华贵人气得不轻呢。”

“没想到这才刚入宫,就闹了这么一出。”莼兮摇了摇头,叹息道:“想起来当年安嫔也是如此,可最终的结局却是不好啊。不知将来这位华贵人,又是怎样的结果。”

“有个高高在上的姐姐,她自然事事受到庇佑了。”韩姬将茶碗放下,伸手拿了一枝桃花放在鼻子下,也叹道:“有些人总是仗着自己的家世背景,枉顾他人。这样的女子,入了宫怕是要受些苦头了。只是没想到,佟家还有像她这样的姑娘,真是与她那位姐姐相差太多了。”

“如此于咱们也是一件好事。”莼兮道:“静贵人与华贵人虽然同为名门之后,年纪相仿,同样都有大小姐的脾气,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倒也有趣儿。怕是她们一来,这宫里连表面的平静都没了。如此也好,有一个惹是生非的妹妹,便不怕咱们这位皇贵妃不做事,不露马脚了。”

韩姬也道:“由着她们闹吧,想来看戏的人可不少。”

“噢?姐姐觉得她们这只是一个开始?”莼兮笑问。

韩姬跟着一笑:“你自己心里不也这样想的么。凡是都有一个开始,正好今日她们借着别人,闹了第一场而已。”

“娘娘。”小芹子恭敬的走了过来:“云贵妃娘娘带着静贵人和袁答应过来了。”

莼兮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些无奈的说:“看来云姐姐是有意要趁此让这位静贵人与我见一面的了。”

“你去吧,内廷里的事情,我就不惨和了。陪孩子们玩儿也挺不错的。”说着,韩姬已经朝着那群孩子走过去,很快加入他们的行列,与他们玩在一处。

莼兮见状,只得孤身前往正殿,末了留下一句:“劳烦姐姐在这儿多待会儿了,难得入宫一趟,一会儿还得继续在一处说话呢。”

莼兮被搀扶着入了正殿,见云月正坐在东边的榻上,忙笑着上前:“姐姐。”

“不必多礼,赶紧坐下。”云月起身,将莼兮扶着坐在自己身边。

“贵人赫舍里氏参见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答应袁氏参见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静好与袁鹊看见莼兮过来,连忙上前行了大礼。

莼兮微笑着叫起:“赐座。”

待到她们坐下,莼兮这才仔仔细细的看静好那一张脸,与画像上的一般无二,更是多了几分神韵。这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子,有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

莼兮转眼又看向袁鹊,这女子也颇有几分姿色,怕是因为家中父亲兄弟在朝中无权势,才只得了答应的位分。又见她脸上有一道手指印,想来是方才蜜意提及,被佟若华打了一巴掌所致。连忙唤来蜜意吩咐道:“去将本宫亲自研制的雪肤膏取两盒过来,一盒送与袁妹妹,女子的脸最为重要,万不能留下什么痕迹。另一盒送与静妹妹,夏日便要到了,紫禁城里难免炎热干燥,用本宫的雪肤膏搽脸,也可保皮肤湿润。”

蜜意将东西取来,交给静好和袁鹊的贴身宫女手中。云月便笑道:“若两位妹妹用得好,用完了再来翊坤宫向宜妃讨要就是。本宫也用她这雪肤膏,倒确实觉得不错。”

“多谢两位娘娘厚爱。”静好和袁鹊连忙谢恩。

“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们喜欢就好。”莼兮温柔一笑:“今日头一次见两位妹妹,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们,不觉得本宫寒酸就好。”

“哪里会呢。”静好忙摇头道:“一直听闻宜妃娘娘宫中每一样都是这宫中的极品,我们能得一二,便是福分了。何况,这是娘娘亲自研制的东西,连贵妃娘娘都赞不绝口呢。”

“嘴儿真甜。”莼兮一听,也跟着笑了:“以后若是无事,便常来本宫这翊坤宫里走动就是,本宫一向喜欢热闹。”

听见莼兮这样说,静好心中一喜。以往宫外对于莼兮的传言褒贬不一,如今看来也是个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人。观其容颜,便是如今有孕在身,大着肚子,不施粉黛也是极品的美人儿。比起近来参选的秀女,可是天壤之别,连她的半分神韵都不及。难怪皇上会对她如此宠爱,十来年如一日的恩宠于她。

思及此,静好也有些担忧自己的前程。若不是这一张与姐姐相似的脸,她怕是难以被选入宫中。便是将来得到皇上的宠爱,难免会被拿来与姐姐相提并论,甚至自己会成为姐姐的替身,一个影子。尽管她不想这样活着,却又没法子反抗。如今族中人人自危,若在后宫中再没有说得上话的人,那赫舍里氏一族的光芒,将要不复存在了。

送走了云月和静好等人,莼兮连忙叫来沐卉问道:“之前准备好的,要送去给新入宫的小主们的贺礼,可都送去了?”

“娘娘放心,都已经送到了。”沐卉回答道:“如娘娘嘱咐的,都是用上乘的东珠打造的耳环,每一副耳环都是一模一样,没有好坏之分。送到各位小主们手中的,连装耳环的盒子,也都不论品级,一律是一样的。”

“如此甚好,本宫不想偏袒任何人,也不想讨好任何人。每个人送到的都一样,她们也就都不必争论了。”莼兮满意一笑。

章节目录 第6章 杀鸡取卵 听说御花园中的桃花、梨花开得甚是好看,佟若华便带着贴身的宫女之桃一同前往赏花。

阳春三月,太阳照下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佟若华要来一张躺椅,寻了一棵梨树,卧在椅子上假寐。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抛之脑后,她很享受此时此的惬意。

却总是有人大煞风景,要破坏她这一时的宁静。

“哎哟。”佟若华捂着自己的肚子,争扎着起身,怒视着将自己撞得痛醒的人。却见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小娃娃,不过一两岁的年纪,自己摔了也没哭,可怜巴巴的把她盯着,似乎有些怕她。

佟若华直起身子,叉着腰盯着他,低声骂道:“哪里来的小孩子,这般不知规矩,莽莽撞撞撞了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躺地上干嘛,赶紧起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那小娃娃依旧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睛,对这个陌生的女人感到很是好奇。佟若华被他看得烦了,伸出手轻轻戳了一戳他的身子问道:“你是哪儿来的?怎么随便乱跑啊。”

“小主,这么小的孩子,怕是听不明白话吧。”之桃小声提醒,伸出手想要将那小娃娃抱起来,对方却自己歪歪斜斜的先站起来了。

“我叫胤禟。”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们两个。

佟若华一脸茫然,之桃却是知道他的,连忙在佟若华耳边说:“是宜妃所生的九阿哥。”

佟若华一听是莼兮的儿子,便不觉得眼前的小娃娃可爱了,只生出几分厌恶,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扯住了裙角,她低头一看竟然是胤禟双手拉扯她裙摆的一角,笑嘻嘻的盯着她,然后她便听见他说:“玩儿……一起……玩儿……”

佟若华被他这般摸样逗得一乐,可转念一想,他可是莼兮的儿子,不免又感觉不悦,伸手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裙摆,然后继续往前走。谁知,胤禟竟然一路歪歪倒倒的跟了过来,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什么,也听不明白。

“你爱跟便跟好了。”佟若华一跺脚,回过头又走了。走了一段路,再回头身后的小人儿已经没再跟来。不自觉的,竟然有些失落。

“小主,似乎有孩子的哭声。”之桃只觉得周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细细一听很像是她们刚刚走过的方向。

佟若华心一软,害怕是胤禟追着他又跌了,这么小的孩子,万一磕着碰着还不让人心疼死么。这样一想,便又带着之桃往回头走。走近一些,才看见另一棵梨树下,有个男娃娃趴在地上,像是摔了一跤爬不起来,正哭得伤心。胤禟无奈的坐在地上,双手还拉扯着那个孩子的手,喘着粗气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你怎能欺负别人呢。”佟若华上前,伸手一拉将坐在地上的胤禟扯起来,又随手一推,然后双手将趴在地上的男娃娃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温柔呵护的问:“没事儿吧,别哭了,乖啊,别哭了。”

“华贵人这是做什么?”刚刚听到哭声赶过来的蜜意正好看见佟若华拉扯胤禟,心疼的跑过去。

佟若华一愣,回头一看见胤禟竟然又跌在了地上,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用力过度,没把握好力度。

看见蜜意过来,胤禟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被蜜意从地上抱起来后,指着自己的手臂哭得更厉害了。蜜意将他的衣袖撩开,看见一条长长的擦痕,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出点点血丝。

“九阿哥。”蜜意惊呼,眼泪也都跟着下来了。

“怎么回事。”闻声而来的莼兮被沐卉掺扶着走过来,身旁紧跟着云月。见两个小孩子都在哇哇大哭,做额娘的顿时只觉得心如刀割。

“娘娘,方才奴婢看见华贵人一推,将九阿哥……”蜜意抱着胤禟走到莼兮身边,又回头指了指愣在梨树下的佟若华。

云月上前将胤俄从佟若华手里抱过来,小心翼翼的检查他身上有无伤痕,见他无碍,便哄着他。

莼兮见到胤禟手臂上那么大的一道痕,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把,她也不顾自己大着肚子,三两步走到佟若华身边,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便是你再不知规矩,再蛮横无理,也不必拿两个小孩子出气。”

佟若华捂着自己的脸,僵在原地。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方才确实是自己一拉一推才导致了胤禟跌伤了手臂,可那仅仅是因为看见他坐在胤俄的身边,以为是胤禟将胤俄推到。又见胤俄哭得那么厉害,一时误会才会不知轻重。若早知那个男娃娃是十阿哥胤俄,她又怎会淌这浑水。

“赶紧回宫,宣太医。”莼兮也不与她纠缠,转身搭着沐卉的手,便往翊坤宫的方向走了。云月抱着胤俄,看了佟若华一眼,也跟着走了。

“小主……”之桃担心的看着佟若华,对方依旧不知所措的站着,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之桃将佟若华扶回了承乾宫,见她仍旧失神的模样,很是担心,便去了佟若飞的寝殿将今日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给佟若飞。佟若飞当即便到了佟若华屋里,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愤怒不已。

“简直是欺人太甚。”佟若飞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娘娘息怒。”怜雪见佟若飞这样生气,连忙追了上去,想说些宽慰的话,却怎知佟若飞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带着满身怒火,佟若飞闯入了翊坤宫,便是宫女太监们拦着她也已经到了莼兮的寝殿外。

“怎么,宜妃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人,不与本宫一个解释,如今还避而不见么?”佟若飞站在寝殿外,看着紧闭的寝殿大门,火冒三丈。

沐卉打开门走出来,恭敬的行了礼:“我们娘娘方才被九阿哥的伤吓到了,此刻正在屋内歇息,不便出来迎皇贵妃了。娘娘吩咐奴婢,说刚才的事情是娘娘冲动了一些,怕是误会了华贵人,特意让奴婢准备了雪肤膏送与华贵人,当是赔罪了。”

“怎么,打了人随随便便给点东西就当是了了?”佟若飞怒目而视,伸手将雪肤膏从沐卉手中拿过来,然后扔到地上,不屑的说:“这样的东西,本宫的承乾宫里要多少有多少,哪里需要你们的施舍。今日若她不出来与本宫把事情说明白,休要怪本宫无情。我佟家的儿女,岂能是她说打就打的。如今,若华被她一巴掌打得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担待得起么?”

沐卉却并未被她一番言论吓唬道,很是平静的说:“皇贵妃息怒,我们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动不得气。何况,华贵人将九阿哥推倒,导致九阿哥手臂受伤是事实,不论为何,到底受伤的人是个小孩子。皇贵妃若是执意要闹下去,怕是谁的脸上都无光。”

“你胆敢教训本宫。”佟若飞扬手就要打她,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雅楠给拦下来。佟若飞回头,正看见韩姬走近,微微笑着,百媚众生。

“皇贵妃何必如此。”韩姬笑着上前,示意雅楠松手:“方才我也听了个大概,只是当时的实情如何,我与皇贵妃皆不在场,自是不知情况。孰对孰错,到底是难以分辨的。只是,如今皇贵妃闹到了翊坤宫,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非要问宜妃一个说法,怕是皇贵妃有欠考虑了些。”

“哼!”佟若飞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韩姬说:“本宫做事,也不必钰福晋来教。”

“皇贵妃做事,自当不必听我们怎么说。”韩姬温柔一笑:“只是,今日之事,若皇贵妃执意纠缠下去,吃亏的只会是皇贵妃和华贵人啊。”

佟若飞宛如醍醐灌顶,瞬间便明白过来,是自己一时气昏了头,才这样冒失冲动的到了翊坤宫。若今日之事,追究下去,最遭罪的恐怕是她妹妹佟若华。便是佟若华不是故意将胤禟弄伤的,可那手臂上的伤痕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而莼兮不过是因为儿子受伤,一时冲动打了她一巴掌。且不论皇上是否本就偏爱莼兮,便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把莼兮怎样。而今日自己闹到翊坤宫里,若是因此让莼兮动了胎气,便是自己的不是,少不得受到牵连,被玄烨责罚。

佟若飞双手紧握,看着韩姬那一张笑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恢复了往日温柔的模样:“便是宜妃大着肚子,一时不察,冲动了些,本宫便不计较了。”

这里可是个是非之地,清醒过来的佟若飞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带着怜雪等人离开了翊坤宫。

“娘娘,今日之事便就这么算了吗?”之桃一直还跟在佟若飞的身后,此刻出了翊坤宫,忍不住好奇的问。

“她当本宫是什么人,本宫身边的人又岂能是她随意打骂的。哼!迟早有一天,本宫要报今日之恨。”佟若飞恶狠狠的说道:“你回去看看若华回魂了没有,叮嘱她以后见了宜妃的人,躲远着些,少招惹些是非。”

“奴婢省得。”之桃立刻应允。

章节目录 第5章 恩宠依旧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些新入宫的小主们,多少会分去一些莼兮的宠爱。却并不如此,对于莼兮,玄烨更是珍爱有加。即便是现在莼兮有孕在身,无法侍寝,也都是每日陪着她用了晚膳,哄着她入睡以后,才回到乾清宫的。

这日黄昏,刚陪着莼兮用了晚膳,玄烨便又拉着莼兮下棋。

两个人坐在榻上,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三哥哥连着半月,日日来莼儿宫中,陪着莼儿,怕是姐妹们都要吃味儿了。”莼兮看着玄烨,笑脸盈盈。

玄烨望着她,忽然伸过脑袋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何时你也变得这么在意她们心里如何想了。怎么,不喜欢我在这儿?”

“哪能啊,莼儿自然喜欢三哥哥的陪伴了。”莼兮早已经喜欢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不正经。

“既然喜欢,那就享受着,每日陪着你,可是要比陪着她们好多了。”玄烨抿了抿嘴,回味了一下刚刚的一吻:“陪你说话解闷,下棋画画,才是我喜欢的。”

莼兮闻言,便再也不提,两个人欢欢喜喜的下棋,再不管外面的闲言碎语。

长春宫摇光殿中,静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良久,她才询问随她出嫁入宫的新儿:“今日皇上宣了哪位小主侍寝?”

“不曾,如今正在翊坤宫,与宜妃娘娘下棋呢。”新儿如实回道。

静好站起身来,走到院中,看着紧紧隔着一条西二长街的翊坤宫的方向。长春宫与翊坤宫离得最近,却从未见玄烨到这里来过。静好不禁觉得有些伤神,新儿担忧道:“小主,如今宜妃娘娘一如既往的受宠,哪里有咱们半分的机会啊。”

“她受宠也算是好事吧。”静好叹息:“如果换做他人,咱们才没了机会。”

“小主为何如此心宽啊。”新儿难以理解:“进宫的时候,索额图大人可是叮嘱过,一定要想办法获得皇上的注意和宠爱。若有困难,便去翊坤宫找那位宜妃,她一定会帮咱们。可如今,挡着小主路的,也正是她宜妃啊。”

“不是我心宽。”静好凄凉一笑:“而是我不得不心宽。既然宜妃答应过叔父,那必定会帮着我们。今日的情况,或许只是一个不适当的时机。咱们要耐心一些才好,若是心急怕是得不偿失,惹恼了宜妃,咱们又如何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生存啊?”

新儿细细一想,觉得静好说的不无道理。两个人说话间,见对面的寝殿门也打开来,杜若只着了单衣,披着薄披风就出来了。见院子里站着的静好,连忙上前行礼问安:“静贵人吉祥。”

静好见杜若走近,微微一笑拉着她便往院子中央的圆桌边一坐,问她道:“自静好入宫以来,虽然与姐姐同住在这长春宫里,却不是时常与姐姐打照面。似乎姐姐常去翊坤宫和永寿宫走动?”

杜若瞧着她的模样,也猜到了她此时的目的,莞尔一笑:“我确实与两位娘娘交好,住处也近,自当多走动的。”

静好闻言,心中一喜,忙向她打听:“入宫之时,我叔父也曾与我提及宫中的诸位娘娘,尤其对宜妃娘娘所言颇多。只是我叔父毕竟是个外臣,这宫廷内院的事情,知道得并不详细。对于宜妃娘娘,也大多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今日既然知道姐姐与宜妃娘娘关系不错,不知姐姐可愿意与我讲一讲宜妃娘娘的事情?”

“为何对娘娘的事情这么感兴趣?”杜若明知故问道。

静好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打我入宫,至今已有半月,可听说这半月以来,皇上日日都出现在翊坤宫。我只是想知道,宜妃娘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会如此得皇上的心。”

杜若假作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皇上的心思咱们还是别妄自揣测的好,你若问我别的事情,杜若或许能说道一二。可皇上对于宜妃娘娘的心意,我着实是不那么清楚。我入宫之时,宜妃娘娘已经得宠三年。当中发生了多少事情我并不知情,只知道自从她入宫以来,便一直受到皇上的宠爱,十年未变。”

见杜若不愿与自己详说,静好也不想强人所难。细下心来一想,自己与仁孝皇后还是亲姐妹呢,若有人问她当初皇上为何对她姐姐那般好,她也是说不出的。当年她姐姐入宫的时候,她都还未出生,姐姐去世之时她也不过六岁,那些前程往事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本以为无法从杜若口中打听到什么事,没想到杜若却又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件事,当初宜妃娘娘她们入宫之时,仁孝皇后去世不过半年,皇上对于仁孝皇后的去世依旧难过,时常吃不下什么东西。宜妃娘娘便日日做了别致的点心,让皇上身边的人送去,且日日不重样。如今,皇上仍旧喜欢吃她做的每一样食物,每天都要用一些,早就成了习惯。”

见杜若这样说,静好微笑道:“看来,宜妃娘娘对皇上真的很上心,难怪皇上日日都会去翊坤宫陪她用膳了。”

“不仅如此,宜妃还很喜欢下棋和画画,皇上可是搜罗了天下的名画送到她的宫中品评。”杜若接着说:“至于,贵人想知道的,娘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如自己用眼睛看一看吧,旁人说的都是自己的见解,不如亲眼所见,用心体会。”

杜若又与静好说了一些宫中趣事,静好也听得十分欢喜,拉着她两个人坐在院中畅快的聊了许久。或许,这是静好入宫以来,说话最多,也是最开心的一天。有时候,听故事,也是一种享受。

而承乾宫里却远没有长春宫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佟若飞的寝殿之中,只见她歪坐在榻上,正吃着一小块菠萝,眼睛盯着窗外空中的那一轮弦月。

旁边,佟若华满脸的愤懑,双手不停的搅动自己的手帕,嘴里不停的埋怨着:“姐姐,自从我入宫以来,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他日日都只陪着一个宜妃,全当后宫其他女人是摆设。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下旨选秀。”

佟若飞不咸不淡的说:“选秀是本宫提出的,是太皇太后应允的,皇上不过是听从了我们的意见罢了。这宫里见不到皇上面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你瞎嚷嚷什么。若后宫无事,连本宫都无法得见,你又着什么急?至于宜妃,你又何必介怀,若你有本事,便将皇上从她身边夺走好了,你能吗?”

“可我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如何将皇上的心从她那里夺走。”佟若华想着,自己入宫以来,不仅仅是皇上的面没有见着,连这位备受万千宠爱的宜妃娘娘,她也是不曾见过的。

佟若飞瞄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年华正好,还能争不过她么?你做事便就这般焦躁的么?见不到面你不会想法子吗?阿玛送你入宫,可不是要你换一个地方继续做你的佟家二小姐。”

佟若华没想到会从姐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本以为入宫之后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才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想得太过美好了而已。的确,在佟府她过惯了小姐生活,阿玛额娘的宠爱,早已经让她养成了如今这样娇纵的性子。她自是无法体会身在后宫的艰辛。入宫之时,阿玛也曾提醒,以后要听姐姐的教导,莫要惹事。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只觉得这几乎没有见过几面的姐姐,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似乎,她并未把自己当作亲妹妹看待。也从不安排她与后宫众人结识,也不会安排她侍寝之事。说得最多的,便是让她自己想法子。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一个却只是小小的贵人。她们之间除了年龄的差距,身份地位的差距,连心里所想的都从未到过一处。佟若华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也能想明白,她这位姐姐并不喜欢自己。可她却并不知道原由,不喜欢她的原因是什么呢?

又过了几日,玄烨终于翻了新入宫的小主们的牌子,侍寝的却只是一位常在,五品郎中之女,名唤依依。

万琉哈依依侍寝的消息一经传出,这些新入宫的小主子们都有些忿忿不平。

“不过是个样貌家世皆不如人的丑丫头,皇上怎么偏偏宣了她侍寝。”佟若华忍不住的埋怨,却未察觉她身后站着的佟若飞。

“正是这个什么都不如人的丑丫头,得了机会。”佟若飞面无表情的看着佟若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说:“你埋怨她有意义?”

佟若华闻声回头,撇着嘴说:“若是别人倒也说得过去,偏偏是她,怎不叫人……”

“若是换做别人,你便不气了?”佟若飞轻哼一声:“怕是不会吧。即便今日侍寝的人是本宫,你心中都多少会有怨气。在这后宫之中,若是你一直这般怨声载道的,遭罪的只会是你自己。你看不上人家,觉得她样貌家世皆不如你,可你又怎知,在这后宫之中,倚靠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样貌和家世,一切都要靠自己。”

“可是我……”佟若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佟若飞一脸的无奈样。

佟若飞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若是你改不了这性子,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得偿所愿了。”

章节目录 第7章 自保 “福晋今日怎会入宫啊。”目送了佟若飞离去,沐卉立刻迎了韩姬入殿。

“今日带泰儿和绥儿入宫,去慈宁宫见见老祖宗。这会儿他们都午歇了,我便想着来翊坤宫看看莼儿,没想到一进门竟然遇上了这么一桩事儿。”

进了门,见莼兮与云月正一左一右的坐在榻上,细细品着热腾腾的鸡丝粥。见韩姬进来,莼兮忙笑道:“姐姐可要来一碗?”

“你们在里面可是听了这么一出戏,满意了?”韩姬笑盈盈的与她们同坐在一处,四下打量了一番,却不见引出这桩事儿的两个孩子。

“也都睡下了,这么一折腾,他们两个也都累了。”云月瞧出她的心思,笑道:“幸好胤禟的手没有什么大碍,否则打了那华贵人一巴掌,也是解不了莼儿的气的。”

韩姬掩嘴一笑,很是体谅的说:“儿女都是做父母的心头肉,他们受了伤,最难过最心痛的自然是做父母的。莼儿今日做的也不算过分,若换了是我,一巴掌可不能了了此事的。”

“毕竟都是误会。”莼兮笑道:“到底还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全的原因。她毕竟是佟家的二小姐,又是新入宫的贵人,如今这局面咱们也未必能讨到多大的好处。便是今日事了,怕是已经引起了更大的事端。”

“咱们与她的新仇旧恨还少了吗?”云月心知莼兮是介意佟若飞,不满的说:“也幸亏今日是场误会,否则她那个妹妹,怕是还要遭些罪,才能学乖的。”

“听起来姐姐似乎很不喜欢华贵人啊?”莼兮一挑眉:“是不是有什么莼儿不知道的事情啊?”

“哼!”云月一提起佟若华便是一肚子的气:“她仗着自己姐姐和家族的地位,可没少欺负那些与她一同进宫的姐妹。前段时间,琉常在侍寝,第二天她便指着人家琉答应打骂狐狸精、丑八怪。哪里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完全就是市井的泼妇。你们是没有瞧见她那样子,把人家琉答应骂哭了,还反倒说人家矫情。”

莼兮与韩姬扑哧一笑,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听见莼兮安慰道:“云姐姐莫要因此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云月看了莼兮一眼,叹了一口气,正又想说什么,却听见韩姬开口道:“贵妃不觉得,这位华贵人像极了当年的安嫔么?”

云月点点头,这一点她自然也这样觉得。其实,当年安嫔与她的娇蛮也差不多,两个人都是这般,不管不顾,也不怕得罪了谁。说话直接了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其实,以我所见,皇贵妃对这位妹妹,可并不那么上心。”韩姬又道。

“何以见得?”云月未能想明白,开口问她:“莼儿打了华贵人一巴掌,她可是立马就冲到这翊坤宫,要与莼儿理论了。”

“确实如此,可那只是她一时的冲动而已。”韩姬笑道,又看着莼兮说:“正如莼儿一时冲动,打了华贵人一巴掌,是一样的。”

莼兮也跟着一笑:“不错,若是皇贵妃真的在意这位妹妹,便不会因为姐姐三言两语的一劝,就匆忙离开了翊坤宫。如果今日我打骂的是她身边的另一个人,她一时生气,也会如今日这般前来。她维护的不过是佟家的人,佟家的颜面而已。”

“如此看来,这位被送入宫的亲妹妹,皇贵妃并不满意啊。”云月想着便乐了,没想到这一次佟若飞竟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放在身边。

“她的目的原本就是要除掉咱们,她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得宠的女人,她更需要一个聪慧又听话的女人。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同时也能乖乖听从她的安排,就像是敬嫔。”莼兮笑道:“当初,安嫔在皇贵妃的身边,虽然她蛮横无礼,却能得到皇上的一时垂青,恩宠于她。但今日的华贵人,却并没有安嫔那样好的命,她入宫至今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还依旧闯祸招惹是非,换做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祸头子的。”

“这倒是没错。”云月浅笑:“之前还有些讨厌这位华贵人,听你们这样一说,她入宫未必是要给咱们带来麻烦,而是给她那位姐姐添堵。如此,我倒是开始有些喜欢她了。”

从翊坤宫出来,云月与韩姬又相伴着走了一段路,直到云月回到永寿宫,韩姬才继续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福晋,今日之事怕是又惹了皇贵妃不悦,恐又要对咱们不利了。”雅楠自从见到了佟若飞便是一脸的担忧,可韩姬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别担心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更何况,我如今身在裕亲王府,她的手伸得再长,也总不能亲自把我如何,还不是得仰仗王府里那位嫡福晋么。”韩姬想起西鲁克依云的模样,不屑一笑。

这日,云月从宁儿口中得知,自万琉哈依依怀孕以来,月利不增反减,全是佟若华从中做了手脚。云月便叮嘱宁儿:“你去一趟内务府,好好与管事的人说道说道,琉答应怎么说也是怀了皇上的骨肉,怎可这样怠慢。你也每月从本宫月利中裁出一些,送到琉答应那里,让她放宽心些,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

万琉哈依依得了云月这样的好,自然没敢忘了登门谢恩。入了永寿宫,才感念这一处确实与自己所住的永和宫偏殿相差太远。两座宫不过相差一个字,里面从摆设到所居住的人,都相距太远了。

“答应万琉哈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万琉哈依依正欲行礼,却被云月招呼了宁儿,扶她起来。

“不必这般多礼,如今你有了身子,见了本宫也不必行此大礼,快些坐吧。”云月温婉一笑,示意她往旁边的荷花软垫上坐。

万琉哈依依见云月如此,也不再客气,便坐了下来。心中感念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虽然那对于云月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是一个小忙。可对于她来说,却是大恩大德。

自入宫以来,她没少受闲言碎语。因自己的样貌与家世皆不出众,本也想着入宫以后难得圣上恩宠,便是早已做好了孤苦一生的准备,却没想着,新入宫的小主们,头一个侍寝的会是自己。

那一夜,万琉哈依依真的太过激动,太过兴奋。她与所有人一样,在惊讶和期待中被抬入了乾清宫。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仅仅侍寝了这一次,便幸运的有了身孕。

只是,因为自己的幸运,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佟若华对自己的折腾,可从没有少过。一开始便只是骂一骂,到后来竟然收买了内务府的太监,克扣她的月利。

平日便罢,可如今自己有了身子,吃的用的自然与以往不同,就连往日足额的月利,也只是刚好够用而已。可佟若华这一搅合,让她的日子苦不堪言。

也不知这事是怎么传到了云月的耳中,云月大恩解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她无以为报。

“后宫之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本宫所为你不必放在心上。”云月安慰道:“既然皇上允了本公协理六宫之权,自当是要做些实事的。处理你的事情,本就是分内之事。”

“便是如此,依依也十分感激娘娘。”万琉哈依依感动的说。

云月见她如此,叮嘱道:“这后宫不比外面平常人家,说起来都是主子,却也与朝臣们一般是有品级的。你性子温和,时常被人欺负也不敢言语,以前只你一人,只要她们不算过分,倒也无碍。只是如今,你已经怀有身孕,至少也该保全孩子。你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将来孩子大一些了,你也有个依托。”

万琉哈依依眼中泛着泪光,心中更对云月感激,只觉得她是个活菩萨,不仅能救她于水火之中,还特意说这样的话,激励自己。

“娘娘放心,以后便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努力一些。”万琉哈依依说:“定不负娘娘的期望。”

“这不是本宫的期望,而是你自己应有的期望。”云月又道:“有些事情,本宫或许能帮你一二,可有些事情,就要你自己去完成了。”

宁儿将万琉哈依依送走后回来,见云月仍旧坐在远处,手中把玩着一只茶杯,宁儿上前询问:“娘娘为何突然对这琉答应感兴趣了?”

云月想起此前莼兮对自己的叮咛:“一直未能告知姐姐实情,其实我与兰馨从未真正决裂,都是做给人家看得。以往永和宫里只有兰馨一人,倒不必担心什么。如今,永和宫中住进了一位琉答应,若是此人落入皇贵妃之手,为她所用,日日同在一处,那兰馨与我的关系未必不会被人察觉。如今,琉答应已有身孕,又备受华贵人欺辱,倒不如借着这个时机,姐姐拉她一把,将她收为己用,以便他日行事。”

云月放下茶杯,云淡风轻的说:“没什么,不过是见她受了华贵人的欺负,于心不忍而已。换做别人,本宫也一样会这样做的。”

章节目录 第8章 怪病 永和宫里里外外都忙碌异常,今日算是个大日子了,至少对于兰馨来说,就是一个大日子。尽管,承乾宫与永寿宫就仅仅隔着一条东二长街的距离,可于兰馨就是一道不易跨过的天河。

自从怀有胤祚以来,兰馨便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分开了,至今已有六年。时间如流水一般,很快便消逝了,兰馨却觉得度日如年。曾以为与孩子的分别只是短暂的,总有一天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却不想,这一去便是六年。而将来分别的日子,却遥遥无期,看不到尽头。

当初,佟若飞把胤禛带到自己身边抚养,只是为了将来谋夺后位的便利,那时候兰馨倒也还能时常见到自己的孩子,能够与他相伴。到后来, 佟若飞将胤禛视如亲子,兰馨要想见到胤禛,便是难上加难了。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借口驳回见面的请求,她很少能看到孩子一眼。哪怕时常进出承乾宫,也总与胤禛的时辰错过。

这一次,可是兰馨请求了许久,才让佟若飞松口,让乳娘带着胤禛到她的永和宫,陪她一天。眼看着,胤禛便要过来了,兰馨竟然有些紧张。

“娘娘,四阿哥到了。”纪心带着胤禛和乳母进来,兰馨看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不是许久未见,母子之间有了隔阂,胤禛见了兰馨有些不自在,不与兰馨多说半句话,若是兰馨不开口问他,他便是坐在一旁,闷闷的不说话。

为了缓解母子之间的尴尬,兰馨让纪心带了胤祚过来,想着两个孩子总是能多交流,也总能玩到一处去的。果不其然,胤祚过来后,便与这个亲哥哥亲近,胤禛的话也多了起来,这才让兰馨跟着松了一口气。

“快去把准备好的点心都端来,他们两个一会儿累了,便是要吃东西的。”虽然不知道胤禛的习惯,但小儿子胤祚的习惯兰馨还是知道的。每一次到了这个时辰,他总是会喊饿。

“这是你六弟最爱的一样,每日都要缠着本宫为他做,你也尝尝,看看喜不喜欢。”兰馨将盘中的点心送到胤禛嘴边,胤禛下意识的张开嘴接过,咬了几口咽了下去,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兰馨的问题。

兰馨有些失落,她看着胤禛对自己的冷漠,心如刀绞,却又没办法去缓解。有时候胤禛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每一眼都刺痛了她的心。

胤禛看着满桌子的好吃的,微微有些愣了。平日里他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虽然不及太子胤礽,却也是与翊坤宫中最受宠爱的胤禟一般无二。此刻,见到自己的亲生额娘准备的这些点心,心中泛酸。想来,胤祚平日里也是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的吧,便是没有的东西,他哭了闹了也总会有额娘在身边哄着他的。

他看着胤祚的眼睛,开始冒出点点泪光,想来这位弟弟每日都是在额娘身边撒娇,他可是羡慕不已。

自己从记事以来,便从未在亲额娘身边,从未被这般细心呵护过。虽然佟若飞待他极好,可一想到自己的亲额娘还在,却要被养育在别人身边,心里总不是滋味。佟若飞也不如这般细心,对他虽好,却也诸多要求,对他管得甚严,他的吃穿用度每日都是规定好的,不能多也不能少,说是这样对他这个长身体的孩子来说最好。殊不知,小孩子总是贪吃贪玩,他也很想放肆的吃一回,玩一回,却每每不如意,总被抓住,甚至连累身边侍候的人一起受罚。久而久之,他便也学乖了,不再任性而为。

此刻,与胤祚相处得久了,觉得自己与他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而胤祚每天的日子,却是他向往而遥不可及的。

他不禁悲伤,同是一位额娘生的,却有完全不同的命运。他自小便要受到骨肉分离之苦,遭到严苛的教育,而胤祚却自由自在,活得更像是个孩子。

从永和宫离开,已经入夜了。胤禛早已经累得昏睡,被乳娘一路抱回了承乾宫自己的住所。

“娘娘,四阿哥已经平安送回去了。”纪心掀了帘子进来,见兰馨还陪在胤祚窗边,听见纪心进来,兰馨忙抬头,右手伸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起身,与纪心一起到了外面。

“六阿哥刚刚睡着了,陪他四哥一天,早已经累了,能坚持这么久,真是难得。”兰馨唇边扬起笑容,回忆起今天与胤禛、胤祚相处的每时每刻,心里都一阵甜蜜。

她多想这样的日子可以更长久一些,她多想自己的孩子能够一直常伴膝下。

“的确,换做平日里,六阿哥早就熬不住,嚷着要睡觉了。”纪心也跟着欢喜起来:“看来六阿哥也很喜欢与四阿哥在一处呢,毕竟是亲兄弟,便是从未如今日这般亲近过,一旦接触了两个孩子总是能玩到一起去。”

兰馨点点头,却又愁上心头,大概明天胤祚醒来,便会在她身边吵着要见他四哥了。

第二日清晨,胤禛和胤祚相继病了,高烧不退,太医诊断却也毫无办法,查不出究竟是个什么病因。

兰馨被叫入了承乾宫,面对勃然大怒的佟若飞,她只能强忍着泪水和委屈,默默承受着。

“本宫不过将四阿哥交于你一日,回来便成了这般模样。”佟若飞看着跪在地上的兰馨,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是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软,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以后,你休想再将四阿哥带回去。”佟若飞呵斥道。

兰馨惊慌的说:“娘娘,昨日没能好好照顾四阿哥是兰馨之过。可四阿哥毕竟是兰馨的亲骨肉,母子岂能长久不见一面的呢。还望娘娘开恩啊。”

“哼!”佟若飞冷哼一声:“本宫还未拿你问罪,便已经是对你宽容了,如今你还有脸同本宫说你与四阿哥的母子情分。若你当真将四阿哥当作亲儿子,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兰馨只觉得后背发麻,整个人都冒着冷汗,跪在地上不敢言语一句。

“你以为,本宫当真那般狠心不让你见孩子吗?”佟若飞斥责道:“本宫也不是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你看看,孩子才在永和宫待一天,便病成了这样,如此本宫如何能将四阿哥交给你啊?”

她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儿子病了她没办法亲自呵护守候,原本就已经让他痛心。如今,她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老嬷嬷一样被佟若飞骂的不敢还一句嘴。

两位阿哥突然生病的消息,传入了翊坤宫。莼兮便立刻让沐卉差人去裕亲王府请韩姬帮忙,在宫外寻一位名医入宫。

沐卉劝阻道:“娘娘,此时若是咱们帮着请了一位大夫进宫,怕是这样做会让德妃与咱们的关系曝光。听说今日德妃已经在承乾宫遭到皇贵妃的责难,若此时再让其察觉我们的关系,怕是对德妃来说大为不利啊。”

莼兮多有为难,却也只能说:“那你与姐姐明言,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将大夫送到佟家人手中,让佟家的人带入宫中,免得遭人怀疑。”

好在韩姬在外多年来结交的朋友诸多,很快便请到了身在京城的妙手医圣雾翎。佟若飞也到底还是紧张胤禛,听说自己家中之人寻了位名医,便立刻去请玄烨下旨,让雾翎入宫为两位阿哥诊病。

“连宫中的太医都没法子,一个江湖郎中能有多大的能耐?”玄烨有些犹豫。

佟若飞以为玄烨不肯答应,跪在地上哭嚷道:“若今日身在病中的是九阿哥,来求皇上的是宜妃,皇上还能有所顾虑吗?”

“放肆。”玄烨闻言大怒,伸手就是一掌拍在案上。

“臣妾自知比不上宜妃,不得皇上的欢喜。”佟若飞依旧哭喊道:“可四阿哥是皇上的亲骨肉,臣妾也一直视如己出。如今四阿哥病了,臣妾也是着急啊。还请皇上开恩,允许臣妾阿玛带这位神医入宫为两位阿哥诊病吧。”

玄烨脸色铁青,气得不行。佟若飞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玄烨不是听不懂,原本也没想为难,只是提出质疑,没想到她竟然反应这样激烈。听上去,胤禛倒不是她的养子,而是亲生子,否则怎会有这样的情绪。

“皇上,臣妾若是说话不中听,还请皇上体谅。”佟若飞见玄烨不说话,又哭道:“臣妾一心只想救两位阿哥的性命,一时失了体统,触怒龙颜,还请皇上恕罪。”

“朕只是对这郎中有些怀疑,你便要说这样的话来堵朕吗?胤禛和胤祚都是朕的皇子,朕又岂能置之不理?”玄烨怒气未消,厉声道:“你既然要这郎中入宫,便宣他入宫就是。他若能救回两位阿哥便无事,如若不然,朕再拿你一起问罪。”

“多谢皇上恩典。”见玄烨松口,佟若飞才松了一口气。

梁九功亲自带着圣旨出宫,前往佟府将雾翎请入宫中。

章节目录 第9章 搜宫 雾翎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一僵局,很快便知两位阿哥并非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且不易被人察觉。中毒者,一开始只是高烧不退,继而呕血,身上会起红疹,最后全身溃烂而死。这样怪异的病症,大多被大夫们论为怪病,继而无法医治,导致病人被此毒折磨而死。

“不知医圣可能解此毒?”佟若飞心急如焚,虽然是坐在榻上的,却总是有些坐立不安,时时一副要起身的模样。

雾翎摇头,叹了一口气:“此毒最怪的,便是解药。解药需用制毒时的每一样药物的渣滓制成。即便是下毒者,若没有根据配药的分量,且用渣滓混合将解药制出,恐怕也无法解此毒了。”

听雾翎这样一说,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此为何毒,为何闻所未闻啊?”一众太医更是不能理解,慌忙拉着雾翎问道。

雾翎解释说:“此乃镇南边陲之地的巫师所创,我也只是听说过。两位小阿哥现在的症状,便是与中毒的情形极为相似,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找出解药,再继续耽搁下去,两位阿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荒谬。”玄烨大怒,呵斥道。

佟若飞闻言立刻在玄烨面前跪下,请求道:“皇上,不管医圣所言是真是假,如今便是这宫中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好容易,有些眉目,或许能救了两位阿哥的命。不如,且先信一信,或许能找到解药,救他们啊。”

“如今连下毒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朕如何找到解药?”玄烨也是心急如焚,两个孩子都躺在床上,生死未明。虽然雾翎的话有些荒唐,可此时却又没有其他的法子。他闭上双眼,有些无奈。

佟若飞焦急的说:“两位阿哥都是在宫里出事的,必定与后宫之人脱不了干系,不如皇上下令搜宫,总能找出些眉目。”

玄烨有些动摇,但两个孩子命在旦夕,他也不容多想,忙吩咐下去,各宫各殿逐一搜查,但不得走漏风声,让下毒者有机会毁掉证据和解药。

此番,翊坤宫里,莼兮正卧在榻上等待消息,沐卉却一直未从承乾宫里探出一些消息。

“娘娘,怕是有大事发生,如今纳兰大人与鄂大人都带人前往各宫,具体做什么奴婢还不清楚,但两位大人都让奴婢带话,让娘娘当心一些,说两位阿哥中毒了。”沐卉一回来,便急急忙忙的跑到莼兮的身边回禀。

“中毒?”莼兮纳闷,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快,让人四处搜一搜,一定要在他们赶到翊坤宫之前,将这里里外外都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这事儿来得突然且怪异,莼兮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尽管事情是冲着佟若飞和兰馨去的,但莼兮总觉得里面有更大的阴谋。

这一场怪病来得太过蹊跷,如今已经演变成了后宫纷争,牵扯到毒害两位皇子,便是宫中大事。若有任何一个人受到牵连,怕是难以脱身。

莼兮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只期盼着前来搜宫的人来得慢一些。翊坤宫里的人都是莼兮这些年来培植的亲信,莼兮却也仍旧害怕被此事牵连。倘若这里面有一人被收买,那将是她的一场劫难。

莼兮正忧虑,蜜意便捧着几样东西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娘娘,果然在偏殿的一角找到了这些,都被隐秘的藏在柜子底下,若不仔细翻找根本发现不了。”

莼兮见了蜜意手中的东西脸色大变,急忙让沐卉进来:“你赶紧带着这些东西出翊坤宫,另寻一处将它们掩埋。”

沐卉来不及细想,拿了一块布便兜着那些东西,趁着无人察觉便出了翊坤宫,一路往西想要寻一处偏僻无人的院落,将东西顺利埋下。好容易办好的事情,一转身却见到纳兰容若等一众侍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

“来人,将此女掩埋下去的东西都挖出来。”纳兰容若身边的一个男人看着沐卉,面无表情的吩咐。立刻有几个侍卫冲上去,将沐卉刚刚埋在树下的东西重新挖了起来,众人见了皆是一惊。

“带走。”

“等等。”纳兰容若看见沐卉被两个侍卫粗鲁的拉扯着往前走,连忙出言制止:“这位姑姑是翊坤宫宜妃娘娘身边的人,你们休要无礼,让姑姑自己跟着咱们走吧。”

原本押着沐卉的两个人立刻松了手,如今情况不明,若得罪了皇帝的宠妃,他们可没好日子过。

沐卉感激的看了纳兰容若一眼,对方却依旧一脸的担心。

当踏入承乾宫,沐卉才知此事的重要性,看见佟若飞满脸的愤怒,沐卉才深深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当时看到这一包东西便慌了神,莼兮与她都未曾细想便将东西秘密送出掩埋,想躲过此劫。却不知,这早就是有人谋划好的,给她挖了个坑,等着她往下跳。

“怎么回事?”玄烨见沐卉与一众侍卫进来,着实有些惊讶。

“回皇上,臣等在搜查各宫之时,发现此女子行踪诡异,一路跟随,后见她寻了一处隐秘地掩埋什么东西,臣等将掩埋之物挖出后,见东西不对劲,不敢妄自做主,只得带过来交给皇上发落。”刚才下令将沐卉带回来的那个侍卫立刻上前回禀,随后将挖出来的东西送到玄烨面前。

玄烨一看,眉头紧蹙。他身旁不远处站着的雾翎走上前来,细细验了一验又转头对着玄烨恭敬的说:“此物正是提炼毒物的器皿,而这两袋保存完好的,一包是毒粉,一包是解药,都是够一人分量的。”

“一人份?”佟若飞大惊,连忙上前几步走到雾翎跟前问:“不是还有毒粉么?不能因此再提炼出解药来吗?”

雾翎摇头:“不能,便是再研究提炼,恐怕也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无法彻底的解毒。”

“若无法彻底的解毒,那会如何?”玄烨追问。

“暂时还无法确定,最多也只能保其暂时性命无忧。若能及时找出另一幅解药,便可有救。”雾翎解释道。

玄烨听了只觉得脑仁疼,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却只能救一个,他要如何选择?他又能如何去选择?

佟若飞闻言,当即跪在玄烨面前:“皇上,先救救四阿哥吧,他从小便在臣妾身边长大,从未吃过苦,也未曾得过什么大病,如今却遭了这样罪,臣妾也是心痛啊。两个孩子,先救其一。如今已经找出了解药,抓到了此女藏毒,必定能顺藤摸瓜抓出凶手,到时候也定能找出另一幅解药啊。”

玄烨不为所动,他的目光看向了躲在角落里,早已因为此事失魂落魄的兰馨。同样能体会他心中痛苦的,大概就是兰馨了吧。两个儿子,只能择其一,若换做是她,又当如何抉择?

“德妃,你怎么想的?”玄烨小心翼翼的问她。

兰馨像是没有听见似得,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地面。

佟若飞起身,走到兰馨跟前,抓住她的手乞求道:“本宫知道你现在难以下判断,可你想一想,不论救哪一个都必须先舍一个。四阿哥中毒比六阿哥深,若再不服用解药,恐怕是等不到找到凶手得到另一幅的解药救命。但六阿哥不同,他中毒浅一些,或许能多撑一段时间,能够等到呢。”

兰馨依旧不为所动,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她心里很乱,胤禛自小便没有在身边成长,她一直觉得愧对胤禛,没法子好好的保护他,爱护他。可胤祚却是从出生便在自己身边的,她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长,走的第一步路,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她亲眼见证的。

同样都是无法割舍的,她又怎能在这两人之中做出一个选择,让另一个受到伤害呢。为人母,她做不出,办不到。

佟若飞再三苦劝,终是无果,只得又转身回到玄烨面前,哀求道:“还请皇上早些决断,莫要延误了病情,让两位阿哥都保不住啊。”

玄烨心中苦闷,心中一直犹豫不决。此时,仁宪皇太后从门外进来,闻见此事,当即对雾翎道:“先救四阿哥。”

“皇额娘。”玄烨看着皇太后,想要说什么,张嘴却又难以开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仁宪皇太后劝慰道:“既然皇上无法决断,便让哀家来做这个坏人。”

玄烨心中更是难过,闭上眼睛,努力让泪水不要掉落。作为人父,他实在太过失败了一些。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儿子落入如此境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知道自己不论救哪一个,都是对另一个的背叛,都是在舍了一个而救另外一个。

兰馨瘫软在地,浑浑噩噩的听他们的决断。作为母亲,她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让他们遭苦受罪,还要沦为别人争斗下的牺牲品。她只盼望着能够再找出一副解药,换他的胤祚一个活着的机会。

孩子才五岁,还有太多没有亲自体味的事物,难道就要就此离去,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章节目录 第10章 入狱 翊坤宫内,莼兮焦急的等待却只等到了沐卉被抓去承乾宫的消息,心知事情有变,立刻让蜜意想办法出宫前往裕亲王府找韩姬想办法。又派了人前去永寿宫,将自己的境地与云月说明,让她明哲保身再想办法搭救自己。

“看来这一劫,本宫是逃不了了。”站在正殿前,莼兮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万般小心竟然还是没法逃出别人精心设下的圈套。只是这一次,牵扯到了两位皇子的性命,且已是铁证如山。即便玄烨想要为自己开脱,也是有心无力了。

“不知沐卉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莼兮现在不能去承乾宫自投罗网,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了。

“娘娘,不论发生了何事,还是身子要紧,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莫要因此动了胎气,先进屋歇歇吧。”小芹子扶着莼兮的手,将她带回寝殿躺下。即便是莼兮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沐卉临走前的模样。她不敢往下去想,这一次沐卉定然要遭罪了,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承乾宫里,佟若飞眼看着胤禛服下解药后有所好转,便又回到大殿,正看见玄烨等人在审问沐卉。沐卉只是跪在大殿中央,除了喊冤却是拒不承认别的。

玄烨板着一张脸,看着沐卉又问了一遍:“既然是你亲手埋的,那如何得来的,你自然晓得。只要你如实交代,朕便饶你一命。”玄烨深知沐卉对于莼兮而言,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只是现在这情形自己已经无法为她开脱。在事情不明了以前,他只能拿着架子,尽量做到公平。

“奴婢所言句句实情。”沐卉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似乎在刚才踏入承乾宫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是一场硬仗,她不能慌,只能让自己冷静。否则,一个不小心便又一次落入了别人的陷阱,连累了莼兮。沐卉平静的说:“这些物件都不是翊坤宫内的,奴婢不过见到了不属于宫里的东西,私下处置了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是些毒物,没能早些呈至御前,是奴婢之过,奴婢甘愿受罚。但此物的来历,奴婢确实不知。”

“皇上,这奴才如此刁钻,怕是不用刑,难以从她口中得知真相啊。”佟若飞建议道,眼睛却还是看着玄烨的脸,揣度他此刻的心境。

“皇贵妃这是要屈打成招吗?”云月已经来到殿外,进了门对着玄烨和一旁的仁宪皇太后行了大礼,转身便对着佟若飞怒目而视。

佟若飞斜眼看了云月一眼,轻笑一声:“呵,本宫不过是给个意见。更何况,如此询问下去终是没有结果,这奴才总不会说实话的。”

“不知皇贵妃究竟想从她口中得知怎样的真相呢?”云月嘴角上扬,嘲笑道:“此事人家已经明明白白的交代了,在我看来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怎么,皇贵妃还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人的名字不成?”

佟若飞铁青着脸,微怒道:“云贵妃此言又是想要为谁开脱?如今证物俱在,她又亲口承认这些东西出自翊坤宫,自然是要细细问下去的。难道她一个掌事姑姑还能瞒着所有人谋害皇子不成。本宫知道你与翊坤宫的人亲近,还劝你想明白了,这个人值不值得你帮。”

“值不值得,云月心中自有论断,不捞皇贵妃娘娘费心了。”云月付之一笑,又走到玄烨跟前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下了定论。如今,沐卉口口声声说不清楚当中内情,或许确实另有隐情,还须详加追查。臣妾听闻此毒来自镇南边陲之地,出自什么巫师之手。既然距离京城如此遥远,此毒配方怎会这么容易到了京城,还顺利的入了后宫,让人秘密调配出来,谋害了两位小阿哥。”

听云月这样一说,佟若飞身后的佟若华走上前来,大着胆子直言:“云贵妃娘娘可是忘记了,在宫外裕亲王府里,还住着一位广交好友,结交天下名仕的钰福晋。听说,这沐卉就时常前往裕亲王府,与钰福晋关系匪浅啊。”

云月转身怒视佟若华,呵斥道:“大胆,竟然敢妄自下判断,诬陷亲王福晋。”

佟若飞也觉得佟若华此言太过冒失,连忙将她拉扯回身后,不动声色的回击:“若华还小,不懂事儿,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云贵妃何必这般动怒。莫不是,让若华说对了?”

云月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瞪了佟若飞姐妹一眼,又对着玄烨道:“皇上,此事看来牵扯得更大,更需要抽丝剥茧,查个明白。臣妾也不想钰福晋背了这个黑锅,更不想沐卉就此被人冤枉,还请皇上公断,将此事交于宗人府,慢慢查。”

佟若飞闻言,自然知道云月是想要借此拖延时间。宗人府虽然不是她佟家的地盘,也同样不是云月家族的地盘。但这两年,宗人府里里外外最能做主的几个人都是明珠大人的亲信。倘若此事交到了宗人府,凭着莼兮和韩姬与纳兰容若的交情,必然会全力袒护。最差,也能保全沐卉,让她无性命之忧,且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找出有利的证据,拿到真凶摆脱此劫。

“皇上,这可是后宫之事,怎好交于宗人府处置。”佟若飞忙靠口阻拦,害怕玄烨听从云月的建议,将沐卉送去了宗人府。

云月扯出一个笑容,望着佟若飞说:“怎么,方才华贵人还振振有词,说此事或许与钰福晋有关。钰福晋难道不是宗亲?难道此事还不应该交于宗人府吗?”

佟若飞还想继续反驳,却听玄烨开口:“好了,你们休要再多言。此事,朕已经有了决断。这事儿过于古怪,又牵扯到后宫和宗亲,自然应该叫交到宗人府。来人,将此女送至宗人府关押,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没有朕的允许,翊坤宫和裕亲王府上下皆不许进出。宣张鹏翮入乾清宫觐见。”

说完,没等再有人开口,玄烨便起身走出了承乾宫大殿,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沐卉被侍卫押走,至门外见到纳兰容若与鄂伦岱,都与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让沐卉一颗提心吊胆的心,稍微放下了。

佟若飞怒视云月,讥笑道:“看不出,云贵妃竟有如此口才,三言两语便说动了皇上,以往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即便你们一再拖延,也不过是垂死争扎。这一劫,她逃不过了,不妨看看为她陪葬的,还有谁吧。”

云月只觉得不寒而栗,看着佟若飞如此模样,当真有一种见到戏文中的魔鬼一般。虽然此前佟若飞为胤禛据理力争的情形,云月不曾亲眼见到,但来承乾宫以前,也早听宫女太监们的议论。如今的她与之前的那一个,简直判若两人。

云月猜不透佟若飞此举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或许她们从未明白佟若飞的每一步棋在盘算着什么,不到最后一刻,她们都不曾看透佟若飞的计划。

云月虽然知道此事与佟若飞脱不了干系,却又想不明白,当中的重重疑点。若是想要陷害莼兮与韩姬,为何要将两位皇子陷入如此绝境,让玄烨和兰馨在两个孩子中做选择,陷入两难的境地。

而佟若飞方才这一番话,似乎早已经确定,不论她们能否查出真相,都救不了莼兮。究竟她还在前面设了怎样的局?

乾清宫里,张鹏翮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等着玄烨的吩咐。但玄烨却良久也不说一句话,像是把他视若无物一般。

“皇上,此事太过蹊跷,要想弄明白,首先要弄明白此毒药方子的来历,方能追查下去。”张鹏翮提出自己的建议。

玄烨终于有了一些回应,他点了点头说:“爱卿可有破案的法子?”

“没有。”张鹏翮老实交代:“微臣不敢妄自下论断,但至少微臣与皇上一样,相信沐卉姑娘是无辜的,也相信此事是有人栽赃。”

“朕还未表现得对她信任,怎么你已经觉得与朕想的一样啊。”玄烨问。

张鹏翮道:“皇上心系宜妃娘娘,自然相信她所倚重之人。若此事判定沐卉有罪,那宜妃娘娘也必定脱不了干系。沐卉姑娘选择在那个时候将东西销毁,埋入荒地,不过是一时情急。若当真是她将毒物炼制,且神不知鬼不觉在两位小阿哥身上下毒,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争宠?或者报复。”玄烨冷笑:“在外面议论声中,不都是这样的言论么。”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宜妃娘娘何须再与任何人争宠?”张鹏翮道:“若是报复,岂不是更加可笑。德妃曾是宜妃娘娘身边的人,若是宜妃娘娘对当年德妃的背叛心生怨恨,早在几年前可找各种法子将人除去。又何必留到现在。”

“若要对付的,是皇贵妃呢?中毒深的可是四阿哥,或许六阿哥只是误中副车。”玄烨脑海中浮现出佟若飞此前的嘴脸,心中更是无奈。

“若皇上当真这样想,也不会让微臣在此了。”张鹏翮断言。

玄烨一笑:“也对,若真的觉得是莼儿做的,又何必找你过来,想办法为她脱罪呢。你即刻去宗人府、翊坤宫、承乾宫、永和宫还有裕亲王府都走一趟,找到线索立刻来报,再做下一步打算。”

“微臣领旨。”张鹏翮又行了大礼,退出了乾清宫。

章节目录 第11章 禁足(一) 张鹏翮率先前往的是宗人府,他想要见一见沐卉了解清楚情况以后,再看看下一步去往哪里。

见到沐卉的时候,她正倚靠在牢房的铁门前,虽然狱卒没有对她施以重刑,却也因为一整日滴水未进而在这*里,嘴唇干裂脱水没了力气。

张鹏翮立刻让人备了一壶茶水喂给沐卉,见她缓和一些,才道:“没想到再一次与姑娘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沐卉看了看四周的冷墙,凄惨苦笑:“我也是头一次来这地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难为了张大人,还要到这儿看我一眼。”

“我可是来对你严刑逼供的。”张鹏翮又倒了一碗茶递给她。

沐卉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举着空碗笑道:“这逼问的法子还不错,张大人想要知道什么,便问吧。”

张鹏翮认真的问了她一句:“姑娘可信得过张某?”

沐卉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然,这世上若能再找出一个如张大人一般正直的,怕是难了。更何况,每一次有难,张大人都竭力为我们平反,又有什么信不过的呢。即便不为此,与张大人相识多年,凭着交情也是信任你的。”

张鹏翮苦笑:“这一次,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张某现在还一头雾水,看不清事情的原委,不知该从何查起啊。”

沐卉也不等他问了,自己老老实实的将今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与张鹏翮说了一遍,末了还担忧的说:“只是我们娘娘如今已经临产,还要为此事烦忧,恐怕对腹中的孩子不利。”

“你放心,宜妃娘娘现在被禁足在翊坤宫,也算是皇上对娘娘的一种保护吧。既然隔绝了与外面的联系,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总还能让她好受一些。”张鹏翮宽慰道。

沐卉这才放心了些许,她自己受苦倒也无碍,自从今日事发,她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最后找不出新证,拿不住真凶,她也决计不会将事情牵连到别人。

看见张鹏翮的到来,沐卉也明白玄烨对此事的态度,也算是最大限度的偏袒了吧。

“根据你的说法,这东西是早有人藏匿在翊坤宫中,且一直没有被你们察觉,应该是你们自己人做的。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可有谁行为诡异,与平常不同的没有?”张鹏翮建议道。

沐卉摇头:“翊坤宫里近一年来都没有新的宫女太监进入,若说是宫里的老人,也都是精心挑选,又培植多年的,都是些值得信任之人。为防宫里混入奸细,谋害娘娘,我们每个月都会查检,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应该没有内奸才对。”

“难保不会有什么遗漏之处,定然有人已被收买,否则你掩埋的那些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翊坤宫里。”张鹏翮道:“看来,咱们还得每个人都详细的查一遍才行了。委屈你还得在此待些时日,我会尽早找到有利线索,救你出来的。”

沐卉感动的点点头,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也知道此事必定不会那样顺利的弄清楚。

“若张大人见到我家娘娘,还请报一声平安,让娘娘安心,莫要为我伤神、受累。”说着,沐卉眼中已有泪水在打转。她如今也只担心莼兮的身子,希望她能够平安的度过这个难关。

张鹏翮允诺,带人离去。纳兰容若和鄂伦岱随后也来了关押沐卉的大牢,询问了一些事情,便匆匆离去。

离开了宗人府,张鹏翮便前往永和宫,看看最有可能的事发地点。

在永和宫里,张鹏翮见到了憔悴不堪的兰馨,她苦苦守在胤祚身边,时时关注他身体的每一个变化。雾翎在偏殿研究毒药,想因此找出配制解药的其他法子,忙得焦头烂额,根本理会不了前来查案的张鹏翮。

张鹏翮带着人将永和宫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出两位阿哥中毒的源头,竟是昨夜吃剩的燕窝,且是兰馨亲手为儿子们准备的燕窝。

“昨日四阿哥到这里,他与六阿哥玩儿累了,我家娘娘怕他们饿着,便亲手准备了点心和燕窝粥。但燕窝都是早前月利中有的,也不是这两日新送过来的,应当没问题才对。六阿哥日日都有吃燕窝粥的习惯,所以娘娘每日便会为他煮一碗,可昨日不知怎会……”纪心得知罪魁祸首是燕窝,心中有千万个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会因为这个而毒害了两位阿哥。细细回想昨日的一切,纪心仍然心有余悸。如今看着兰馨心力交瘁的模样,更是后悔不已,只觉得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恶人有机可乘。

“既然燕窝是常备的东西,那自然也是下毒之人的首选。”张鹏翮道:“看来,你们当中有人已被凶手收买,才能如此顺利的将毒物放入燕窝粥中。若燕窝此前并没有毒,那便是昨日才被下了毒。本官已经详细检验过余下的燕窝,皆无毒。看来是有人在昨日混入了小厨房里,下了毒。将昨天进出过小厨房或者靠近过小厨房的人都带回去,交给宗人府的几位大人严加拷问。最迟明日,本官要知道下毒者是谁。”

很快,纪心已经将整个永和宫与小厨房有过接触的人都带来,交于张鹏翮带来的侍卫。又小心的请求:“望大人能早日抓到真凶,拿到解药,救六阿哥一命。”

张鹏翮看着纪心忧虑焦急的神情,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嘴上还是说:“在下定然竭尽全力。”

其实现在对他来说,仍旧没什么线索,就像是进入了迷雾,走入了死胡同。看似在此找到了一点希望,可他却能确定,这一点究竟会成为希望还是演变成绝望。

出了永和宫,张鹏翮便顺道去了承乾宫。佟若飞倒是一反常态,并无阻拦,任由着他搜查盘问,还都专门让人放下手中的事情,以他的事为要事,十分配合。这反而令张鹏翮浑身不自在,见承乾宫毫无线索,寻了个机会便溜了。

张鹏翮站在翊坤宫外,暗自叹息。看着门外守着的这些侍卫,他喜忧参半,不知进去之后见到了莼兮,她是否如往常一样微笑面对,还是与之前她在牢中见到的沐卉一样,也很憔悴。

张鹏翮取出玄烨交于他的令牌和圣旨,顺利进了翊坤宫。却见莼兮早知她会到来一样,已经坐在正殿中等候。

“又要劳烦张大人了,真是过意不去。”莼兮扶着自己的肚子,说话的声音未有以往的气力,显得很是微弱。

“为皇上和娘娘分忧,本就是微臣应做之事。”张鹏翮心中感慨万千,饶是他有千言万语,如今也说不出口了。大概将一路过来查到的线索与莼兮说了一遍,又特意照着沐卉的叮嘱,告诉莼兮沐卉的近况很好,让莼兮放心一类的话。

莼兮自知这是沐卉与张鹏翮的一片心意,只是想让她安心才说的,也不点破,只笑了笑说:“她没事儿便好。”

“娘娘还是以自己的身子为要紧才好。”张鹏翮提醒,又见自己手底下的人,搜查完翊坤宫进来回禀,便起身走到门前问:“如何?”

“里外都已经仔细的搜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的属下如实回答:“只是在搜查郭贵人屋子的时候,撞见了小格格,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格格,惹恼了郭贵人,此刻还在外头院子里闹得厉害。”

张鹏翮闻言,尴尬的闭着眼睛,半响才皱眉睁开:“怎的如此不小心,赶紧赔礼道歉,将此事了解,速速离开。”一想到里面的莼兮还在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忧心,此时却因为一点小事,冒犯了珺瑶。

虽然对宫里的事情他一向不多问,却也知道珺瑶是很受莼兮疼爱的。若她知晓此事,难免不会动怒。思及此,张鹏翮只觉得不能再在翊坤宫久留,以免徒增莼兮烦恼。

“属下立刻去办。”那人刚要转身离去,张鹏翮又叮嘱道:“动静莫大了,当心宜妃娘娘听见,动了胎气。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本官可保不住你们。”

那人闻言,点头如捣蒜,一路小跑着要去阻止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好了,很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心中只感叹:“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在宫里当个差,真是不容易啊。”

“如今也只有从永和宫抓回去的人当中问出些线索,若顺利明日或有成效,能将沐卉姑娘从宗人府大牢中救出来。”张鹏翮回身入殿,对着莼兮又恭敬的说道:“微臣如今所知也只有这些了,还要去往裕亲王府,找钰福晋一趟,便不能多留了。娘娘如今被软禁在翊坤宫里,万事小心。微臣告退。”

“既然张大人还有要事,本宫便不好多留,此事劳烦大人多费心了。”莼兮想要起身送一送,却被张鹏翮连连摆手拒绝了。

蜜意送张鹏翮出去的时候,往他的手中塞了一张字条。张鹏翮走远了一些,打开字条一看,方知这是莼兮想要让他带给韩姬的。

章节目录 第12章 禁足(二) 到裕亲王府的时候,竟然看见福全与韩姬在王府的后花园,最北边的同心阁前的天舞台跳舞抚琴。同心阁是在韩姬未嫁入王府之前,福全便命人开始修建,待韩姬嫁入王府两个月后便竣工完成。同心阁也是福全特意为韩姬修建的,取名“同心”也有与韩姬同一条心的意思。而天舞台更是为了让韩姬能在王府中自在的跳舞娱乐而建,建成后两个大多便在这一处待着。

“没想到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连王府门外都有人严密的把手,可王爷和福晋竟然有此闲情逸致。”被他们的举动震撼,张鹏翮也终于在一天的紧绷之中放松了一些。三个人坐在一处,品茶说话,倒是让人有些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既然已经被禁足在王府,又干着急做什么呢?”韩姬气定神闲的说:“不如找些乐子,让自己放松心情。”委实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其实韩姬也很担心,被禁足在此,限制了出行。虽不至于与外界断了联系,却也不大方便行事。她也很清楚,如今沐卉被押入了大牢,要是就不出来,莼兮势必会被牵连,而裕亲王府恐怕也会因此遭殃。

“翊坤宫与裕亲王府早已经连成一线,唇亡齿寒,生死相依。”福全也微笑道:“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就只能等待。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若是日日忧心忡忡,便是什么事也做不好。倒不如让自己保持冷静,等时机一到,才可更好的反击。”

张鹏翮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忽然觉得这夫妻二人生活得如此别致,不像是深陷在宫廷内院的斗争之中。更像是两个隐居深山的神仙,逍遥自在不问世事。此番自己的出现,倒是显得打搅了他们。

“王爷与福晋竟然如此看得开,也看得明白。”张鹏翮着实是有些意外的,万万没想到这二人成亲之后,竟然过着这样惬意的生活。仿佛往日听外面的闲言闲语多了,此刻看到这样的他们竟有些觉得不真实。

张鹏翮突然在想,外面那些人都怎么说这二人来着?哦,看起来郎情妾意,般配得很,实际上却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和睦幸福。韩姬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自古美人都没什么下好场,韩姬失宠是早晚的事。

张鹏翮直叹外面的人没有眼光,竟然将这二人看得那般庸俗。这二人便是配上“神仙美眷”四字也不为过啊。这样的两个人,岂会有他们所想的不堪结局么?

“宫里情况如何?”韩姬为张鹏翮斟一杯茶,送到他跟前,温柔的问。

张鹏翮将如今的局面详细告知了二人,却见二人依旧气定神闲,似乎这里就只有他一人心急如焚,想要救人一样。

良久,才听见韩姬又说:“此事既然是出自边陲之地,应当派人前去暗中察访才是。你抓回去的那些人,怕是没法子给你想要的答案了。有个活口的证人,不冤枉莼儿就不错了。”

“福晋与在下想到一处去了,只是我如今身在京城,又奉命调查此事,无法脱身前往。王爷与福晋又都被禁足在此,一时间不知要找哪个信得过的人前去,还请福晋给些意见。”说到这里,张鹏翮才总算道出了今日前来的目的,虽然是奉皇命前来盘问,可对张鹏翮而言,却是前来讨教法子的。

韩姬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此前秘密送进来的,纳兰容若和鄂伦岱早前便有此想法,已经同皇上请旨,前往暗查毒药秘方一事,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张鹏翮呼出一口气,这才明白为何这两人会如此平静,原来早已经安排妥当了,自己竟然还在瞎操心。放松下来的他,想起出宫前蜜意递到他手中的字条,立刻取出交给了韩姬:“这是宜妃娘娘让带的话。”

“此事绝不是表面这样简单,如今已牵扯到姐姐,望姐姐莫要大意,万事小心。”

“倘若宜妃娘娘得知福晋早已经有了打算,便不至于这样忧心了。”张鹏翮看着韩姬,心里扔有些担心,不知他走以后,翊坤宫里的事情是否和平的解决,是否又惹得莼兮伤神。

韩姬也面露难色:“纵使我想入宫看望她,报一声平安,也是没法子了。被困在这里,到底拘束局促,帮不了什么忙。一切还要仰仗张大人了。”

张鹏翮起身作揖,诚恳的说:“在下义不容辞。”

韩姬又道:“算算日子,不出半月她将要生产。经此一闹,或许孩子小气,早个十天半月也不一定。你若回宫见了皇上,万万在他面前提上几句,让早作准备。如今莼儿被禁足在翊坤宫,外面守着的人若是被人买通了有意刁难,怕是于她和孩子都极为不妥。”

“还是福晋想得周到些。”张鹏翮感慨,如今每个人都为眼前的局势而忧心,虽然知道莼兮将要生产,却也只是担心她因此郁结于心,对孩子不好。倒也不往深里想,没有考虑到生产时会遇上的事情。

韩姬也命人取了纸笔,书信一封交给张鹏翮,又嘱咐道:“想来此刻能光明正大带话的人就只有张大人了,这封信请亲自交于皇上。如今最重要的是莼儿腹中的孩子,这封信写明了厉害之处,但愿皇上与咱们一样都心疼莼儿。”

张鹏翮从裕亲王府出来,天已经黑了,他连夜入宫到了乾清宫,将韩姬的那封信呈至御前,又道:“此为钰福晋亲笔所书。”

玄烨看完,也明白韩姬的担忧,立刻吩咐了人去请了陆太医,在翊坤宫外守着,里头若有异动,即刻入内。

陆文翰匆匆忙忙赶往翊坤宫,刚走到门前便见到与门口侍卫争执得面红耳赤的蜜意,听着意思,应该是里头那位危险得很。

陆文翰忙上前道:“本官奉皇上旨意,入翊坤宫为宜妃娘娘接生。”说完,便取出了圣旨,又指了指身后带着的几位稳婆。

守门的侍卫见了圣旨,立即放行,蜜意感激的望着陆文翰,拉着他便往莼兮的寝殿跑。路上遇见了淳吟,像是没有看见似得,也不顾她的叫喊,直奔寝殿大门。

淳吟自嘲一笑,叹道:“到底皇上还是紧张她的,晓得她要生了,便立刻叫来了太医。”

“这与原本预料的产期已经提前了半月,皇上怎会晓得今晚胎动,便要生了。”淳吟身旁站着的幻儿十分不解,里头有动静,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蜜意连大门都出不去,外头的人怎会晓得翊坤宫的情况,这陆文翰来得也太凑巧了吧。

淳吟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绝世容颜,嗤笑一声:“自然是有人未卜先知,算到了呗。她倒是真好命,都这样的境地了,还有人在帮着她,也还帮得了她。只是,躲过了这一回,未必还能躲得了下一回。”

“怎么说小主也与娘娘是亲姐妹,这样说……是不是不大……不大妥当。”幻儿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晓得她心里见不得莼兮的好。

淳吟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到底是谁的奴才?总是要帮着她说话。”

幻儿一惊,跪在地上:“奴婢自然是忠诚于小主的。”

淳吟轻哼:“既然忠诚于我,那便不要说些让我恼的话。”

幻儿眼中含泪,没想到自己好意的提醒,反而惹了淳吟的不悦。

一整晚,淳吟都能听见莼兮寝殿中传出的痛苦的叫喊声,知道莼兮难产,她原本还有些高兴,可闹了这么久越喊越大声,搅得不得安宁。她困意十足,偏偏又吵得她睡不着,心中更是烦闷,干脆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的星星发呆。

天空泛白,快亮的时候,才听见莼兮的寝殿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蜜意匆忙跑了出来,致翊坤宫大门前,苦苦哀求道:“快去请皇上,娘娘难产,虽然平安诞下了小阿哥,但出血严重,陆太医说若止不住血,娘娘或许永远醒不过来了。求求你,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一声,若是晚了,怕是见不到娘娘最后一眼了。”

蜜意浑身瘫软,只倚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得住,可她双手紧紧抓着侍卫的衣袖,满脸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门前的侍卫们都愣愣的看着她,从未遇见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没了主意。

他们是奉命守着翊坤宫的,又岂能随意走开,正陷入了两难,忽听见身后传出一个声音。

“宁儿,你赶紧去一趟乾清宫,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给皇上,若是晚了皇上上了朝,怕是更难面见皇上,耽误了时辰。”不放心莼兮,一晚上也未能睡得安稳,云月索性起了身,赶来翊坤宫想要看看情况,不料老远便听见蜜意的声音。

“奴婢这就去。”宁儿转身便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心中焦急得很,根本没仔细看路,眼看着就要到了,却是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第13章 昏迷不醒 “哟,这不是永寿宫,云贵妃娘娘身边的宁姑姑么?”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宁儿的头顶上传来,宁儿抬头看清来人正是储秀宫主位敬嫔身边,常常跟着的那个夏云。

宁儿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打算搭理她,绕过她往前走。岂知夏云并不放行,伸手将她拦下:“宁姑姑这是要去哪儿呢?乾清宫么?昨夜我家娘娘侍寝,怕是这会儿还没起呢。”

宁儿并不理她,挑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夏云见她如此不知好歹,上前再一次将她拦下。

“你竟敢拦我?”宁儿愤怒的吼道。

夏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得意的说:“不行吗?”

“夏云,我可是有要事前往乾清宫,你若再拦着,耽误了我家娘娘的事儿,怕是明日只能在慎刑司才能见到你了。”宁儿疾言厉色,推开她仍旧想要往前。

夏云笑了一声,回身到了她身前,用力一推将宁儿推到在地,不屑的指着她说:“你们云贵妃手里只是有着协理六宫之权,莫要忘了,真正做主掌权的可是承乾宫的皇贵妃。若她不答应,云贵妃岂能将我去慎刑司那样的地方?”

宁儿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这一摔,竟然伤了脚腕儿,勉强站起身,想要往前走却是举步艰难。

宁儿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对着夏云嚷道:“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若误了我家娘娘的事儿,莫说是你,便是你们敬嫔,也要遭罪。”

夏云见不得宁儿这般傲慢,上前便对着她受伤的脚腕踹了一脚,宁儿忍不得这痛,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夏云身后,静好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夏云回身,见到是她,行了礼便说:“是奴婢们的私事儿,小主就不必管了吧。”

静好虽不识得夏云,却也认出了宁儿,连忙让随侍的人将宁儿扶了起来。

“小主,奴婢有要紧的事儿赶往乾清宫,若是去晚了,怕是晓得此事的人都活不了了。还望小主行个方便,让这位妹妹去乾清宫报个信儿。”宁儿看着静好,指了指扶着自己的新儿。此事可大可小,但宁儿跟随云月多年,自当晓得与莼兮有关的都是大事。今日如果因为夏云误事,没能及时将皇上请到翊坤宫,莼兮若过不了这一关,怕是大家都要为她陪葬了。

静好虽然不知道宁儿所言是什么事情,但见她这般紧张,说得又这样严重,怕新儿前去说不清楚,忙自己与新儿一左一右将宁儿扶住,一同往乾清宫赶去。

静好在场,夏云也不好再横加阻拦,只得由着她们走了。

赶到乾清宫的时候,玄烨刚好先走了一步,好在魏扬舲还在,听宁儿说明了来由,立刻赶着去了玄烨跟前。早朝还未开始,魏扬舲率先一步,将事情的严重性与玄烨说了一说。

当即,玄烨便道:“去里头说一声,今日朕身体不适,早朝免了吧。”说完,急急忙忙的往翊坤宫赶去。

路上,听魏扬舲说起宁儿来的路上遇见了事儿,玄烨怒斥:“将那拦路的宫女罚去慎刑司,领了罚赶到辛者库去,敬嫔身边竟然有此等刁奴,也是她管教不严之过,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玄烨赶到的时候,陆文翰正全力救治莼兮,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复命:“血是止住了,可娘娘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微臣已经开了几幅药方,或服用后有所好转。但娘娘是否能醒来,全看造化了。”

玄烨整颗心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痛苦得快要无法呼吸。他跌跌撞撞的入了莼兮的寝殿,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莼兮,他瘫坐在床头,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很想要说些话将她唤醒,却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寝殿外,淳吟喜忧参半。喜的是莼兮如今命悬一线,若是醒不过来,就此去了,那将来再也没有人能挡着她的路了。忧的是玄烨进了翊坤宫至今,满脑子就只有莼兮,丝毫不理会她,完全把她当作空气。

原本一夜未睡,淳吟早已经乏的不行,正想要去屋里躺着,却见玄烨赶了过来,便全无睡意,一颗心便盼望着他能瞧自己一眼。可现在,自己在这儿待着,倒像是摆设一般,根本入不了玄烨的眼。

在淳吟的心中,她只是期盼着,盼着里头的那个人,永远也醒不过来。她已开始盘算,若莼兮真的醒不过来,那她以莼兮亲妹妹的身份,抚养这位刚刚诞下的小阿哥,是最顺理成章的。

有了小阿哥傍身,又是莼兮生的孩子,便是玄烨再不喜欢自己,也会时常前来看望。日久生情,还怕她没有机会将莼兮从玄烨心中赶出去么。

客栈内,鄂伦岱一把拉过刚被小二请来的一位白胡子大夫,扯着他便往床边走,嘴里还急急忙忙的吩咐:“大夫,赶紧帮我看看他,他可不能出事儿啊。”

白胡子大夫被这一拉一扯,险些摔倒在地,他挣脱出鄂伦岱的手,看着他关心又焦急的说:“公子,还是先看看的身上的伤吧。”看着鄂伦岱的衣袖已经染满了血,自己轻轻以挣便从他手中挣出,想必他的手臂上也有重伤,若不及时止住血,耽误下去怕是要废了这条胳膊。

鄂伦岱却不停,只指着床上那个极好看的男子说:“先救救他,他要紧些,我这点儿伤不碍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白胡子大夫仍旧不大放心,鄂伦岱见他不动,很是着急:“你赶紧的呀,别管我了,你不是带了药箱的么,我一个习武之人,止血这么点儿小事还能办不好,快救他啊。”

实在是拗不过他,白胡子大夫只好为床上的男人诊治,把了脉又细细查了一遍这男子的周身,惶恐的说:“这一位公子是中了毒,老夫这点儿微末道行也顶多能将他的毒性暂止压制住,治标不治本啊。”

“那也请你将他体内的毒先压一压,我想办法把解药找来就是了。”鄂伦岱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纳兰容若,又一次催促道。

白胡子大夫只好取出药箱中的布包,开始为纳兰容若施针。鄂伦岱也在他药箱中翻找,瓶瓶罐罐的被他拿起又放下。将自己的衣袖撩起,涂抹了药粉在伤口处,又用绷带绑好,便放下衣袖继续盯着白胡子大夫施针。

“行了,毒性暂时不会蔓延,但不及时找到解药,老夫也无能为力了。”白胡子大夫收好布包,转身看着鄂伦岱,趁他盯着纳兰容若的时候,伸手将他的衣袖撩开,看见他因为一只手不方便,胡乱缠了一缠的绷带,很是无奈:“便是你担心床上这一个,你自己也得先管好自己吧。要是你的手废了,又怎么为他找解药啊。”

说完,白胡子大夫便将他的绷带拆开,为他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再包扎好。

“多谢大夫。”鄂伦岱感激的说完,便又盯着床上的纳兰容若,寻思着自己要怎么为他取得解药。他们虽然知道此行的危险,但想着他们二人功夫都不弱,一般人也伤不了他们,却没料到对方会用毒。若不是纳兰容若为自己挡了洒出的毒粉,此刻他也与纳兰容若一样,躺在床上昏迷着。

任务还没完成,他们自己已经深处险境。看来这一次对方可是做足了准备,想要让他们有来无回。若这一趟他们来此无所获,想来紫禁城里翊坤宫和宫外的裕亲王府都要遭大难。

鄂伦岱深知,自己的满腔抱负还未得以施展,他与阿玛的关系日益紧张。若因此失去了莼兮这样的靠山,他再被阿玛打压,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佟家缺他一个不少,并不稀罕他这位大公子。但他自己的前程,自己可是稀罕得很。他绝不允许自己在此时的失败,更不能够辜负了纳兰容若的救命之恩。

此行,是为了让自己的前途更加明朗,也同样是为了解开纳兰容若的心结。相比之下,纳兰容若心中应该有更多的牵绊。若说自己为了前程而遭受此难,纳兰容若便是为了情,为了爱吧。虽然他嘴上并没有说,可一路走来,他们两个一直在一处,他不说鄂伦岱也已明白。

“这位小公子,老夫倒是有法子救他,只是此法从未有人尝试过,是否当真可行,还不得而知。或许有什么副作用,引起其他的病症,也无从知晓。若小公子寻不到解药,倒是可以试一试老夫的法子。”白胡子大夫收拾妥了自己的药箱,临走前回头看见鄂伦岱焦眉愁眼的模样,于心不忍。

鄂伦岱闻言,转头对着他说:“多谢大夫,我先想法子寻找解药,实在找不到解药的话,再请大夫用此法吧。”

“医者本就仁心,小公子不必言谢。若小公子需要,可随时来老夫的草堂。”白胡子大夫转身离去,他打心眼里希望鄂伦岱不要再找上自己。若寻到解药最好,若是寻不到,那床上躺着的那一位,便是救活了,怕也是一身的毛病。

此地的百毒有千种变化,他终其一生也只学得了皮毛。床上那一位公子,中的也是难遇的奇毒,除了解药能救,别的法子都只是勉强活命罢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 命悬一线 莼兮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玄烨依旧守在她的身边。见她清醒,连忙唤来一夜未睡,也刚合眼的陆文翰过来。

“如今娘娘顺利醒来,便是度过了一大难关。再喝些补血养身子的汤药,过不久便可大好了。”陆文翰恭敬的向玄烨回禀,又转头对莼兮叮嘱:“如今娘娘刚生下小阿哥,气血不足,本就在养。这月子中,不可受一点风吹。如今日头日渐毒辣,娘娘切不可因为天气炎热,图凉快而用冰块、冰水等物纳凉。只要熬过了这个月,定可大好。”

“你可记住了?”玄烨看着蜜意问。

蜜意立刻回道:“皇上放心,奴婢定然严格执行,不让娘娘受一点儿风吹凉水。”

“如此,你便下去吧。”玄烨又转头对陆文翰说。

陆文翰在这翊坤宫忙碌了两日,总算能稍事歇歇,立刻行了礼,退了出去。

“皇上怎么来了?”昏睡了这么久,莼兮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玄烨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揽入怀中:“朕怎能不来,魏扬舲告知朕的时候,可是说你大出血,昏迷不醒。很可能就这么……没了。”玄烨真的很担心,从昨天早晨过来,到现在他也从未合过眼,倒是睡意全无,一心都纠结在她的身上。此刻见她醒来,又听陆文翰这样允诺,玄烨才安心了些许。

玄烨很害怕,十一年前仁孝皇后正是因为产后大出血,从此再没有醒来。他不想莼兮步她的后尘,因为一个孩子就此与自己诀别。失去了仁孝皇后,可他得到了莼兮,正因为有她的及时出现,才让自己从沉痛中彻底解脱出来。他不能失去莼兮,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后宫里美貌聪慧的女子太多,莼兮虽然说不上样样都好,可在他的心里,确是独一无二的。莼兮明事理,知进退,也很懂他的心意,与他总能想到一处去。两个人说话和很轻松,不必弯弯绕绕,更不必弄虚作假惺惺作态的模样。如此,便是玄烨最想要的。在这浑浊的宫廷里,莼兮虽然算不上清流,比不上出淤泥不染的白莲,却也晓得审时度势。不争宠,不矫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这样的美人儿,又怎能不让他心痛。这样的可人儿,他又怎肯轻易让她逝去,永远陪伴不了自己。玄烨,是真的怕了,怕到即便是自己困了、累了,他也想守着她,看着她。他怕自己这么一睡,再睁开眼,便再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唤他一声:三哥哥了。

莼兮依偎在他怀中,很是感动:“三哥哥别担心,莼儿还不想离开你,莼儿要陪着三哥哥一辈子。莼儿保证,一定不会比三哥哥先去。”

玄烨立刻捂住她的嘴:“休要胡言,才从鬼门关回来,怎可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已经为朕生了三个孩子,未免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以后朕不会再让你受孕了,再让你遭受这十月怀胎的痛苦。你的职责不是为朕生儿育女,而是永远的陪在朕的身边。”

莼兮正欲说什么,就见蜜意进来了。

“皇上,娘娘。”蜜意抱着刚刚被乳娘喂饱了的小阿哥过来,将襁褓中的婴儿交到莼兮手中。

玄烨看着他们母子,笑道:“这小家伙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怀胎九个月你已经这样辛苦,如今还因他遭了这番苦难,实在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莼兮却维护起来:“三哥哥这是哪儿的话,这么丁点儿的小婴儿能知道个什么,怎么就好意思怪到他的头上。”

“朕是辛苦你受罪,思来想去又怨不得旁人,这不只能责怪他了么。”玄烨不好意思一笑,伸出手去抚摸婴儿细嫩的脸颊。叹道:“也不是他是有福还是没福,折腾了这么久。”

“一定是有福的,老天爷都让莼儿这样辛苦了,又怎好再折磨他,折腾我呢。”莼兮撇了撇嘴,想起自从自己醒来见他守着自己,忙问:“我睡了这么久,三哥哥一直陪着我的么?”

玄烨点点头,莼兮忙让蜜意将孩子抱走,拉着玄烨往自己床上躺,嚷着:“那赶紧睡一会儿,这可怎么熬得住啊,怕是早累坏了。都怪莼儿不懂事,还拉着三哥哥说了这一阵话。”

玄烨抱着她,扬起笑脸,慢是幸福的说:“那你便再陪我睡一会好了。”

昏睡了这么久,莼兮委实是毫无睡意,可她抬眼看向玄烨,见他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莼兮不好打搅,便偎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假寐。

听闻莼兮醒来,淳吟在自己的寝殿中左右踱步,很是恼怒:“她怎么就那么好的命,太医都说要不行了,怎么才过一天一夜就好了。这陆太医开的药方子,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不成,竟然这般管用。”

幻儿侍立在侧,也不敢说话,只是愁着一张脸。自己主子的心情不好,她本该要劝,可什么话都说尽了,也动摇不了主子的心。姐妹之间的心结,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幻儿一直不能明白,分明自己主子才与莼兮是亲姐妹,关系不怎样也就罢了,怎的偏偏与永寿宫的云贵妃还有韩姬整日好得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一样。

客栈里,鄂伦岱重伤躺在椅子里,一旁正是那白胡子大夫在为他包扎。

“才一日不见,小公子的伤又重了。这浑身上下竟然无一处完好的地方,真不知公子是怎么忍得了,还强撑着回到此处。”白胡子大夫一边为他清洗伤口,一边唠叨着。他虽然身为大夫,可最见不得的便是习武之人受此重伤,半死不活的抬到自己面前。

以往所遇见的,受此重伤大多是被痛晕了,像这样忍着痛,一声不吭等着他包扎的人还是头一个。

鄂伦岱皱着眉,他不是不痛,只是习惯了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伤又没伤及性命,他又何必大呼小叫的呢。便是叫了,也没有人关心安慰一声,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一些而已。从小便是如此,今日又岂会例外。

“这是我寻回来的解药,大夫你瞧瞧,是不是咱们要的那种。”鄂伦岱从腰间取出几包药粉递给白胡子大夫,满脸期待的等他的回话。

白胡子大夫验了验,无奈的摇头说:“这些都不是。”

鄂伦岱急了:“可有查验清楚,当真都不是?”

白胡子大夫知道他心急,可自己总不能在此事上作假,再一次摇头,低声说:“不是。”

鄂伦岱很是失落:“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将他们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这里面怎的还没有解药。”

“你可等伤好一些了,再去一趟吧。”为了让鄂伦岱重燃希望,白胡子大夫建议道。

鄂伦岱轻轻摇头:“没用了,那些人永远都找不到了,解药根本不知道在哪儿,那些人究竟打哪里来的,我也还没弄明白,怕是短时间里,找不到解药了。”

白胡子大夫倒并不意外,只是很惋惜从昨天就躺在床上的那个俊俏男子。虽然不识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看鄂伦岱这架势,以及他的言谈举止,这二人都不是庸俗之人,想来也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只可惜,不知遭遇了何事,竟然一个昏迷,一个重伤,这般凄惨。

鄂伦岱沉默了很久,像是终于做了选择,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后才又对白胡子大夫说:“还请大夫救救我这兄长,不论如何,先保住他的命要紧啊。”

白胡子大夫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便是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自己有言在先,鄂伦岱如今又开了这个口,便是容不得他反悔了,只得应下。

“老夫先去准备准备,一些草药还须去山间采回,一来二去怕是要耽搁一两日。如此,我便为他定在三日后行医。若这三日,小公子为他寻到了解药,便是最好不过了。”白胡子大夫语重心长的说:“但愿你们二人都能平安无事啊。”

鄂伦岱已对解药不报太大的希望,如今仅仅靠在这位白胡子大夫的医术了。任务还未完成,他们两个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鄂伦岱至少希望与纳兰容若一起活着回到京城。

永和宫里,兰馨依旧守在胤祚的身边,心疼的看着昏迷在床的儿子。

“小阿哥已经连续吐了两回血了,若还找不回解药,怕是……”纪心欲言又止,见兰馨没有动静,像个布娃娃没听见一般,只是双眼无神的盯着沉睡中的胤祚。

纪心心疼的看着他们,转身出去到了外面提炼解药之处。

“如何了?这解药可能制好?”纪心忧心忡忡,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没有听见回答,纪心有些恼怒,可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地上摆放着的草药、药渣,便是想要发火,也是不成了。她如今,除了干着急什么都不能做。

不知道这一次的劫难,她家主子和小主子能否顺利的扛过去。她听说,最有嫌疑的那个宜妃,刚又诞下了一位小阿哥。因为大出血昏迷,皇上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生怕她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纪心不免有些担心,如果真凶当真是宜妃,这一次的事情很有可能被皇上想办法掩盖过去,或者就拿被关进宗人府的那个沐卉顶罪,此事也就算是了了。

可如此一来,两位阿哥还有她家主子受的苦,遭的难,怕是没法子被公平对待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 险境 六天后,永和宫里传出了噩耗,胤祚终因中毒太深,无法救治而亡。兰馨哭红了双眼,死死的拉扯着胤祚的尸身不肯松手,纪心都劝了她两三回,仍旧不肯松开。

“娘娘,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您这样,六阿哥可该难受了。”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的是自己身边呵护备至了五年的儿子。纪心也很能明白兰馨的痛苦,她也是看着胤祚一点一点成长的,又怎会不感同身受。

兰馨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不为所动,只在听见纪心唤“六阿哥”三个字的时候,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便再没有动静。

纪心的眼泪再一次从脸上滑落,她伸手抹去,随着就又掉了下来。她捂着自己的嘴,呜咽抽泣,心疼的看着这母子二人天人永隔的惨剧。

胤祚之死,有人欢喜有人愁。承乾宫里,佟若飞刚从胤禛居住的房间出来,听见这样的消息,忍不住开怀大笑。如今,胤禛已经平安无事,至于胤祚是否活着,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可如今,胤祚一死,矛头都指向了莼兮,对于佟若飞来说却是一件极好的事。

“外头的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佟若飞回到自己的寝殿中,细嚼慢咽的用膳,问随侍在旁的怜雪。

怜雪为她盛了一碗汤,送到她的手边,回答说:“娘娘放心,年大人办事稳妥,便是他们有九条命,也都能一一取了。”

“你可别说,他办事倒是让本宫放心,从未出过岔子。他养的那些杀手,样样精通很是厉害。若有一日,他背叛了本宫,怕是连本宫也难逃一死。”佟若飞虽然从不曾见过此人,可数次交与他办的差事都十分妥帖,和令人满意。她身边正缺少这样精明有能力的人,况且他的身后还养着那样一批死士,能为她所用。

“娘娘,年大人巴结您还来不及,又怎会背叛您呢。”怜雪浅浅一笑。

佟若飞轻哼一声:“但愿如此。若此事办得漂亮,他这官位也该升一升了。你找个时间与本宫的阿玛和伯父说一声,让他们在皇上面前引荐引荐,只有身在高位,予以好处,才能一直为本宫所用。”

“奴婢记下了。”怜雪应道。

储秀宫里,王恬如还生着闷气,前几日玄烨宣她侍寝,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她原本是想要因此怀个孩子,保障自己的地位。可玄烨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晚将她一个人丢在寝殿,自己批阅奏章,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

此事,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王恬如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碰上玄烨事忙。可谁知,第二日,她贴身侍候的夏云,在乾清宫外不远处与云月身边的宁儿争执,玄烨一怒之下,竟然将夏云遣去了辛者库,还以此为由,罚了她的月利。

“娘娘,今日一早永和宫便传出消息,说六阿哥胤祚殇了。”储秀宫的首领太监橙子见自家主子不高兴,忙说了方才听来的消息,想让她的心情跟着缓一缓。

王恬如一开始不为所动,像没听见似的,好一会儿才勾出一笑:“如此甚好,因为宜妃本宫近日才会遭殃。六阿哥一死,本宫就等着看宜妃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后的场景吧。”

“娘娘这般确定?宜妃娘娘一定会落得如此下场?”橙子有些不信:“毕竟,她可是有皇上护着的。”

“死了一个皇子,还有一个重病,你以为皇上能偏袒她到何时?还能处死了被关在宗人府的那个贱婢,就算了事么?”王恬如冷笑:“看来宜妃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怕是这会儿已经有人在奏请皇上处决她了。”

橙子见自己主子笑里藏刀的模样,不禁觉得身后刮来一阵冷风,阴森森冷飕飕的。

乾清宫里,以佟国维为首的七八位大臣,都跪在殿外,口口声声喊着:“请皇上为小阿哥申冤,请皇上处置了害死小阿哥之人。”

胤祚之死,将整件事情推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如今,张鹏翮未能拿出新证,就这仅有的证物,还是从沐卉手中拿到的。人赃并获,无从抵赖。即便是沐卉呼冤,怕也没有说服大家的说词。

玄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虽然偏信莼兮,可实乃自己与莼兮的彼此信任而已。他身为君王,又怎能因此偏听偏信。玄烨极度懊恼,这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想要救心爱的女人,都无能为力。

玄烨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皇阿玛,当年董鄂妃宠冠六宫,必定有人暗中陷害,甚至将她逼死。而他皇阿玛不也一样,因为救不了心爱之人,而痛彻心扉,伤心欲绝后抑郁而终了么。

如今想来,他们父子竟然都是这样痴情之人。

玄烨倚靠在宝座上,仰望着头不知在看哪里,心中百般纠结,却始终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他遣了鄂伦岱和纳兰容若出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一开始还能有断断续续的消息传回来,如今他们却是踪影全无了。

“皇上。”梁九功走到他跟前,行了大礼回禀:“门外的大臣们从午后一直跪到现在,如今天都黑了,也不见离去。奴才觉着……是否该给他们……”

“他们既然喜欢跪,就这么跪着好了。”玄烨神色自若,丝毫不在意。

梁九功内心忐忑,心中虽然看明白了玄烨是舍不得莼兮,可如今局面他怎么做都是个错。若不是门外的佟国维三番两次的逼问他,他才不想趟这浑水,连累了自己。

玄烨打量了一下梁九功,见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举动,顿时明白他必定是受外面的人所托,进来探探他的心思。

玄烨嗤笑:“他们不过是想朕下旨处死了沐卉,便是朕当真如他们所愿,他们也会揪着不放,认定宜妃与此事有关,要拉她下水。更是想要朕亲自处置了宜妃,才合了他们的心。”

“可此事,证据确凿,毫无辩驳、转圜的余地啊。”梁九功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玄烨一眼,见他转过头去没有再看自己,才敢微微抬头说出与外面之人同样的心声。

玄烨道:“世事无绝对,这事儿还没有弄明白,又着什么急啊?怎么,你相信宜妃是个心肠狠毒之人?或者,你已经替朕想到了,宜妃非要将德妃的两个孩子置于死地的理由?”

梁九功连连摇头,却又解释:“皇上,不说几年前德妃背叛了宜妃之事,且说如今皇贵妃抚养四阿哥,若是四阿哥他……”

还没等他说完,玄烨便有拦下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宜妃要害的,原本就是胤禛?胤祚之所以会跟着中毒,不过是误中副车?你觉得,朕很看重四阿哥?很不喜欢五阿哥和九阿哥?甚至,宜妃已经不得朕的欢心,想要除了宫里的阿哥们,为自己找一条更好的后路?”

“奴才没有这个意思。”梁九功被他这一呵斥,战战兢兢低下头去。

“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连外面那些人都有这样的意思。”玄烨只觉得好笑,这些人凭什么就以为,莼兮有了足够的理由去杀害无辜。或者,在他们眼里,有没有杀人动机根本不重要,不过是借着这件事情,排除异己,将他信任喜欢的人都除去。

“奴才不敢。”梁九功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玄烨又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可不糊涂。除非找到新的罪证,否则朕谁都不信。滚。”

梁九功连滚带爬的出去,与外面的大臣们说了里头的情形,劝道:“各位大人,不是小的不帮忙,实在是皇上心意已决,撼动不得。明知宜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头肉,如今各位大人不正是拿着刀子,在剜皇上的心么。不论此事结果是好是坏,是否会如大人们的愿,就此事而言,伤了宜妃,他日皇上必定会追究。到时候,与宜妃为难的人,又该是何等的结局?各位大人可莫要因小失大啊。”

不知是梁九功的劝说起到了作用,还是跪在大殿外太久,实在是想在这炎炎夏日回到家中睡个好觉。陆陆续续的便有人拱手,起身退出了乾清宫。

最后一个起身的是佟国维,原本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才提议与大家一起过来。没想到,玄烨竟然早有防备,根本连见一面都不肯,更不要说给他们一个辩驳说话的机会。

玄烨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想要张鹏翮再多找出一些证据,去证明被关着的那个丫头无罪,去证明他心爱的女人无罪。

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要来此一试,佟国维失笑。他今日为的究竟是佟家,还是他自己的女儿?可不论为公为私,他似乎都必须这样去做。

如今,宫中自己两个女儿在,却因为这位宜妃娘娘而挡了路。他深知,只有除去宜妃,才能让若飞和若华这对姐妹如愿以偿,也才能保证他佟家永盛不衰。

章节目录 第16章 赌局 纳兰容若的身子,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才稍微有些好转。急于查明事情原委,他刚下得了床,便要与鄂伦岱一起出去。鄂伦岱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个人七八天的努力,终于有些眉目。只是因此操劳,害得纳兰容若病情加重,为了纳兰容若鄂伦岱决定先将他送回京中。

原本纳兰容若是不答应的,但鄂伦岱坚持要回去,还说现在查到的事情虽然算不上明确的罪证,但至少已经让整件事明朗了一些,或许回去还能有别的法子。或者,他自己再跑一趟就是。

为防再有刺客出现,鄂伦岱以密信的方式,先将内容传递入京,让韩姬想办法将此事送进宫。而他自己则带上仅有的证据与纳兰容若秘密回京。

因翊坤宫外有侍卫把手,韩姬又被困在裕亲王府,带不进去消息,只得让人去了一趟长春宫,将鄂伦岱查到的事情与杜若说明,让杜若想法子代为转达。

杜若趁着夜色,带了足够的银钱到了翊坤宫。打点了守门的侍卫,然后叫了蜜意到门前,将她事前写好的书信递了进去,并叮嘱道:“此信只能由娘娘一人亲启,旁人看不得,我明日此时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请详细告知娘娘的打算。”

“奴婢一定不会误事。”蜜意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杜若又问:“如今,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外头一直有人守着,这个样子,我也不能进去瞧她一眼。”

“小主放心,娘娘现在将养得很好,偶尔皇上也会过来看望。太医说,只要出了月子,便无碍了。”蜜意道。

好在这段时间,蜜意事事亲力亲为,半点马虎不得。汤药按时送到莼兮面前,看着她喝完,才肯安心。又万事小心,时时注意莼兮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有那里透了风进来,让莼兮着凉,加重她的病情。

杜若听见蜜意此言这才安心了一些,一颗大石终于落下了。当日听闻莼兮难产,甚至产后大出血,命悬一线,险些离世,她可是急坏了。可门前守着的人偏偏不让进,里头又忙她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后来,又因为胤祚之死,她心急如焚,日日与云月等人商议对策,想要将莼兮和沐卉从这死局中解救出来,也无暇分心过来走一趟,问一问莼兮的身体状况。

蜜意拿着信转身往莼兮的寝殿走,还未进入寝殿的门,便被淳吟给拦住。

“你这匆忙来去,做什么?”淳吟见她神色慌张,又瞧见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正想要藏,又问:“手里拿了什么?”

蜜意将信藏到身后,吞吞吐吐的说:“没……没什么……”

淳吟可不信,伸头看了看她身后,疑惑道:“莫不是偷了姐姐什么要紧的玩意儿?姐姐如此看重你,小小年纪吃穿用度比之翊坤宫上下宫女太监都好,你便是如此还姐姐的恩情?”

“奴婢没有。”蜜意立刻否认,身子在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挪,想找机会进屋,摆脱淳吟。

淳吟拉住她,低吼道:“既然没有,躲什么?藏什么?拿给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抢蜜意手中的东西。蜜意牢记着方才杜若的吩咐,自是不敢将手中的东西被淳吟夺去,誓死守护。怎奈,淳吟身边的幻儿也上前帮忙,二对一蜜意很快便败下阵来,但她丝毫不肯松手。信被这一拉一扯,断成了两截。

淳吟正想要看一看自己手中撕扯下来的半封信,却听见里头传来了莼兮的声音:“外头是谁在喧哗?扰得本宫不得安寝。”

“姐姐,是我。”淳吟被她的声音一惊,慌神的同时,蜜意挣脱出幻儿的牵制,将她手中的半封信夺走,匆忙进屋跪在莼兮榻前。

“娘娘,方才奴婢取了一封信过来要与娘娘瞧,岂料郭贵人竟然将奴婢拦下,还将这信……给撕毁了。”蜜意立刻奉上已经断成了两截的信,淳吟追赶进来,已经来不及了。

莼兮看着躺在蜜意手里的信,疑惑的看了淳吟一眼,问:“妹妹这是做什么?一封信而已,莫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淳吟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又闭上,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蜜意见状,干脆明言:“方才送信的人说,此信极为要紧,只能娘娘亲启。”

莼兮闻言,伸手见她手中的两截信拿过来,取出后拼凑在一起,迅速看完了此信。

越看到后面,莼兮脸色越是难看,最后她将信揉作一团,双手紧握,猛地拍在床榻的矮桌上,对着淳吟怒道:“本宫自觉对你不错,究竟为了什么,你要三番四次的害我?以往,本宫看在你我好歹是亲姐妹,即便心有芥蒂,时间一长你自会明白本宫的好意。可如今,你又是为何,要做出这狼心狗肺之事?”

淳吟有些心慌,面上却极为镇定,她问:“不知姐姐在说什么,淳吟一句也听不明白。这信上写了什么,淳吟不知,更不知姐姐为何这样恼怒。可这些年姐姐对淳吟的好,淳吟也都明白,且都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记。自是以往不懂事,糊涂了些,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可姐姐也同淳吟说过,事情过去了也就都过去了,姐姐莫不是还在计较?”

莼兮见她这般模样,冷笑一声:“呵!本宫倒是不知,你何时休养得这样气定神闲。以往的事情,既然过去了,本宫自然不予计较,也不想再做计较。可如今之事,你是否该给本宫一个交代。”

说完,莼兮将手中已经被揉的邹巴巴的两团纸仍在她面前,吼道:“你自己看看,本宫到底在计较什么。”

淳吟将纸团捡起来,拼凑好看完,脸色刷白,她立刻跪在地上,哭得极为委屈:“冤枉啊,淳吟是冤枉的啊。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一定是的。他们一定是觉得姐姐与我的关系不好,想奥挑拨离间,祸水东引,让我们姐妹反目啊,姐姐可万不能中了别人的奸计。”

“好一个挑拨离间,好一个祸水东引,好一个姐妹反目。”直到此事,莼兮才觉得,以往当真是小瞧了自己这位妹妹,竟不知她何时心机至此,自己被她算计了,还一无所知。

“此信,已经写得再清楚不过了。本宫且不说出去调查毒物来源的鄂伦岱和纳兰容若两位大人为何受伤。就先以你额娘,之身前往镇南边陲之地,密会巫师,求取方子,一待便是半月之事,咱们理论理论。”莼兮瞪着她,低吼:“看看究竟是本宫冤枉了你们,还是你们处心积虑想要置本宫于死地。”

淳吟抽泣哀苦道:“姐姐,此事定然是受人蒙蔽了啊,定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冤枉我与额娘。我额娘自是日日待在盛京家中,又有阿玛相伴,怎会只身前往南方,还在那地方待了半月之久。”

莼兮冷哼:“如此,倒真是本宫误会了你们了?”

“姐姐定然也是受小人蒙蔽啊,若姐姐不信,大可差人回盛京,问问阿玛便是,问问我额娘近来可出过盛京半步。”淳吟闻言,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令人生怜。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莼兮,一个盛怒中的莼兮,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一点没让人觉得可怜,只让莼兮生厌。莼兮看着她,极为认真的说:“如此也好,以免错怪了妹妹和肖姨娘。不过,阿玛的话未必能全信,阿玛宠爱肖姨娘,愿意为她撒个慌,也不是没有做过。此事,本宫会想办法弄个明白。只是,你可想好了,是要自己同本宫说,还是要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以后,咱们再去皇上跟前说个明白。”

淳吟自然知道莼兮的意思,如今莼兮不过就是想套出她的话来,肯定的说:“姐姐相信我,此事定不是淳吟所为。”

“如此便好,倘若不然,本宫要的第一颗人头,便是肖梦的。”莼兮看着她,严厉的说:“你只要自己心中有数就是,敢不敢与本宫赌一把。赢了本宫便信你,不予计较,此后也不再提起此事。且,本宫答应让肖梦进入我郭络罗氏一族的祠堂,成为阿玛名正言顺的嫡妻。这可是你额娘,期盼了半生的心愿啊。可若本宫赢了,除了你额娘的脑袋,再加上你自己的,还有你额娘后家,肖家族人的项上人头。如此,你可赌得起?”

淳吟愣住了,她绝没有想到,莼兮这一次会心狠至此。若莼兮找出证据,她一族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见淳吟听傻了,莼兮又道:“最多,本宫答应你,在皇上面前求情,只灭了肖家三族变成。可好?”

见淳吟依旧不说话,莼兮冷笑:“怎么,不敢吱声了?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此事与你无关,都是被人冤枉的么?怎的,本宫不过是与你打一个赌,你便怕了呢?你倘若没有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须计较一个赌局,一场输赢。毕竟,依你所言,可是稳赢的局面啊。”

章节目录 第17章 坦白 在她们进来之前,莼兮原本是侧卧在榻上的,此时因为愤怒,已经笔直的坐在榻上。目光如炬,一直盯着淳吟没有移开过,莼兮扬起唇角又是一笑:“既然你不说话,本宫便当你已默认了,回吧。待本宫查明事情原委,再来与你理论。这场赌局,从你离开大门的时候,便作数了。本宫一定说到做到。”

淳吟没有动,也不敢动。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挪不开步子,她害怕自己选错,那将会成为肖家的罪人,也害的她额娘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淳吟自是知道莼兮的性子,晓得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这场赌局,必然有一个输赢,结果在于自己还是在于别人。她胆怯了,她不敢下注,这赌局太大,她承受不起。

淳吟忽然跪下,对着莼兮道:“淳吟知错。”

“噢?错了?错在哪儿了?”她这举动,也在莼兮的意料之中。家族是每个后宫女子的身份,是说话的底气。若没有了家族,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便是连个下等的宫女都不如。淳吟也不例外。

莼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难过,其实她更希望此刻淳吟毫不犹豫的走出大门,以证自己的清白。

“淳吟不该毒害两位小阿哥,且嫁祸姐姐。”淳吟倒是老实了,这么快承认错误,也是害怕莼兮的言出必行吧。

“此前,在翊坤宫里搜到毒物,本宫便起疑身边有了奸细。只是没想到,这个背叛本宫的人,竟然会是你,我的亲妹妹。”莼兮扬眉,厉声呵斥:“以往小打小闹,到底没有真正闹出让他人丢掉性命的事情。可这一次,你也过火了些。两个小阿哥,活生生的两条人命,你竟然想要就此断送。”

淳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既然莼兮现在肯给自己机会,让她自己坦白,那一定是有了自己的打算。虽然,她并不奢望会向以往那样替自己遮掩过去,可也知道莼兮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她。为今之计,只得在她面前妥协,方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要这么做?”莼兮看着她,眼里满是失望。

淳吟轻笑:“还能为什么,只为我那苦命的孩子而已。”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皇子,却因为莼兮而死,淳吟的心就隐隐作痛。

莼兮闻言,脸色一变,面露哀伤。大概,这也是莼兮做的唯一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吧。当初为了沐卉和曹子清,将此事隐瞒,没能给淳吟和那可怜的孩子一个交代,这便是辜负了他们母子了。

“为了已经逝去的人,怨恨活着的人,连累自己的亲人,这么做值得么?”莼兮叹息,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去指责淳吟的过错。毕竟,是自己先错了的。

“怨恨?没错,对于你,我的确有着深深的恨,无法抹平,无法忘怀。”淳吟瘫坐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滑落。

“你怨恨我额娘抢走了属于你亲生额娘的恩宠,而我怨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这后宫里,没有谁能真正做到不妒忌,不猜疑。你日日受到皇上的呵护,关爱。自是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心爱男子的痛苦。”难得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既然今日已经坦白了,索性就说个痛快吧。

淳吟看着莼兮,嘲笑道:“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控制之中吗?不是的,至少我从来都不受你控制。你可以说我狠毒,说我对你残忍。可是你想想你自己,那样自私的以为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可实际上呢?”

“因为你,曹子清再也无法与自己所爱在一起。沐卉先后因你受的委屈,吃的苦,到如今沦为阶下囚。这全都是因你而起。”淳吟细数道:“你再看看我,我自打进宫,你安排过我侍寝几次?我生了个女儿,日日往你那里去,讨好你,喊你一声额娘。我好容易才生了皇子,却又是因你而死。”

越说到后来,淳吟越是觉得悲愤:“你为了包庇曹子清为了让沐卉好过,甚至将此事彻底隐瞒。让我的孩儿走得不明不白,放任真凶逍遥法外。姐姐,我的好姐姐。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自私了一些?”

莼兮沉默了,脑子里想着淳吟的每一句指责,她当真是如此吗?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原来。造成今日局面的依旧是自己,怨不得旁人。

蜜意抬起头来,看着淳吟愤怒到道:“你胡说。分明是你自己贪心,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尽管我们娘娘因为沐姐姐的事情,是有对不住的地方。可是,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了,难不成闹到皇上那里,让皇上惩治了曹大人,让所有人面上无光,心中苦闷,才是最好的吗?”

蜜意声音哽咽:“奴婢虽然不曾经历那一件事,沐姐姐也不大愿意提起,可周遭的人总是会无意识的说起那天,断断续续的我也能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

“郭贵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娘娘自私,难道你自己这样做变不是自私了吗?”蜜意看向淳吟,迫切的说:“奴婢虽然还小,可跟了娘娘这一年,却也明白什么叫做因小失大。今日,郭贵人你陷害我们娘娘,害死了六阿哥,将沐姐姐送入大牢。难不成,真能如你所愿,让皇上因此处置了我们娘娘不成?”

淳吟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她,薄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出声。

见她这般,蜜意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便当真如你所愿,我们娘娘遭罪。将来,在后宫里,还有谁能真正帮得上小主你呢?除去了我们娘娘,小主你便真能高枕无忧了么?这样浅显的道理,连奴婢都明白,小主还能想不到么?不过是因为一时愤怒,嫉妒心作祟,想因此泄愤罢了。”

淳吟反驳道:“泄愤?说得很是轻巧。倘若是你的亲人死了,你还会如此气定神闲,说这样无所谓的话吗?小丫头,你倒是被我这姐姐*得很好。”

她还记得,一年前初见蜜意的时候,这丫头灵巧可爱,嘴巴又甜,很惹人喜爱。当时自己正处于悲痛之中,可偶尔见了她,也会被她的乐观所感染。但此刻,她的乐观开朗,她所说的这一番话,却如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割在自己的身上。

蜜意瞠目结舌,这话题怎么就绕到了自己身上?分明是在说她的呀。可细细一想,若真是自己身边亲密的人死了,她定不会轻易绕过那个害人的人。虽然,她还无法体会淳吟的丧子之痛,究竟有多难多苦。可仅仅看着莼兮和沐卉受难,她便心疼不已,巴不得受罪的人是自己。

“不说话了?”淳吟凄惨一笑,又对着莼兮说:“姐姐也不为自己争辩几句吗?”

“你认定我有罪,只管对我下手就是,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旁人?”莼兮听完她们两个的争论,只觉得心寒。

淳吟平静道:“她们从来都只是棋子而已,不是吗?”

“你知道什么?”莼兮问。

淳吟看着一字一句咬字十分清楚:“当年德妃为什么会突然爬山从龙床,这事儿姐姐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清楚吗?当年,若不是因为僖嫔买通了你身边的人下药,你又有孕在身不得侍寝,又岂会想到将最信得过的人送上龙床?而那时候,你舍不得沐卉,便只能委屈了她了。这么多年,你表面上与她没有瓜葛,也曾作势介意她对你的背叛。可暗地里,你那么清楚皇贵妃的情况,全都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吧。其实,姐姐早就布好了棋局,只等时机成熟而已。”

莼兮倒是没想到,自己隐瞒了多年,连佟若飞都不曾怀疑的事情,竟然让淳吟看穿了。或许,也是因为她曾与僖嫔走得很近的缘故。当初,她也算与僖嫔一起,做了不少有损阴德的事情。

“你回去吧,反正这翊坤宫上下如今已经像一座牢笼,我们谁都出不去。”莼兮不愿再与她争论,这些便已经够了。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的原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淳吟晃神,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竟然就这样放自己回去了吗?

“你要我替你背这个罪,怕是不能的了。沐卉跟我这么多年,我不会对她置之不理。而我要救她,必定只能再对不起你。”莼兮闭上眼睛叹道:“只是今日,留下你一条命,等到他日,让你自己赎罪吧。如果不想再牵连到别人,在我没有找你之前,最好连你寝殿的大门都不要出。”

淳吟颤巍巍的起身,看着莼兮如此模样,心中又羞又恼。其实,自己也从未逃出过她的手心吧。

原以为此事进展得很是顺利,却没想到让莼兮晓得了肖梦去讨寻毒药方子的事情。那段时间,她每夜都会偷偷的爬起来提炼药物,跟着方子的每一个步骤,做的那样辛苦。还将剩余的毒物与唯一的一包解药藏在角落处不易被人察觉。便是等着,等着事发之日,看莼兮落魄凄惨的模样。

可到底,最后输了的人,还是自己。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是何必,害人终就此害了自己。这一次,莼兮不会再帮着她了吧。在她这位姐姐的眼里,那个丫鬟可是比她重要很多。

章节目录 第18章 妥协 莼兮午间小憩醒来时,蜜意刚与门外的杜若说明白淳吟的事情,让杜若通知韩姬等人,秘密前往盛京查一查肖梦以及身边之人的行踪,但不可走漏消息,以免徒增事端。

“娘娘,奴婢进门的时候,郭贵人还跪在门外呢,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吧。”倒不是蜜意突发善心为淳吟说话。只是她看着淳吟那样子十分坚毅,便是自己不搭理她,她也会一直跪下去。而蜜意进进出出总是要看见那张不想见到的脸,总觉得碍眼。既然她执意如此,定然是有什么要同莼兮说的,若是莼兮愿意见她,倒不如趁早。

莼兮小口喝完了汤药,又用清水漱漱口,手中的绢帕轻轻拭去嘴角的痕迹,这才不紧不慢的问:“她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听着那意思,是想要娘娘救救她。”蜜意如实相告,在莼兮身边这么些日子,倒也学会了掂量轻重。淳吟不管怎样,都是莼兮的亲妹妹,是铁一般的事实,谁都无法改变。而此事又是淳吟说为,继而嫁祸给莼兮,说出去怕也并不值得人相信,反而会让莼兮落得个做了事情不愿承认,让自己妹妹为自己定罪的骂名。

如此,对于莼兮来说,不管她怎么处置淳吟,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牵连,甚至是远在盛京的阿玛及族人。

蜜意惹不住嘀咕:“真不知她哪里这样的厚脸皮,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让娘娘和沐姐姐受到牵连,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这般自私的要娘娘为她出注意。真不知,她安得什么心。”

莼兮沉默半晌,才看着蜜意道:“本宫就不见她了,你且去外面同她说一声,让她去皇上面前自首吧。”

蜜意愣住,丝毫没想到莼兮会这样回答,匆忙应下,走到门前又转了回来问道:“娘娘,若是小主问起来,有无别的法子,奴婢……”

“事情掩盖不了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还没有直接证据,皇上便不会立即要了她的命,且念在她肯自己出来认罪的份上,也不会追究他人。倘若,她不这样做,来日张大人他们查明了此案,再同皇上说明,她便再无生的可能。你让她自己掂量掂量吧。”莼兮淡然道。

蜜意会意,立刻转身出了门,正好与抬头望过来的淳吟四目相对,两个人呆呆的看了彼此许久,终于还是淳吟先开口:“姐姐可愿意见我了?”

“娘娘近来身子不大好,需要静养,小主你还是先回吧。”蜜意劝道。

淳吟失落的看着她,呢喃着:“她果真是生气了,不再为我的生死做个考虑。”

“娘娘倒也不是那样的人。”蜜意眼睛上扬,对着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娘娘便指你一条明路,让你自己想法子出去,与皇上认罪去。”

淳吟闻言大惊,看着蜜意突然怒了:“便是再对我有怨恨,也不必这般残忍,这样与送我去死有何差别?”

“当然有。”蜜意撇撇嘴,背对着她说:“如今,毫无证据,凭你的一面之词,根本定不了你的罪。小主在此苦等的便是一个答案,如今我们娘娘已经给出了答案。小主是否依着娘娘的话去做,奴婢没有说话的资格。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望小主仔斟酌斟酌。”

淳吟不再说话,却也并没有立刻起身,依旧跪在原地,低着头思索。良久,蜜意的耐心也磨尽,转身进门。当蜜意再一次出来,准备去小厨房看看为莼兮准备的药膳是否做好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了淳吟的影子。

“看来,她也不是无药可救嘛。”蜜意扬起一个笑脸。

如莼兮所料,在淳吟自首认罪以后,玄烨以证据不足为由,暂且将她打入了冷宫,暂不做另外的处置。

“沐姑娘。”张鹏翮站在牢房门前,微笑的看着倚坐在墙边,昏昏欲睡的沐卉,他说:“恭喜沐姑娘,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沐卉抬头,木讷的看着张鹏翮,许久才跑到牢房门前,欢喜的问:“可是找到证据了?”

“未曾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只是真凶自己认罪了。”张鹏翮为她打开牢房的大门,侧过身子让她出来。

沐卉忙问:“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你应该回去问问宜妃娘娘,下官委实是不知。只听皇上提起,此事为郭贵人一人所为,她已认罪被打入冷宫,只待证据找出,再做处置。而其他人,也未有证据证明与她勾结,暂且放了。”张鹏翮一边回答,一边引着沐卉往外走。

站在大牢门前,望着外面灼热的阳光,沐卉忽然觉得很刺眼,很不舒服。或许在阴暗的地方待得太久,她适应不了这样的火辣辣的光芒。沐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在这深宫中待得久了,也早已经习惯了宫廷中的黑暗。此事,发展至今却依旧没有新证,真凶认罪却也同样没有明确的证据,反而给人一种找人替罪的感觉。

“翊坤宫和裕亲王府的禁足令,可依然生效?”沐卉突然问。

张鹏翮道:“皇上已经下旨,撤了守卫,可依着规矩自行出入。”

沐卉的信咯噔一下,更觉得不妥。她迈开步子,着急的往翊坤宫里赶,身后的张鹏翮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回到翊坤宫,莼兮正歪在榻上,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见沐卉回来,蜜意立刻将孩子抱过来,交到乳娘的手中,并吩咐道:“哄着小阿哥睡吧,且不必进来了,守着小阿哥就是,退下吧。”

待乳娘出去,蜜意确定外面无人,才又进来,正想开口问一问沐卉的情况,关切的话还没开口,却见沐卉跪在莼兮面前,哭嚷着。

蜜意不解,细细听来,也听出了话中的担忧。

“娘娘,此事若就此了事,势必给娘娘的声誉来带极大的影响,娘娘何苦为了郭贵人所做的错事,而搭上自己的名声啊。”

莼兮对着沐卉温柔一笑,示意她起身做到自己身边,这才说:“你不必如此忧虑,此事到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证据找不找得到现在谁都说不准,若被人抢先做了些手脚,你将必死无疑。本宫不会让你无辜冤死,更不愿你继续在牢中受苦。终究这事与本宫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只是失去了名声,却能保住你的命,能保住大多数的人命,已经是最好的了。淳吟自己做了错事,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以往,本宫为她压了下去,念着姐妹亲情,处处维护她,不让她受到牵连。可她却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更狠。如此,本宫也不会再由着她,放任她继续下去。”

莼兮拉着沐卉的手,继续安慰:“自打本宫入宫,你是最清楚的,在本宫身上有多少的好名声呢?早就是背了一身骂名的人了,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打紧。如今,本宫只是选择了一个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沐卉潸然泪下,她心中知晓莼兮的苦楚,这些天在牢中,她日日忧虑的只有莼兮的安全。可她却忘记了,莼兮也日日忧虑着自己,甚至更多人的安全。

对于莼兮来说,她在乎的人活着,好好的活着才是最好的结果。别的,都可以不在乎。

在沐卉回来的那天晚上,玄烨也来了翊坤宫看望莼兮。

玄烨闭口不提淳吟之事,只与莼兮下棋解闷,说说话,逗一逗孩子。又陪着莼兮入睡,待她熟睡之后,才悄悄起身来到院中。

沐卉与蜜意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后,见他最终在鱼池边停下脚步。借着月色与悬挂着的灯笼,玄烨看着那一池的鱼儿,在暗夜里依旧游得自由自在,心中感概。

玄烨回头对着二人道:“莼儿还在月子里,你们事事多费心一些。朕知道,这阵子对于你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朕也一样,一样的担心你们所担心的每一件事情。可莼儿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就欣然接受,配合就是。”

“奴婢明白。”沐卉和蜜意异口同声的回答。

玄烨又道:“算一算日子,这两天纳兰容若和鄂伦岱也该回来了,根据他们回禀的折子,只说打听到了一些零星的线索。朕已经着人依着他们的话暗自调查,可也没抱什么希望,想来依旧是石沉大海的结果。”

玄烨又叮嘱道:“此事,在没有朕另外的旨意之前,你们注意一下翊坤宫上下的言行,特别是偶尔进出莼儿寝殿的那些人,莫要在莼儿面前嚼舌根子。郭贵人的事情,朕自有安排,你们也不必管了。”

“若是娘娘问起……”蜜意欲言又止。

玄烨肯定的说:“她不会问的。”

玄烨不禁苦笑,是啊,如果莼兮不信任他,又岂会让淳吟来他这里认罪,又怎会料定,他不会立刻下旨处置了淳吟。既然莼兮信他,自然不会过问他处理此事的过程,只问结果而已。

章节目录 第19章 病重 裕亲王府的禁令被撤,守在周围的侍卫也都撤了,消息自然也来得更为顺利一些。

纳兰容若回京的第二日,福全与韩姬一同到了他的府上看望。出来迎接的是拂儿,见到他们夫妻二人,想要报以微笑迎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更显得她脸上的笑容僵硬。

“听闻纳兰公子染了重病,可寻了大夫过来瞧了?”韩姬关切的问。

拂儿眼眶泛红,摇头道:“京中数得上名号的大夫们陆陆续续的都来过了,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怕是撑不过……撑不过这个月了。”

韩姬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相识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辜负一直让韩姬觉得愧对纳兰容若。如今,他又是因为自己和莼兮的事情,而卷入了这一场风波,遭此厄运重病在床,韩姬的心如同被针扎一样,即便只是朋友,纳兰容若为她所做的也太重了。

“见你们过来,容若一定会高兴的。”拂儿努力扯出笑容,领着他们继续往里走,穿过一道道门厅,终于来到纳兰容若的住处。

这还是韩姬头一次来此,素来听闻纳兰容若喜欢亲自打理自己这一处院子,周围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株花都是他的心血。只是眼下,韩姬却没有了欣赏景色的心情。

明明四周鲜花满地,花香四溢,便是在这烈日中仍旧傲然挺立。此刻,却因为韩姬的到来,而显得黯然失色。偏偏,这美人儿的眼里毫无美景,忧心忡忡的模样,煞是令人心疼。

福全牵着她的手,见她停顿在门前,低头问她:“怎么了?”

“突然有些害怕,我们欠他的太多了,这辈子却无力偿还。”韩姬眼中含泪,心中百般滋味,纠结不已。

福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会有机会的,天下名医诸多,我们一定会为他找到最好的那一个。”其实福全自己也知道,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但他实在不忍心韩姬的伤心,不想她为此太过自责。他同样是一个男人,若今日换做是他,也会与纳兰容若做同样的选择。

不管知不知道前面的路是否坎坷,是否暗藏杀机,为了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他也同样会义不容辞。何况,在纳兰容若的身上,有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亲情甚至参杂着皇恩。不论哪一样,都是纳兰容若逃不出的宿命。

谁都不曾想,他们这一次出去便是带着残躯回来,即将不久于人世。他还那么年轻,却要永赴黄泉,与所有的人作别。最难过的,应该是纳兰容若自己,而他们的出现不应该让他更家悲伤。

余生,都会希望自己过得快乐一些,潇洒一些,而不是被病痛折磨,不该是长叹命运的不公平。

“王爷、福晋里面请。”拂儿站在门前,做出了请的手势,福全牵着韩姬往里走。

纳兰容若躺在床上,看起来很是虚弱,他听见动静,半撑着身子坐起来。

“我也没多大的事情,怎敢劳烦王爷和福晋亲自过来看望。”纳兰容若捂住自己的嘴,轻咳了两声,然后报以笑容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我们怎能不来。你夫人已经同我们说了你的情况了,你也不必怕我们晓得了担心。本王已经吩咐了人去请各地的名医,不过三五天应该会有结果。”福全与韩姬坐在他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卧在床榻上的他。

“你们单独聊聊吧。”福全松开了韩姬的手,站起身来与拂儿一起出去。

“谢谢你看我。”纳兰容若的嘴唇煞白,整个人都倚靠在靠枕上,看着韩姬的眼神格外的温柔。有多久,他没有在用这样的神情看着她了,或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的,便让他任性一次吧。

韩姬并不说话,她心里很难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与他有这样的会面。每日数着日子等死,这远比立刻面对生死要来得更煎熬。韩姬想安慰他,却又深知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嘘寒问暖的话。

“宜妃娘娘可还好么?”见韩姬不说话,纳兰容若只好自己先开口了。

韩姬有些失神,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没事儿了,中间有些波折,不过也算圆满的解决了!”

韩姬自是不会说起淳吟之事未完,或许莼兮仍会受到牵连。纳兰容若也不点破,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如此才最好。”

“我没想到,你这一次出去,竟然害你受此重伤回来。”韩姬内疚的说

“你也不必忧虑,此事我不去,自会有别人会去。我办的是皇上交代的差事,目的是为了还宜妃娘娘一个公道。如此,又与你没多大的干系。”纳兰容若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不想因此令韩姬难过。更何况,这事儿也确实不为了韩姬一人。临行前,谁都不会料到有这样的劫数。只是,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发生了,他也只能承受,让自己不那么在乎自己生死。

纳兰容若顿了顿又道:“倘若你真觉得对不住我,倒不如日后多关照拂儿和我那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他们没了丈夫和父亲,最是孤苦。本来,想要照顾他们母子一辈子,如今没那样的机会了。”

“便是你不说,我也会照顾他们的。”韩姬强忍者眼泪,侧过身去,不敢再看他。

纳兰容若凄凉一笑,对着她又说:“曾与你约定,若有来生,定要与你厮守。可我却不曾想过,自己的今生竟然这样短暂,辜负了我那刚入门一年的妻子。今生是我辜负了她,来世自然是要偿还的,怕是不能与你履行这约定了。”

“没关系。”韩姬抹去眼角划过的泪,颤抖着说:“我们还可以约定下下辈子。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时空相遇。”

“如此,最好!”纳兰容若微笑叹息,他觉得此时此刻有着从未体会过的安心与平静。

后来还与纳兰容若说了些什么,韩姬已经不大记得了。等她收拾好情绪出来的时候,见拂儿一人站在屋外廊下,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拂儿。”韩姬轻唤她一声。

拂儿闻声回头,恭敬的行了礼:“福晋。”

韩姬走上前去,到她跟前一步处站立:“过两日,我会请大夫再过来为他瞧瞧。想来这段时间是你最幸苦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随时差人来王府。”

拂儿点头,望着韩姬,犹豫了一下问:“福晋,如今拂儿没有生活在宫里。这一年也不大关注宫里边儿的事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如今,这件事儿牵扯到了我们娘娘,福晋你,甚至是容若。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她这样一说,韩姬自然也晓得了,是纳兰容若故意闭而不提,不想让她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韩姬只摇头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你是晓得的,事发的第一时间,我便与王爷一起禁足在王府了。”

“还请福晋不要隐瞒,拂儿也跟在我们娘娘身边十年,晓得宫里的勾心斗角。也更晓得,福晋你的本事。拂儿清楚,此事必不会就这么了了。拂儿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拂儿神情肯定,语气又很有几分请求的意味。

韩姬看着她,有些动容。认识拂儿这么长的时间,也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个人。纳兰容若同样也知道,晓得她会在知道真相以后,会做些什么,所以才不愿同她说起。

韩姬再一次摇头:“我的确不知。”

说完,转身就要走。拂儿却上前几步,拦下她,扑通一声在她跟前跪下,哀求道:“还请福晋告知真相。福晋知道的,拂儿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便是今日福晋不与我说,拂儿也会想别的法子,从其他地方晓得。福晋在担心什么,拂儿很清楚。拂儿可以答应你,绝不会轻举妄动,不会冲动坏事。”

韩姬无奈的看着她,将她扶起来,思虑再三,才将自己知道的与她说了一遍。

拂儿听着韩姬的口述,心里如同亲身经历了一般。她心疼莼兮和韩姬被冤枉,更痛苦纳兰容若和鄂伦岱一路遭受的折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怎么也收不住。

韩姬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柔声劝道:“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既然答应了我,不会冲动。变将这份痛苦藏在心里。至少。不要被纳兰发现,不要让他再因你愧疚。我不知道纳兰还能活多久,但我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拂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又何尝不希望,在纳兰容若仅有的这些日子里,过得快活一些。

纳兰容若是拂儿倾尽一生想要长相厮守的男人,如今这个男人将要离她而去。拂儿知道自己能再为他做的,太少太少。所以,她只能够保证,在这段时间让他身心愉悦,让他过好余下的每一天。当下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章节目录 第21章 出逃 原本玄烨已经定好了去往边塞的时间,因为六阿哥胤祚被人谋害,事情牵连到莼兮,故而耽搁了些时日。如今,真凶已经认罪,莼兮也已摆脱了嫌疑。这件事自然是要提到日程上的,临行前,玄烨仍旧有些放心不下莼兮,来翊坤宫看望。

“还有几日,你便可出月子了,到时候也莫要四处乱走,以免风吹日晒的,再伤了身子。”玄烨这话今日不知叮嘱了几遍了,刚用了晚膳又同莼兮说了一回,这会儿仍旧不放心,再一次叮咛。

莼兮不好意思一笑:“臣妾哪里就那么虚弱,受不得风吹日晒。这天炎热得厉害,便是吹一吹风也不碍事的。”

“皇上是怕娘娘被风吹走,给太阳晒化了。”蜜意在一旁掩嘴笑着。

莼兮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又不是风筝也不是冰块儿,哪儿那么容易啊。”

玄烨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朕只是担心你,朕这一出去少不得又是大半个月,这宫里的事情原本也未平息,你又刚产下孩子……”

莼兮伸手捂住她的嘴,依偎在他怀里:“皇上尽管放心,莼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第二日,玄烨启程离京,当天夜里,从冷宫中传出消息,淳吟失踪了。

“娘娘,郭贵人这一次怕不是失踪,是逃了吧。”蜜意虽然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却总觉得此事与上一次沐卉到冷宫见淳吟的事情有关。莫不是,如她所猜想,淳吟出逃,是莼兮示意的?

莼兮浅浅一笑:“自小都是在阿玛身边长大的,与阿玛学了不少东西。骑马狩猎,淳吟都是个中好手,逃出冷宫并不难。难的,是逃出紫禁城,是远赴边塞。”

蜜意愣住,心中暗叹:“此事果然与自己娘娘有关。”

“想问什么你问就是了,本宫也没想瞒着你。”莼兮看着她如此扭捏,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蜜意吞吞吐吐的问:“娘娘,这事儿……这……可是娘娘的安排?”

莼兮点点头,爽快的承认:“不错,是本宫的安排。她的出逃,逃走的路线,以及最终的目的地,甚至路上会遇见什么人,本宫都已经算好了。只是路上还会发生些什么,有些什么变故,就要靠她的随机应变了。”

“娘娘将她放了做什么?若是被人晓得,岂不是要说,娘娘才是幕后主使,郭贵人只是依着你的吩咐行事么。”蜜意撇了撇嘴,十分不满意此次莼兮的计划。

莼兮不以为意:“你觉得,本宫不放了她,就真的不会有人再怀疑到本宫的头上了吗?既然逃不脱这个骂名,倒不如从中找出另一条路,或许能令此事有了转机。此事已经挽回不了,便不能再扩大一些了。”

“那娘娘此举意欲何为?”蜜意仍有些看不明白莼兮这一步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沐卉上前拉过蜜意,小声在她耳边解释,将所有的计划同她说了一遍,蜜意才算是明白,莼兮这一步棋,若是顺利便是扭转乾坤,若是失败怕也是要背负更多的骂名。

淳吟拼死逃串,凭着自己的记忆力,找寻前往边塞最近的路。一路过来,如莼兮所料,刚出了紫禁城便有一群人想要杀她。若不是自幼习得功夫,恐怕早已经命丧那些人的刀下。那一刻,淳吟才明白自己此前所做的事情,有多么的愚蠢,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才导致了如今这场的必死无疑。

当初听从了别人的挑唆,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加上佟若飞暗中帮忙,此事必定是水到渠成,没想到最终自己只是为他人作嫁衣。一颗没有用的棋子,总是要被遗弃。

莼兮想的没有错,她已经毫无退路,早晚都是一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死得其所,死后留个好名声,不让自己的孩子与家人因自己蒙羞,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淳吟身上已有多处伤口,若是往日她必定是要细心的包扎好,未免伤口腐坏,留了疤痕。而今,她身在逃亡的路上,自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一身衣裳,已经穿了三日,血迹斑斑。在这炎热的六月天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好在自己穿了一身不显眼的深色衣裳,便是有伤口也看不大明白,四周过路的人虽然嫌弃她身上的味道,却也只当她是个乞丐而已。

跌跌撞撞,不知过了多久,淳吟才觉得自己离最终的目的地近了。看着青青绿草,她趴在一匹老马上,嘴唇干裂很是狼狈。

她不停的赶路,却到底没能摆脱后面的追兵。

“你们都是佟家派来的吧?”淳吟看着四周蒙面的这一群人,冷笑道:“也罢,到底没有她那样的心计,自然是看不透她布下的迷局。她利用我的手,要害莼兮,只可惜不能如愿了。如今,我逃出来,也算是给了她又一次的机会。若是,我死在你们手里,她就又有了借口。让我想想,那位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会同大家说些什么?或许,她会说,宜妃悄悄放走了自己的妹妹,被人发现后,未免后患,杀人灭口。同时,再拿出些早就备好的证据呈上,如此便能算是证据确凿了吧。”

“贵人的这些猜测,怕是没有机会去证实了,不如先去黄泉路上等着,相信不久以后在下面见到了宜妃,她会亲口告诉你的。”蒙面人的首领不再同她废话,扬手一挥,下了必杀令。

淳吟叹了口气,拔出之前因为打斗夺下一直藏在身上的刀,嘀咕了一声:“真不让人省心,赶路都这么累了,就不能歇一会儿再来么?”

对方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埋怨,刀刀致命,毫不留情。淳吟拼命的闪躲,到底还是没能敌得过对方的人多势众,手臂等身体多处又添了新的伤痕。

“眼看着就要到了,绝不能就此倒下,半途而废。”淳吟在心里默默念叨:“不错,死也要死得其所。”

这样一想,淳吟手中的刀挥舞得更加有力,她杀出一条血路,跳上那匹老马,往最终的目的地奔去。

淳吟最后的意识,是在一个帐篷前。她身体倒下的那一刻,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谁?是他吗?她心里挂念的那个人。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她因为几幅画像,就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她最不应该去爱的人,一个永远都不可能还以相同爱恋的男人。

“皇上,是你吗?”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淳吟仰望着蓝天,那层层白云后面,那一张脸再一次浮现眼前:“如果当初,是我们先遇见,你所爱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回禀皇上,此人已经断气了。”鄂伦岱探了探淳吟的鼻息,肯定的对着玄烨道。

玄烨低头,仔细看了看躺在他营帐前的这个女人。大约是个女人吧,毕竟她的头发不似男子一样编着辫子。玄烨辨认后,确定了她的身份,便低头对鄂伦岱吩咐道:“人既然死了,就不要声张此事。你找人将她这一身衣裳换下,再将你抓到了那些刺客全都杀了,传出话去,郭贵人救驾有功,与此前犯下的死罪相抵,不予追究。任何人,再妄议此事,斩!”

鄂伦岱听见玄烨口中喊地上的女人郭贵人,才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地上的这具刚刚死去的女尸。果真是她,没有了平日里的华美,此刻躺在地上,穿着破旧的衣裳,满身血痕,惨不忍睹,不免有些让人觉得可怜。

一个女人不管她的心肠如何歹毒,不管她所做的事情何其残忍,死的侍候是这样的狼狈,这样的凄惨,总是让人有些不忍。

究竟她经历了怎么的漫漫长路,才赶到了这个地方呢?为何而来?仅仅为让皇上允诺下一句功过相抵吗?值得吗?

鄂伦岱沉思,如果换做是他自己,可能如淳吟一样,做到这个地步?

思及此,鄂伦岱又不免佩服起莼兮的计策。绝处逢生,这一招虽然险,可明显很有效果。借力打力,送上诱饵,将敌人引到自己的圈套里,然后一网打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鄂伦岱又看向了玄烨,不禁赞叹,他与莼兮果真是心有灵犀。只见到了淳吟狼狈不堪的尸体,还有那些行刺追杀的人,便能推断出淳吟到此的目的,更能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挪转局面,让之前还有些雾蒙蒙的事情,变得一片清明。就此了结,或许会令大多数人不满。可救了皇帝的性命,又有怎样的罪过是不可抵消的呢?

用一条命,换取活着的人一个太平,大抵是做对了吧。若是没有与纳兰容若在外面经历了那一场生死,鄂伦岱自己或许也看不明白这里头的玄机。

如此计谋,鄂伦岱再一次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所拥护的这一位,并不是一个任人宰割之人。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他并不清楚,或许有一天他也会与纳兰容若一样,因为某一件事情而早早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尽管如此,鄂伦岱也不想放弃。

在佟家,他的存在可有可无。可是他从不信命,从不认为族中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光明磊落。他此生,便是要与众不同,另辟蹊径,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20章 选择 翊坤宫里,蜜意走得匆忙,从大门口到莼兮的寝殿,一路小跑着。见到莼兮立刻道:“娘娘,郭贵人在冷宫自尽了。”

沐卉手中原本拿着莼兮刚喝完的汤药碗,听见蜜意的话,忍不住颤了颤。

她问:“死了?”

蜜意忙摇摇头:“没有,守卫发现得及时,将她救了。”

沐卉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埋怨道:“死丫头,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说她自杀未遂也行啊。”

蜜意冲沐卉吐了吐舌头,又转头看向莼兮,见她很是平静,便问:“娘娘不怕,她真的死了吗?如此,可就难办了。怕是会有人冤枉娘娘为了自保,杀人灭口啊。”

莼兮冷笑,不以为意:“说便说吧,这点儿疯言疯语,本宫也不在乎了。”

蜜意见她这般,很是心疼,也不敢再搭话,内心忐忑很是不安。

莼兮对着沐卉道:“你去一趟冷宫,见了淳吟,只问一句,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若是她死了,可曾想过,珺瑶该怎么活在这深宫之中。若是,她不在乎这个女儿,想死也没人再拦着。由着她去吧。既然终究难逃一死,倒不如死得其所,更有价值一些。你让她好生掂量着,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踏错一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沐卉应声,转身出了莼兮寝殿,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冷宫里,瑾瑜坐在淳吟床边,见她醒来。冷笑道:“郭贵人怎会如此想不开,竟然要寻死。”

淳吟见到她,颇感意外,又想起自己身在冷宫,会见到几年前被打入冷宫的人,似乎不该奇怪。可见到一个好好的瑾瑜,却又十分不解。

“怎么,见我好好的,没有神志不清,也不为我高兴高兴?”瑾瑜站起身,背对着她冷声道:“当初你姐姐用计将我送入了这里,还想了法子让我在孤苦无依的地方活下去,为的就是日日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此。怎的,你也进来了?还如此看不开,想要寻短见?莫不是,也被你那位姐姐算计,再也出不去了?”

淳吟盯着她的背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前,她们也算是熟悉的。算不上朋友,也算是彼此利用,各取所需。如今,又深处同一境地,想一想实在有些好笑。

见淳吟不说话,瑾瑜回头对着她一笑,又道:“自打她入宫,这些年来与她做对的,非死即伤。先有安嫔,再有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

淳吟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瑾瑜有些恼怒:“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到了冷宫,却不是因为她吗?”

淳吟笑了,笑得很是让人寒栗:“没错,是因为她,可那又如何?成王败寇,你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僖嫔娘娘,你说是吗?”

“我是懂,正因为懂,我才会怜惜自己的性命。我才会忍辱偷生,活到现在。”瑾瑜大笑道:“我在这儿受了这么多的苦楚,怎能咽得下这一口气。我与你不同,不会因为陷入这样的境地,就选择死亡,放弃自己。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即便再渺茫,也总要比没有希望,绝望痛苦的死去要好得多。”

“看来僖嫔想的倒是挺开的,竟然还劝起我来了。”淳吟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有什么想不开的,若是你在这里待上几年不死,也会跟我一样的。时间长了,也就把生死看淡了。”瑾瑜嗤笑。

“听你这意思,是想要找机会从这儿出去,东山再起么?”淳吟看着瑾瑜冷笑道:“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天,你不会听不见消息吧,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重来?”

瑾瑜侧身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资格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我一直都在等待时机,如今见你来了,也觉得自己的时机,到了。”

“你还想要利用我?”淳吟怒吼,站起身抓着瑾瑜的领子,斥责道:“以往的事情我不与你追究,终究与我没什么牵扯。如今,我们两个同样身陷囹圄,谁也出不去,你竟然还动歪脑筋。”

瑾瑜扯下她的手,诚恳的说:“这又怎么算是利用?我们从来都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不是吗?我可从未强迫你做过什么,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何谈利用?”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正是因为我们身在此处,才更应该想法子出去,只要你答应,我便有法子。”

淳吟有些动摇,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低头不说话,避过她的目光,沉思着。

见她不为所动,瑾瑜又劝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你连死都不怕了,又还费心寻思着什么?”

“郭贵人要考虑什么,是她自个儿的事情,僖嫔近来身子骨好多了,都能四下走动,在此嚼舌根子了?”沐卉站在门前,冷眼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瑾瑜回头,看清来人,冷漠道:“如今是个奴才都能说本宫的不是了?”

“僖嫔已入了冷宫这么些年,还以为自己是长春宫的主位,也曾艳压群芳的娘娘吗?”沐卉站在原地,从头到脚看了瑾瑜一眼,又道:“早前听闻僖嫔疯疯癫癫的,今日见了,此言的确不假。”

瑾瑜怒了,上前两步走到沐卉面前,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人未曾道沐卉面前,沐卉已经挪了挪身子。瑾瑜只顾着看沐卉,却忘记脚下的门槛,重心不稳从门内跌出了门外,十分狼狈。

沐卉见状,忙回身对外面守着的几个侍卫道:“还不赶紧将她扶回去。”沐卉话音刚落,门前守着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瑾瑜搀扶着走了。

沐卉踏进大门,斜眼瞄了淳吟一眼,阴冷一笑问道:“郭贵人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淳吟有些怕她,不敢看她,沉默不语,心中犯嘀咕。

瞧着她这般模样,沐卉冷哼一声:“哼!郭贵人是觉得对不住我么?为何没了平日里的性子?如今奴婢回想起来,在宗人府大牢的那段时日,确实有些凄苦,与这冷宫倒是不相上下。好歹,奴婢也在那儿待了大半个月,怎么小主你如今不过待了几日,便寻了短见。”

淳吟仍旧不说话,沐卉更是生气,最近这些烦扰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起,而她如今一死就想要了结。那么其他人所受的苦,又该谁来偿还?

想起从前,淳吟也是这个性子,从小到大但凡是她闯祸惹事,必定会将所有的过错推给别人。即便是推不掉的,在肖姨娘面前哭闹一番,肖姨娘再去莼兮阿玛面前撒撒娇,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全府上下,谁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让淳吟习以为常。可如今,事情闹得太大,莼兮也不再可能保她,她便想着与其在冷宫里孤独终老,日日受尽折磨苦楚,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方才瑾瑜的话,淳吟不是没有思考过,只是她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资格说出去,再重新来过?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沐卉望着她,又道:“小主可曾想过,若是自己死了,珺瑶格格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即便有我们娘娘护着,也难免受到冷言冷语,遭人非议。难道小主想要坐实此事,背上骂名,也让珺瑶格格这一生,活在自己的亲生额娘是个谋害皇子的毒妇,这样的阴影之下吗?”

淳吟抬头看向沐卉,错愕的神情,满脸的茫然。随后,她摇摇头,不停的重复:“不,不可以。我的珺瑶不能这样活着,我答应过她,等她到了年纪,一定要风光的嫁出去,一定。”

“既然小主有这样的愿望,为何从不为她想一想?你所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能够帮到她了?”沐卉看着她,字字诛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淳吟望着沐卉,心中总觉得她来此不怀好意。

沐卉抿嘴一笑,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小主,若是不想要这一条命了,也选一个更好的法子。至少,不该牵连到旁人。”

“你明说吧,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淳吟扬眉,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沐卉所说的话,她一点儿也不想去听,可事到如今,她还有别的法子吗?倘若真的如瑾瑜所言,与她一起合谋离开了这冷宫,便能如愿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淳吟算是明白了,自己没有那样好的命,上天总不会眷顾她的。自从入宫以来,她没有哪一件事办得漂漂亮亮。她有心争宠,却争不过。她心仪的对象是帝王,而那个男人深爱之人,却并非自己。且,永远也轮不到自己。淳吟不是石头,正因为她有血有肉,所以才会痛苦,所以才会做错。

弥补,算是弥补吗?还是为了赎罪?或者如沐卉所言,为的是自己在乎的人一个好的将来。

一步错,便断了她的后路,想要翻身谈何容易。不出十年,珺瑶便是要出嫁的,倘若到时候,她还被困在这冷宫,她的珺瑶因为罪人之女的身份,该受到朝臣怎样的排挤。到时候,莫说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恐怕这十年的成长都会受尽非议。

到底,也在这深宫中待了这些年,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就算是莼兮护着,珺瑶的处境也未必会很好。

可罪名,迟早是要坐实的,她早晚都得被处置,甚至是处死。她正因不想那样凄惨的死去,才想要一死了之。至少,她自杀还能留自己一个全尸。

“小主不妨想一想,在罪名坐实之前,能做些什么, 好功过相抵。”沐卉取出一封信,让她迅速看完,然后沐卉拿着信到烛台边烧毁。

“此法子,当真可行?”淳吟有些不信。

沐卉浅笑:“小主还有别的法子吗?是否依此行事,小主看着办吧。法子奴婢已经告知,怎么做小主自己筹谋。若小主下定决心,此事方成。也算还所有人一个宁静,还珺瑶格格一个大好的前程。”

淳吟沉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沐卉也不再逗留,最后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小主这一次可要想明白,选清楚。成败在此一举,结局如何,还看小主怎么选择了。”

说完,沐卉离开了冷宫。

章节目录 第22章 挑拨 承乾宫里,佟若飞与佟若华坐在一处纳凉,吃些冰镇的水果。

怜雪侍立在侧,回禀刚刚得到的消息:“娘娘,事情如您计划的一样,很顺利。”

佟若华扬眉,看了怜雪和佟若飞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事儿?姐姐可曾在计划什么大事儿?”

佟若飞没有回答她,只是问怜雪:“死了?”

怜雪点头:“死了,就在皇上跟前死的。而且,皇上已经下了令,传出消息说她救驾有功,与之前的罪两两相抵,不再追究了。”

佟若飞满意的笑了,每一步都朝着她最先预料的发展,如此顺利也算在意料之中了。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这个游戏才算是圆满了。

佟若华坐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满脸的笑意,只觉得茫然,想问却又得不到回答,佟若飞根本从不告诉自己,她的计划她的想法。似乎,在佟若飞的眼里,她这个亲妹妹还比不过眼前这个奴婢。

后来,当佟若华明白淳吟之死的来龙去脉后,她忧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害怕自己也如同淳吟一样活着,甚至连结局都是一样。若说莼兮没有将淳吟看得十分重要,佟若飞对她也差不了多少。佟若华觉得淳吟可怜,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当莼兮站在永和宫门前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从翊坤宫到永和宫的这段距离,并不算近。可一路走过来,想了许多进门后要说什么,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决。此时,站在门外,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娘娘还是请回吧,我们德妃娘娘刚失了爱子,近来身子不大好,心里也不痛快,不愿见到旁人。特别……特别是娘娘你。”最后这一句,纪心说得很是犹豫,却还是大着胆子,望着莼兮说了出来。

沐卉闻言,很是恼火,厉声道:“好个刁奴,竟然敢拦着我们娘娘。如今,我们娘娘也是刚出了月子,知道德妃的事情,也很难过,特意过来看望的。你不赶紧进去通报,竟然还敢拦着?”

纪心被沐卉这一顿呵斥吓到,稳了稳身形,对着沐卉说:“不是奴婢拦着,而是德妃娘娘此时的状况,确实不宜见人。”

“闪开。”沐卉伸手想要推开纪心,为莼兮理出一条路来,却被莼兮拦下:“我们走吧。”

“娘娘。”沐卉回头,无奈的看着莼兮。

“既然人家不想见我们,我们强闯进去,见了她又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走吧,来日方长,待她心结解了,我们再来就是。”莼兮心中很是愧疚,面对兰馨她总是觉得对不住她。

“娘娘,此事错不在咱们啊。这些事儿,娘娘你也是受害者,也同样失去了很多啊。”沐卉心中不平,虽然兰馨此刻的举动情有可原,但她仍是憋不住想要为莼兮说说话:“六阿哥丢了性命固然是遗憾事儿,可娘娘你也险些为了此事丢了自己的命,而且纳兰公子他……”

没等沐卉说完,莼兮已经出言制止:“好了,我们怎么样都敌不过人家的丧子之痛。何况,我还好好的站在这儿,而六阿哥却是再也回不来了。若今日换做是我,我也同样难受,同样不愿见到与此事相关的人啊。”

莼兮拉着沐卉往回头走,又说道:“更何况,犯下大错的人是淳吟,而今因为我的关系,淳吟不但没有为此事负责,甚至摆脱了这个骂名。她对我不满,也实在正常得很。”

沐卉别过脸去,忍住自己不哭。她只是心疼莼兮,要为了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承担这么多,失去这么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淳吟这一次可真是害惨了莼兮。

听闻莼兮去往永和宫,只到门口便碰壁,佟若飞便觉得时机到了。

预计好的事情,现在只差这临门的一脚了。她第一次迈着高贵的步子,去到离自己所住的承乾宫最近的永和宫。是吧,她是第一次来此的。

看到兰馨如同死了一样趴在床上,看到她满脸的泪痕,怅然若失的模样,佟若飞才觉得,这果真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去观察她。

以往,兰馨于自己的作用不过就是四阿哥的生母,不过就是自己众多棋子中的一个。她毫不显眼,也从不主动参与后宫的争斗,日子过得倒是舒服也算是顺畅。

只是,当佟若飞知道,兰馨这样隐忍不发,藏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莼兮的时候,才明白以往都是自己小瞧了她。佟若飞自觉她看人很准,几乎不会出什么偏差。可兰馨却是第一个隐瞒她,而且隐瞒得恰到好处的人。

不是佟若飞没有怀疑过她,而是每一次有所怀疑,兰馨都会聪明的化解。或许,正因为她行事低调,又有一个亲儿子在自己的手中,佟若飞才不与她计较,也不关心她的所作所为,故而忽略了她藏在表面下的那颗心。

但知道兰馨的真实目的后,佟若飞明白兰馨绝不仅仅只是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样,她心思细腻,心计颇深。倘若能够为己所用,便是一把最好的利器。

她花费这样长的时间来布下这一局,为的就是让兰馨,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做到真正的背叛莼兮。如今,就是大好的机会。

“你如此的伤心,却换不回孩子的复生。你的难过,由你而生,由你而终。除了你自己,谁又能为你的苦楚着想,为你的失去惋惜?”佟若飞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兰馨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悲凉:“你一门心思想要为他人,难道从不曾想为自己一次吗?”

兰馨没有说话,她依旧目视着前方,神情恍惚。就像没有听见佟若飞所说的话一样,不为所动,也并不吱一声。

“同你说一件事情吧,至少这事儿也该让你知道的。”佟若飞见她依旧保持着原样,又道:“前几日,刚刚从边塞得出了一个消息,说郭贵人救驾有功,生前所犯之罪,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闻言,兰馨终于有些了变化,她眼睛动了动,抬头看着佟若飞。

见此言有效,佟若飞心中暗喜,又接着说:“郭贵人此前是被关押在冷宫的,便是她身法极好,能从冷宫里逃出,又是怎样逃离了被禁军包围着的皇宫?而且只身一人,前往边塞,还那样凑巧的救了皇上一命?”

“你究竟想说什么?”终于,兰馨开口,问了她第一句话。

佟若飞不紧不慢的说:“她会逃走,正是有人暗中帮助。且不说她是怎么找到皇上的去处的,就只说皇上身边那么多侍卫跟随,又怎会轻易遭人刺杀,甚至还需要她一个女流之辈,更是一个罪人去救?不过是早就有人安排好,而皇上也顺理成章,在这紧要关头,帮她们一把而已。”

佟若飞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没有明确的说出莼兮的名字。可字里行间,已经是把罪名往莼兮身上扣了。

兰馨再一次沉默,听到佟若飞的话,她脑子里胡乱一片,不知该信还是不信。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事实就摆在眼前。佟若飞不可能当兰馨是个傻子,她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一定是有所依据,一定是莼兮当真做了此事。至少,在当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兰馨心乱如麻,她脑海里浮现出过往与莼兮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么些年来,她没有与莼兮正大光明的相处,没有同她说过几句心里话,更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尽管,兰馨心里也在想,莼兮这样做的目的,或许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为这件事情牺牲。家族的声誉,孩子们的成长,都是莼兮要考虑的,是她要维护的。莼兮的目的,大抵就是这么简单。然而兰馨心中,便是知道莼兮这样做有苦衷,却也无法释怀。

死去的,是她的孩子,真凶死了本是一件喜事,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本宫知道,她曾与你有恩,你心中多少对她存些感情。”佟若飞趁热打铁,又对兰馨道:“可这个时候,不是论感情的时候,错了便是错了。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让郭贵人有一个体面的死法,却让你的孩子连死都不能得以解脱。郭贵人死了,这事儿这么草草的了解了,她便是事出有因,也不该拿别人的伤口,别人的痛来保全自己。这岂不是,太自私了吗?”

兰馨仰头看着佟若飞,这个女人今日对她说的这些话,目的又是为何?挑拨了她与莼兮的关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兰馨心中混乱,她还没能明白佟若飞的真正目的,也容不得她继续想明白。丧子之痛,让她万分痛苦,却并不是让她丧失了理智。

佟若飞的为人,兰馨再清楚不过。事到如今,她又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才能让自己从这混乱不堪,充满野心欲望又残忍绝情的迷局中抽离。

“若是,你想要本宫帮你,只要你说,本宫必定会应允。”佟若飞没有再多说,她起身离去。言尽于此,若是兰馨明白她的来意,必定会有所作为。若是不明白,那这棋局,便是毫无意义。

章节目录 第23章 殒命 夕阳西下,纳兰容若与拂儿相拥着坐在院子里的花圃中,欣赏染红了半边天的霞光。散落在他们身上的余辉,照映着他们俊秀的眉目,如花的容颜在这花香四溢的空气里盛放。

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享受这短暂而又美妙的时刻。唇边的吻,轻柔而又真挚。他们害怕下一瞬,便再也无法拥有彼此,他们用尽全力体会彼此身上的每一丝气息。

“这几日,夫君陪着我看月亮看星星,赏花喂鱼,吟诗作赋,为我做了很多。除了出嫁的那一日,嫁给夫君的这一年里,这几日是拂儿最为幸福的时候,多谢夫君。”拂儿仰头,在他唇边映下一吻,甜美一笑,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的说:“拂儿能嫁给夫君,是拂儿三生修来的福气。”

纳兰容若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回以微笑:“能娶到你,才是为夫的福分。”能够时时刻刻的陪着她,大约就只有这几日而已。她嘴上幸福美满,心里却是悲喜交加。纳兰容若不是看不明白她眼里的隐忍痛楚,只是她不提,自己不提,两个人便如此默契的忽略了最真实的问题。

纳兰容若从回来至今,从开始的缠绵病榻,到如今的精神抖擞,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他也不去想太多,只想用余下的短短数日,与她相伴相守。

“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终究还是辜负了她,没能陪伴她到白头,没能陪着她过完这一辈子,护她这一世的安宁。当初的愿望,到底是落了空。如今想一想,这一份姻缘究竟是成全了她的爱恋,还是耽误了她这一生。

纳兰容若的手,轻轻的划过她额间那一道浅浅的伤痕,如同这痕迹一样,他这一次是在她的心口上留下一道疤,一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

逝去的容貌,他以为用自己一生的呵护可以偿还,那心口的伤,他此生又该拿什么去还?怕是再没有机会了吧,没有机会去做曾经允诺过的事情。

短暂的婚姻,不过一年的光景。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日并不算多,他给予她的真心还不够纯粹。他正学着让自己从刻骨的爱情从抽身,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夫妻的情缘中。一切不过刚开始,却潦草的结束。

是上天不公平,是他对她的不公平。

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拥在自己怀中,他轻吻她的额头,温柔而又心疼。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如果有来生,那他一定要先爱上她,宠着她,加倍的偿还今生欠下的每一分真情。

拂儿眼中含泪,靠在他怀里点头:“好,夫君,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听到这一声允诺,纳兰容若再无所求,他畅快的笑了,笑得那样淡然。大抵,死是一种解脱。前尘中放得下的,放不下的,都随着这笑容消散。

这世间,再没有这样一位多情的俊俏少年郎。

自古才子佳人早亡,终是得不到美满幸福的一生。来世,他愿再平反一些,再碌碌无为一些,或许能陪伴所爱更久一些。

出殡的那一日,下着瓢泼的大雨,淋湿了每一个人的身,流进每一个人的心。送行的哭声,从城中一直延续到了城外。这场大雨,轻易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却没能抹去他们心中的痕迹。

韩姬站在人群外,撑着一把油纸伞,翠绿的衣裙已经被大雨淋湿,脚上的绣鞋一直浸泡在水中。她望着远处离去的送行队伍,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从相识至今,她从来都是在享受纳兰容若的一片真心,却忽略了他爱着她的一颗真心,是否早已支离破碎。为了她,他从不计较,从不在乎生死。而自己,总是在辜负,在拒绝,在说对不起。

“容若,你我相识一场,我却只能这样送送你,可会怪我么?”身为王爷福晋,她没有办法出现在送行队伍中。连之前灵堂中的祭拜,都是夜里福全偷偷带着她去的。

是非,再不能招惹,再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人言可畏,活着或许能忍受,但死了又有谁肯轻易的放过,不再计较的呢?

一个闲散的才子,他喜爱自由,随性的性子,到底,还是因为这些纷争,断送了自己。 若是,他没有生在富贵之家,他从未踏足皇宫,从未认识自己,他是否可以潇洒的过自己最想要的安逸生活?

韩姬闭上双眼,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面目可憎的脸。因为这一张脸,多少人遭罪,多少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佟若飞,今日之恨,来日必当让你加倍奉还。”韩姬转身,穿过人群。飞扬的雨水,立刻沾湿了她的衣裳。

阁楼之上,玄烨与莼兮站在廊下,看着刚刚从下面走过的送行队伍,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人影全都消失在风雨中,莼兮才转过身子,对着玄烨道:“如今,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莼儿无法再忍气吞声。”

“你想怎么做?”玄烨冷冷的问。

莼兮凝眉,淡然道:“莼儿知道三哥哥的顾虑,这也自然是莼儿的顾虑。莼儿自当会找准法子,不会贸然行事。只是从今往后,莼儿行事不会如以往一般畏首畏尾。还请从今往后,三哥哥可以一如既往的信任莼儿。”

玄烨深吸一口气,将莼兮拉入自己怀中:“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在。”

若不是以往莼兮顾虑得太多,一心只想要找到佟若飞的罪证,也不会如此的被动,任人宰割。经历了这么多,莼兮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继续忍气吞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圣人。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之人。很辣之事,谁都会做,只是看怎么做而已。

佟若飞不仁,屡下毒手,不代表她也要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佟若飞不是李碧春和瑾瑜,没有那样好糊弄,莼兮自然也不会轻易动手。可正是因为自己不敢动手,才导致了接二连三的悲剧。

“纳兰容若之死,也算是给了莼儿当头一棒。”莼兮悲痛道:“他只是想要帮我洗清冤屈,却遭此毒手,死得何其无辜。莼儿永不会忘记这一日,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份痛,这恨意该从何处去取回。”

“容若跟了我这么久,如今去了,我也难过。”玄烨轻轻拍着莼兮的后背,安抚道:“是我这么多年的放任,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只是佟家如今盘根错节,便是我想要动手解决,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成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莼儿你既然明白,就自当晓得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此时动怒,不过徒劳而已。”

“她算计了我那么多,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击垮我。可今日,她给我的,却是让我与她斗到底的决心。我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毫无把握的将她扳倒。她若要死,也该死在她最得意的地方。”莼兮抱着玄烨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头,埋着头低声说道。

莼兮从不是一个操之过急之人,既然佟若飞下得一手好棋,一步步引她们入局,那她便好好的与她下完这一盘棋。

大雨滂沱,拂儿淋着与走在送灵队伍的最前端,雨水奋力的拍打她的脸颊,遮挡住她的视线。她抱着纳兰容若的令牌,脚下犹如千斤重,一步步走过水洼。

送他的最后一程,不论前路如何艰辛,她都要毫无畏惧的走下去。

脑海里,想起相识的过往,想起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温柔。

“拂儿,你说这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夫君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她抿嘴一笑,反问道。

“都好,若是男孩儿,我便教他琴棋书画。若他想要考取功名,必定有大好的前程。若他想潇洒自在游览江湖,也能凭着这一身才气,讨个生活。若是女孩儿,你便教她女红,让她如你一样心灵手巧。”他从背后抱着她,双手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若是女孩儿,夫君就不教琴棋书画了?若将来成为才女,惹天下人爱怜,不也很好?”她笑着问。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好,女子太有才,情路终归坎坷。”

她笑他:“也罢,都听你的就是。只是,我更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如此,便能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他扬眉,看着她问。

“对,像你一样。如此我也不担心他长大后嫁不出去,娶不到漂亮的娘子了。”她掩嘴一笑,挣脱出他的怀中,往旁边的榻上一靠,抓起桌子上那一盘酸梅,一颗颗的往嘴里送。

他笑了,宠溺的看着她:“那便生个儿子。”

她纠结的心,奋力撕扯的回忆,她的情若能因为这一场雨的冲刷,随着他而去,那该有多好。

殉情?拂儿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孩子,是这个世上纳兰容若与她唯一的牵绊。她不能那样自私的离开,不能让孩子独自一人孤苦无依。

章节目录 第24章 归来 纳凉的冰块儿消耗了一大半,仍旧没能赶走四散的热气。莼兮坐在凉椅中养神,蜜意在旁拿着扇子为她扇风。胤禟站在一旁,双手摇晃着摇篮中的婴儿,样子十分专注。

院中,沐卉正斥责一个宫女,看上去很是恼怒,连声音都有些变了:“都怎么办差的?好好的鱼池,不过几日就被你糟蹋成这样。你瞧瞧,这池边连淤泥都有了,竟然也不晓得要弄干净。好歹这几日天气大,热的厉害,娘娘不常来池边走动。如此,你们也懈怠了,不好好做自己分内之事了么?”

莼兮听见沐卉这边的动静,睁开眸子望了过来。跪在地上的宫女耷拉着脑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想必正哭得厉害。

莼兮起身,朝着鱼池的方向走去。

“娘娘。”见莼兮过来,沐卉立刻上前侍候。

莼兮细细打量了一下鱼池周边,确有几处不妥,池中的水是死水,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换的。如今瞧着,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换过池中的水了,浑浊得很。

“以往照料鱼池的不是莲儿么?”莼兮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那宫女不敢抬头,脑袋都快扣到了地上:“娘娘恕罪,是奴婢没有好好打理鱼池,是奴婢……”

“本宫问的不是这个。”莼兮打断她的话。

那宫女微愣,这才又说:“前几日暑热,莲儿大病了一场,如今也下不得床。奴婢只得……只得先替她照顾着……本以为天气炎热,娘娘不常来此走动,便不会发觉此事。没想到……”

“糊涂。”沐卉再一次呵斥:“你到翊坤宫也不是一两日了,娘娘最喜欢这一池的鱼儿,你竟忘了?娘娘不到池边走动,你就懒惰懈怠。怎的不见你每个月到我这儿领月钱的时候,懒散不来呢?”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那宫女晓得沐卉平日里虽然和气,但较真起来,也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住。

沐卉还准备说什么,却被莼兮拦住:“罢了,她也是头一回打理鱼池,做的不好也在情理之中。先下去吧,日后莫要再犯就是。”

“多谢娘娘。”那宫女连忙叩谢,退了下去。

莼兮又转头看着沐卉,见她仍旧在生闷气,便问:“你究竟是在与那丫头置气,还是与这池子置气?”

“娘娘”沐卉抬头,正对上莼兮看过来的目光。

“以往这池子都是拂儿在打理,即便是她没有在,你也全然当作她在的时候一样,每日让人精心修饰。美其名曰,是本宫喜欢这一池子的鱼,要好好维护,不得出半点儿差错。可你扪心自问,当真是为了本宫么?”莼兮问。

沐卉摇摇头,苦笑道:“娘娘早已经看明白奴婢的心,又何必再说出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介意,本宫更是介意。”莼兮叹道:“当初,让拂儿出嫁,本意是让她出宫过更好的生活。却没想到,她不再生在宫中,却仍旧难逃厄运。终究是我们害了她,耽误了她一生。”

“娘娘。”沐卉张嘴叫了一声,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莼兮又道:“你方才如此为难那个丫头,不过是你在与自己为难。看着拂儿以往在意的没有了往日的光景,你心里难受而已。”

莼兮一字一句都说中了沐卉了心思,她的想法并不难猜,因为莼兮自己也同她一样。

“娘娘,这纷争,可有到头的时候?”沐卉眼角划过泪水,她伸手逝去,看着莼兮问。

“当然有。”莼兮郑重的点头。

两个人站在鱼池边,说了不少的心事,最近发生的,以往发生的。从入宫前,说到今时今日,丝毫不觉得疲惫。

入暮时分,蜜意递了一封信到莼兮跟前。是拂儿的来信,信中的一字一句无不戳心,让人悲愤。

拂儿要见莼兮一面,目的其实在信中已经阐明,只是她仍旧想要见到莼兮,亲口恳求。

约好见面的那一日,风和日丽。太阳的光芒照耀百年的古树,莼兮与拂儿站在树荫下说话。

“娘娘,奴婢知道的事情,算不得多,算不得清楚。”拂儿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毫无感情,她平静的说话,让人觉得很是悲凉:“可奴婢知道,这件事情与皇贵妃脱不了干系。以前如何,拂儿不管,可这一次,拂儿的夫君死了,又害的沐姐姐遭受牢狱之灾,让娘娘你因为难产大出血,险些……险些醒不过来。这是拂儿最后的底线 ,拂儿不想碌碌一生,只想为夫报仇,为娘娘和沐姐姐出一份力。”

看着拂儿如此憔悴,莼兮很是心疼,她劝道:“你明明知道,纳兰公子的愿望,是你与孩子平安一生。他不会想要你再掺合进来,搅这一池的浑水,终日不得安宁。既然,你已经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又何必想要再回来呢?”

拂儿反问:“倘若今日换做是娘娘,可会选择安稳度日?”

“不会。”莼兮肯定的回答。她当然不会,也绝不可能会。自己身边最亲密,最爱的人因为这场纷争而死,她又怎能为了自己的一生安稳,而遗忘他们曾为此付出的惨烈代价。终其一生,她也会报仇,也会让敌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或许,莼兮是最不应该来劝解拂儿的人,毕竟她们心情都一样,她们的目的也都一样。失去的,回不来了。而让她们失去的那个人,也绝不能就这样放过。

良善只会被人欺负,在这后宫中更不可只一心向善,否则到最后只能是任人宰割。

“既然娘娘都不会,奴婢自然更加不会。”拂儿淡然道:“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搏一搏又有什么不可以?这皇宫,奴婢只离开了一年,还算不得陌生。”

莼兮仍旧有些犹豫,毕竟拂儿现在的处境,不适合再进入皇宫。

“娘娘放心,阿玛那边已经同意了。”或许是看出了莼兮的顾虑,拂儿已先一步说出口。

莼兮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很在情理之中。毕竟纳兰容若是明珠最宠爱最看重的长子,曾经多少的希望都在这个长子身上。这些年,名动大江南北的才子,并非浪得虚名。如今,却因为卷入后宫的争斗,而早早的丢了性命。身为父亲,明珠又岂会置之不理?

只是,纳兰容若身为当朝内阁大学士的嫡长子,拂儿又是她明媒正娶的妻,若是再入宫,怕是不大合适。

“奴婢早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回宫,便是要以十一阿哥的乳娘身份回去。只要娘娘点头,奴婢这便随娘娘回宫。”拂儿诚恳的看着莼兮。

莼兮的心有些摇摆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若应下,难免又是要将拂儿拉入漩涡之中,便是违背了曾经自己的心意,也违背了纳兰容若临终的心愿。可若是不应下,又不知拂儿会想出其他什么法子,甚至孤身去对付佟若飞。

进退两难,莼兮一时间茫然了。

“娘娘可是担心拂儿惹出什么事端?”见莼兮仍旧没有点头,拂儿有些着急了:“这件事情的成败,奴婢一人自然决定不了。想要报仇,自然是要好好谋划。奴婢不会莽撞行事,必当一切听从娘娘的。还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成全奴婢吧。”

拂儿朝着莼兮跪下,便是莼兮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她也仍旧跪在地上拉扯着莼兮的双手,苦苦的哀求:“奴婢求您了。”

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莼兮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看着拂儿如此模样,她比自己遭此磨难更加难受。一个女人有多少的青春可以浪费?她才刚刚出嫁,才刚刚享受到为人母的快乐,便又要狠下心去放弃,去割舍。

她失去了那么多,却又得到了什么?这是老天不公,是对她的不公。

“你先起来,这事儿既然明珠大人也同意了,我也还要问一问皇上的意思。皇上也不会为难,可至少也该让他晓得的。”莼兮将拂儿扶起来,拉着她抱在一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你要切记你最终的目的。还有,答应我,这件事情了结,你便出宫去。你的孩子更需要你。”

拂儿的眼泪夺眶而出,莼兮终于答应了。她似乎离报仇又近了一步。

“好,等大仇得报,奴婢便出宫去。”

站在一旁的沐卉也忍不住上前,将两个人抱住,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同一条路,同一个目的,她们又将共同作战。过去的便过去了,她们计较的是一个个离她们而去的人。将来要做的,便是与敌人计较每一条罪责。

时间,会冲散很多东西,包括仇恨。所以,在她们还忌恨的时候,就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佟若飞的布局精妙,只是因为她看准了每个人的内心,她算清楚了每一步路。而事实,她们确实是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从今往后,佟若飞想要再近一步怕是艰难了。但她一定会用其他的法子,换一种布局。而当她开始筹谋下一个局的时候,便是她们最好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25章 泄露 拂儿回宫后的第三天,鄂伦岱来了一趟翊坤宫,这算是事情发生至今,鄂伦岱私下里第一次过来。

而时至今日,莼兮等人才总算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沐卉入狱之后不久,你与纳兰容若便奉命出宫,你们此行的路线可曾透露给旁人?”莼兮回想起整件事情,一直觉得有些蹊跷。明明是暗访,为何那样早就泄露了行踪,遭人暗算。

鄂伦岱坐在椅子上,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回答说:“当时情况紧急,自是来不及与人说起。只是当时为保万全,曾将此事同传入裕亲王府。”

“若此事只有钰福晋知晓,那又是谁传出的?莫不是当中除了什么差错,王府中的其他人也晓得了?”蜜意猜测道。

鄂伦岱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当时裕亲王府已经被严密看守,我们想传消息进去也不那么容易。或许正是其中某一环节出了纰漏,让人晓得了此事。”

莼兮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与皇贵妃脱不了干系。若是暗杀你们的人,也是佟家派出去的,那此事也就不难猜了。在王府中,跟皇贵妃一直保持良好关系,甚至曾有合作过的,也就只有裕亲王的嫡福晋西鲁克依云。若你们暗访之事,当中再无人知晓,那必定是从王府中透露出去。最有可能得到消息,并且告知佟家的,同样只有这位嫡福晋了。”

“看来,这件事情环环相扣,并没有咱们表面所见到的那样简单。”蜜意叹气,只觉得自己这脑子不够用,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计谋都不是她这样的人能够理得清的。

“这事儿从一开始都是明着来的,也都是冲着我们来的。暗杀之事,并非早就预谋好的。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因为追查过去,我们能查到的,始终只会是肖梦去过那里,得到过用毒的秘方。”莼兮推测道:“整件事原本就是淳吟在做,皇贵妃顶多只是出个了主意,她根本不害怕我们查清这事儿。事实证明,她派人暗杀你们,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阻止你们查清真相。”

“没错,我们只是在路上遇到伏击,中了埋伏。暗杀的人若非用毒,根本伤不了我们性命。”鄂伦岱点头称是。

莼兮又道:“这样说来,要杀你们。或者,要杀纳兰容若,并非是皇贵妃的本意。”

“娘娘为何会如此肯定?”拂儿刚好端着茶碗进来,她走近鄂伦岱,将刚刚沏好的热茶俸给他:“听沐卉说鄂大人过来了,奴婢便想过来问一问当时的情况。”

莼兮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身边的另一张空椅子,示意她坐下。

“娘娘的意思是,当时我们会遇袭,是另有原因?”鄂伦岱问。

莼兮道:“本宫也只是怀疑,这事儿究竟如何,如今也都只是猜测。不过,那些人只对纳兰容若一人下了杀手,而留下你。或有两层原因。其一,你是佟家人,若真是皇贵妃下令暗杀,必定会饶过你,至少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如此才能给你阿玛,给佟家人一个交代。其二,是他们还需要一个回来报信之人。若是你能够拿到证据指证淳吟,仍旧会牵连到本宫。所以,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局。不论我们找不找得到真凶的罪证,本宫的名声,本宫的性命都会遭到重创。杀了纳兰容若,对于皇贵妃来说,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可以用此法除去本宫的一个帮手,可她不会轻易这样去做。倘若暴露,便会得罪明珠大人,到时候朝堂中,佟家的势力势必会被打压。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又怎么会去做?”

拂儿惊愕,呆住了。如此说来,此事或许不是佟若飞所为?那要杀害纳兰容若之人,就只剩下——西鲁克依云。

“可此事,是因她而起,即便不是她下令暗杀,要置容若死地,却也是她给了真凶一个机会。”拂儿只觉得纳兰容若之死,更加的无辜。真凶若真是西鲁克依云,必然是冲着韩姬去的。而以往纳兰容若与韩姬的感情纠葛,甚至后来也愿意倾力相助,全都是因为存着这一份情谊在。到底,还是因情而死。

莼兮无奈的说:“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事实如何,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

拂儿凄凉一笑:“还有什么无法确定的,左右不过是这二人,不论是谁想要容若死,另外一个都是帮凶。”

“你别激动。”莼兮安抚道:“皇贵妃做了这么多,肯定不只是想要挑拨我与淳吟,更不只是让我背些骂名了事。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们还需要先弄明白才是。”

拂儿平复了心情,与莼兮等人继续商议此事。

裕亲王府中,韩姬带着雅楠去了西鲁克依云的住所。进去的时候,西鲁克依云独自一人正躺在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下的凉椅里,闭着眼睛享受大自然的微风。

以为走近的是平日里跟着自己的几个丫鬟,不满的埋怨着:“我说了,这个时辰,我要歇歇,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打搅我。”

“的确不该过来打搅你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还望大福晋可以为韩姬解惑。”韩姬停在距离西鲁克依云三步远的地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此时正满脸的怒气。

听见韩姬的声音,西鲁克依云立刻睁开眸子,站起身来:“妹妹怎么过来了。”

“大福晋不必如此客气,以往听你这样姐姐妹妹的喊,也不不觉有什么。如今听上去,十分的刺耳。”韩姬冷眼看着她,说话好不客气:“我身为家中长女,自小没有姐姐,如今也不想再多一个。”

“哟,今儿钰福晋是受了什么闲气,跑到我这里来撒气的么?”西鲁克依云见韩姬如此,说话也刻薄起来:“以往王爷还教导我,说让我学学你的贤良淑德。怎的今日来找我,便是这副嘴脸。我可如何敢学啊。”

韩姬也不介意她话里的层层含义,只看着她,眼神如同寒冰一样,刺入她的心脏。

“你来,到底想要做什么?”被韩姬看得心里发毛,西鲁克依云也没了耐心。

韩姬侧身,眼神仍旧停留在她的脸上,问道:“大福晋做了什么事情,这么快便忘记了?”

“整个王府都需要我打理,我整日里做的事情那么多,不知你指的究竟是哪一件?”西鲁克依云反问,看着韩姬的眼神也格外的不客气。

韩姬见她装傻,也不与她拐弯抹角,直接挑明的说:“纳兰容若和鄂伦岱两位大人在外遇到伏击,遭人暗杀。这件事情,大福晋没了印象?是否需要我为你回忆回忆?”

西鲁克依云极有深意的一笑,也不反驳:“你问的只是这事儿?我记得的,还记得他们出去的那一日,派人送过信,好像是要交给你的。不过当时好奇,我便先拆看了一看。怎么,你是要责怪我私拆了你的信件?问罪来了?”

害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韩姬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了。

“你拆了信,知道他们的行程,也晓得了他们的路线。是你吧,派出去想要除掉他们的人。”韩姬盯着她,一字一句吐词十分用力。

西鲁克依云又是一笑,转身坐会到凉椅上:“是谁,重要么?即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可有证据?若没有,又何必非要问我?有意思么?”

“我只是想要你一个肯定的回答,免得到时候冤枉了你,岂不是很无辜?”韩姬冷笑。

西鲁克依云道:“那便等你有了证据再说吧,到时候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的。如何?”

“不必了,我已经得到了答案。”韩姬转身,带着雅楠离去。方才从进门到现在,韩姬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西鲁克依云。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韩姬都看得非常仔细。尽管她表现得很从容,却仍旧露出了破绽。在韩姬从一开口说起纳兰容若的事情,她就紧张的开始两手紧握。虽然她极力隐藏,想要将双手藏在袖子里,不被人发觉,韩姬仍旧看出她衣袖底下明显的紧张颤抖。

或许,她根本没想过韩姬会这样明了的来问她,她没有丝毫的准备,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西鲁克依云见韩姬已经走到门前,她又站起身来,扯着嗓子道:“原本我只是想要为难他一下,谁知道他命不好,中了毒,还死于非命。如此,更合我意。韩姬,你对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如此在意,这事儿王爷可知晓?”

韩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如同看笑话一样的表情,让她愤怒不已。

“你说我便说,牵扯一个亡者做什么?你以为,你搬出王爷,我就怕了?”韩姬三两步重新回到她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在她脸上落下清晰的手指印。

“身为王爷的嫡福晋,这样的话怎么都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韩姬一改往日的温和,语气十分冷冽:“这样以下犯上的事情,既然你开了头,我也不好不跟着。”

说完,韩姬再一次转身离去。全程西鲁克依云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回神时,哪里还看得见韩姬的人影。

章节目录 第26章 嫌隙 自去年莼兮有孕以来,这一年的时间,都未曾去承乾宫议过事。如今十一阿哥已经足月,莼兮也坐完了月子。依着规矩,逢初一十五便是要去承乾宫的。今儿便是十五,即便莼兮并不想去,也再推脱不了。

出了翊坤宫,正遇见云月坐着步舆,被三五个宫女太监簇拥着过来。云月见了莼兮,微微笑道:“巧了,妹妹也是过承乾宫的?不如一起吧。”

莼兮回以微笑,让抬着自己所乘坐的步舆的太监上前两步,与云月并肩前行。二人无事闲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承乾宫外。

下了步舆,莼兮与云月携手正欲进门,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软声细语的声儿:“云贵妃娘娘万福,宜妃娘娘万福。”

莼兮闻声回头,看见静好满脸的笑容,恭恭敬敬的对着她们行万福礼。

莼兮叫了起,又听到身边的云月小声提醒:“那日你产下十一后大出血,我让宁儿去请皇上,路上遇见敬嫔身边的刁奴,挡住了去路,还是静贵人帮了忙,皇上才能及时赶到你身边。”

莼兮也曾听过此事,只是当时许多事情纠缠在一起,忽略了此事。如今见了静好,又听见云月提起,顿时觉得眼前之人越看越觉得顺眼。忙上前两步,温柔一笑:“那日之事,还未曾谢过你。时隔这样久,迟来的一声道谢,妹妹可还愿领?”

静好叫莼兮这般亲热,心中自是欢喜,嫣然一笑,忙道:“娘娘不必客气,那日不过举手之劳。也是碰巧让妾身遇见了,才能及时将事情告知给皇上,没等耽搁。只要娘娘没事儿,妾身便是折福折寿都是愿意的。哪里还要娘娘的一声谢。”

莼兮被她的话逗的一乐,拉着她的手往云月身边走,嘴里不忘夸赞:“瞧瞧这丫头,嘴儿竟然这般甜,说得本宫都不好意思了。”

云月玩笑道:“可别不好意思,受着就是。”

三个人正说笑着,不知杜若是何时来的,此刻正站在她们身后,掩嘴偷笑。见被她们发觉,忙甩着手中的帕子,对着她们行礼:“两位娘娘万福,静贵人吉祥。”

莼兮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杜若踩着碎步上前,到莼兮身边又喊了一声:“娘娘。”

“数日不见,你倒是学会笑话本宫了。这些日子可好?未遇见什么为难之事吧?若有,一定要同本宫或云姐姐说起。”莼兮伸出右手拉过杜若的手。

杜若笑道:“妾身无碍,自打静贵人入宫,与妾身同住在长春宫里,便时时有了说话之人。连烦闷之时都少了,哪里还能有不妥当的时候。”

莼兮这才放心一些,拉过静好和杜若的手交叠放在一处,又道:“你们两个能如此和睦,倒也很好。以后有什么,尽管来找本宫。”后面那一句,是说给静好听的,静好心中更是欢喜,连连称是。

四个人说了会儿话,才又一同进了承乾门,穿过围屏入了院中,复又走了一二十步,进了正殿内。

迎面坐着佟若飞,依旧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穿着一身金丝镶边绣牡丹花的锦袍,隐隐能看到她脚下那一双同色同花的花盆底鞋。手腕上戴着一只镏金镯子,做工精致看上去极衬她这身衣裳。

见她们几人一同进来,佟若飞伸手抚了抚戴在发髻上的流苏,坐直了身子面含微笑看着她们。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几人行了礼,依着规矩坐到两边的椅子里。

莼兮正要坐下,却见平日里自己坐的这一张椅子上换了香色的软垫,垫子边缘还绣着一个“华”字。莼兮含笑,示意身边的蜜意将垫子拿过来,她仔细辨认,上面确实绣着这样一个字。

莼兮回身,拿着坐垫望着斜对面不远处坐在椅子里低头品茶的佟若华,柔声问她:“华贵人的手艺真是不错,怕是在场的主子奴才们都及不上。”

佟若华听见莼兮喊了自己,忙抬头望去,看清莼兮手里的东西,立即起身对着莼兮行了个万福礼,慌张道:“那是若华往日落下的,若是娘娘不喜欢,若华立刻让人去换了来。”

莼兮浅浅一笑,将坐垫扔回了椅子里,又对着她道:“不必了,本宫瞧着也挺好看的,将就着用吧。只是好长时间没有来承乾宫了,这些小物件都换下了,倒是比以往的素雅。想来华贵人平日里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的,落下个垫子,岂不平常。”

佟若华满脸的尴尬,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只怯懦的站着不敢言语。佟若飞也不开口,只默默的坐在上面的宝座上,小口喝茶像在看戏一般。

莼兮见状,心中已然有数,看来这位华贵人的确不受佟若飞的喜爱。

陆陆续续的各宫的妃嫔小主们也都来了,反倒是离得最近的兰馨姗姗来迟。她刚进门时,莼兮便瞧着她的脸色不对劲,格外的苍白显出几分病态。

兰馨请安的声音极小,便是莼兮坐的近一些也听不大清。目光一直随着兰馨身上移动,见在她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愣愣的发呆。

想来,她还没能从丧子之痛中缓和过来,此时才会如此。

今日议事也没说什么大事,主要便是叮嘱几位新入宫的小主们言行,也无其他。莼兮听着没趣儿,游神想别的去了。好容易等到散了,莼兮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对着云月道:“姐姐先回吧,今儿见了德妃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我想与她说说话。”

云月走后,莼兮立刻跟上了前面刚走的兰馨,追至承乾宫外,才叫住了她。

“娘娘。”兰馨回身见了平礼,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这又是何苦,事情已然发生了,如此记挂在心,可不像你。”莼兮拉着兰馨走到一角,柔声劝道。

兰馨勉强露出一笑来,四下看了看,周围还未散去的大有人在,这长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莼兮突然拉着自己,她心中有些顾虑,她问:“娘娘这样与我亲近,可是会传到皇贵妃耳朵里,少不得是要怀疑我们关系的。”

“她早已知晓你我情分还在,只是没有明说而已。”莼兮叹息:“不过还好,她还未曾因为此事为难于你。”

“好歹我的儿子还在她跟前养着,她不为难我也在情理中。”兰馨道:“兰馨近来身子骨不大好,人也觉得疲累,时常昏睡。便是不能陪娘娘站在这儿说话了,还请娘娘见谅。”

说完,兰馨又行了礼,转身离去。

莼兮看着她如此流畅的动作,僵在原地。何时,她们如此生分了?话说不到几句,便借着身子不舒畅要走。到底还是在埋怨她的,否则兰馨也不会到现在还放不下。

丧子之痛,莼兮也曾经历过。虽然痛苦,可总会一天天的好转。如今距离六阿哥离世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兰馨再伤心,身边也都有太医轮番照料,身子也不会一日不如一日,憔悴得如此。到底是自己伤了她的心,怕是此时正埋怨着自己。

“娘娘,德妃与娘娘不是早就……”蜜意对兰馨所知并不多,可总听到过一些传闻,晓得兰馨与莼兮曾经的过往,知道兰馨曾是莼兮身边的人。

当时之事,蜜意虽然未曾亲见,可也晓得因为兰馨背叛主子,勾引皇上一事,莼兮大为不悦,因此与她生疏了不少。可今日瞧着她们这样,蜜意反而想不明白了。

“你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莼兮看着兰馨的背影道:“只是有些事情,从前是一个样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娘娘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呢?”蜜意很不明白。

莼兮问她:“你觉得这个世上可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么?”

蜜意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好像并没有,不管是什么,都会有改变的。即便是那些死物,将来有一日换了不同的主人,也会有所不同。”

“没错,连死物都会变,更何况是人呢。”莼兮明白兰馨此刻心里介怀的是什么,只是她无力为自己解释。正如当初,她为了沐卉和曹子清,对淳吟所做的事情一样。淳吟不原谅,甚至憎恨她,也算情有可原了。而今,兰馨与淳吟的处境,又有什么不同呢?

莼兮脑海中浮现出她刚入宫时,见到兰馨的第一面。娇俏可人,聪慧细心,是个伶俐的丫头。可因为自己,被迫成为皇帝的女人。如今,又是因为自己,才会失去了孩子。甚至,她连给孩子报仇的权利,都被莼兮剥夺了。

“终究,我们还是要疏离么?”莼兮眼中划过悲伤,她本想劝一劝兰馨的,如今连自己都劝不了了吧。

大概,兰馨对她是失望了吧。为了她失去了永远的自由,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这心结,可还能有打开的时候么?

蜜意懵懵懂懂,也不大明白莼兮话中的意思,却仍旧对着莼兮笑道:“娘娘,时间总会冲散一切,让所有人和事都好起来的。”

“这话,到有些意思,你是听谁说的?”莼兮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刮。

蜜意不好意思的一笑:“是我的额娘。以前额娘总是被阿玛念叨,每每说到痛处,额娘都会说这样一句。”

章节目录 第27章 口舌 “这段时日,德妃一直都是如此,宜妃你也不必烦扰,怕是再过些时日,便会好了。”莼兮刚回身准备回翊坤宫,却看见承乾门外,佟若飞优雅的站着,气势十足。连看着莼兮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笑意。

莼兮有些意外,却很快明白她站在此处的意义,嘴上仍旧问道:“皇贵妃怎么出来了?莫不是找莼兮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要同德妃说话?可是不巧,德妃身子不大好,刚回去了。莼兮也觉得乏了,正想回去呢。”

佟若飞不动声色的道:“无妨,本宫只是见今日天气不错,暑热已退,凉爽了不少,想出门走走。没想到刚出门,就瞧见了宜妃与德妃在说话。本宫也不好上前打搅,却又不好贸然转身走了,只得站在原处等一等。”

莼兮冷笑:“皇贵妃此番倒更像是出来听墙角,看笑话的吧。”

佟若飞理所当然的接受她的话,眉眼间都是笑:“宜妃若是想如此认为,那本宫便真的是如此吧。”

“在莼兮面前,皇贵妃也不必时时揣着圣人模样,这贤良淑德在莼兮这儿不管用,皇贵妃也不用装得如此幸苦,坦然一些,不是更好?”莼兮也不想像以往一样,与佟若飞继续表面和睦了。佟若飞素来喜欢装善良,莼兮偏偏要把她蒙上的人皮给剥了,就不信她露不出原本的面貌。

佟若飞掩嘴一笑,很是得意的说:“如今宜妃也直白,少了那些弯弯绕绕,显得更爽快了。只是瞧着今日这情形,宜妃还想着要挽回德妃那颗被你伤得不成样子的心?宜妃也少费心费力,做那些永不会如愿的事情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德妃也清楚得很。你们的关系,还能维持表面的和睦,德妃没有当下与你翻脸,甚至是心平气和的同你说了两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宜妃,又何苦再纠缠了人家不放,非要她与你站在同一条线上呢?”

莼兮此刻才总算明白,佟若飞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者,她谋算了这么久,最终得到了什么。

从去年年初开始,佟若飞这个局就已经布下,并且每一步都是按照她心中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一开始,她派人刺杀莼兮,故意留下纳兰容若保护她,为了就她纳兰容若受伤,更重要的是拂儿为了纳兰容若伤了额头,毁了容貌。其实一开始,那些杀手,就不是要真的杀了莼兮,而是故意伤了纳兰容若和拂儿,以引出他们二人这段缘分。

果然,纳兰容若为了报拂儿的一片痴情和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将拂儿迎进门。

同时,曹子清因为得不到沐卉的回应,而失望至极。这时候,佟若飞便找上曹子清。曹子清因爱生恨,在画扇中做了手脚想要暗害莼兮。

其实这件事,也是佟若飞一早就安排好的。那一日淳吟带着珺瑶和小阿哥一同前来,佟若飞安排了英儿在莼兮身边,找准时机,对小阿哥或者对珺瑶二选一的下手。

画扇中的细针,要的从来就不是莼兮的命,而是淳吟孩子的命。只要两个孩子死了一个,莼兮都会面临选择。

珺瑶是从小跟在莼兮身边的,感情颇深,佟若飞不会拿珺瑶来赌。唯一合适的便是那个年纪尚幼的小阿哥。小阿哥一死,若莼兮袒护曹子清,将此事掩藏,便是合了佟若飞的心。

因为小阿哥的死,淳吟对莼兮充满了恨意。同时,佟若飞的机会也就来了。她教唆淳吟对兰馨用毒,下毒毒害四阿哥和六阿哥。甚至,她特意找准了时机,专门挑出两个阿哥在一起的时间下手。或许,两位阿哥在一起,也是佟若飞早就计划好的其中一步。

不论莼兮的人是否在翊坤宫找出毒物与解药,都会以佟若飞让人搜宫而搜出来。到时候莼兮与此事就牵扯在一起,玄烨、韩姬等人必定不会置之不理。不论派出的人是谁,在镇南边陲之地,都会找出肖梦去过的痕迹。以此,淳吟真凶的身份就会暴露。

为了家族的声誉,莼兮必定会让淳吟脱罪,而这个时候,便会引起兰馨的不满。正如现在所发展的,莼兮与兰馨的关系如履薄冰。

兜了一圈,佟若飞的目的,不过是想再借兰馨之手,让莼兮再一次遭受背叛。

从一开始,曹子清的背叛到淳吟的背叛,甚至是她所预想的,兰馨的背叛。不过都是为了让莼兮尝一尝,当初纳喇艳慧背叛她,让她丢了皇后宝座的痛。

莼兮自嘲一笑,然后对着佟若飞冷声道:“皇贵妃心思缜密,谋算人心恰到好处。步步为营,每一步都算准了,丝毫没有偏差,果然厉害。”

佟若飞又是一笑:“宜妃过奖了,本宫在后宫多年,若是连人心都看不明白的话,也算是白活了。”

“啪啪啪啪。”莼兮伸手鼓掌,眉眼间尽是不屑:“莼兮愚昧,怕是学不会这些了。只是今日皇贵妃既然说了,回去莼兮也合该好好学一学。毕竟莼兮入宫十余年,连人心都没弄明白呢,实在是惭愧。”

佟若飞冷哼一声:“在本宫面前,宜妃你也不必如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般扭捏实在不像你了。”

“好,既然皇贵妃都这么说了,那今日咱们便好好说道说道。”莼兮目光清冷,拊掌道:“既然皇贵妃都出门看这一出戏了,不如就先从这出戏开始说起?皇贵妃想要兰馨站到你身边,为你做事,可是否先弄明白了,她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佟若飞凝神看着她,目光灼灼好似要吃人一样。

莼兮莞尔一笑,乐道:“皇贵妃一直霸占着四阿哥,殊不知兰馨最想要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何况,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若此时皇贵妃肯割舍,将四阿哥送还给她,或许能让她明确了立场。”说着,莼兮上下打量了佟若飞一番,拖着音调说:“只是皇贵妃,做不做的到呢?”

胤禛跟着佟若飞的这几年,佟若飞一直视如己出,她膝下无子,便一直把胤禛守着,也指望着将来胤禛争气,也懂得回报她这个养母。都说生儿不及养儿大,兰馨虽然才是胤禛的亲生额娘,到底没有陪伴着他成长。亲疏有别,即便胤禛大一些了,也不会更在意他的生母一些。

可这会儿,莼兮却口口声声的让佟若飞把胤禛还回去,这又怎么可能。没了胤禛,她就只空留着这么个皇贵妃的名号,看似手中掌握着后宫大权,实际上也还有云月这个贵妃分去了不少的权利。这种情况下,她岂会舍弃胤禛,让自己的处境艰难?

见佟若飞不说话,莼兮又是狠狠一击:“如今新入宫的小主不少,皇贵妃为何不从中另择一个好的,待她产下男孩儿,再养在自己身边,如此一来孩子的生母也比兰馨听话,同时将四阿哥还给兰馨,以此得到兰馨的真心以待?”

佟若飞面若死灰,莼兮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将胤禛还回去,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埋汰她,让她难堪。胤禛如今已有七岁,早就是个懂事的孩子,素来聪慧,听话乖巧,也明事理,很好教养,否则佟若飞不会这般看中他,更不会站在此处任由莼兮羞辱。也正因此,不论如何,佟若飞都不可能舍了胤禛,而换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路。

佟若飞做了这么多,是希望兰馨可以到自己的阵营,帮助自己对付莼兮。若是能来,她自当欢喜。若是不能来,她必定不会留下。如果兰馨胆敢继续选择莼兮,她只会斩草除根,以此保全自己,也保全了胤禛永远由她抚养的权利。

“如果皇贵妃做不到这些,还是趁早放弃,不要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莼兮又是致命一击,嗤笑道:“你我都清楚,你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你的梦就不可能成真,不信咱们试一试。当然,你若是有本事,就真的对我下杀手,别再留情。看看届时,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莼兮也懒得再与她闲扯,大步流星上了自己来时乘坐的步舆,蜜意立刻喊道:“起。”

“娘娘。”佟若飞有些站不住,若不是被身边的人扶着,早已经失态。

这么长的时间,这是第一次与莼兮这样直白的说话,原本是想看一看莼兮的笑话,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莼兮当成了笑话。她谋划多时的计划,环环相扣,目的可并非只是兰馨一个。但今日莼兮说的每句话,字字戳心,她无力反驳。

这场局中,她让莼兮失去了曹子清,失去了纳兰容若,可这两个人分明是玄烨跟前的红人,倘若事情败露,自己恐怕会被玄烨厌恶。本想借此,让莼兮再失去淳吟和兰馨,却不想自己算错了兰馨的心。或许,根本不是她算错了,而是她故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因为这一点,真真实实是自己最需要的一点。

“郭络罗莼兮,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鹿死谁手。”佟若飞站直了身子,转身拂袖进了承乾门。

章节目录 第28章 念学(一) 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莼兮才晓得云月出了承乾宫却并未回去,而是到了她这里,等着她回来。

见到云月,方才被佟若飞破坏的气氛,生了一肚子闷气,此刻都消散了。蜜意饶是兴奋的上前,对殿里坐着的云月,以及侍立在侧的宁儿和沐卉道:“方才在承乾宫门前遇见了皇贵妃,瞧着她那架势,还想要为难我们娘娘呢。好在我们娘娘回了她几句,当时她就说不出话来,此番想是正郁闷着呢。”

“哦?莼儿说了什么,竟然让她毫无还嘴的余地?”云月一听,也跟着她高兴起来。难得还有让佟若飞吃瘪的时候,云月自然是很感兴趣。

蜜意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一细诉,说得绘声绘色,连莼兮用了什么表情,做了什么动作,说了哪一句话都没落下,让云月三人只感觉身临其境。

莼兮反倒是一个人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看她们,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了一阵儿,云月察觉到莼兮的不对劲,便扭头看着莼兮问道:“你怎么了?回来看见我的时候,还有笑容,怎么我们在一边乐了一乐,你反而不高兴了?”

见云月注意到自己,莼兮抬头冲着她们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之前与兰馨……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早已料到会如此,却仍旧选择这样去做。你牺牲了淳吟,保全了郭络罗一族的命运。何况,此事本就该是淳吟去偿还,如今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云月上前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要知道,若是淳吟不死,兰馨又当如何?杀子之痛,她岂会善罢甘休?那时,她若是再报复淳吟,难免会惹来诸多的祸事。你如今这个法子,已然是最好的了。兰馨总会明白的,你多给她一些时间吧。”

莼兮仍旧有所顾虑,不安道:“今日与皇贵妃起口舌之争,图了一时的痛快,却也看明白了,皇贵妃对四阿哥的在意。如今,兰馨痛失爱子,若是能让四阿哥回到她身边,或许她能从悲痛中醒过来。”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了?”云月喜上眉梢:“若真能如此,让兰馨换换心情,也同时是给了皇贵妃狠狠一击。”

莼兮却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未想到什么有效的法子。彼时,门外传来婴孩儿的啼哭,拂儿抱着十一阿哥进来,恭敬的说道:“孩子怕是想念额娘了,此时哭个不停,娘娘快些抱一抱。”

闻言,莼兮立刻起身上前,将十一阿哥从拂儿手中接过,小心的抱着孩子,温柔似水的逗着孩子,很快婴儿的啼哭声止住。莼兮又抱了一会儿,待到十一阿哥熟睡以后,才让拂儿抱走。

“如今,有拂儿带着十一,我也少操些心。到底刚做了母亲,以往又带过胤祺和胤禟,倒是比嬷嬷们做的好。”莼兮看着拂儿出门的身影,浅浅笑道:“只是委屈她了,原本能安稳的做个公子夫人,如今却又要入宫,陪着我,陪着孩子们。”

云月听见莼兮提起胤祺,灵光一闪倒是有了个主意:“算起来,胤祺也该满六岁了,早该入了尚书房念学才对。如今在太后的宁寿宫里住着,太后也疏于这些,不着急送过去,你身为他的生母,早该为他打算才是。”

莼兮随即明白云月话里的意思,微笑点头称是:“看来,我得去乾清宫一趟了。”

此番云月提醒了自己,胤祺已经被带走这么几年了,是时候将他从宁寿宫里接出来了。

莼兮半刻也等不下去,当即起身带着蜜意便往乾清宫去。宁儿没听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便问云月:“娘娘方才说着四阿哥,怎么如今又牵扯出了五阿哥了?”

“五阿哥都六岁了,既然五阿哥都要离开宁寿宫,日日去尚书房念学,身为兄长的四阿哥还能不去么?”云月解释道:“只要将五阿哥从太后身边带走,也能同时将四阿哥从皇贵妃身边带走。”

宁儿仍有疑惑:“可是,即便让四阿哥念学,也不一定要离开承乾宫啊?”

“乾西五所都还空闲着,如今大阿哥最年长,也都十三岁了,不宜常住在延禧宫中,便迁去了乾西五所中的头所瑞祥殿。”云月道:“而太子更不必说,早就独自住在皇上为他特意建造的东宫——毓庆宫里。三阿哥虽然早年被荣妃宠溺着,去年也曾迁去乾西五所中的二所瑞安殿,只是年初病了一场,才挪回了荣妃的钟粹宫小住。迟早也是要搬回去的。”

如此一说,宁儿也就都明白过来。此番若是能让五阿哥顺利迁去乾西五所,将来不仅是莼兮见儿子方便许多。也会因此让身为四阿哥的胤禛,从承乾宫里搬出来,方便了兰馨母子。若以后再有机会,将抚养权都从佟若飞手中夺回,也不是不可能。

进了乾清宫,玄烨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见莼兮过来,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走上前来一把将莼兮拥在怀中,眉开眼笑:“朕正想着你,你便过来了。”

莼兮抿嘴一笑:“皇上批阅奏折可不尽心,做正经事儿呢,怎么会想到臣妾了。”

玄烨拉着她在一旁的榻上坐下,细语道:“偶尔朕也会不正经一会儿,想做一会儿昏君,想念一下朕的爱妃啊。”

莼兮娇羞埋在他怀中,玄烨见她如此模样,又是一笑:“怎么,害羞了?朕好些日子没有同你说情话,今儿才刚开口,你就听不得了?”

莼兮脸一红,完全沉浸在他的温柔嗓音里,把来此的目的忘到九霄云外。

玄烨让梁九功命人奉上本月进贡的好玩意儿,十多个太监捧着漆红盘子,走到莼兮面前,任莼兮挑选。

“看看有什么合心意的,你都选上,若是都喜欢,朕便让人送去你宫里。”玄烨拉着她的手,指着跟前这些物件儿。里头有点心也有应季的水果,还有些稀罕的古玩、书画、五彩的瓷器等等。

莼兮起身,从头到尾一一看了,最后站在两对一模一样的玉佩前,伸手拿起其中的一只,仔细把玩。上面的刻着云纹,玉石本身是整块的上好蓝田玉,手感极好,打磨的也很漂亮,莼兮有些爱不释手。转念间,她想起一事,回头对玄烨道:“别的也都还好,没觉着有什么特别的。这两对玉佩,臣妾是极喜欢的。臣妾与皇上有三个儿子,每人一只,最后这一只便留给皇上,皇上意下如何?”

玄烨初见这两对玉佩时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听见莼兮这样一分配,倒也觉得有趣儿。他也起身,拿起另外一只,对莼兮道:“只是这才两对,四只。你一人没有,似乎有些不妥。”

“不如改日,皇上再命人寻一块差不多的,也雕刻成这般模样,送给臣妾戴着?”莼兮提议道。

玄烨点头称好,又央求莼兮为这几枚玉佩打玉穗儿,莼兮也欣然同意。

“说到孩子,臣妾想起一事儿。”与玄烨说了这么会儿话,莼兮才终于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与玄烨:“如今胤祺也大了,早该与大阿哥、三阿哥一起正儿八经的念学了。只是胤祺在太后娘娘处教养了这么几年,臣妾也不大好过去提这事儿。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玄烨静下心来一想,也觉得莼兮此言在理:“朕倒是忽略了,胤祺都快六岁了吧,是该去尚书房了。”

“皇上若是也这样想,可得找时间好好与太后说一说。毕竟这是大事儿,耽误不得的。”莼兮见玄烨同意,会心一笑。

“也好,这事儿明日朕就去同太后说一说。”玄烨点头答应。

莼兮又趁机道:“既然是要去尚书房念学,总是住在宁寿宫也不大好。自古老人们都溺爱孙儿,胤祺若是一直住在宁寿宫,若是受不得读书的苦,回去与太后哭嚷,少不得太后是要心疼的。”

玄烨立刻明白莼兮的目的,也觉得胤祺离开生母多年,早该让他们母子团聚。只是碍于太后是长辈,不好同她要回孩子。如今借着念学之事,倒是可以顺理成章将胤祺从太后身边带走。

当即玄烨便道:“乾西五所还有三所都空闲着,胤祺也这般大了,该一个人独立独立,迁去那边住着也方便些。”

玄烨正吩咐着梁九功,让人将乾西五所的第三所打扫出来,又命顾问行安排七八个嬷嬷和三五个年纪相仿的太监同去伺候。梁九功和顾问行领了旨意,正要退出去,玄烨又听见莼兮提起了兰馨,便又拦下他们说:“再将第四所打理出来,四阿哥也早到了年纪,便于五阿哥一同住过去吧。”

待到所有人退出去,玄烨又将莼兮揽入怀中,笑问:“如何?可算满意了?”

“三哥哥早就看出莼儿今日的目的了吧,故意等着莼儿开口呢?”他听见自己提起兰馨,便想到了四阿哥之事,想来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只不说,等着自己开口呢。

玄烨又是一笑:“也不算早,也就前些日子,朕感念胤祚之死,想起这事儿。当下事情多了,也就给忘记了。今儿你突然提起,也算是提醒了朕。”

莼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埋怨道:“三哥哥总是如此。”

章节目录 第29章 念学(二) 第二日,玄烨亲自带着莼兮去了宁寿宫。两个人一路上手牵着手,漫步在长街上,惹人注目,令人羡慕不已。四下看见的宫女太监无不议论纷纷,眼中闪着金光,心中惆怅。

路上有新入宫的小主们瞧见,更是羡慕妒忌。自以为容貌才气,不输莼兮,却总也入不了玄烨的眼,得不到恩宠。有些甚至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玄烨,就被他和莼兮这夫妻情深的样子,给伤透了心。

“想来,这天塌下来,皇上也会先把宜妃娘娘护在身下的。”这酸味十足的话正是出自佟若华之口,她昨日算是第一次见到莼兮,当时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被莼兮三言两语噎住,再也不敢说话。此番,除了退在一旁行礼问安,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好歹,自己的姐姐还是承乾宫的皇贵妃,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见了莼兮就矮人一等似的,在她面前极为不自在。

而莼兮和玄烨除了微笑示意,并没有再多看旁人一眼。一路上,他们自有话题在聊,偶尔说到兴奋之处,也会开怀大笑。

很快,便到了宁寿宫外,玄烨止住脚步望向莼兮:“朕好久都没有与你一同来看望胤祺了,待会儿见了少不得是要腻歪一会儿。你便多陪陪他,朕去同太后说事儿。”

莼兮知道,这是他不想让自己面对太后而为难。心中暖流划过,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入了殿,给太后请安,随后便招胤祺和胤佑入殿。

久不见这两个孩子,倒是长高了不少。胤祺样貌俊俏,承了莼兮的样子更多些,举手投足都很是儒雅,看来太后将他教养得很好。胤佑虽不及胤祺样貌,但也十分秀气,只因天身的腿脚缺陷,走路时看上去不大好看。可静坐或站在一处,倒也担得起好看二字,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太长时间没有看见莼兮,胤祺与她显得有些陌生了,怯怯的不敢上前,身子只是往太后的方向挪了一挪。反而是胤佑反应最快,冲着玄烨奔过去,扑到他怀中,兴奋的喊了一声:“皇阿玛。”

玄烨稍楞,看了莼兮一眼,又看了胤祺一眼,最后才把目光放在自己怀里黏糊的人身上,然后道:“胤佑已经长这么高了,看来与你五哥在太后这里,可是享福的。”

胤佑奋力的点头,笑得格外开心。其实他和胤祺在宁寿宫,日日过得虽然好,却实在有些无聊。想出去同别的阿哥格格们玩儿,太后总也不许,时日一久,难免有些乏味。胤佑虽然还小,却也懂得有些事儿不能随便说,自是不敢在玄烨面前说起,只得闷在心里。

在玄烨怀里歪了歪,看见胤祺仍旧站在原地,忙跳出玄烨的怀抱,跑过去拉着胤祺往玄烨和莼兮跟前走,嘴里还不停的说:“五哥,你不是日日念叨着皇阿玛和宜娘娘么,这会儿来了,怎么站的那样远啊。”

胤祺被他拉扯着走到莼兮身边,莼兮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抚摸着他的眉眼,抱歉的说:“可是埋怨额娘许久不来?这段日子,额娘为你又添了个弟弟,长久出不得门,来得晚了。同你说对不起,跟你道歉好不好?”

胤祺听见莼兮这样说,又想着自己多了个亲弟弟,想起正是因为莼兮怀了老九,才导致他们母子分开。如今又是因为生弟弟,这么久不来看望自己,心中更是有些忿忿不平,脑子一热随口就道:“额娘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要胤祺了?”

莼兮低头一笑,连忙摇头:“哪里会呢,我怎么舍得我的胤祺啊。”

“你额娘自然是舍不得你,昨儿还说,她为朕生了三个儿子,正巧有这一模一样的玉佩,要每人一个呢。”玄烨也觉得他这话好笑,从怀中取出昨日两对玉佩中的一枚,上面穿着吊穗儿,是莼兮连夜打好的,说是今日来看胤祺,一定要带上。

“快过来,朕给你系上。”玄烨将胤祺从莼兮身边拉过来,亲手为他在腰封上系好玉佩。随后,又引着胤祺看自己腰间,笑道:“你瞧瞧,朕这儿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你额娘身边还有两枚,都是这个样子,是送给你两个弟弟的。如此,你可瞧见你额娘的真心了?”

胤祺看见玄烨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自己刚刚系上的,果然是一样的。猛地点点头,回身又入了莼兮怀中,母子二人说着悄悄话,方才的不愉快也都消散了。

胤祺是开心了,可什么也没有得到的胤佑却呆呆的站着,他心里实在羡慕得很。只是,他的额娘只是位常在,位份太低,而胤祺的额娘却是最受宠爱的宜妃。且不说自己从出生以来,身子便有缺陷,额娘为了让他日子好过,只得送到云贵妃身边教养。后来,又与胤祺一同来了宁寿宫,在太后身边待了这么几年。可胤佑心中清楚,连太后对他们二人,都是稍有不同的。虽然表面上吃穿用度都是相同的,可实际上,太后更偏爱胤祺一些。

“胤佑,你到朕身边来。”玄烨自是看出了胤佑的心思,连忙招呼他上前,然后从脖子上取下自己常戴的玉坠,为他戴上:“朕也有送你的,这个玉坠是朕小时候皇祖母送的,此番便转送给你了。”

胤佑见了,满脸的欢喜。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太奶奶曾赏赐的。若是玄烨小时候的,必定是这么多年一直戴着的,如今给了他,何等的荣耀。一时,也将方才那些小妒忌都抛之脑后了。兴奋的一遍又一遍的伸手抚摸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一直坐在旁边未说一句的太后,看着他们这番举动,也只默不作声。良久,玄烨才起身到太后跟前,又恭敬的行了礼,在她身旁坐下。

莼兮便起身,左手胤祺右手胤佑,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来到院中,莼兮把他们两个叫到跟前,温和的问他们:“你们也在宁寿宫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想要挪去别的地儿?”

胤祺和胤佑都先愣住,随后纷纷点头。“想,儿臣想回额娘身边。”胤祺看着莼兮的眼神可怜巴巴的,让莼兮心中一痛。

“你们也都大了,是要独立的。额娘也很想你回到跟前。只是宫中有规矩,你们是要挪去阿哥所居住的。”莼兮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头,又说:“可你们若是住在阿哥所,出入自然方便一些。额娘可随时过来看望,你们也可时常到翊坤宫里来小住。”

胤祺和胤佑一听,都开心的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搬去阿哥所啊?”

莼兮心中又是揪心一般的疼,这两个孩子真的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与别人有更多的接触。在宁寿宫的这几年,果真还是委屈了他们了。

“搬去了阿哥所,你们也该去尚书房念学了。如此,可也愿意么?”莼兮见他们如此迫切,又将读书之事说与他们。自古小孩子爱念书的少,特别是打小娇生惯养的。虽说早已经识字,可莼兮也曾听说,之前太后让他们看过的,都是满蒙文字的书籍,汉书却是从未见过的。如今满汉一家,朝中有一半是汉臣,身为皇子怎能不识得汉字。

本以为会听到否定的答案,莼兮也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词来劝,谁知胤祺和胤佑异口同声的问:“可是要与大哥、三哥还有太子殿下一同读书么?”

“不错,是与他们一起,可未必是同一个老师。还有几位王爷的小公子,也会与你们一起念书。”莼兮微笑道。

“好,终于可以跟他们一起了。”胤祺和胤佑显得异常的兴奋。

莼兮又与他们讲起尚书房的一些趣事,胤祺和胤佑更是向往,巴不得现在就过去念书去。

过了好一会儿,玄烨独自从殿内出来,走到莼兮身边,对她说:“咱们走吧,今儿胤祺回你的翊坤宫歇一晚,明儿一早搬去乾西五所。也差人将胤佑送到她亲生额娘身边,母子二人久不见面,也是时候见一见的。”

说完,便又对着身后紧随而来的梁九功等人问道:“昨儿吩咐的事情,可都办妥当了?”

“皇上放心,乾西五所都已经打理出来,几位阿哥随时都可以搬过去。尚书房那边也都吩咐过了,只是各位阿哥们的老师,还未定下。这事儿,还得皇上亲自定夺。”梁九功恭敬的回禀。

“明日朝会,朕问一问诸位爱卿的意见。你再给每一所的寝殿多添些物件,阿哥们都还小,多注意一些。伺候的人,若是有不机灵的,赶紧换下来。”玄烨又叮嘱道。

“奴才这会儿赶过去亲自督促,皇上放心。”梁九功打个欠,退了下去。

玄烨这才回身,将胤祺和胤佑牵着,与莼兮一同离开了宁寿宫。

莼兮此后问起玄烨,那一日与太后说了些什么,怎么那样容易就让太后甘愿放手,当即就把两个孩子给带走了。玄烨只字未提,是说是秘密,闭口不谈此事。

莼兮便是再好奇,也无奈得不到回答,只得忽略了这事儿。

章节目录 第30章 忿然变色 承乾宫里,怜雪刚把来传旨的梁九功送出门,末了心中仍有不解的问他:“皇上为了突然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可是有人说了什么了?”

梁九功沉声道:“午后,皇上已经与宜妃娘娘去了宁寿宫,将五阿哥和七阿哥都接回了,明日一早便是要送去乾西五所的。此番这道口谕,便是明示了皇贵妃,让娘娘将四阿哥也一同送去。”

“宜妃?”怜雪脸色大变,想起那日佟若飞与莼兮的口舌之争,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一直以来,莼兮都未曾做过什么真正针对佟若飞的事儿,至少明面上是不会去做的。可那日争论以后,便又出了今日这一桩事儿来。

“多谢公公提醒,奴婢先回了。”怜雪从袖中取出一只钱袋子打赏了梁九功,转身往回走。

梁九功将钱袋收好后,随即又喊道:“望姑姑劝一劝娘娘,早些将四阿哥送去,以免落人口舌啊。”

怜雪匆忙进了殿,见佟若飞扶着青色绣花软枕,歪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只铜勺,正往炕桌上那只六角小香炉里添香。见怜雪进来,不紧不慢的问:“可有转圜的余地?”

“怕是没有了。”怜雪摇摇头,苦着一张脸说:“连太后都已经将五阿哥和七阿哥送还,还是皇上亲自去接的人。”

佟若飞一愣,脸色大变,放下手中的铜勺,坐直了身子:“怎么?太后也答应了?皇上亲自去说的?”

“正是呢,说是晌午皇上带着宜妃一同去的,如今五阿哥和七阿哥已经回了各自的生母身边,明日一早便要搬去乾西五所居住。听着意思,皇上也已经在准备挑选几位阿哥读书的师父了。”

佟若飞表情难看到至极,冷哼道:“还是本宫做事不够周全,当初让太后将五阿哥借机带走,原本是想着让他们母子永不能长久在一处。孩子一旦大一些了,母子之间的心也都远了。到时候,即便宜妃有心,五阿哥也未必领情,母子关系势必冷漠。如今,孩子正在逐渐懂事的年纪,这个时候将孩子们都送去乾西五所,脱离了太后的牵制,她时时可去那一处看望孩子。母子感情升温,当初本宫的一番苦心也都白费了。”

“如今,她还借此让四阿哥也离开本宫身边,如此便是做给德妃看的。”佟若飞十指紧握,愤怒道:“四阿哥脱离本宫,就是给了德妃一个母子团聚的机会。往后本宫要是想要拦着德妃见四阿哥,怕是难了。本宫做了这么多的事儿,无非是想德妃也站在咱们一边,将宜妃给除去。如今倒好,她简简单单的做了这么一件事儿,把所有问题都给解决了。”

“娘娘,如今德妃心中还对宜妃仍有怨恨。这事儿一出,德妃会不会再一次放下心中的芥蒂,与宜妃重修旧好?”怜雪心中担心不已,这两年的时间,一步步的筹谋,花费了多少心思,怜雪是最明白的一个。

怜雪也曾问过佟若飞,那么多次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将莼兮杀了,永除后患。非得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让莼兮身边的人自己去背叛,去伤害莼兮。虽然这样看戏,有时候确实给人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可佟若飞却有所顾虑,认为莼兮一死,她一定是最被怀疑的一个,少不得是要受到牵连的。而佟若飞不能因此冒险,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云贵妃,云贵妃又早有十阿哥在身边,若是佟若飞一个不小心,失去了今日荣耀。云月便可顺势上位,为她钮祜禄一族,再添荣耀。而那,并不是佟若飞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她不会冒险将莼兮一刀杀了。

迂回的方式,虽然成效慢了一些,可到底不是没用的。而佟若飞也总有算错、漏算的时候。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给莼兮有无造成伤害。当下莼兮所为,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佟若飞重创。

“你让人严密注意德妃的一举一动,如果她与宜妃有往来,立刻来报。”佟若飞道:“本宫倒是要看看,德妃会不会自掘坟墓,妄想与本宫做对。”

“那四阿哥的事儿?”怜雪轻声问道。

“明日一早,将四阿哥送到乾西五所吧。派人好好照顾着,吃穿用度万不能比别的阿哥们少。”佟若飞顿了顿,又说道:“你先差人去乾西五所照看照看,明日本宫亲自将人送去。”

怜雪应下,见佟若飞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翊坤宫里,玄烨与莼兮一左一右的将胤祺围在中间。

“快将胤禟和珺瑶带过来,也让拂儿将胤佑抱过来。孩子们许久不见,今日难得聚在一块儿,合该好好玩一玩的。”莼兮吩咐沐卉道:“再去一趟永寿宫,问问云贵妃十阿哥可曾午睡醒了。若是方便,便请了她们过来,就说咱们这儿热闹,让她也过来高兴高兴。”

沐卉兴高采烈的出去,一转弯正好撞见珺瑶捧着一只五彩的盘子,盘子里装满了各色点心。见了沐卉,珺瑶咧嘴一笑:“姑姑这是要去哪儿?”

“正巧要寻你呢,五阿哥回来了,同皇上一起在里头呢,娘娘让你与九阿哥一起进去,一块儿玩儿。”沐卉笑眯眯的说。

珺瑶一听,兴奋道:“五弟回来啦,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说着,将手中的盘子往沐卉手中一放:“姑姑你先帮忙拿着,我去叫上九弟一起过去。”说完,脚上跟抹了油似的,飞快消失在沐卉眼前。

沐卉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又望着手里的盘子,无奈的叹气:“可我还得去永寿宫呢。”

沐卉招了个小宫女过来,叮嘱道:“一会儿小格格回来,你就说我去永寿宫请人去了,将这盘子还给她,领着她进去见娘娘吧。”

珺瑶回来的时候,手里牵着胤禟,早就忘记了之前是让沐卉帮忙拿着盘子的,见那满满当当的一盘子食物,顺手就端了过来,嘴里还不忘道:“这可是姨母亲手做的,五弟一定喜欢,要拿给他尝一尝。”

一旁的胤禟可怜巴巴的看着珺瑶,摇了摇她的手,示意珺瑶将手里的东西给自己先吃一块儿。珺瑶低下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这个你平日里都在吃的,你哥却是不时常有机会吃到,一会儿进去先让你哥尝了,你再吃好不好?”

胤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还有个哥哥。踩着小碎步与珺瑶一起进了殿,恭恭敬敬的对着玄烨和莼兮行礼问安。

“快起来吧。”玄烨招了招手,示意胤禟上前:“快来见一见你五哥。”

胤禟眨巴着眼,看着那一张与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怯懦的上前,礼貌的喊了一声:“五哥。”

“九弟。”胤祺跳下榻,伸手抱了抱比自己矮好大一截的胤禟,又转头对珺瑶道:“姐姐。”

珺瑶可被这一声姐姐给乐坏了,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上千两步给了胤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出生的时候,你五哥就来瞧过你的。不过他时常在太后奶奶那里,便没有机会与你常见面。今儿见了他,欢喜不欢喜?”莼兮将胤禟拉到自己怀里,指着胤祺对胤禟说。

胤禟望着胤祺好半响,才微微一点头:“欢喜。”

胤祺再一次上前,与胤禟坐在一处,兄弟两个说着话,咿咿呀呀的,莼兮和玄烨在一旁听了,偶尔觉得好笑。小孩子总是有自己的沟通方式,珺瑶、胤祺和胤禟三个在一处,很快便热络,嬉戏打闹着。

黄昏时,玄烨因为有要紧的事情,先回了乾清宫。不一会儿,云月带着胤俄过来了,一进门就见这热闹的场景,站在门前含笑对着莼兮道:“妹妹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要我过来做什么?”

“瞧你说的,小孩子就该大家一起才好玩的。”莼兮起身,走到他们身边,弯腰对着胤俄说:“你瞧,今儿我这儿又多了位哥哥,他们在一处玩了好一会儿了,你可是要一起过去啊?”

胤俄与珺瑶、胤禟很熟悉,几乎日日黏在一块儿。如今又见了胤祺与胤禟长得那样相似,当下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看莼兮和云月,小声问:“那哥哥是谁啊?”

“那是胤禟的亲哥哥,也是你们的五哥。”云月解释道。

那边儿玩得正开心的珺瑶,回头见到胤俄,立刻兴奋的上前:“十弟也过来啦,太好了。与我们一起玩吧。”

说完,珺瑶便拉着胤俄迅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四个小孩子的笑声荡漾在翊坤宫的每一个角落。

“没想到,这事儿这样顺利。”云月此番在翊坤宫里亲眼见到了胤祺,才敢相信莼兮真的将孩子接出来了。

“多亏了皇上,若不然也不会这般顺利了。”莼兮浅浅一笑:“听说皇上已经传了口谕,让四阿哥也一同搬过去。想来这会儿有人正怒火中烧,气得直跳脚呢。”

“她做了这么多事儿,你这一击虽不及她以往所为,却也是命中红心,让她尝到了苦楚。”云月笑道。

莼兮目光如炬,认真道:“今日不过一个开始,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担责的。”

时光冉冉,这深宫中十多年的光景,仿佛就是一瞬间。这些年来所有的痛苦快乐,莼兮都不想过多的回想。今后的每一步,她会更加小心。

章节目录 第20章 螳臂当车 原本该安静冷清的冷宫,这几日却是异常的热闹。走了莼兮等人,又迎来了佟若飞。

自瑾瑜被打入冷宫,这还是佟若飞头一次过来,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瑾瑜,明明已经遍体鳞伤眼中却还是透着一丝丝的不甘与倔强。她从不认输,哪怕到了今日田地,她也不会屈服。

今日佟若飞只带了怜雪过来,示意怜雪在门外守着。佟若飞一身华服站在床边,用绢帕遮掩口鼻,看着瑾瑜,毫无感情的说:“听说你流产的消息,本宫便过来看看。听说昨日荣嫔去了乾清宫,与皇上提起此事,还暗示皇上你既然没了身孕,随侍的人也都该撤去。冷宫该有个冷宫的样子,所以昨夜皇上便传话给本宫,斟酌着处置。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做,才算好呢?”

瑾瑜努力的支撑自己抬头去看她,知道她来,并不真的是询问自己,不过找个借口过来套话来了。

“娘娘何苦来问我,怎么做娘娘心中更该明白。”瑾瑜苦笑,自嘲道:“我今日境地如何,娘娘怕早就不在意了吧。”

佟若飞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倘若不是你咎由自取,又怎会被她们拿了错处,抓住了机会?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儿,本宫不是没有怀疑,可事情已经发生,本宫便不追究。可你心比天高,一心觉得脱离了本宫会更好,甚至还隐瞒本宫,设计害死了安嫔和穆贵人。”

“呵,娘娘这话,是责怪我么?”瑾瑜不屑一笑:“是安嫔自己不中用,没能力扳倒宜嫔,我不过小惩大诫,让她遭点儿罪,顺势栽赃给宜嫔。哪儿知,会有人冒出来杀了她?这又如何怨得了我呢?”

“你自己不是一样没能扳倒宜嫔?甚至被她暗害,永远囚禁在冷宫里?”佟若飞懒懒的说:“你们若是能聪明一点儿,便不会败了。当初你想摆脱仁孝皇后的阴影,如今你想摆脱本宫的控制。这原本很好,可你却不够聪明不够狠心,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本宫记得往日你不是这样的,你警惕性那么高的人,怎会让一个贱婢摆布?本宫当初正是对杜若生疑才会让她去了辛者库,而你偏偏费尽心思让她走出那里,还亲自将她送上了龙床。如今可好,杜若诞下小阿哥,来日必定有封赏。你如今又困在冷宫中,你徒劳无功便罢,还为她们做了嫁衣。”

“难不成娘娘今日来,是挖苦我么?”瑾瑜凄凉一笑:“有什么话,娘娘直说吧。我都在冷宫里了,还能如何呢?”

“你身上的伤是宜嫔弄的?还是荣嫔害的?”佟若飞反问。

“宜嫔怕是会嫌我脏了她的手吧,她一向心软,怎么可能让我困在这里,还不得好过。”瑾瑜无奈,倘若今天换成莼兮在冷宫里,怕是每日来折磨她的人,冷宫的大门都该被踩踏了吧。可惜,她此生怕是见不到了。

“荣嫔插手,看来她知道当年的事情了?”佟若飞问。想起当时对峙的情形,佟若飞也有些意外。原本以为马佳以晴已经不在乎宫里的争斗,真的安安心心的守在钟粹宫里,守着三阿哥。可当她出现的那一刻,佟若飞才明白,原来马佳以晴早就察觉了不对劲。那些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不过是她们自己诓骗自己的。

“猜到了,可没有证据,怕也是一心以为是我做全了的。”瑾瑜躺下了身子,不再看佟若飞,只冷漠道:“娘娘放心,我向来信守承诺,自然不会供出娘娘你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不想死,又何必再拖娘娘下水呢。想来娘娘也明白,过去的事情,便是我一力都认下,娘娘也同样会被她们怀疑。其实,娘娘倒是不必来这一趟。”

“既然如此,本宫便信你一次。”佟若飞听完她的话,一颗纠结的心才总算是安定下来。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翻出来,没有证据终究是定不了罪的。否则,莼兮和马佳以晴也不会只让瑾瑜在冷宫里遭罪了。

想必,她们也想留着瑾瑜一命,倘若将来找到证据,瑾瑜便是人证。只可惜,她们永远没有那样的机会。只要瑾瑜不说,那她们什么都找不到。即便是撬开了瑾瑜的嘴,也未必能给她定罪。这一趟她确实来得多余了。

入了夜,瑾瑜本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却被人惊醒。

瑾瑜坐了起来,慌张的看向四周,黑暗中一个人影渐渐向她走来。

“是你。”瑾瑜看清了来人,忽而一笑,整个人也放松了些。

“看来僖嫔在冷宫的日子不好过啊。”王恬如冷笑道:“这儿地处偏僻,阴冷潮湿,哪怕是夏天也是寒风刺骨,想来入冬之后,更是难熬。没有了红箩碳,没有了宫女侍候,僖嫔过的习惯么?还是,僖嫔从小便是这样长大,入了宫又是宫女身份,早已经习惯了?”

瑾瑜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前儿董心蕊也曾来过,这样的话说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入宫时是陪嫁是宫女,可入宫前她怎么也是位小姐,不论如何都不会过这样的苦日子。哪怕入宫后是宫女的身份,也从不做粗鄙的活计,她身上向来干干净净,怎会有今日不堪。

王恬如入宫时,她早已经成为皇帝的女人,自是没有见过她从前的样子,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要她难堪。

“深夜来比,敬嫔就只为说这些?”瑾瑜低头嘲讽,她既然选择了苟活,便不畏惧人言。她们要说,要辱骂,甚至折磨她的身心,她都可以坦然面对。自入冷宫以来,她就已经想明白了。介意得太多,不过是自己遭罪让别人看笑话而已。

“本宫是来问问你,当初芳菲之死是不是你设的局?是不是你让清儿杀了她,还伪装成清儿的模样,让我们误会死的人是清儿?”愤怒的揪起瑾瑜的衣领,一想起纳喇穆清的死,王恬如就心如刀割。

瑾瑜冷静的看着她,嗤嗤一笑:“我哪儿有那样的本事,更何况,芳菲是穆贵人杀的,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安嫔么,虽然我对她的死也有怀疑,不过穆贵人既然已经承认是她做的,我就这样信了。”

王恬如怒不可竭,掐住她的脖子,压低了声音吼道:“你明知清儿根本不是真凶。”

“那真凶是谁?”瑾瑜笑得更欢了,根本不为她掐着自己的脖子而服软,依旧讥讽道:“难不成是你么?”

王恬如的手更加的用力,瑾瑜手一抬,抓住床边的烛台,用力的往窗框上扔去,发出“咚”的一声,很快惊动了冷宫守卫的侍卫。

王恬如虽然心中恼怒,却也只能松开手,躲了出去。

瑾瑜扶着脖子,凄惨一笑。大概,这是冷宫侍卫里身手最矫捷的一次了。他们来得那样快,不过是有人不想她死,不管是自尽还是他杀。

翊坤宫里,莼兮正坐在榻上挑灯夜读,沐卉进门在她跟前回话:“刚刚冷宫有人来回禀,半个时辰前有黑衣人摸黑进了僖嫔的住处,差一点掐死了僖嫔。从身段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莼兮从书中抬头,闻言一笑:“看来敬嫔坐不住了,还是亲自问话去了。”

“娘娘果真神机妙算,安嫔事件本就是僖嫔挑起,穆贵人自裁,令真凶逍遥法外。穆贵人一死,敬嫔自然想要查明真相。如今僖嫔进了冷宫,她要弄明白始末,必定会到访冷宫。”沐卉嫣然一笑:“今日僖嫔差一点被掐死,她们必然起了争执。”

“这几日冷宫可真够热闹的,看笑话的,套话的,杀人的,看来僖嫔在冷宫也算不得寂寞。”莼兮一笑,心中淡然。既然瑾瑜已经被打入冷宫,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若不是瑾瑜非要置她于死地,她也不会现在动手了。也罢,这宫里少了一个敌人终究是好事。

“让冷宫的人多注意些,不论如何,僖嫔都必须活着。”莼兮吩咐。

既然有人想要她死,那她就必须活着。瑾瑜身上还有太多的疑点,既然挖掘不了,就让她在冷宫里生不如死。

章节目录 第8章 永和宫 午后,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小小的雨滴为窗外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寝殿内佟若飞优雅的品茶,赏着窗外丝丝细雨,朦朦胧胧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儿。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茶杯,茶香四溢,围绕在她身边。品一口茶,动作轻柔,姿态优雅。

怜雪奉上点心,蹲在佟若飞身边,动作轻柔的为她捶腿,小声的说:“今儿一早梁公公就去了延僖宫传旨,晋封兰贵人为嫔,迁居永和宫。用的封号也是皇上询问娘娘意见时,娘娘早前拟订的‘淑’‘德’‘如’三个字当中的‘德’字。看来,娘娘的一番苦心并没有白费啊。”

佟若飞闻言微微一笑:“游说皇上确实是不容易。原本皇上还想要晋一晋宜嫔的位份,幸好被本宫和太后拦住。老祖宗那边也觉得宜嫔盛宠之下,不宜再晋较高的位份,以免令后宫嫔妃对她微词。太后也觉得,孝昭皇后三年丧期未满,如果晋封的妃嫔多了,也不合适。皇上思量再三,倒还真的只晋了德嫔一人。”

怜雪笑道:“娘娘在此时提起晋封德嫔的位份,不正是算好了孝昭皇后三年丧期未到,不宜大肆晋封么。宜嫔固然得宠,可封妃是大事,比不得嫔位,七嫔本就缺了一位,如今晋封了一位德嫔,也算是补齐了各宫的主位。”

“德嫔一个月前再次诞下了皇子,这样的幸运,除了当初颇得盛宠的荣嫔,便只有她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孕育了两个皇子。”佟若飞心中愉悦,说话的声音也跟往日不同:“本宫同德嫔那里讨了四阿哥过来扶养,也就要还她一份荣耀。她与宜嫔那边颇多不睦,与郭贵人多次口舌之争,本宫也是看在眼里的。她近来又得皇上眷顾,也不似以前那样懦弱。”

“娘娘不怕德嫔越爬越高,找机会把四阿哥要回去么?”怜雪说出自己的担心,兰馨得宠,接二连三的诞下皇子,再得佟若飞的提拔,今日能因为诞下两位皇子单独册封为嫔,将来也能因为这两位皇子再次晋封为妃,甚至爬到更高的位置。

“怕什么?”佟若飞丝毫不在意怜雪的担心,反而一笑:“俗话说得好,生娘不及养娘大。四阿哥才会走路就被本宫抱来扶养,日日与本宫在一起。只要本宫把他养大,他又不能时常见到自己的生母,自然只认得本宫这个养母。”

“可永和宫就在咱们承乾宫旁边,这样近的距离,娘娘又主理六宫大事,德嫔更多机会可以见到四阿哥的呀。”怜雪仍旧忧心。

佟若飞道:“只要本宫不让他们母子见面,那么四阿哥就永远只有本宫一个额娘。如今本宫养着四阿哥,德嫔自己也有机会抚育刚刚生下的六阿哥,那她原本对本宫的夺子只恨便少了。是本宫给了她机会,她若是不笨,就该明白,本宫能让她单独册封为嫔,也能让她从后宫里消失。再说了,将来四阿哥大一些了,见到她身边有六阿哥在,想一想自己同为亲生儿子,却不能被她抚育,心中会没有气?”

怜雪不禁佩服佟若飞的长远之计,认同道:“娘娘思虑得当,四阿哥在娘娘身边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会稀罕德嫔的爱。何况,娘娘全心全意的扶养四阿哥,而德嫔身边有六阿哥,自然也多担心身边的人多一些。将来四阿哥大了,也就该晓得亲疏了。自己的生母一心顾着弟弟,而养母却是对自己尽心尽力的。”

“行了,你且备着礼,等德嫔迁居永和宫的时候送过去吧。”佟若飞不愿意再多言,扭过头看向窗外。

细雨还在飘着,只是不知听到兰馨册封的消息,会令莼兮如何。曾经自己宫中的一个小小宫女,如今却与她平起平坐,她的心中该是何等的难受。

只是令佟若飞失望了,莼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惊讶,却并没有觉得不高兴。

“娘娘,事情发展到如今,似乎有些偏离了娘娘的预期。”沐卉叹息,本以为兰馨会一直这样安分下去,怎知这一年来兰馨有意争宠,莼兮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莼兮并不这样认为,反而安慰沐卉,为她分析:“兰馨封嫔,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中。何况,这事儿还是佟贵妃亲自去求得的恩典,老祖宗和皇太后也都答应了的。这事儿,也能看出,兰馨费心争宠,除了让皇上多宠爱她一些,同时也令佟贵妃注意到她了。以前咱们总是担心兰馨与咱们的关系会被发现,让她处于尴尬的境地,甚至让她遭到佟贵妃的报复。可现在不同了,佟贵妃抚育兰馨所生的四阿哥,又为她求得嫔位。正是有拉拢兰馨的意思。”

沐卉诧异:“莫非娘娘是觉得这事儿还挺好的?”

“有什么不好?”莼兮道:“只要兰馨与咱们是一条心,她爬的越高,才对咱们越有利呢。戴佳香菱虽然是不错,可她才刚刚起步,如今又有了身孕,将来如何还未可知。淳吟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必提起。杜若聪明伶俐,可她如今蛰伏在僖嫔身边,也不能明面上帮着咱们。能真正与我们一起对付佟贵妃的,就只有云姐姐一个人。兰馨得到佟贵妃的信任,咱们里应外合,不是更好?”

听了莼兮这一番话,沐卉也觉得言之有理。

见她点头,莼兮又吩咐:“你多注意淳吟那边,兰馨与她有过节,这一年多,多次与兰馨生出事端。今日兰馨封嫔,与淳吟的身份再不一样,她心中必定有气。”

“奴婢省得。”

果不其然,当沐卉走近淳吟寝殿的时候,正好听见里头淳吟的谩骂声,什么难听的都有,实在不像是大家闺秀口中说出来的。

沐卉深深叹了一口气:“娘娘果真是料事如神啊。”

永和宫里,兰馨穿着刚刚送来的白色妆锻长袍,上面绣着宝瓶纹,袖口用金丝镶边,远远看上去庄重典雅。

头上梳着架子头,用鲜花和点翠点缀,蓝色的穗儿刚好搭在肩上。今日的兰馨确实与往日稍有不同,却又保持着以往的朴素低调。

跟着永和宫的首领太监周三余在永和宫里转悠了一圈,兰馨甚是满意。

永和宫的陈设虽然不及翊坤宫的精致,不如永寿宫和承乾宫的华丽,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摆放的也都是陈年的古董或是新颖的物件儿。比之从前延僖宫的偏殿,这里不知要好出多少倍。连纳喇艳慧所居住的正殿也都不及今日的永和宫。

“恭喜娘娘,入住永和宫。”兰馨封嫔,最高兴的莫过于纪心了。她如今可是永和宫的掌事姑姑,与翊坤宫的沐卉是一样的了。而且,如今自己的主子与宜嫔同为一宫的主位,而宜嫔的妹妹郭贵人,却还只是贵人的位份,纪心不免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往后,看谁还能小瞧了她,随意的打骂羞辱。她必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整治郭贵人才算完。

似乎是看穿了纪心的心事,兰馨眯着眼睛提醒她道:“如今你也不再是延僖宫里的小宫女了,料理整个永和宫的大小事物,你一个人自是不行。方才进来请安的周三余是指派到永和宫的首领太监,你好好同他学一学。还有,你的性子太急躁,要学会沉稳。遇事遇人多一份尊重,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仗着本宫的位份,在外头胡作非为。咱们的根基不稳,这样容易就爬上来,很容易就跌了回去,甚至是丢了性命。每走一步,都要小心。”

即便心中不愿意。可纪心吃一蛰长一智,也不会再冲动误事。顺从的说:“娘娘放心。”

长春宫里,同样坐在南边榻上看着外面细雨绵绵的瑾瑜,却没有佟若飞那样的好心情。

只觉得这一场雨,让整个天空都灰暗了,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瑾瑜的脸上满是焦急,心中怨气又增长了几分。

宫里的人啊物啊的,真真儿与以前不同了。似乎自从莼兮她们进宫开始,瑾瑜的人生就开始迷茫了。

她往日仅有的恩宠不复存在,她的倚靠没了,宛月靠不住,佟若飞只是一心想要利用她。她在宫里,只能倚仗着自己。

兰馨封嫔,令瑾瑜仅有的希望都没了。这一下,她更是如坐针毡。

嫔位以上的仅有她和敬嫔王恬如还有端嫔董心蕊没有生育。但即便是王恬如和董心蕊也都曾经怀孕过,而自己腹中却从未有过动静。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倘若自己依旧无所出,又不再得宠,便只能老死在嫔位上。他日,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封妃得宠,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其实,她真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奋斗。这宫里,一个人总是斗不过一群人的。她心思再细腻,也总有想不到的地儿。

思量再三,瑾瑜也决心加快安排杜若侍寝,李代桃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章节目录 第23章 祸从天降 这边莼兮刚为定下小格格的名字而高兴,而延僖宫里兰馨便得到了一个令她几乎崩溃的消息。

“小主,这事儿怕是没这样简单啊。”纪心帮着兰馨把手中的信件收好,疑心道。

兰馨早已经泣不成声,根本没有搭理她的心思。

“之前景额大人一直好好的,去年刚刚升了官职,今儿怎么就被贬了呢?”纪心见兰馨痛苦,心中焦虑,耐心的分析道:“倘若只是景额大人丢了官,还能说是官场争斗,或是大人他自己没留意,被人弹劾。可景额大人刚刚被贬,就又有小主的母亲过世的消息传来。依着这几年的家书,小主的母亲身子大好,万不可能突发顽疾离世啊。”

兰馨静下心来,用绢帕抹去泪水,抽泣的问:“依你之见,莫非还是有人故意的了?”

“这样的可能太大了。”见兰馨说话了,纪心心中一喜,忙说:“小主你想想,这两件事,单独发生,都不会觉得奇怪。可偏偏就是这样凑巧,发生在同一时间。越是巧合,越是有问题的。”

“可我哥哥为官清廉,怎会招惹是非?而我在宫里一向低调,没招惹了谁,又怎么会有人害我们呢?”兰馨仍是有些不信,可心中的怀疑也一点点的增长。

“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没错。可偏偏就有那样的人,你没招惹她,她偏偏要来招惹你。”纪心认真说道:“不管怎样,小主还是着人仔细的查一查事情的始末才是。”

兰馨心中很乱,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纪心的话又没错,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同时发生真的很奇怪。犹豫再三,还是决心要好好查一查。

此事很快有了进展,别的事情不好查,可对于景额被贬这事还是很好查的。兰馨将自己的疑惑以书信的方式告诉给景额,景额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景额被贬,确实是有人从中作梗。仔细追查下去,才知道一心让他丢官的人,竟然是三官保。

这事儿被兰馨知晓后,整个人都懵了。

三官保是莼兮的阿玛,也同样是淳吟的阿玛。以兰馨和莼兮的关系,不论如何,莼兮都不会让自己的阿玛插手,并且在官场上给景额下绊子。要知道,当初救出景额,已经让莼兮费心费力,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心思白费。再说了,自己原本就欠着莼兮的情,莼兮要怎么样,大可直说,兰馨定然照办。

如此一来,能让三官保对她母亲和兄长下手的,就只能是淳吟。

兰馨脑海里浮现出肖梦的脸,那个女人果真不是善类。

淳吟大着肚子,上次被纪心那么一闹,成日倦在榻上,自顾不暇,不可能安排这样的事。能做出这事儿的,想来就是肖梦了。

兰馨暗自生恨,自己凭白无故的招惹了一个怎样的角色。竟然让她搭上了兄长的前程和母亲的性命。

上一次的事情,令纪心足足躺了十日,现在才能下床走动,在她跟前侍候。

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才导致了自己身边的人遭罪。兰馨自责,却又无可奈何。

坐在南边的榻上沉思了有一整天,细细咀嚼她过往的每一天,才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与其为他人利用,日日被人欺辱,倒不如放开手脚去搏一搏。

她入宫,只是为了自己的家庭能够好过一些,并没真的想要为帝王的嫔妃,只想着来日到了年纪,放出宫去小一户好人家嫁了,这一生便将就着过了。

后来,她遇上了莼兮,受莼兮的恩惠,她自愿献身,从此过上了两难的生活。蛰伏在佟若飞的身边,或许正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为人又低调,不争不妄想,才让佟若飞觉得她可有可无。这样的自己,别说做什么事来报答莼兮,就连自保都很难了。

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获取佟若飞的信任,才能保自己身边的人平安。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成为真正对莼兮有用的人。

兰馨走进佛堂,见纪心正跪在里头工整的抄写佛经,上前几步,拿过她的纸笔,用力拉扯了几下,纪心的一番苦心就都白费了。

纪心一脸的莫名,看着兰馨铁青着脸,忙跪下问:“不知奴婢哪里惹怒了小主。”

“以后都不必再抄了。”兰馨漠然的说:“这些,原本是你赎罪,是你的真心,可有人并不稀罕你的一片真心,又何必再写呢。”

“小主可是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纪心大胆的猜测:“难道与宜嫔有关?”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必知道。以后做事,只管听话就是。”兰馨看着纪心的眼镜说:“我只是明白了,在宫里我不能一味的忍让,不能懦弱。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了。”

听见兰馨这样说,纪心一喜:“小主明白就好,为时不晚。凭着小主的聪慧与样貌,哪里能一直被她们欺负去?待到小主有了皇上的恩宠,自然不怕别人欺负。”纪心想起了莼兮,看看莼兮自入宫以来,哪里真的有人能把她怎样呢。是非那样多,可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她便能无忧。倘若自己的主子也能去莼兮一样,她便也能如沐卉怜雪她们一样,说话做事再不用被人瞧不上,随意的打骂欺负。

“我自有想法,你不必再多说。可从今往后,你做事再如此冲动不经大脑,得罪他人,我便再不会护着你。慎刑司走了一趟,也全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在宫里,如果连最基本的安分守己都做不到,遭罪的是自己,也连累了别人。”兰馨转身出去,留下纪心一个人独乐。

回头看见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抄写的那些佛经,心中鄙夷,随手拿起来就扔到火盆子里烧了。

这样的东西她在不用写了,日日抄写,她的右手都快要废了。前些日子自己身子还未好的时候,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只能趴在一旁,手里还得拿着笔写写画画。甭提有多难受了。

想着那一日,淳吟高傲的模样,肖梦嚣张的嘴脸,还有那个打她的女人,叫什么绿儿的。来日,必定要加倍奉还才算。

翊坤宫里,刚抱着珺瑶从莼兮的寝殿出来,肖梦就看见绿儿神神秘秘的躲在角落里偷着乐。

肖梦把珺瑶交给了嬷嬷,示意她先回淳吟的寝殿去,自己又走到绿儿的跟前,拍了拍她的右肩,低声问:“偷着乐呵什么?”

绿儿回头见是肖梦,便杨了杨手中的信笺,笑着说道:“夫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成了。想必,此刻兰贵人伤心欲绝呢。”

肖梦接过了信仔细看完,嘴角扯出一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次总该尝到教训了。”

“夫人这一招,果真是妙。”绿儿掩嘴笑道,那日见淳吟受了苦,又将养了这样长的时间,身子才好了,绿儿早就想要看到她们遭到报应,如今这事儿一出,果真让人欢喜。

肖梦自是得意非常,笑道:“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女儿,谁若是做了,我女儿所受的苦楚,我必定让她加倍奉还。”

只是没想到肖梦高兴得太早,在珺瑶满月后,淳吟已经恢复了身体,莼兮着人安排的侍寝,却被人抢了去。

时隔一年的机会,淳吟精心的打扮,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第二天,淳吟才晓得,竟然是兰馨夺了自己的侍寝机会。

翻了淳吟的牌子,最后抬进乾清宫的那个人却是兰馨。这事儿传开后,淳吟一时间成了笑话,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见人。

坐在莼兮寝殿外的院子里,淳吟忍不住对着莼兮发发牢骚:“姐姐,兰贵人太过分了一些,欺负了我就算了,可宫里谁不晓得,这一次侍寝是姐姐你的安排,兰贵人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让姐姐难堪么。”

莼兮也觉得兰馨此举奇怪,以往兰馨不争不抢,可现在倒是有心争宠了。除了这一次把淳吟侍寝的机会夺了,近期也常去乾清宫走动。这些,兰馨以前可从来不做的。

可莼兮也没有细想,觉得兰馨这样做自有她的打算。何况,兰馨再得宠,也威胁不了自己,若是能得佟若飞看重一些,将来行事也便利。反而是淳吟,虽然是亲姐妹,可从来没有一条心,费心安排的侍寝也都能轻易被人夺走,实在令人失望。扶不起的阿斗,淳吟也当得起。

莼兮淡淡道:“如果你自己有能力得到皇上的喜爱,又何必担心这样的小事。本宫费心为你安排,可你却守不住你该得到的,能怪别人比你有本事么?”

莼兮的话令淳吟无地自容,再不敢提起半句。心中虽然仍旧想要埋怨,可又觉得莼兮的话没错。终究是只能怪自己的,她没本事争宠,怎能怪别人轻而易举的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恩宠。可道理虽然明白,可心里却总是不舒服,这会儿又不敢再说,怕再从莼兮的口中听见更加难听的话,使得自己难堪。

章节目录 第21章 祸从口出 见淳吟等人走远,兰馨才对着纪心呵斥:“你这般不知规矩,我万不能再留你了,你自去慎刑司领罚吧,不必再回延僖宫照顾我了。”

“小主,奴婢只是见不得小主被人欺辱,小主怎能这样对待奴婢呢?”纪心哭诉:“那郭贵人仗着是宜嫔的妹妹,这般羞辱小主,奴婢怎能忍?奴婢心知小主心性好,不愿计较。所以奴婢才能冒着大不敬之罪,说了那样的话。只是不希望小主事事都自己受着,没人帮你说句话啊。”

“既然知道是大不敬,那你还说?没得惹了别人,自己还添一身的骚。”兰馨不悦的说:“这几年,我哪一日不是这样过的?你又何苦今日与郭贵人较真?”

纪心的眼泪越是流的快了,她忍着脸颊的痛,抹了抹眼泪说:“正因为小主不去较真,才让人欺负。往日端嫔、安嫔甚至是敬嫔和惠嫔说些难听的话倒也罢了。毕竟她们位份高一些,小主和奴婢都不敢逾越。可今日,郭贵人与小主位份相当,也同为宫女出身,怎么就能再欺辱小主你呢?”

兰馨动容,看着纪心被打的红肿的脸,心酸不已。

“你这样做,只是惹出事端。你一时口快,不受气,可牵扯出的却是无尽的烦恼。”兰馨无奈道:“郭贵人大着肚子,动不得一点儿气,你这样一闹,倘若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便是死罪。”

纪心这才想明白,觉得羞愧难当:“奴婢该死,没能考虑这些,惹下大祸。”

“是我无能,不然也不至于受这样的苦。”兰馨苦笑:“走吧,回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将来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淳吟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只觉得胸闷难当,幻儿不敢怠慢,立刻着人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莼兮原本是要出门的,却听见外头的动静,让拂儿去问了回来,才知道今儿竟然出了这样一桩事情。

“走吧,先看看淳吟。”莼兮戴好最后一只珐琅护甲,搭着拂儿的手往淳吟的寝殿走去。

老远便能听见肖梦焦急的声音:“陆太医,她怎么样了?”

正欲回话的陆文翰转头刚好看见莼兮走到了门前,慌忙请了安。

“怎么样了?”莼兮示意陆文翰等人起身,走近淳吟身边,见她满头大汗。

“小主动了胎气,随时都可能生产。”陆文翰镇定道:“微臣开一幅方子,若能调养得当,小主可平安顺产。”

“倘若调理不当呢?”莼兮见淳吟痛苦,心中焦虑。

陆文翰欲言又止,莼兮让他明言,才听他小声说:“若小主在生产时仍旧气虚,怕是有一尸两命的可能。”

“还请陆太医万万保住淳吟和孩子的性命。”莼兮请求:“这是她的第一胎,也是本宫期待已久的孩子。不能有事。”

陆文翰也不敢保证,只说:“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请娘娘为我们小姐做主啊。”绿儿闻言,立刻跪下:“若不是那个兰贵人,小姐也不会受气致此。”

莼兮回头,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儿。今日之事,倘若牵扯的是旁人,莼兮毫不犹豫的便能下决心。可今日之事牵扯出了兰馨,莼兮倒是为难了。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莼兮问。

绿儿没开口,一旁的肖梦倒是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一点不提此事的起因,只把过错全都归于兰馨和纪心。

莼兮闻言,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清楚这件事定然不似肖梦口中所言,便想着先弄明白事情的经过再说。

“你们先照顾好淳吟,此事本宫自有定夺。”莼兮嘱咐这么一句,便又搭着拂儿的手往外走了。

“娘娘打算怎么做?”刚出了翊坤宫的大门,拂儿就好奇的问。

“先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再说吧,兰馨不是惹事生非之人,只是她身边那个纪心有些蹊跷。”莼兮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路上与拂儿尽自己所想还原当时的经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延僖宫。

“这会子惠嫔娘娘已经去了宣春阁陪佟贵妃看戏去了。”进了延僖宫就听见里头当差的小太监说。

“本宫是来找兰贵人的,她可在?”莼兮问道。

小太监笑着说:“可巧了,兰小主刚刚回来一会儿,这会子正在屋里呢。”

“行了,你下去吧。本宫自行去她寝殿找她。”莼兮搭着拂儿的手便走,那小太监愣愣的不知所以,想了想觉得莼兮突然来此有些蹊跷,怕闹出事端,便匆忙去往宣春阁请纳喇艳慧去了。

莼兮进了兰馨的寝殿,见兰馨正在练字,不禁想起自己当初教她练字的场景,心中感怀过去。

见到莼兮,兰馨也并不意外,早知淳吟回去势必要将事情告诉给莼兮,让莼兮为她做主。兰馨上前请安,又安排莼兮落座上方榻上,自己只搬了凳子坐在一边。

“听说,今儿个兰贵人与我妹妹发生了点儿矛盾?”莼兮看着兰馨平静的脸,问她。

兰馨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莼兮听后,果真如自己所想,肖梦那些话都是瞎编的。除了纪心真的有不敬之词,其余的皆是不同。比之肖梦,莼兮自是更愿意相信兰馨的话。

“纪心现在何处?”自莼兮进门,就只有兰馨一人,此事既然事关纪心,自是要见一见她的。

“已经打发了她去慎刑司领罚了,算算时辰,这会子怕是该回了。”兰馨本不想再要纪心这样的人在身边,可这几年来一直是纪心照顾自己,凡事也都尽心尽力。何况今日之事,也是因为纪心护主才惹出大祸。去了慎刑司回来,怕也是丢了半条命了,若是再把纪心赶走,兰馨实在于心不忍。

“本宫便不等着了,事情既然弄明白了,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莼兮淡然吩咐:“淳吟身子骨一向不错,这次被气成这样,到底是你们的错。可纪心被打,又罚去慎刑司,也算惩戒了。若淳吟平安,便都相安无事。待纪心回来,你且让她在佛堂抄写佛经,为淳吟祈福吧。”

离开了延僖宫,莼兮匆忙回了翊坤宫。自己本身就怀着身孕,一来一往又费神费力,倒是倦了。

肖梦听见莼兮回来的消息,立刻入莼兮寝殿问问结果。知道纪心只被莼兮罚抄佛经,心生不满,颇多埋怨之词。

莼兮听得心烦,呵斥道:“本宫到时纪心已在慎刑司领了罚,从慎刑司出来,也是丢了半条命了。她一回宫,兰贵人必定遵从本宫的意思,罚她抄写佛经。她脸上身上都还有伤,抄写佛经又是费心费力的事情。倘若她身子骨不好,命也就搭上了。你还要本宫如何处置?”

肖梦自是不知慎刑司的厉害,以为只是挨了几板子,或是以别的事作为惩戒,并不要紧。可听莼兮这样一说,才算消了气。抬头堆着笑脸,正想说着好听的话,又听莼兮的声音响起。

“话说回来,这件事情到底因为什么而起,姨娘心中该最明白。”莼兮整个人都严肃起来,看着肖梦的眼神也变了:“依着产期,不出一个月淳吟便要生了。多多走动固然是好,可非要出了翊坤宫去?忍一忍这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哪里不能去?你们这般不顾惜她的身子,别人又怎会珍惜?不说别人的痛处,又怎会被别人的话伤了自己的心?还有那个绿儿,不过是你带入宫的侍女。而纪心,便有再多的不是,也是紫禁城中的宫女,内务府正儿八经的选入宫里的。虽然与秀女不同,可到底也算是皇上的女人。纪心什么身份,而绿儿又是什么身份?她今日打了纪心那么些巴掌,若是兰贵人计较,或是有心人闹出去。你以为绿儿能够不去慎刑司走一趟?你觉得她能活着到跟你回盛京的那一天?”

本以为莼兮只是埋怨她们生事,可越是听到后面,肖梦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在宫里,倘若不能安分,被人抓住了把柄,生死有命,谁都不能保证你们的命有多长。”莼兮厌烦的说:“你回去照顾淳吟吧,她如今身子弱,再经不起折腾。”

肖梦知道莼兮动了怒,不敢再留,匆忙出了莼兮的寝殿。

照顾淳吟睡下,肖梦才悄悄拉着幻儿到一旁,低声问她:“慎刑司,究竟是怎么个地儿?”

幻儿如实说道:“是内务府下所属机构,掌上三旗刑名。主要就是管着宫里的事儿,若是遇到罪案,与刑部是一样的刑法。宫里太监宫女犯错,都是先送去那里审的。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肖梦迟疑片刻才说:“那个叫纪心的,去了慎刑司领罚。”

幻儿惊了,有些不信:“真的?她自己去的?冲撞主子可大可小,平常也就自己主子罚跪打骂了就是,一般不会去慎刑司领罚的。去了那儿,受一遍刑,便是半条命没了。身子骨不好的,怕是再出不来的。”

肖梦听幻儿这样一说,才信了莼兮刚才的话。

章节目录 第20章 冲撞 莼兮有喜的事情,一经传出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如今翊坤宫里两位都有了身孕,且为亲生姐妹。莼兮原本就受宠,她一怀孕,自然少不了有人巴结。

这不,消息传出不过半日,这大大小小的礼都摆满了桌子。

莼兮本就嗜睡,她们自然也见不了人,这可让沐卉与拂儿忙活了许久,对此苦恼不已,两个人怨声载道,却也只能彼此诉诉苦,埋怨两句。

昭圣太皇太后一听到消息就亲自赶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仁宪皇太后,大概也是跟着过来看看而已。

赏了不少的东西,又叮嘱了沐卉她们一番,才带着人走了。

几天后,莼兮收到了来自韩姬的祝福。却一直没见人影,连雅楠都不曾来看望过。

好奇之余,便让人去打听,说是近日韩姬去了南方,要去学什么东西。

具体的没弄明白,莼兮也没问,沉浸在喜悦之中,便来不及多想。

只是淳吟临产,按理是可以将自己的母亲请入宫多加照料。莼兮又有了身孕,虽然有所顾虑,怕肖梦进宫会惹事,不过莼兮还是同意了。

毕竟生孩子是一件大事,淳吟又是头一次,自然应该有人在身边才好。

就这样,肖梦被人从盛京的家中请入了宫。

虽然平素肖梦的性子不惹人喜欢,可到底是个处事圆滑之人。也知道在宫里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该说。她与莼兮的矛盾自然不能扩大,更何况,现在淳吟的一切都是仰仗着莼兮得来的,她也不敢造次。

虽同住在翊坤宫里,却甚少见面。莼兮也不大愿意见她,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痛快,见了肖梦,难免觉得难过。

因为莼兮怀孕,很多事都不能再做了,至少侍寝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了。

为了在莼兮养胎的这段时间,宫里不被佟若飞一人掌控,莼兮与云月商议,该让她结束装疯卖傻的日子。

装疯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是时候痊愈了。至少,得有人可以与佟若飞明争暗斗才是。

莼兮特意当着众人的面提起云月的病情,玄烨也觉得云月久病不愈是太医的问题,便下旨让陆文翰去永寿宫看看。

陆文翰一到,晓得云月无病,也不敢多言,偷偷问了莼兮的意思。莼兮说,假意治治,一个月里痊愈就成了。

这可是一笔好买卖,不用花任何功夫就医好了疯病,这对陆文翰来说只赚不赔。

尽管,他并不太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只是看在莼兮的份上,也不好回绝,只得应下。

这一日日头正好,肖梦提议难得这样的好时光,该多出门走一走。

淳吟也觉得在理,虽然肚子越发的大了,毕竟太医嘱咐,有适当的运动对胎儿更好。

收拾妥当,淳吟便出了门。

“今儿去御花园走走,便走着去吧。”淳吟心情大好,被幻儿和绿儿一左一右的扶着。

幻儿是莼兮指给淳吟的宫女,自淳吟住进了翊坤宫,她的大小事物都是幻儿打理的。绿儿是淳吟入宫前的贴身侍女,这一次肖梦入宫,绿儿也跟着来了,时常侍候在淳吟身边。

肖梦走在前面,偶尔转头与淳吟说话顽笑,逗得淳吟乐呵呵的。

“额娘,自打你入宫,女儿的心情可算是好多了。与他们都说不上心里话,每日孤零零的一个,自怨自艾,自己打发时光。自打有了身孕,处处防备,生怕被人给害了。有了额娘在身边,女儿也放心很多。”说到兴处,淳吟难免感叹,她本以为宫里的生活虽然与外面不同,可总有相似之处。现在才算是明白,紫禁城就是一座冰冷的宫殿。她日日除了思念皇上,护好自己的胎,便是要想着该如何博得皇上的垂怜,让自己在宫里不再这般孤寂。

肖梦却觉得女儿的这番话格外的刺耳,焦急问她:“可是被人欺负了?是谁?你姐姐还是别的人?”

淳吟愣住了,停下脚步来,也不说话。她想起之前李碧春的死,莼兮责备她的那些话。心中百般滋味儿,却不知该怎么同自己的额娘开口。

她的本意,原本不是要害死别人的。可事情却没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去,偏偏闹出了三条人命。她的小惩大诫,报复李碧春,却成了害死那三个人的利刃。她心里也难过,她也害怕东窗事发,自己受到牵连。

如今,肖梦问起来,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见淳吟这般,更是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肖梦更是心焦。她哪里能见得自己的女儿受气,心中暗暗发誓,定然要把欺负淳吟的人好生的教训。

“额娘,走吧。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今儿天气这样好,咱们还是该保持原本的好心情,逛花园去。”淳吟努力露出一笑,上前拉着肖梦的手,就要继续往前走。

肖梦心里还在想事情,自是没听清淳吟的话,以为淳吟是想回去了。猛地一个转身,就想要往回走。可方才停下的地儿是个岔路口,肖梦这一回身,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走过来的人,贸然的撞了一下。混乱之中,自己没站稳,身子朝着后边一倒。

手还被淳吟拉着,她这晃晃悠悠的一倒,也顺带拉扯着淳吟,令淳吟也跟着站不稳,往旁边晃了晃。幸好绿儿和幻儿手快,一人扶住了一个,才没能让她们跌倒。

肖梦站稳了身子,打量了一下刚刚撞自己的人。模样娇俏,衣着朴素。只穿了一件青花的长袍,梳着小两把头,上面也只点缀着几朵鲜花和一只青花瓷簪子。这样的打扮比之翊坤宫里的掌事姑姑沐卉好不到哪里,想着她该是哪个宫里的掌事。

心中原本就有气,此番更是怒火中烧,扬手就要打人,却被那人身后的宫女挡了下来。

“放肆……”

“你们才放肆。”肖梦见没打着人,心中更起,没等别人再说话,便开口骂道:“哪儿来的这般不长眼的奴才,没瞧着郭贵人在的么?走路静静悄悄,也不仔细些,伤了郭贵人的胎,你们担待得起么?”

“冲撞了郭贵人奴婢陪个不是,只是我们兰贵人好好的走路,瞧着你们站在这儿说话,不便打搅,想着绕过去便是了。没想到,你自己转身撞了过来,反而伤了郭贵人。”纪心耐心的解释。

纪心身后的兰馨也赔笑道:“是我没注意,伤了郭妹妹。妹妹可有不是?”

淳吟本想阻止肖梦与人发生争执,可见兰馨身后的奴才如此不把肖梦放在眼里,心中也不大高兴,沉声道:“不知是哪里惹了兰姐姐不高兴么?看到我竟然要绕着走开,问候一声而已,又怎么怕打搅了谁?”

兰馨没说话,也不想与淳吟起争执。念着淳吟是莼兮的亲妹妹,想着忍让忍让,事情也就了了。

谁知,见兰馨不言语,淳吟更是恼火,尖酸的说:“听说你曾在我姐姐跟前办事儿的时候,听话乖巧,怎的今日见了我,却是这样的态度?”

兰馨不大明白她话中的含义,还没回过神来,纪心张嘴就来:“郭贵人从前在安嫔跟前时,也不似今日这般计较。”

淳吟最恨有人提起她入宫时为李碧春的宫女,被她欺辱了那样久。今儿纪心提起,淳吟脸都黑了。

肖梦自是知道淳吟入宫时的事情,又听见淳吟刚刚对兰馨说的话,心知兰馨也不过是宫女出身,虽然位份与淳吟相当,可瞧她穿的那一身,也是个不得宠的。又曾在莼兮跟前当差,可莼兮怀孕,肖梦入宫以来却从未见过兰馨到翊坤宫走动,想着与莼兮关系一般甚至是恶劣,此番又听见兰馨身边的宫女这样说话,不由一怒,顺手就给了纪心一个巴掌。

“主子们说话哪儿有你什么事儿,滚一边儿去。”

兰馨从未见过肖梦,可见她态度如此傲慢,又跟在淳吟身边,想起之前听说的,淳吟生母入宫相伴。又见肖梦年岁比之宫里的嬷嬷们差不多,可打扮却是比嬷嬷们花哨,便也猜出了肖梦的身份,正欲说上两句劝解,谁知纪心被打了一巴掌,心中有气,嚷嚷道:“奴婢没说错什么,郭贵人又何必动怒。郭贵人提起我们小主的伤心事,又怎会怕奴婢提起你的过往。到底都是一样的出身,何须这般模样。”

“掌嘴。”淳吟听了这话,怒不可竭:“给我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反了天了。”

幻儿没敢动,只扶着淳吟,绿儿闻言立刻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把纪心押着,她左右开弓,连着扇了纪心七八个巴掌。

纪心苦不堪言,兰馨被这转变吓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听见她的劝说声:“妹妹别动怒,纪心有口无心,不是故意的。妹妹当心气着自己的身子,动了胎气。”

“扶我回去。”淳吟不愿再见兰馨,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扭头搭着幻儿的手,被肖梦扶着往翊坤宫的方向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 来日方长 在承乾宫里坐了半日,陪着佟若飞用了晚膳才出来。快回到自己所住的储秀宫时,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对着王恬如见了礼,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你随本宫去吧,其他人就先回去。”王恬如听完小太监的话,转身对自己随侍的姑姑阮瑗道。

“你们先回吧,娘娘还想去御花园走走,你们就不必跟着了。”阮瑗又转身对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说了,这才扶着王恬如往御花园去了。

储秀宫原本就离御花园近,片刻间主仆二人就到了相约的地方。

王恬如对着阮瑗扬了扬手,阮瑗立刻会意,走开了一些,躲在暗处查看四周的情况。

王恬如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角落里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淑惠太妃。见了礼,淑惠太妃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一直以来,哀家都觉得你是个坚强的人,没想到这一次却令哀家失望了。”淑惠太妃看着王恬如依旧是一幅毫无精神的模样,微微摇头,叹道:“这宫里,你死我活是生存法则。只要你有所求,必定要争,而成王败寇再正常不过了。哀家本以为你在佟贵妃身边能学得她的好,却不想你连人家的皮毛都没领悟到。穆贵人之死,在那样的情况下已经成了定局,她若不死,牵连更广。”

“是恬儿不知轻重,贸然行事,才导致了今日局面。”王恬如心中愧疚,这些天她恍恍惚惚,总觉得自己对不住纳喇穆清。若非自己一时冲动,也不会令她走上必死的道路。

“你是有错,可也不能一味的自责在自己的错误里面。”淑惠太妃提点道:“你要想为她报仇,就应该先明白,真正照成这样局面的人是谁。悲伤会使人堕落,而仇恨却会助人成长。事已至此,你该让自己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件事,甚至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做。”

“恬儿愚昧,望太妃娘娘能指点迷津。”王恬如眼眶中含着泪水,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听见淑惠太妃这一番话。一直以为淑惠太妃只是利用自己,本想着往后跟在佟若飞的身边久了,自己有能力便摆脱她。可万万没想到,今日之事佟若飞不在意,反而是淑惠太妃愿意教导自己。

淑惠太妃并没有教她怎么做,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顺治十一年五月,博尔齐吉特.星轩和博尔齐吉特星阑姐妹二人一同入宫。带着懵懂与期待踏入了紫禁城中,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埋葬她们一生的所在。

六月,星轩被被册立为后,星阑却仍旧只是没有封号的庶妃。星阑被人遗忘在深宫,遥遥无期的盼望皇帝有一日能宠幸她,直到最后皇帝逝世,她才肯从梦中醒来。

而册立为后的星轩,也只空有皇后的身份,从不受帝王的宠爱,甚至与皇帝之间生有隔阂,素来不睦。

两年后,董鄂氏入宫初封为贤妃,仅三个月便晋封为皇贵妃,越级晋封,宠冠六宫。今日的莼兮都不及董鄂氏恩宠隆盛,董鄂氏自入宫以来,皇帝几乎日日与她在一起。顿时,六宫粉黛无颜色,诸多嫔妃都成了摆设。

又过了两年,因为太后不豫,皇帝谴责星轩礼节疏阙,欲废后。幸好太后下旨,星轩才得以保住了自己的后位。

在这样寂寞的岁月里,星轩和星阑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另一个女人。谁都无法夺走她哪怕一丝一毫的恩宠,哪怕用尽心思也没能让皇帝多看她们一眼。

还好,这样的日子是短暂的,那年秋天,董鄂氏终于病逝,结束了一生的独宠恩爱。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她们以为可以迎来曙光的四个月后,皇帝也随之病逝。

星轩被尊为仁宪皇太后,而星阑仍旧是宫中可有可无的庶妃。新帝继位的十一年后,星阑才被封为淑惠太妃。

这样漫长的等待,才等到了这样的尊位。星阑心中的痛苦,比之如今后宫里大多人都要多。

漫长岁月里,她心中累积的并不仅仅是对先帝宠妃的痛恨,恨她夺走了她丈夫的宠爱。其实她知道,那本就不会属于她。哪怕没有董鄂妃,皇帝也会恩宠别人,而不是这个长的与被自己厌恶的之人相似的女人。

星阑最恨的,是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明明是同一天入宫,明明长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她们之间永远都千差万别。

未入宫时,她不是长女,所以不受重视。入宫之后,星轩为后,她却只是如同小妾一般的庶妃。十几年里,星轩从皇后变成了太后,是大清位高权重的女人之一,但她仍然只是庶妃,与其他的庶妃一起,住在寿安宫里,不见天日。虽然她们同样不受自己丈夫的喜爱,可星轩却有昭圣的提点,让她稳坐后位,让她独享皇太后的一切。这些,都是星阑渴望而终生不得的。

王恬如万万没想到,淑惠太妃竟然经历了这些。孤寂无望的日子,才是最为煎熬。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旧过了二十几年。

“你觉得当初董鄂妃真的是病逝的么?”淑惠太妃苦笑:“在这冰冷的宫墙里,她独享了后宫所有女人的疼爱,夺走了所有女人的幸福。谁能容得下她呢?”

王恬如愣了,看着淑惠太妃的模样,若有所思。

“你们觉得今日宜嫔宠冠六宫,得皇上宠幸,还得老祖宗的另眼相待。”淑惠太妃自嘲一笑:“可你们却没看到过当初董鄂氏独宠六宫的模样。那才是真正的难熬。太后不过看到宜嫔穿了一件与董鄂妃相似的袍子,就那般针对她,你可想当初我们的痛。”

王恬如呆呆的望着地上,脑子里不禁想象起那样的情景。她跟在仁宪皇太后身边也这么几年了,的确知道仁宪对莼兮的厌恶。

“你倘若连敌人都不知是谁,又要向谁报仇呢?即便你知道了敌人是谁,冲动盲目的动手,又怎能达成你的目的?或许,还要赔上了自己。”淑惠太妃语重心长的说:“你要明白,在这后宫里你要先有命,才后有荣华。你求一生平安,又想要富贵安康,那就必须看清楚什么路你可以走,什么人你可以利用,而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哀家苦了这一生,心里的痛早就不痛了,可那份执念却是让我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王恬如明白,淑惠太妃口中的执念正是击败仁宪皇太后的那份心。或许,仁宪皇太后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对她有着这样的怨恨。

她可以不恨别人夺走幸福,可以不恨孤独寂寞的深宫生活,她唯一恨的,是皇室对自己的不公,是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王恬如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该怨恨的是什么,该是人?还是命运?但是,她明白了自己该忍,该等。冲动,不一定会让敌人受创。

她想起早前佟若飞与她提及瑾瑜的古怪,或许她应该弄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

倘若没有她的冲动,纳喇穆清也不至于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保全她了。

见王恬如沉思,淑惠太妃才微微一笑:“看来你明白了。”

而此时的长春宫里,瑾瑜确实满心的欢喜。

对于她而言,这一连串的死亡,都是值得高兴的。

她不必再看到李碧春那嚣张的嘴脸,也不必再看到纳喇穆清抱着小阿哥在御花园玩乐。她动动嘴皮子,丢了一个侍卫,换回的却是这样大的收获。

原本,她还想着要拉王恬如下水,没想到纳喇穆清竟然一人担了下来。不过,也无妨。来日方长,她总会让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得到最悲惨的下场。

杜若随侍在侧,看着她此时的高兴,也陷入了沉思。

自从她到长春宫来了以后,瑾瑜对她很是信任。虽然没有事事都告知于她,可却专心的教导她。自然,所教的都是这些年来,她自己的亲身经验。

瑾瑜似乎真的是想要利用她,得到皇上的青睐。

只是,杜若一直没能看明白她的内心,不知道她每天都在盘算着什么。日日跟在她的身边,连前些日子韩姬入宫来,她都没有机会去见上一面。

她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在裕亲王府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是否已经成功。

可杜若最最不明白的,是瑾瑜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明明自己离她够近了,可仍旧没能从她嘴里听到一点风声。她日日跟在瑾瑜身边,却不知道她何时安排了这迷局。

杜若只觉得自己还不够心细,没有真正的做到注意到瑾瑜的一举一动。倘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她却一无所知,岂不是仍旧要重蹈覆辙。这一次瑾瑜害的人是李碧春,可谁能保证她下一次又会起怎样的坏心?杜若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要掌握瑾瑜的每一个细节,才能不辜负韩姬与莼兮对自己的信任。

章节目录 第56章 番外 常宁 一个人有多爱另一个人,在失望的时候,就有多恨这个人。

曾经,常宁爱过她,恨过她,如今却只能仰望着她。

幼时的青梅竹马,长大后的两相情愿,却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身为佟家的长女,佟若飞的命运从不由着自己。在十一岁那一年,她被选入了紫禁城中,成为后位的候选人。

她多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姐姐,可以代替自己进宫,可以让她如同平常少女一样,长大到十七八岁再行婚配。

可那只是奢望而已。

多年以后他们都记得,在她入宫的前一夜,他们深夜畅谈的情形。那一夜,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说心里话了吧。

佟若飞年长常宁几岁,那时候的佟若飞已经开始明白男女之情是怎么回事,但常宁仍旧是懵懵懂懂。他以为,佟若飞入宫,不过是更方便了他们之间的亲近。他以为,自己仍旧可以像往常一样,同她嬉笑玩乐。

当仁孝皇后与玄烨大婚之后,佟若飞也被送入了后宫。侍寝之后的第二天,佟若飞从一个少女变成女人的那一天,也是常宁只能称呼她为皇嫂而不再叫她若飞的那一天,常宁才明白过来。这个从自己出生就相伴的女子,他再不能与之亲密了。

往后的几年时光,常宁都只能孤独的成长。身为皇室子弟的寂寞,他也总算是体会到了。

十六岁那一年,常宁正式迎娶纳喇氏为嫡福晋。也从那一天,他真正明白男女之情。

对纳喇氏,他从未有过心动。他对她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从来都是相敬如宾。

纳喇氏是一个真正的闺秀,她温柔贤淑,倒是也佟若飞相似。可这几分相似,却偏偏令常宁感觉到不适。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对比,才让常宁明白,那几年陪伴在身边的佟若飞,他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年幼不懂的爱恨,到此时才算真正开窍,却是晚了一步。倘若,当初他也明白情爱,是否也能在昭圣太皇太后面前请求,将佟若飞许配给他呢。遥记得多年前,也曾有人开过这样的玩笑,却在佟若飞被选入宫中后,这样的玩笑,便成为了泡沫,消失在宫廷的一角。

后来,福全开始喜欢四处游历,常宁也恍然觉得自己也该活出另一番自己喜欢的模样。他开始接触新的人群,京城中的文人墨客他也大多相熟。

后来,他到了归闲楼,认识了韩姬。被她的风采折服,却也明白,韩姬不过是又一个遥望不及的梦。

多年来的沉淀让常宁逐渐忘记了幼时的情谊,直到怜雪的到来。

怜雪是佟若飞从小侍候的侍女,自然明白常宁与佟若飞的那份不可相守的感情。

“奴婢听说王爷交友遍布整个京城,想来也认得不少的才子佳人了,不知王爷能否看在我们娘娘的份儿上,引荐一位才貌双绝的女子入宫呢?”怜雪的话,提起了尘封多年的情。

如今想来,那不过是少时的一时心动。甚至,那时候的他,都不知情为何物。只不过错过,就过了。

这些年,除了必要的入宫请安,以及盛大的晚宴可以彼此见一面,怕是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的。

感情,早就淡了。存留在心里的不过是对过往的一丝怀念。

“王爷,如今娘娘面对的是恩宠隆盛的莼贵人,以及摄六宫之事的宛贵妃。有她们在,我们娘娘自然不能好过,愿王爷可以进绵薄之力,帮我们娘娘一把。”

不过引荐一个人而已,对于常宁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也罢,既然能帮忙,他自然是要帮的。哪怕是念在幼时的情分,她也会愿意帮他一把。看着她过的更好,也才算是心安了吧。

失去的,终究是找不回了,不如用仅有的能力,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没想到,这一次的开端竟然造就了后来无数次的灾难。他从不曾想,有一日自己会害得韩姬遭受牢狱之灾,更没想到会因此害得自己的福晋枉死。

大雪纷飞的黄昏,常宁独自站在宫墙角下,细数这一两年来他为她所做的。

“恭亲王。”身后传来她温柔的声音,常宁回头,看见佟若飞站在离自己三四步的台基上。

她依旧美好,时光荏苒,她的脸上虽有了细纹,却半点不影响她的华贵。

她仍旧穿着自己最喜欢的墨色披风,上面的绣图都是她最爱的莲花。曾经,她也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可今时今日,她又如何能担得起这份纯洁?

“为什么?”常宁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格外嘶哑,他本不是这样。

二十出头,年华正好,对于常宁来说,不必心焦国家大事,不必为王府中的琐事闹心,他从未有过今日的疲惫。

“王爷所问何事?”佟若飞的声音依旧温柔,正如她往日给人的感觉一样。

常宁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格外的陌生了。他轻声一笑,悲凉的问她:“本王的福晋到底怎么死的?”

佟若飞眼中毫无波澜,她似乎都没觉得常宁所提及的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一个莫名惨死的可怜女子。

“王爷此前不是说过,纳喇氏已经知晓你我的关系,并从中干预么?”佟若飞面无表情的解释:“对于本宫来说,她是不得不除去的障碍。王爷,你应该知道,自从你答应帮我的那一刻,就不能有回头路了。成大事,必定要有牺牲。倘若纳喇氏可以充耳不闻,假装不知道这件事,那对于本宫和王爷来说,都是好事。可她偏偏选择阻挠,甚至是干预了你的决定,那于本宫而言,就是阻碍,就是必须清扫的落雪。更何况,当时的情况,你我都不清楚,既然没在现场,谁又能知道,当时的确切情况。安嫔打晕了她,不过权宜之计。她怎么死的,本宫也不好说。”

“难道你就从没想过,她是一条人命吗?而且,她还是本王的嫡福晋,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夫人,与本王是结发夫妻。”常宁痛心,虽然对纳喇氏他心中没有爱,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仍旧会不忍心。她不是当初的那些西方人,不是陌生人,而是自己的枕边人。

佟若飞依旧不为所动,只淡然道:“这么些年王爷对她怕是都不及今日的心思,人已经死了,王爷再来痛惜,可还有意义?难道王爷从未想过,活着的人才更为重要么?”

“娘娘今日所言不过为自己开脱而已吧。”常宁闭上眼睛,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她的冷血无情。

“王爷怎么看待本宫,本宫都可以不在意。只希望王爷能够明白,既然王爷念及旧情,愿意出手帮助本宫,便是想好了会发生的一切。”佟若飞见他这般,也侧过身子不再看他:“倘若王爷不愿,本宫往后不再让王爷为难就是。”

说着,佟若飞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常宁道:“本王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贵妃娘娘能够宽容大度一点。毕竟,不是每一个绊脚石都能对你造成威胁,又何必做事那样决绝。”

“这冰冷的皇宫中,倘若不狠决,便是对自己的不爱惜。本宫这样做,向来也不为自己一人。”佟若飞深吸一口气:“只是,命运使然,本宫不得不这样做。倘若,当初本宫能有一个嫡亲的姐姐入宫,本宫又何须为了佟家,牺牲了这样多。”

“你认为的牺牲是值得的吗?”常宁苦笑:“你们都说是为了自己的家,为了自己的亲人。可事实上,都不过为了一己私欲而已。孝昭皇后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女,可她仍旧被钮祜禄一族送进了宫,甚至是她的妹妹云妃都没能逃脱这样的厄运。而你,却也是命。你们入宫是无法自己决定的,但入宫以后的生活,却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做个好人还是坏人,都在一念之间。本王虽不觉得孝昭皇后有多善良,可也不至于被扣上毒妇之名。但娘娘看看你自己,将来怕是这样的词汇,都要拿来形容你了吧。”

佟若飞闻言凄凉一笑:“王爷这是明里暗里都在骂着本宫呢,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宫也不强留王爷了。”

“本王不过提醒娘娘,贵妃又何苦胡思乱想。”常宁惋惜,却不敢再多言语?他害怕自己再多说,便又多错。

佟若飞是敏感的人,或者说,这些年在皇宫里早就养成了敏感的心?她表面上的光鲜却掩盖不了她内心的孤寂和脆弱。她也需要人守护,常宁很想要成为那个人。可命运,却让他只能漠然。

这冰冷的宫墙,赤骨的紫禁城早就把年幼时的天真消耗了。

佟若飞在时光中变得面目全非,他却无可奈何。要么,与她同流合污,要么只能视而不见。

前者是深渊,后者是冷漠。他又要如何抉择?

佟若飞如失去灵魂的木偶,走在雪地上,看着天空一点点的陷入黑暗。

“娘娘,往后恭亲王是否不再站在咱们一边了?”怜雪虽然没有听清他们的谈话,可远远的也瞧见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表情,她也看到了佟若飞转身的那一刻,眼中含着的泪。

“以后不必叨扰王爷了,咱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能了就了吧,何苦让本宫的决定去扰了他的安宁。”佟若飞也心酸,她并不是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呐。可今天,却被自己心中挂念的人百般羞辱。

命运既然无法改变,那她只能顺应天命。她不信,自己的命格中,真的与后位无缘。

无论多少的心机谋算,她都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章节目录 第12章 一箭三雕 在莼兮为这事情商议对策的时候,承乾宫里确实一片欢笑声。

“娘娘,此计甚好,一箭三雕啊。”怜雪满脸的笑容,为佟若飞锤着腿,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

佟若飞微微闭着眼睛,青葱白皙的手指从怀里的那雪白的波斯猫身上划过。猫儿眯着眼睛,享受这一刻主人的抚摸。

“如今莼贵人名声大跌,宫里宫外怕是再没有人能正眼瞧她了。”怜雪又是一笑,想着今早看见莼兮时的模样,那满脸疲惫的脸,可想她近来受流言蜚语困扰,怕是连觉都没能好睡。

又想着择日便要处死的布贵人,心里更是畅快:“娘娘厌烦之人如今也已经遭到了报应,不日便要坠入阎罗殿,娘娘必定能够心想事成的。”

佟若飞懒懒道:“不过小打小闹,又有什么?要知道,人们可是很容易遗忘这样的流言蜚语。只要皇上一日还宠着莼贵人,她便再有名声大噪的时候。至于那个贱人,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干系。倒是此举,令荣贵人的孩子又折了,才算好的。”

“想必到死布贵人都还以为是荣贵人自己死了而已栽赃嫁祸给她的。”怜雪勾起一抹冷笑,极具厌恶的说:“也是布贵人不长眼,娘娘看重她才给了她机会,让她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因此得宠还怀了身孕。谁知道她翅膀硬了就妄想别的东西,还丝毫不把娘娘放在眼里,更是三番五次与娘娘作对,靠拢了仁孝皇后。到底是她不长眼,不晓得仁孝皇后命薄,无法跟着她享福也就算了,还害的自己也早产。娘娘只略施小计便让布贵人与荣贵人闹了矛盾,又日日在布贵人的参汤中下了扰乱心智的药,终究还是疯了,被皇上厌弃,被太皇太后厌恶,落得囚禁冷宫的下场。”

“话说回来,马佳以晴也是自己万事小心,倘若不然,冷宫之中又岂止一个布贵人了。”佟若飞低声冷笑,抚摸着猫儿的力气不免重了几分,惹得怀里的波斯猫“喵喵”乱叫。叫得佟若飞烦了,双手一用力,将它丢出老远。波斯猫在空中优雅翻了个身,轻轻落在地上,屁股一扭一扭的跑开了。

佟若飞也睁开了眼睛,不让怜雪继续捶腿,指了指自己的双肩,怜雪立刻会意,扶了她坐起身来,又开始为她按摩肩膀。

怜雪诡异一笑,得意的说:“如今可是好了,荣贵人没了孩子,便更是要小心的顾着那唯一的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自是没有时间再争宠更不可能再有别的心思。而莼贵人名声受损,自是不会有大臣拥她为后,皇上便是恩宠于她,也是不能不顾朝中的反对之声。越矩封妃怕也是不能的了。如此一来,娘娘的敌人便只剩下宛贵妃一个。”

佟若飞正欲接话,却见门外有吵嚷之声,不悦的看了门口一眼。怜雪也注意到,朝着门外问道:“何人在门外喧哗?娘娘此番正歇着,胆敢来打搅,可是皮紧了该松一松了?”

“不来还不知道,原来怜雪这丫头这般有气势呢。”门外传来了宛月的声音,令里头的主仆二人具是一惊。

宛月走进门来,对着榻上卧坐的佟若飞一笑。佟若飞起身,与怜雪一起请安:“给宛贵妃请安。”

“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宛月伸出手来扶了佟若飞一把,很是自然的在榻上坐了下来。

“不知是什么风把宛贵妃吹来了?”佟若飞脸上虽然还是笑着,可心里却是不安得很,也不知她在外头听墙角,听了多久。

“你我之间,何必湾湾绕绕。”宛月不屑一笑:“你做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我来说了。我今日来此,想来你也不该意外的。”

“莫不是宛贵妃来兴师问罪来了?”佟若飞见她如此,说话也不再客客气气。

宛月看了佟若飞一眼,伸出手在她脸上从上到下抚过,掐金丝护甲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若是再用力一些,便是要留下划痕了。

“从前你我可不是这样的称呼,怎么现在反倒是生疏了。”宛月似笑非笑的模样,令佟若飞不禁生出几分厌恶。

“称呼如何在你看来很重要吗?”佟若飞嘲讽。

“呵,往日的温柔贤淑,如今可是一点点的消散了。你说皇上看到你这个模样,还能认出么?”宛月嗤笑:“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你贤良淑德,可知道你本性的呢?佟妃,你近来动作频频,也不怕有失手的时候?”

“呵,你以为你的手就很干净么?”佟若飞冷笑一声,不屑的瞄了她一眼。

“这宫里,谁的手干净?”宛月轻笑:“你我目的是一样的,所求是一样的,只可惜我们想要的一样,才使得我们永远不能站在同一边。我们之间的争斗,你何苦要牵扯到孩子的身上?又何苦要牵扯到莼贵人和荣贵人身上。”

“她们得到皇上的恩宠,便是原罪。”佟若飞冷漠道:“其实你也一样,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不必假惺惺的同情她们,她们于你究竟是棋子还是真心相待的朋友?怕是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吧。入宫这些年,你与我的恩宠不相上下,我的痛苦,相信也是你的痛苦。我视她们为绊脚石,你也一样。你心里也同样的憎恨她们,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错了,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心。”宛月无奈道:“你我从入宫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和平共处。过去的年华,你我明争暗斗,或是互不理睬,相信到今日这种表面的和平也到此为止了。从你下定决心对她们动手的时候开始,就该明白。”

“表面和平?或许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我不愿意与你相争吧。”佟若飞冷笑。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宛月留下忠告,转身离开,到门前时回头又说:“你好自为之吧。”

“不必你假好心,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佟若飞微怒坐下,看见那只波斯猫又到了自己脚边,不耐烦的踢了踢。

入了夜,御花园的角落里,那一抹倩影再次出现。

面对眼前愤怒的淑惠太妃,王恬如只能选择静默。

“这件事情可有你的参与?”沉默良久,淑惠太妃才压着怒火问她。

“太妃娘娘明鉴,恬儿怎会背着您做这样的事儿。此前帮着佟妃算计莼贵人,也是提前知会了您的,包括莼贵人早产一事,也都是您应允了,恬儿才会帮着佟妃做事。”王恬如恭敬的回禀:“何况,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佟妃也不会让恬儿知道。”

“当初本宫求了太皇太后许久才能得到长生的抚养权,如今却因为佟妃的心狠,让我失去了这个倚靠。她若见不得别人能孕育子嗣,怎么不去动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反而要来害本宫扶养的长生。”淑惠太妃恨极:“舒袖乃是当初本宫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人,得了太后推荐去了慈宁宫,又被宛贵妃看重派去了翊坤宫,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为佟妃收买。佟妃令本宫失了长生和舒袖,那便不能让她安生。”

“太妃娘娘想要怎么做?”王恬如心知淑惠太妃怒了,也晓得她是有手段的。佟若飞心思细腻,自己在她身边不被发觉,多亏了纳喇穆清那层关系。倘若现在要她做些什么,让佟若飞起疑,依着佟若飞的性子,怕是自己也难在宫中立足。

“哼!来日方长,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几时。”淑惠太妃握紧的拳头松开来,对着王恬如吩咐:“往后佟妃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做,知会本宫一声便是,我倒要看看,她们几个还能闹出什么。等本宫寻了机会,定不能饶了佟妃。”

章节目录 第34章 转瞬即逝 自打李碧春解了禁足,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她娇嫩的嗓音之下。

这半年,虽不见她的身影,却从未有人遗忘过她的模样。许是因为家族的关系,又有佟若飞在身后力推,李碧春虽比不得往日威风,却也是比大多的人要得宠得多。

一同入宫的人里,尚有从未侍寝过的。平日里有莼兮得恩宠,已是没有什么机会能见得圣容,如今李碧春复宠,更是没有机会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李碧春正为自己重获圣宠而高兴,这边马佳以晴却是焦心不已。

小阿哥已经满月了,按着宫里的规矩,嫔位以下的是不能自己扶养孩子的。这一次,又不知要送到谁的手中扶养。

“小主,奴婢刚打听好了,说是皇上有意要让小主自己抚养小阿哥的,可皇太后不同意。” 芙琴满脸的愁容:“说不能坏了规矩,虽然她也同情小主的遭遇,可也不能,不能因为这些……”芙琴再说不下去,匍匐在地上,嘤嘤的哭泣。

“想来,也是皇太后说,不能因为我生了个小阿哥就要晋封吧。”马佳以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自小便是在宫里长大的,宫里的规矩,皇太后的规矩,以及太皇太后的规矩。

“可有说,小阿哥要交给谁抚养呢?”马佳以晴怀里抱着孩子,眼神中满是不舍得,过不了多久了吧,最多半个月,少则三五日,这刚出生的孩子,就该远离母亲身边。

“说是下月初一,便送到淑惠太妃身边。 ”芙琴抬起头,看见她那副失魂的模样,心如刀绞。

多年前,马佳以晴生下第一子的时候,整个宫里都是兴奋的,可惜小阿哥命不长,早夭了。后来,每生一个小阿哥都没能逃出这样的厄运。到现在,哪里还能再舍得把孩子交出去呢。养在自己身边,到底是跟别人身边不同的。

“淑惠太妃一向不争,为人也和善,在她身边,虽是不错。可到底淑惠太妃从未生育过,甚至她都没有……”马佳以晴不敢再往下说,更是不想再继续想下去。她知道,说再多,怨再深,也无法改变现在的局面。

皇上是孝子,只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坚持的事情,皇上都会听从。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尊从她们的意思,自是皇上的一片孝心。

只是,马佳以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倘若今日换作了莼兮,皇上是否还会顺从?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淑惠太妃一大早便是兴高采烈的来了钟粹宫。

送走了孩子,望着空荡荡的寝殿,马佳以晴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哟,以前还能听见小阿哥的哭声,今儿怎么听不到了。”远远的就听见李碧春的声音,马佳以晴连头都懒得抬,就已知道她来此的目的了。

自打李碧春解了禁足,可从未踏入过钟粹宫一步,今儿过来,无非是看笑话的。

李碧春一身的翠绿色长袍,袍子上点缀的小花儿如繁星,袖口镶着金色的边,整个袍子做工精细,一看便是宫中伶俐的绣女所制。

“倒是我忘了,今儿一早小阿哥就被淑惠太妃接走了,这钟粹宫里自是静悄悄的,再听不见孩子的哭声。”李碧春掩嘴一笑:“荣姐姐,你这屋子里好生冷清。”

“安贵人不必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气我,你我心知肚明,我今日不能将孩子留在身边,也有安贵人的缘故。”马佳以晴冰冷的开口:“如今我虽不如安贵人得宠了,可还有莼贵人在,安贵人不好好在自己寝殿里想想该怎么讨皇上的欢喜,跑到我这儿来挖苦我,又是何必。”

听见马佳以晴提起了莼兮,李碧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自打入宫,她的势头一直高于莼兮,可自己被禁足了半年出来,可就都变了。可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她又怎么会被禁足那么长的时间,以至于现在反而被莼兮压了一头,恩宠也不如刚入宫的时候了。

“荣贵人口齿伶俐,怎么也没法子说服皇上呢?其实,只要皇上坚持,说不定小阿哥还在你身边的。”李碧春言语讥讽,白了马佳以晴一眼。

在她看来,马佳以晴美则美矣,可若不是那种让人越看越喜欢的模样。这张脸,刚开始看着挺好,如今看着却是越发的乏味。想到这儿,李碧春的脸色不禁又好些,露出笑容来,继续道:“倘若荣贵人恩宠如旧,也不至于今日这般骨肉分离了。到底岁月不饶人,这宫里更是一个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儿。”

“安贵人倒是明白的紧。”马佳以晴不怒不恼,反是一笑:“既然安贵人知道这里是辞旧迎新的好地方,那安贵人更应该抓住眼前的幸运。挖苦一个失去荣宠的人,你又能得到几分快乐?”

“我的快乐我自己清楚,看见你痛苦,也是令我高兴的。”李碧春嗤笑:“得,不与你多说了,一会儿还得陪着皇上用午膳,我要先走了。”

说着,李碧春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马佳以晴见她离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芙琴从门外进来,请了安忽的笑道:“方才奴婢在外头听见安贵人走之前说她要陪着皇上用膳了,可奴婢却听说,莼贵人一早备好了点心去了乾清宫,转而又往御膳房去了,想必此刻正在为皇上准备午膳了。”

马佳以晴却是笑不出来,只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小主,不必为那种人的话难过。她因为小主的原因才被禁足,有气是正常的。她眼前还有莼贵人呢,哪里就能再招惹小主您呢。今日不过借势来气您的,何苦难受。”芙琴见马佳以晴面容惆怅,安慰着。

马佳以晴却是摇头:“她的话如今却是伤不了我,那日与她争执,不过为了顾着还在腹中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却是没必要为了她三两句话就生气难受。我不过是想着我那可怜的皇儿,才满月就被送走。”

“小主。”芙琴也听不得这样的话,眼神都暗淡了。

御膳房里,莼兮兴高采烈的忙着,一会儿指挥兰馨一会儿指挥沐卉,自己的手上也没闲着。一边的御厨以及来往的各宫宫女太监,看在眼里,嘴上也忍不住笑意。

“都说莼贵人心细手巧,做的点心好。却未听见她做菜也好的,可见着这阵势,倒是不错呀。”刚进了门的宫女,看着这阵势,忍不住拉了旁边的一个宫女问。

“点心是做得好,可菜肴确实一般。不过莼贵人虚心好学,同御厨们学手艺,一来二去的也就有模有样了。”那宫女笑道:“而且,莼贵人每每过来,也不摆架子,更不使唤咱们,只让她宫里的沐卉和兰馨帮忙。”

“倒是稀奇,这宫里的主子们亲自来御膳房本来就少,可不使唤旁人的,却是头一个了。”

这二人说说笑笑间,莼兮的菜肴已经出锅,闻着香气扑鼻,看着成色也是上佳,看来着实是用心了。

与玄烨一同在乾清宫用完了膳,又一起歪在榻上歇了个把时辰,莼兮才懒懒的从乾清宫离开。

路上,沐卉和兰馨一左一右的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今天一早,听说淑惠太妃就去钟粹宫接了小阿哥有了,荣贵人正伤心呢,安贵人就跑去了,说了些难听的话就走了。”沐卉道。

兰馨接着说:“可安贵人却没想到,小主早已经想了今日要发生的事情,也心之不能阻止安贵人说的话做的事,便想着要亲自下厨为皇上做吃的。如此,安贵人嘲讽了别人,可自己也一身不痛快的回去。”

“小主可是没见到今日安贵人来乾清宫,知道小主与皇上正在殿内用膳,自己又不愿进去的模样,可是好笑。”沐卉乐呵呵的道:“小主这一招确实是妙。”

“她总不能事事如意,今日气了别人自己也受了气,总要安分两日。”莼兮也跟着一笑,便又见莼兮和兰馨学着当时李碧春的样子,忍不住又跟着乐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 草木皆兵 离开了永寿宫,佟若飞乘坐小辇往承乾宫回去。

路上,佟若飞的随身侍女怜雪忆起方才在殿中的一幕,心中有些不解,低声问道:“娘娘,今日为何突然出言刁难莼贵人呢?往日不是还想着要拉拢她的么?娘娘何时改了主意?”

原本佟若飞闭着眸子养神,此番听见怜雪问她,只微微睁了睁眼,看了怜雪一眼,轻声道:“昨天的事情,倒是点醒了本宫。”

怜雪仍旧不解,却又见佟若飞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可心中着实是好奇,又追问道:“昨天的事儿?娘娘是想着董贵人与莼贵人的争执么?可这事儿本就是董贵人有错在先,莼贵人什么也没错啊。若不是刚好遇见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想来也不至于会有董贵人罚抄宫规一事了。”

“哼!目光短浅。”佟若飞听闻此言,脸上极为不悦,斥责道。

怜雪也不慌,微微一笑又恭敬的问道:“请娘娘赐教。”

“昨日之事,摆明了是有人安排好了的。”佟若飞耐心解释道:“要知道,昨日天气虽好,却哪里就能那样凑巧,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老人家都不约而同的去了御花园,并且还不是一起过去的。要知道,以往像是赏花儿看景的,皇太后哪一回不是亲自去慈宁宫请了太皇太后一起,怎么昨日就突然独自去了。”

“莫非是王常在?”怜雪想起今日王恬如的态度,加之昨日就她陪着太后的,细细想来实在可疑。

“未必是,未必不是。”佟若飞轻笑一声:“或许是皇太后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在御花园里了,所以找去了。可还没见到太皇太后,反而先见到了莼贵人与董贵人的争执。这些,咱们一时间也无法知晓,要明白昨日之事,太皇太后必定责骂了皇太后,此番皇太后心情大损,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难道是有人引了太皇太后过去?”怜雪又猜测。

“这个咱们更是不得而知的。”佟若飞冷笑:“素来本宫不被太皇太后喜爱,慈宁宫可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自是打听不到了。可有一点,莼贵人引起皇太后生气,一时间难辨是非,被蒙蔽了双眼,一定是有人设局。”

“这倒是。”怜雪点头赞同:“记得娘娘说起过,娘娘自入宫之时,就被已经逝去的慈和皇太后提点,仁宪皇太后最不喜欢的颜色便是玫瑰紫,更是厌恶事事如意的样式,所以入宫这么多年来,娘娘也从不用这种颜色的东西。这事儿,怕是除了新入宫的小主们不知道,其他的人都晓得。还真不知是谁设局陷害莼贵人,而她竟然毫不知情的穿了出来,还撞见了皇太后,惹来了这些是非。”

佟若飞懒懒的说道:“但凡宫中得宠的女子,哪一个不被人嫉恨?莼贵人着了这样的道,也算是她应该承受的。只是不知这件事是哪一个的手笔,往后你可得多注意一些。这会子害的是莼贵人,指不定哪一日就算计到了承乾宫了。”

“奴婢省得。”怜雪自信一笑:“娘娘放心,这紫禁城里除了慈宁宫是铜墙铁壁,咱们承乾宫也是。”

“最好是如此。”佟若飞闻言一笑,转而又有些忧愁:“可话说回来,莼贵人遭了这样的算计,仍旧能够全身而退,反而让太后和董贵人讨了许多不是,着实让人心颤。以往本宫觉得她是一枚可用的棋子,能讨皇上欢心,宠冠六宫,若能为本宫所用,那自是如虎添翼。可昨日之事一出,本宫却发现,这宫里原本对嫔妃一视同仁的太皇太后都对她偏爱,能得了紫禁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喜爱,倘若当真有一天她成了独宠,又与本宫不甚亲近,那便是祸害了。”

怜雪此刻脸上再不敢笑,冷着一张脸道:“娘娘思虑周全。之前娘娘让惠贵人去翊坤宫走动,虽然表面上莼贵人与惠贵人关系不错,可真的较真起来,却是比不上云嫔和宋常在了。”

“不错。”佟若飞严肃道:“将来,即便莼贵人不站在宛妃一边,于本宫也是一种威胁。若是她自己得了圣宠,独占鳌头,怕是对本宫来说,极为不利。如今,本宫表面上比不得宛妃,可事实上大家心中都清楚,宫中早已经分为两派。一山容不得二虎,将来事情不论成败,本宫与她迟早会一较高低。可这时候,若任凭莼贵人的发展,让她钻了空子,渔翁得利。本宫又该如何与佟氏一族交代?”

“娘娘,可决计不能养虎为患啊。可莫忘记当初的布贵人。”怜雪提醒道。

佟若飞的脸上生出几分恨意:“那个贱人,哼!如今就让她在冷宫里老死吧。”

“娘娘莫气。布贵人已经在冷宫遭罪,这辈子是不可能踏出冷宫大门了。”怜雪安慰道:“布贵人所生的小格格也已经交给了端顺太妃,即便将来小格格长大成人,受封公主下嫁出去,也没那个能力把布贵人从冷宫里救出来。”

“想来她也没有那样的本事,罢了,不说了,越说本宫心中越是烦躁。你且多让人关注着永寿宫和翊坤宫的情况便是。”佟若飞又闭上眼睛,慵懒的说道:“安贵人此番还在禁足,穆答应虽然已经为本宫所用,可她怀着身孕,脑子也不大聪明。除了那张娇俏的小脸和可人怜的模样能得皇上看上几眼,也没多大用处。你再好好挑一挑,这新入宫的小主,莫不是当真只有莼贵人一人能成为本宫的帮手。”

“娘娘安心,奴婢定然好好为娘娘寻找,便是进入宫的这些小主里无人可用,奴婢也定会想其他的法子的。”怜雪承诺。

“只要不再是那贱人那般,便也都好。”说完这一句,佟若飞便再不说话。怜雪见状,也不敢再言语,只默默地跟在小辇边上走,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脸,一一数过去,倒真有一人可用。

入了夜,御花园中一个人影闪过,匆匆往千秋亭去了。

黑暗中,另一个身影出现,站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渗人。明明只三十多岁,看上去却有年过半百的老人模样。

“太妃娘娘。”先前的人影走近了一些,借着月光看过去,正是一身素服的王恬如。

此番,王恬如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裳,头上连花簪都没有戴,只用扁方束了发髻,便匆忙过来了。

“这次的事情做的不错,那贱人受到了责骂,怕是此刻还在反省呢。”那张沧桑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你做事儿果真不错,你阿玛将你*得很好。”

“太妃娘娘过誉了,法子都是太妃娘娘想的,恬儿只不过是照办而已。”王恬如只淡淡一笑,问她:“只是恬儿不明白,太妃娘娘费了这样的心思布局,就只为了让太后娘娘难堪么?”

“让她遭罪,如今可难着呢。她贵为大清太后,养尊处优。皇上虽然不是她所生,却对她极为孝顺。每每见到他们母慈子孝的模样,我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黑暗之中,说话的声音忽显得悲凉:“她不能永远这样,颐养天年?真是痴人说梦。她越想要得到,我偏偏不让她如意。皇额娘喜欢她,我便让她失去这份喜欢。只要是让她不愉快,哪怕只是受一点儿责骂,我也高兴。更何况,今日的莼贵人势头日渐好转,指不定哪一日便能沦为下一个董鄂妃。有莼贵人在,相信这位大清太后,心中只会越发的膈应。”

王恬如虽然不明白她与太后的种种过往,却能看出她对太后那份痛恨。自己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帮忙,可仍旧可怜她。

“你事事注意就是了,以后有什么消息就着人告诉我。若是宫里有什么,你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也可以来问问我。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当作棋子,不会一味只利用你。你想要的,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就都会拥有。”

王恬如虽然心中不甘愿,却也只能应承:“是。”

“你回去吧,莫要让人对你生疑。在那贱人身边更要小心,她虽然粗心大意,没什么脑子。可到底在宫里这么多年,又受皇额娘的熏陶,定不能小看。”

“多谢太妃娘娘提醒。”王恬如转身离去,心中一片凄凉。她想起入宫之时,她阿玛对她说的话:“你此番入宫,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忘恩负义,她说什么,你做什么,不许有半点忤逆。”

虽然人家嘴上说没有把她当作棋子,可她所做的又何尝不是受人指使,任她摆布?

多可笑,别人入宫都是为了皇上的宠爱,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自己,却是为了这样一个憔悴女人心中的怨恨。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储秀宫,刚进了自己寝殿的门,就见自己的亲侍夏云进来,还端着一个瓷盅。

“小主,这是穆答应差人送来的,还是热的呢,小主先用吧。”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瓷盅,王恬如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便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纳喇穆青,都比自己要幸运幸福得多。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让人由怜生爱的脸,唇角微微一笑,心中感概:但愿她能一直如此幸运吧。

打开瓷盅,里面是刚刚炖好的参鸡汤,刚打开了盖子热气就冒了出来,蒙在她的脸上。心里忽然就暖了,这宫里幸好还有纳喇穆青在,有她的柔情,有她的关心。

章节目录 第31章 瑞应殿 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阻挡了许多人想要出门的脚步。窗外飘落的雨水,大风吹得树枝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地面很快起了积水,若此时走出去,立刻就会沾湿了裤脚。

莼兮牵着胤祺站在殿门前,看着这场雨发呆。

“娘娘,等雨小一些了再过去吧,也没说非得要这个时辰过乾西五所的。”沐卉侍立在侧,望着莼兮劝说道。

莼兮低头问胤祺:“喜欢下雨天么?”

胤祺摇摇头:“儿臣不大喜欢雨。”

“那你是怕大雨淋湿了衣衫?”莼兮又问。

胤祺又摇了摇头,十分认真的说:“不怕,儿臣身为男子,身为大清的皇子,怎么会害怕这样的事情。额娘放心,胤祺不娇气,可以冒雨过去的。”

莼兮会心一笑,看着沐卉道:“你听见了?还不赶紧去准备好雨具,咱们送五阿哥去乾西五所。”

沐卉有点儿无奈,可看见她们母子态度强硬,似乎真要与这场大雨做个斗争,只得转身去柜子里取了雨伞过来,为她们撑开。

“走吧。”莼兮接过沐卉手中的伞,另一只手牵着胤祺,冒着狂风暴雨,朝着乾西五所的方向去了。

为胤祺准备的,是乾西五所中的第三所,名曰:瑞应殿。古语有云: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

帝王修德,时世清平,天就将祥瑞以应之,为之瑞应。

这殿名极有意思,算得上是乾西五所中寓意最好的一个。偏偏玄烨将这瑞应殿赐予胤祺居住,无益又是别样的恩宠。

西一长街上,几乎没有过往的行人。许是因为大雨拦了路,大伙儿都避一避,不愿此刻出门淋湿了衣衫。莼兮微笑着看向胤祺,只觉得这个孩子虽然还小,却也颇为懂事。这几年虽不在自己身边,却也因此更多了一些胤禟他们没有的独立自主。

到了瑞应殿的时候,莼兮与胤祺两个人从头到脚几乎淋了一遍,衣服早已经湿答答的挂在身上,极不舒服。莼兮忙招呼了沐卉等人,亲自将胤祺的湿衣服换下,然后才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

带着胤祺在瑞应殿四处转了一转,这里布置得清新典雅,并不奢靡。随处可见书架与花架,交错放置别有一番味道。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大多以治国修身为主,另有几本杂论,也都是名家之作。

这样的环境给一个小孩子住,确实有些寡淡了,可胤祺却十分欢喜。自己终于有了独立的空间,有了可以自在玩耍的地方,还有这么多的书和花,都是他喜爱的东西。

“可有打赏瑞应殿上下的嬷嬷和小太监?”莼兮低声问沐卉。

“娘娘放心,这些事情娘娘即便不吩咐,奴婢也会办得妥帖。”沐卉道。

莼兮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不要短了银钱,多与他们一些。毕竟未来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他们陪伴在胤祺的身边。胤祺虽然懂事,却还未定性。小孩子的天性也都还在,少不得偶尔会添些麻烦。你与贴身照顾的嬷嬷们说一说,让注意多一些,免得胤祺磕着碰着了。”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沐卉应声转身过去。

“胤祺,这里以后就是你居住的地方了,在受封爵位迁出皇宫以前,都该是要住在这里的。若是哪一处不喜欢,尽管跟嬷嬷们说,额娘都为你安排好。”莼兮蹲下身子,为胤祺理了理衣角,拍着他的肩头说:“以后额娘会常过来看望你的,不会再像以前住在宁寿宫时一样。当然,以后与你同住在乾西五所的,并不只有胤佑一个了,还有大阿哥、三阿哥甚至是四阿哥。他们虽然年长,你年幼。偶尔,你也要懂得谦让,莫要觉得自己年纪小就任意妄为,明白了吗?”

胤祺用力的点点头,微笑对莼兮说:“额娘放心,胤祺都明白的,胤祺一定会和他们相处和睦,不与额娘为难,也不让额娘失望。”

“乖。”莼兮抚摸着他的脑袋,感动的说:“你这么小便这样懂事,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莼兮将胤祺抱在自己怀中,心中仍旧很是不舍的。昨天才在自己身边半日,今日便又是一场分别,心中的难过莼兮也不敢表现出现,害怕惹得胤祺难受。

这个孩子是自己觉得最为愧疚的,从小没在自己身边,就已经是最残忍的对待了。当初是无奈,现在更是不得已。莼兮眼角含泪,也只能拼命的忍住。

在瑞应殿陪着胤祺待到晌午,莼兮亲自下厨,为胤祺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胤祺感动不已。坐在桌前兴奋得不知从哪里开始,嘴里一直嚷着:“额娘的手艺真好。”

“你觉得好吃便多吃一些,以后额娘会时时做些派人送到瑞应殿。你想吃什么,差个人过来同额娘说,额娘都为你准备着。”或许正是因为心中多了一份愧疚,莼兮才想要如此的宠溺他吧。对于胤禟,莼兮反而没有这样,大多数的时候,莼兮做的点心更多一些。许多菜式,今日也是莼兮第一次做,胤禟连尝都还没有尝过。

三个儿子都是自己的心肝,本不应该这样区别的对待。沐卉也会提醒,可莼兮仍旧会忍不住多为胤祺担心一些。

用了些饭菜后,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莼兮才带着沐卉离开。

天上的雨,已经逐渐下得小一些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在雨伞上,响在耳边。莼兮漫步在宫道上,迎面遇见了牵着胤禛而来的佟若飞。

“参见皇贵妃。”莼兮行了万福礼,抬眼看着佟若飞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心中一笑。到底,还是把胤禛送了过来,如此也算给了兰馨机会了。

“宜妃倒是来得早,这会儿就回去了?”佟若飞面若冰霜,看着莼兮的眼神也不似以往的温和,更添了几分寒意。想来,她此刻心里恨得直痒痒,想冲上去把莼兮撕碎的想法都有了。

“这既然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情,莼兮自然不敢懈怠,今儿一早就带着胤祺过来了。正巧,刚出来便遇见皇贵妃了,还有我们四阿哥。瞧着,又长大了不少。”莼兮看着胤禛笑道:“这般模样看上去,似乎与德妃又多了几分像,倒是随了他亲生额娘多一些。”

胤禛听见莼兮提起兰馨,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自从他得病以来,从未见自己这位亲生的额娘前来看望自己,反而是从小将他养在身边的佟若飞,日日守在身边,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胤禛也曾听宫里的小太监和宫女嚼过舌根,知道当初自己病了,自己的六弟胤祚也一同病了,只是不知为何,胤祚没能救活。胤禛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亲弟弟死了,所以他的额娘太难过,才不来看他的吧。

可胤禛也曾听过,莼兮就是导致他生病的人,也同时是害死了他六弟之人。如今见了莼兮,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恨意,看着莼兮的眼神也都变了,锐利无比。

佟若飞听见莼兮的话,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男孩儿自然是随母亲多一些,五阿哥和九阿哥不也一样长得与宜妃更像的么。”

莼兮笑笑,并不说话。佟若飞又道:“这还下着雨呢,就不与你闲话了,本宫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说完,佟若飞又迈开步子,牵着胤禛朝着莼兮过来的方向去了。

站在瑞应殿门前,佟若飞皱着眉头问怜雪:“这一处,可是方才宜妃为五阿哥定下的住处?”

怜雪点点头,复又摇头:“这里是皇上定下的,说是五阿哥就住在此处。此前就已经安排妥帖了,今日不过是让人搬进去了而已。”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一座殿,说道:“再往前,便是四阿哥的住处了。”

佟若飞凝眉看去,心中甚是不悦。心中冷笑,这“瑞应”二字本是极好的兆头,怎的就赐给了胤祺而不是胤禛。同样都是帝王的子孙,差别便是这样一点一点累积出来的。

可事情已经定下了,又是玄烨亲自做主,佟若飞便是想要将着匾额给摘了,却也没有理由的,只得生了闷气,继续往前走。

而这边莼兮,仍旧还站在方才与佟若飞说话的地方,一直看着佟若飞一行人的举动。看着他们在瑞应殿驻足,看着他们失落的背影继续前行。

莼兮转身,对着沐卉又叮嘱道:“四阿哥必定是住在胤祺旁边的的殿中,既然住处离得近,往后难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瞧着方才胤禛瞧我的模样,似乎带着恨意。怕是他听说了什么不好的言论,心里对我有误会。孩子还小,免不得会将怒气牵扯到别人身上。”

“娘娘是怕四阿哥会对五阿哥不利么?”沐卉直言道。

“说不准,可多个心眼毕竟没错,你让人多注意一些就是了。若没有必要,也不要让胤祺和胤禛过分亲近。”莼兮叹息:“若是胤禛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倒也罢,若他心存歹意,恐怕会伤及胤祺。”

“这事儿奴婢记在心里了,定然多注意一些。”沐卉忙道:“五阿哥自小也不在娘娘身边长大,倒也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何况边上还住着七阿哥,他们打小的关系最好。若当真有什么,七阿哥也会帮着五阿哥的。”

“但愿如此吧。”莼兮叹道。

章节目录 第32章 中秋佳节 秋天悄无声息的来了,暑气稍退,日渐凉爽的天气,让整个紫禁城里的人都显得更有生气一些。树上开始有枯黄的树叶片片落下,零零散散的铺在青砖地上。

秋色,为紫禁城平添了几分诗意,莼兮起了作画的兴致,三两日便是要去各处走一走,寻一处美景,在白色的画卷上留下这一时的颜色。

近来,韩姬入宫的时间也逐渐多了起来,通常在慈宁宫陪着昭圣太皇太后,或者去翊坤宫找莼兮小坐,打发这一日的时间。

胤祺、胤禛和胤佑去了尚书房,各自有师傅教学,倒也懂事乖巧,并未传出有懈怠懒惰的时候。只是三个孩子在一块儿,偶尔有些小摩擦,拌两句嘴也是有的。总也不能期盼着几岁的孩子太懂事,什么都能好好的做好,那倒也不像个孩子了。

中秋渐近,昭圣太皇太后口谕,邀各王府诸位女眷入宫一同赏月,顿时宫里宫外都忙碌起来。宫里为这佳节做好万全的准备,而王府之中,各位福晋格格们,也都争奇斗艳,想要在中秋团圆夜中大放异彩。

承乾宫里,佟若飞依旧端坐在宝座之上,双手指尖戴着金丝护甲,优雅的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目光温柔,唇角戴着笑容,声音也格外的柔美:“今儿一早,慈宁宫又差人传了话,说是往日那些常见的歌舞都看腻了,难得这一回人都聚齐了,大大小小的都要过来,准备些不一样的。连吃食都一并换去,也不全换,一小部分就好,最好是新颖的,娘娘福晋们也都没有尝过的。这一回,王府的格格们也都会跟过来,特别要注意孩子们的,也备些好玩的与她们,别让孩子们玩不到一处,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说着,佟若飞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侧下方的云月,莞尔一笑:“云贵妃,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是本宫主持,却也需要你的大力帮助。不如,这孩子们的事情,都交于你来办。毕竟,对于孩子的事情你比起本宫有经验一些。”

云月并不推辞,点头称好,应下了差事。

佟若飞又朝着莼兮看过去,又是一笑:“宜妃素来与钰福晋的关系最好,而钰福晋又是出了名的才女,这歌舞方面……宜妃可愿意找她商议商议?”

莼兮扬眉看着佟若飞,这两个月来她对自己避而不见,若非要紧的事情,根本连偶遇都没可能。今日,她倒是主动开口,让自己参与这件事,莼兮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歌舞容易,却也难办。宫中的舞姬都是韩姬一手培养出来的,即便没有韩姬做主,必然也相当的精彩。可前头,佟若飞已经说了,以往那些调调是不能再用的,这时间又紧。要是想推翻以前的,重新来过,想要呈现出好的歌舞,便是难题了。佟若飞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提出,哪里是让莼兮与韩姬商议,分明就是把这难题交到了韩姬和她手中。

八月十五那一日,若是完美,首功虽是韩姬和莼兮,可也少不得佟若飞的安排妥帖。若是在这些事情上出了什么岔子,佟若飞必定将自己撇的干净,站在一边等着看笑话。

这一回,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当着整个后宫和宗亲的面,颜面扫地。

莼兮倒也不怕,笑道:“既然皇贵妃如此信任,我也不好推脱,便答应了吧。别出心裁的场面,总是会有的,皇贵妃放心,这八月十五,定然精彩万分。”

“有宜妃如此承诺,本宫也就放心了。”佟若飞唇角含笑,笑得很是诡异。

莼兮不知道前面还有怎样的难题等着自己,只是向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着急去细想,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佟若飞又将宴上的所有的菜肴都交给荣妃和惠妃两位主理,自己只主持大局。

从承乾宫出来,云月与莼兮一同回去。路上,静好和杜若也都跟在她们身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是熟络。

“看来静贵人还挺惹人喜欢的,与杜若相处得倒是不错。”云月扭头看了身后的二人一眼,对着莼兮笑道。

莼兮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道:“嘴甜的人,总是讨人喜欢一些。可我瞧着,静贵人未必是真心对杜若,而杜若也还未真心对她。”

“噢?如何看出来的?”云月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有看出,这二人竟然是貌合神离么?

“静贵人的性子,不必多提。入宫半年,她也不是个生事之人,做事虽然不算周全,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该说。”莼兮道:“而杜若,素来小心谨慎,她当初为了我们在僖嫔身边蛰伏了那么久,足以证明她的眼力、忍耐力以及与人为善的能力。连僖嫔那样的人,都被杜若蒙在鼓里,甚至到最后,被杜若牵着鼻子走,最终一败涂地。这事儿静贵人不会不知,也不会不多个心眼提防。杜若更不会短短时间,便与静贵人推心置腹。”

经莼兮这样一说,云月也觉得有理。二人也不再谈论身后之人,说起了方才一直讨论的,关于八月十五的事情。

“她给你出了这样一个难题,可有了解决的法子?”云月脚下踩着花盆底鞋,走在青石路上,一手扶着宁儿,一手用手中的绣花丝绢抹了抹鼻子。近来天气转凉,她受了些寒,身子总觉得疲惫,如今又要操持宴会的事情,更是想一想都脑仁儿疼。

“没有。”莼兮回答得很淡然,仿佛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一样。莼兮心中没有底,不知道佟若飞有想要玩什么花样。事情既然由她的手交给自己,中间少不得又要闹出些事端。

云月看着莼兮这样,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这个难关要怎样度过,还尤未可知。

“她若是想要找麻烦,我们不给她机会就是了。”莼兮浅笑道:“即便被她钻了空子,只要我们掌握了整个局面,任她也翻不起大浪。何况,这事儿主要是由她自己操办的,若是我这儿出了乱子,事小她还能撇个干净,事情大了,她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不用过多的担心,她顶多也就刁难我一下,不能真动什么手脚的。”

这些年,莼兮也算把佟若飞给看透了,佟若飞这样的人,从不会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她脑子清醒得很,不论做什么,都不会想要因小失大,不顾全大局的。

“你倒是心宽。”云月叹道:“我这儿大概也少不了你的帮助,对于各个王府的情况,你我了解的都不够多。这一次入宫赴宴的,又都是王爷的嫡福晋、侧福晋以及格格,都是女眷,年龄参差不齐。好歹我也得了解各王府的情况,才好做出安排。”

“不错,这事儿一起商量着办吧。明儿我请韩姐姐入宫,你也来翊坤宫,咱们好好想想,八月十五这个好日子,到底该怎么做。”莼兮道。

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胤禟正趴在胤禌的摇篮边熟睡,看样子是陪在弟弟身边久了,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莼兮将胤禟抱起来,轻轻放到旁边的床榻上,为他盖好被子,捻好被角才又起身往胤禌的摇篮走过去,坐在刚刚胤禟睡觉的地方。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莼兮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格外的温暖。拂儿奉茶进来,看见莼兮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笑:“娘娘日日把十一阿哥守着做什么,以往五阿哥和九阿哥出生的时候,反没有这样粘着的。”

莼兮噗嗤一笑:“怎么,本宫看着自己儿子睡觉,也做错了?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可是折腾了我的,我自然也更在意一些。何况,如今天气转凉,小孩子金贵得很,更是要小心一些。”

“得亏奴婢晓得娘娘的性子,知晓娘娘是担心十一阿哥的,不然可是要误会娘娘,以为奴婢照顾十一阿哥不周到了。”拂儿将茶奉到莼兮手边,莼兮喝了一口,放回她手中的盘子里。

“你照顾得很好,所以十一才这般健健康康的。只是,他还太小,我总有些不安。”莼兮收了笑容,伸手轻轻摇晃着摇篮:“今日之事,想来你已经听沐卉她们说起,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奴婢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拂儿认真的说。

莼兮朝着她微笑,问她:“何以如此认为?旁人可都觉得她今日是有意想要刁难本宫呢。”

“娘娘想一想,这事儿虽然难办,可咱们有钰福晋在,这事情要解决也就不难了。歌舞虽然要新颖,要有特色,可凭着钰福晋的本事,以及钰福晋手底下教导的那些人,根本无需娘娘来费心。”拂儿笑道:“皇贵妃将此事交于娘娘,也是因着自己无法与钰福晋说上话,怕钰福晋趁机刁难了她,才将此事交于娘娘去办。”

“接着说,你还有什么鬼主意?”莼兮已经猜到,拂儿心里肯定有个办法,不然不会如此自信。

拂儿附在莼兮耳边小声的同她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很快得到莼兮的认可:“好,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就依着你的意思去办。你让沐卉去裕亲王府请姐姐明日过来,咱们再商议详情。”

拂儿乐道:“奴婢这就去。”

章节目录 第33章 宁悫太妃 韩姬去往翊坤宫的时辰已近黄昏,秋风吹动落叶,飘摇下坠的枯黄叶子,掉落在地上、肩头。韩姬随手接住一片,握在手心碾碎,松开手碎末随风消散。

她的心里有一把燃烧着的火焰,她越是拼命的压制,越是让她感觉到无法呼吸。为人子女,首要的便是孝敬父母。而为人儿媳,首要的便是讨好婆婆。她韩姬这一生困苦过、荣耀过,却向来不喜欢看人的脸色过日子。偏偏,她有这样一个厌恶自己的婆婆。

宁悫太妃是福全的生母,虽然与其他的几位太妃一同住在宫里,无法插手裕亲王府的事情,可她的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府内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宁悫太妃都是清楚的。她虽然不明目张胆的插手,却常常旁敲侧击,美名其曰给点意见。当然,给意见最多的,就是韩姬了,这儿也不对,那儿也不对。而韩姬的这位婆婆,十分的喜欢福全的嫡福晋西鲁克依云。认为她就是自己认准的,唯一的儿媳妇。

宁悫太妃对西鲁克依云的满意,韩姬是一早就知晓的,偏心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韩姬向来心高气傲,又有福全对她百般宠爱,自不会将这位婆婆对自己的态度放在心上。偶尔有刁难,要么一笑了之,要么顺利化解。

只是这一次,韩姬却实在有些受气了。

她嫁入裕亲王府的这几年,入宫的时间比之以往,大大的减少了。且入宫以后,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慈宁宫陪伴昭圣太皇太后或者是在翊坤宫与莼兮说会子话,鲜少往其他地方去。

大约是因为八月十五就要到了,西鲁克依云近几日也都一同入宫。韩姬与她的马车是一起出的王府大门,一起到了紫禁城。两个人更是一同到了慈宁宫给昭圣太皇太后请安,又去了宁悫太妃的住处小坐。韩姬本是不大愿意过来的,只是碍于与西鲁克依云一道,不便说不去,只得硬着头皮的去了。

西鲁克依云三言两语讨得宁悫太妃欢心,韩姬在一旁显得有些多余,便想着今日入宫是为了与莼兮商议事情,寻了借口想要出门,谁知西鲁克依云竟说:“好些时日没有一同过来给额娘请安,便多陪着坐一会子,说说话也是好的呀。”看着韩姬的眼神都变了,明知道她是故意的,韩姬却也拿不出话来反驳。毕竟坐在边上的还有长辈,而依着规矩,西鲁克依云是大福晋,而她只是侧福晋,人家发话了不大好当面驳回去。

宁悫太妃原本没将韩姬放在心上,她要走要留也不打紧,可听见西鲁克依云这一提,再看看韩姬那张娇媚的脸,想起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这张脸,因为这个女人,当初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非要娶她进门。这几年,但凡遇到与韩姬有关的事情,总是一味地偏袒,不免有些来起,冷哼道:“到底是哀家这儿留不住人,还是哀家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怎的刚来便要走了。”

韩姬尴尬不已,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含笑说道:“儿媳不敢,只是见额娘与大福晋在说话,不免打搅而已。”

“都是一家人,我与额娘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会怕你的打搅。”西鲁克依云嘴角一勾,似是要笑出声来:“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便多坐一会子好了。”

韩姬将目光转向了宁悫太妃的脸,却见她再不看自己一眼,只顾着与西鲁克依云说话,当她不存在一般。此时,韩姬更是进退两难。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西鲁克依云像是突然想起了韩姬的存在一样,脸上堆着笑容对韩姬说:“哟,瞧着我与额娘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忘记了钰福晋了,方才说是要去翊坤宫吧?可别让宜妃娘娘久等才是。”

宁悫太妃这才转过身来,对韩姬道:“你也不必陪着哀家这老人了,你去吧。”

韩姬眉眼含笑,起身行了礼出去。这会儿子与她之前提出要走,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昨儿翊坤宫来人传话,可有说今日宜妃要与我商讨什么了?”韩姬问雅楠道。

雅楠小声在韩姬耳边道:“听那意思,与皇贵妃还有大福晋有关系。”

韩姬明了,心头的怒火瞬间消散。

到翊坤宫的时候,莼兮刚把几个孩子哄睡着,见了韩姬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把她拉到一旁坐下细细说起拂儿提的那个建议。

韩姬听完,也觉得不错,连连点头笑道:“若此事能成,必定是要好好谢过拂儿的。”

八月十五那一日,紫禁城内外都异常的热闹,一整天耳边全是欢声笑语。宴席之上,昭圣太皇太后端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一席深紫色缂丝绣福寿花纹的长袍,双手自然的交叉平放在双腿间,面上带着笑容。时而眯着眼睛,时而闭上,细细聆听对面高台上正在唱着的小段儿。

右下方,皇太后也陪坐在侧,她不似昭圣那般自在,许是不大爱听台上的唱段,有些心不在焉的,偶尔与身边的宫女耳语两句,偶尔也顺着人群的吆喝声鼓鼓掌。

左下方坐着几位太妃,为首的便是宁悫太妃,她正襟危坐,坐在那儿犹如一尊雕塑,也不大与旁人说话,目光放在台上的戏子身上,听得格外仔细。

莼兮所坐的地方,刚好可以看清宁悫太妃的每一个面部表情。想起那一日韩姬受的委屈,心中无声叹息:“碰上这样一个严厉的婆婆,可真是不幸。”

虽然今年的八月十五昭圣太皇太后要求的是新颖,可到底没有真的出现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酒过三巡,都对看惯了的歌舞戏曲,没了兴致。

“事情准备的如何了?”莼兮看着西鲁克依云从自己的席位上离开,便立刻拉过沐卉问道。沐卉附耳道:“都妥当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晓得沐卉她们做事有分寸,也让人放心,莼兮不免心中一乐。疲累了一天,陪着坐了这么久,看戏听曲实在无聊的很,如今有人自己送上门,要唱一出大戏,她自然是乐意的。戏台子已经为她搭建好了,就看她怎么把这出戏,给演完了。

西鲁克依云被人搀扶着,脚下步伐紊乱,身子一直向旁边倾斜着。若不是身边的人扶得稳一些,倒随时要摔在地上。吹了吹冷风,西鲁克依云忍不住紧了紧衣襟,轻轻咳了一声。或许正是这一声咳嗽,让假山后躲着的人吓得闹出了动静。

虽然有些醉了,她仍旧还是听见了的。她低声呵斥:“谁在那一处?”并未听见有人回应,西鲁克依云示意身边的侍女上前查看,还没等人走过去,只见假山后窜出一个人影,飞快的往另一头跑。

“站住。”西鲁克依云被这一连串的惊吓,刺激得酒意全无,当下便让随侍的人追了过去。自己又走近假山,想看一看是什么人在作怪。

假山后面,有一个炭盆,盆子里还装着未烧完的纸钱,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小字。西鲁克依云看不清是什么,从边上拾了一根树枝,将火苗扑灭,再从烟灰中取出已经烧了大半的纸。只末尾留了一个残字,像是“享”字。再看了看碳盆子里,还有未烧完的纸钱。

顿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却又不大敢确定,等随侍的人回来后,附耳问了几句,等到答案确定的时候,她的脸上展出笑颜。方才那个人,必定是前来祭奠的。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在皇宫内苑,私自祭拜他人,可是掉脑袋的罪。就看看,她家主子可承不承受得住了。

如此一想,嘴角不免露出一笑,今晚终于不无聊了。有好戏开场,她怎能缺席。

“咱们回去吧,酒也醒了,该回去陪老祖宗赏月了。”西鲁克依云仰头看了看天空,又是一笑:“今儿的月亮真圆。”脚下的步子,不免觉得轻盈了许多,人一高兴,总是有些得意忘形的。

随着她的离开,一直隐身躲在暗处的拂儿也走了出来,嘴角微微上扬,也跟着往宴席的方向回去了。

“没想到出来透透气,还梦撞见这样的事情,真是有趣。”夜幕下,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树下传出:“八月十五,到底是个喜庆的日子,怎的非有人要把这份喜悦带走,闹出些动静儿来呢。”

“这事儿……”她身边传出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欲言又止。

又听那娇滴滴的声儿道:“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不过可以回去,跟着看这一出戏了。”

“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可看的?”那嘶哑低沉的声音又疑惑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不到最后,高低难分的。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有一个惊天的反转呢。”

八月十五,原本是个好日子,如今看来今天这场面怕是会有些血腥了。只是不知道今晚究竟谁能够笑到最后,而谁又是独坐一旁,默默的看这一出好戏。

章节目录 第34章 出言不逊 秋风萧瑟,微凉的空气笼罩在夜色之中,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挂,显得有些孤寂。

西鲁克依云回到宴厅的时候,正看见一队身着白纱裙的小姑娘往台子上飘去,仿若天女下凡,舞动的姿态婀娜,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虽然在座的都是女眷,却也为这曼妙的舞姿所吸引。琴瑟之音飘荡在耳边,醉眼看去一切都成幻影。

只是西鲁克依云再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精彩,她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见的画面,嘴角尽是笑容。

一曲毕,掌声雷动,听见佟若飞温和的声音响起,似在夸赞刚刚这一支舞。献舞之人是韩姬的得意弟子,佟若飞话里话外都不忘将韩姬夸赞一番。

而韩姬,只是微笑不语,默默的看着她眉飞色舞,字字珠玑。

拂儿回来了,在莼兮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莼兮抬头与坐在对面的韩姬报以微笑,微微一点头。韩姬不动声色的看了西鲁克依云一眼,见对方也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便又扭头看向佟若飞,接过她的话茬儿道:“今儿是个高兴的日子,她们起舞助兴也是应当,皇贵妃娘娘的褒奖实在愧不敢当。”

话音刚落,没等佟若飞说话,就又听见莼兮笑道:“姐姐可莫要谦虚,别人不知,我可是清楚地很。今日这一支舞,可是姑娘们这几日排出来的。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能为咱们带来这样的惊喜,着实是不容易。若非她们本身就底子好,便是再给一两个月也未必能成。”

姐妹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说了几句,底下的人更觉得方才的一曲精妙,连声赞叹。

西鲁克依云冷笑,伸手拿了宫女刚为自己斟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出一阵骚动,昭圣眉头紧蹙,微怒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很快,从外头跑进来两个小太监,跪在中央回禀道:“方才抓到一个行踪诡秘之人。”

昭圣一听是小事一桩,立刻将目光放到了佟若飞身上:“皇贵妃处置就好,今儿是个好日子,莫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扫兴。”

“臣妾这便处置了。”佟若飞起身,转过头正要吩咐什么,却见西鲁克依云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正中央对着昭圣太皇太后就是一个大礼。

昭圣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知她此举何意,正要开口,就又听她略带哭声的说:“今儿本是个高兴的日子,孙媳本不该说些话来扫兴,可方才孙媳撞见的那一幕,一直萦绕在脑海,久久不能平静。若是不说出来,孙媳怕是以后都没脸见老祖宗了。”

昭圣闻言,脸色大变,深感不悦。原本高高兴兴的一天,怎的突然就出了冒出点儿事儿。西鲁克依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得又严重,昭圣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低沉着声音问:“什么事情?”

西鲁克依云正欲开口,却见佟若飞抢先说道:“这会子正是高兴的时候,有什么晚一会儿再说吧。”

本来是想给西鲁克依云一个台阶下,让她趁机退下去,不要在这样的场合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来。但对方明显不想再等下去,扬声道:“怕是再晚一会儿,这事儿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老祖宗不妨先听听孙媳的话。”

昭圣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其实刚刚抓到的人,是孙媳让人去抓的。”西鲁克依云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又看向了仍然跪在中央的两个小太监,只见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方才孙媳出去醒酒,碰巧遇上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后面,也不晓得在做什么。孙媳让人前去查看,那人撒腿就跑,孙媳深感不妙,忙让人追了过去,自己也去假山后看了看。没想到,竟然发现……”西鲁克依云欲言又止,看了昭圣一眼,才又唯诺道:“竟然发现,有人再烧纸钱。”

“啪。”昭圣大怒,一巴掌拍打在面前的桌案上,盯着西鲁克依云怒道:“你可看仔细了?”

西鲁克依云被昭圣这一怒给惊住,愣了好一会儿,见昭圣依旧怒视着自己,才又点头道:“孙媳看得真切,确实是那些东西。当时,火都还燃着。”

昭圣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太监,问:“你们抓到的人呢?”

“在外头。”其中一个小太监忙回答道,昭圣示意把人给带进来。

底下席位上坐着的人,皆不敢说话,各自的酒意都醒了大半,坐直了身子看向被带进来的人。

小两把头上戴着两支白色的绢花,素色的宫装长至脚踝,脚上踩着一双同款花色的厚底宫鞋。她的脸上还有没有拭去的泪痕,眼神飘忽,被押着带进来,与两个小太监跪在一起。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昭圣不识得此人,压着怒火问她。

“奴婢翊坤宫宫女幻儿。”幻儿低着头,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上。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莼兮。之间莼兮从容淡定的站起身来,对着昭圣行礼,淡淡道:“是我宫里的人,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被这样押着进来?”

西鲁克依云转头看向莼兮,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竟然是宜妃娘娘宫里的人么?那可要好好问一问,今儿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不如,大福晋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莼兮依旧淡然,说话的口吻不急不躁,很是轻松。

西鲁克依云冷哼道:“方才在假山后的人,就是她。”

“那大福晋可看清楚了,她在做什么?”莼兮问。

西鲁克依云道:“自然是在给某人烧纸,我还发现了这个。”说着,她让随侍的人将之前从火盆中拿出来的半张字条:“这上面还有一半未烧完的字。”

众人又是一惊,有眼尖的看清上面的“享”字,纷纷猜测起来。

西鲁克依云见莼兮没有反驳的话,便又说:“算一算日子,宜妃的妹妹郭贵人,至今已去世过百日。而郭贵人的闺名,就叫做淳吟。”

此言一出,底下的议论声更甚,又都谈论起当初淳吟突然从冷宫消失,又出现在宫外救了玄烨一事。一时间,宴席上吵吵嚷嚷,混乱不堪。

“大福晋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莼兮依旧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她平静得出奇。走到西鲁克依云身边,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半张纸,扬了扬道:“这半个字,大福晋就真的认定了是淳吟的名字?还是因为,我翊坤宫的宫女刚好在那一处出现,而大福晋又看到了这半个字,把事情联想到了一起?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莫要说本宫不认,即便是幻儿,她也不会承认的。对么?幻儿?”

“奴婢自是不认。”幻儿咬着下唇狠狠道。

“说说,你怎会出现在假山后?又为什么看见大福晋就跑?可是与大福晋所说,深夜在皇宫内苑中祭奠他人?”莼兮望着幻儿问道。

幻儿最是委屈,她哀苦道:“奴婢是出来寻小格格的,在那假山后跌了一跤,刚起身就看见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句‘抓住她’,当下心里害怕自然是要跑的。不想,竟然引出了这样的误会。”

西鲁克依云听了,心中冷笑,指着幻儿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当场抓住了,竟然还想要狡辩。”

“当场抓住?”莼兮看着西鲁克依云,有些茫然的反问:“大福晋亲眼看见她手里拿着纸钱在烧?还是听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在悼念着谁?又或者从她身上搜出了什么了?总不能因为我已经过世的妹妹,刚好在今天是百日死祭,就拿这样的故事来瞎说吧。”

“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再说了,若不是她做贼心虚,跑什么啊?”西鲁克依云急了。

莼兮微笑:“大福晋可是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没有?那些纸钱呢?还有证人呢?不妨都拿到明面上来,咱们再掰扯掰扯?”

西鲁克依云正欲让人将东西拿上来,可转念一想,今儿是八月十五,一个特殊的日子。本是一家团圆,家和万事兴的好时候,她一时冲动将这事儿提了出来,已经惹得昭圣不愉快,若是再将那些污秽之物拿出来,若一会儿被莼兮搪塞过去,怕是会再一次触怒昭圣。一时间,有些为难,便僵在了原地。

“怎么,大福晋没话说了?还是今日这事儿原本就是一场误会?”莼兮看着西鲁克依云,又转头将跪在地上的幻儿扶了起来:“幻儿是我宫里的宫女不假,也曾是淳吟身边的贴身侍女。她照顾了淳吟这么些年,对淳吟的离开伤感倒是可以理解,瞧着她如今都还素衣素服的,足见她的忠心。可幻儿也入宫这么多年了,宫里的规矩她岂会不晓得?莫说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便是寻常的时日,她也断不敢做出大福晋所言之事。这纸条是怎么来的,大福晋再好好想一想。那假山之后,真的出现过什么污秽之物么?”

莼兮一番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西鲁克依云身上,她的指证突然之间就变得苍白了。

章节目录 第35章 大权旁落 原本有利的局势陡然间变成了劣势,西鲁克依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冲动,造就了如今的局面。她有些茫然,如今该如何收场?

把自己的话再圆回去?那势必要为这一举动付出代价,至少当着这么多皇亲国戚的面,她必须认错,也必须同莼兮致歉,以表今日之过不过一场误会。

可高傲如她,怎么拉的下这脸面来呢?

“依云,你赶紧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宁慤太妃如坐针毡,眼神一直在西鲁克依云以及莼兮之间徘徊。一个是自己心痛多年的儿媳妇,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她并不想得罪莼兮自找没趣儿,却也不想自己的儿媳卷入这一场纷争。

入宫多年,宁慤太妃早已经习惯了宫里的明争暗斗,只是她这些年来一直秉持着明哲保身的做法,才得以在后宫安稳度日。今日这场面,从西鲁克依云一开口她便已知输赢。她只后悔,当时没有出言阻止她接下来的行为。

莫说莼兮身边的人在此佳节祭奠亡灵,即便是莼兮自己想要在今日祭奠自己的妹妹,依着昭圣太皇太后以及皇帝对莼兮的喜爱,想来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如今,却莫名牵扯到了自己儿媳妇的身上,她着实是想不明白,为何西鲁克依云会趟进这浑水,以往她可从不曾这样鲁莽,任性行事。

“我……我……”西鲁克依云根本想不出对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在她两难之间,听闻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行了大礼回禀道:“方才又在外面抓住了一个宫女,鬼鬼祟祟不知有何企图。奴才听闻这会子在查验什么事情,特押了过来,请主子们审理,或与查验之事有关。”

佟若飞扬手正欲说话,又听见西鲁克依云迫不及待的说道:“孙媳晓得了,方才孙媳见到的或许是另一个宫女,并非……并非是这幻儿。”

莼兮看着她,嘴角轻扬不屑的一笑,指着幻儿道:“大福晋可要想清楚了,细细的回忆起才好,之前见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翊坤宫的宫女幻儿?”

西鲁克依云猛然抬头,深吸一口气,带着肯定语气说:“定是之前瞧错了,宫里的宫女穿的也都差不多,我又喝了些酒,恍恍惚惚的没看明白也未可知啊,许是误会了幻儿了。”

“不妨,将刚抓到的那个人再叫上来,让大福晋好好辨认辨认?”莼兮浅浅一笑,轻声问道。

西鲁克依云连连点头,不断重复:“也好、也好……”

佟若飞闻言,只好让刚刚进来回禀的太监把人给带上来。

带上来之人哭哭嚷嚷,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稍微远一些的,根本听不清。

西鲁克依云跪在地上,听到哭声忙回了头,看清了被押进来的人,顿觉五雷轰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那哪里是什么宫女,根本是平日里她的随身侍女之一,名唤鸳鸯。她今日入宫,鸳鸯也随着进宫。此前酒席之上,她微醉之时曾不小心将酒杯中的酒全数倒在了鸳鸯的衣裙上,她便让鸳鸯随佟若飞身边的小宫女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来,她觉得自己该四处走走,醒一醒酒,也没等鸳鸯回来,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后来遇见了那样的事情,她早将这个换衣服去了的人给遗忘了。此时鸳鸯出现,还是被这些人当作鬼祟之人押进来,西鲁克依云便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懵了。

“福晋救我,福晋救我。”看到跪在地上的西鲁克依云,鸳鸯立刻用力的挣脱束缚,扑到在她身边,拉扯着她的衣角,不住的哀求着。

这一场面,又令在场众人一惊。

“怎么回事?”昭圣不耐烦的看着底下的人。

“孙媳不知。”西鲁克依云忙将鸳鸯扒开,跪直了身子,努力想要澄清自己,却又不知该澄清些什么。

“你说。”昭圣指着鸳鸯怒道:“为何哭嚷,为何求她?”

鸳鸯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的摇着头,嘴里又开始小声的念叨起来。

“你们说。”昭圣见状,更觉得心烦,又指了指刚才押着鸳鸯进门的几个小太监问。

“奴才在她身上,搜到了这些东西。都是藏在外衣的夹层之中,若不是王公公眼尖,觉得她衣裳不对,也不会发现了。”说着,便从身后端着木盘的小公公手里接过了盘子,再呈到昭圣等人眼前。

盘子里装着不少的纸钱,不过褶皱不一。

昭圣怒了,站起身来,指着盘子里的东西,质问道:“现在招认,哀家可免其重罪,小惩大诫便罢,倘若再等哀家细细盘问,铁证如山之时,哀家定不轻饶。”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想要脱罪,求轻饶。鸳鸯在哭嚷了一会儿后,渐渐停了下来。

半响,她才开口道:“奴婢本是裕亲王府的婢女,一直侍候在大福晋身边。今日盛宴,奴婢随大福晋入宫。酒宴上,大福晋失手打翻了酒,洒了奴婢的衣裙,便让奴婢跟着皇贵妃娘娘身边之人去换了一身衣裳。”

话说到这儿,鸳鸯停顿片刻,偷偷看了佟若飞一眼,见对方面若冰霜,又忙低着头。

昭圣等人闻言,也都看向了佟若飞,佟若飞微微一笑,示意身旁的怜雪回话:“确实如此,当时鸳鸯姑娘的裙子都湿透了,是奴婢让灵儿带着她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可是她身上穿着的这一身?”莼兮问。

怜雪不确定的说:“当时是灵儿带去的,想必也是换穿灵儿的衣裳。这一身,与灵儿的宫装想比,确实有一件相同,却不知是否为同一件。”

“去把灵儿叫来指认。”昭圣歪在宝座上,也懒得再看她们,只道:“你接着说。”

“是。”鸳鸯点了点头,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道:“在去换衣服之前,大福晋曾叮嘱奴婢,去外面院子的假山后面一趟,偷偷将事先准备好的火盆子和衣服夹层中的纸钱烧一些,她随后便来汇合,若听见她的声音,便将火盆中的火灭了,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话说道这儿,西鲁克依云哪里还听得下去,侧过身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暴怒道:“贱婢,是谁收买了你,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来诋毁你的主子。”

“奴婢句句属实,大福晋今日事败,怎可弃奴婢不顾,让奴婢一人承受?”鸳鸯被她这一巴掌扇倒在地,她撑着身子跪了起来,哭诉道:“奴婢生命卑贱,自然不敢忤逆主子。可当初主子分明说过,这件事情必定万无一失,且事成之后,便放奴婢出府,还将奴婢的婚事都准备妥当了。这事儿王府中人尽皆知,唯一不明白的是当中内幕,只当是奴婢服侍主子多年,主子对奴婢的恩德。可今日未曾想,大福晋事败,便想着要撇清关系。奴婢有一家老小,可万不敢赌了这一条命。求大福晋开恩,求各位主子开恩。”

“贱婢,你……你……”西鲁克依云气急,却只是指着鸳鸯重复同一个字。

“如今你的丫鬟已经招了,你可还有话说?”昭圣看了过来,见她们互相指责,又觉场面过于难看,便又侧过身子,看向别处。

“孙媳冤枉,冤枉啊……”西鲁克依云不停的叩头,嚷道:“孙媳与宜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要设这样的局来陷害她呀。”

“可哀家却听说你在王府中处处刁难韩姬,而韩姬又与宜妃姐妹相称,关系极好。你可是想因此来陷害宜妃,从而让韩姬在紫禁城中无人可倚靠?”昭圣一语中的:“今日不论这事真伪,你都逃不脱这扰乱宴会的罪名。此事原本可不闹的这样大,是你硬要在哀家面前指认幻儿。如今,又有你自己的侍女站出来指认了你,你觉着,哀家以及在座的人更该相信谁?”

“孙媳真的没有……”西鲁克依云听见昭圣如此一说,心中只觉得一阵寒意。这样的场面,才是昭圣,乐见的吧。她竟然忘记了,昭圣的心中一直都偏向莼兮和韩姬的啊。在事情发展之初,昭圣就想要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为莼兮开罪,让幻儿无罪。她怎么就傻傻的以为,自己的一番指认,就能让莼兮在众人面前难看,甚至获罪。

“皇额娘,依云她……”

“你住嘴。”宁慤太妃刚开口想要为西鲁克依云说话,却被昭圣斥责:“哀家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此事到此为止。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你身为裕亲王府的当家主母,管不好自己的下人便罢,一味的沉迷于勾心斗角,处处与别人为难,你可还有王府福晋的一点样子么?”

西鲁克依云不再言语,只默默垂泪。

“从今日起,你就在自己的住所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晓得自己该怎么做了,再主王府之事。这期间,裕亲王府大小事物,都交由韩姬。”

昭圣说完这番话,便起身,刚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佟若飞,轻斥道:“你近来做事也草率,忒不稳重了。这样的场合,是该发生这些事情的么?为何事先一点风声都听不见?你也好生反省反省。今日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吧。”

章节目录 第36章 别样心情 昭圣的离开,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临走前的一番话,针对性实在太强,让在场的人都对牵扯今日之事的两个人有了别样的看法。

西鲁克依云仍旧跪在地上,保持着刚刚的的姿势。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稀里糊涂的中间人家的计。鸳鸯早就被人收买,即便她没有不小心弄湿了鸳鸯的衣裳,鸳鸯也会寻其他的理由离开她身边。只怪自己太傻,喝了点儿酒就分不清事态,贸然出手,反而害了自己。

昭圣恐怕早就有了让韩姬取她而代之的想法,韩姬从出现在昭圣眼前开始,就已备受宠爱,在王府中发生的种种,只要韩姬稍觉得委屈,见到昭圣提一提,昭圣又怎会如以往一样看待自己。

正如她自己在宁悫太妃跟前说了韩姬不少坏话是一样的道理,韩姬必不会在昭圣面前为她说话。

昭圣借着今日之事,夺了她的权,又给了佟若飞一个警告,如此明显的偏袒,还有谁看不明白呢?

今日也算丢脸丢到家了,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的离开,嘴里都在小声的议论。大概天亮之前,皇宫内外,甚至王公贵族,都晓得她今夜的惨败。

回到翊坤宫,莼兮只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榻上,与拂儿说话。

“你的法子倒也凑效,看着西鲁克依云自掘坟墓,把王府大全权拱手相让,确实痛快。”此前那一翻争论,着实有些费心费力,莼兮只寐着眼睛,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拂儿坐在旁边的脚踏上,嘴角勾起笑容来:“咱们只是做了饵,愿者上钩。倘若不是她自己想要害人,怎么会输得一败涂地,把自己搭了进去。”

话虽如此,可拂儿心中难掩愉悦。西鲁克依云也算是糟了报应,今日这事儿不过一个开始。她心里的怨恨,比莼兮对佟若飞更甚。

纳兰容若一死,拂儿只觉得自己期盼的幸福美好,一瞬间烟消云散。这翊坤宫是她唯一的牵挂,也是她唯一可以当做家的地方了。除了相信莼兮,投奔莼兮,为纳兰容若报仇,她似乎活的毫无意义。

幸好,现在她身边还有自己与容若的孩子,还有十一阿哥在。有他们,也算是多了一份安慰,也让她在仇恨中有一丝别样情绪。

看到西鲁克依云遭到这一劫难,还是因为自己,拂儿只觉得大快人心。

“打赏幻儿一些好物件儿,以后还是由她照顾珺瑶,明儿也差人到王府,过几日鸳鸯就该离开了,临走之前,咱们也送些好的过去。想来姐姐也早有打算。鸳鸯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莼兮又懒懒的吩咐。

“娘娘放心,钰福晋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鸳鸯,定不会让她出事的。”拂儿笑道:“今日这事儿一出,大福晋那边确不会放过鸳鸯,好在钰福晋人脉颇广,能将鸳鸯未来安顿好,且保她一生无忧。”

“正因如此,鸳鸯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莼兮叹道:“人都是自私的,只要对自己有利,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话虽然如此,到底是大福晋平日里对下人们不友好,否则又怎会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而背叛她呢。”拂儿感慨道。

莼兮只微微一笑,并不再说话。不一会儿,便卧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拂儿见莼兮睡着,只默默退了出来,又差人进屋守着,叮嘱道:“别让娘娘着凉,约莫半个时辰,便叫醒了她,怕皇上也是时候过来了,伺候完梳洗,到时候你再退出来守着就是了。”

出了门,正见沐卉迎面而来,看见她也是笑着上来,拉着她的手道:“今日可算是出了一口气了,恭喜你,计划成功了。”

拂儿回以微笑:“这当中也少不了娘娘和沐姐姐的周旋,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了。只是当时委屈了幻儿。”

正说着,就见幻儿打了帘子出来,刚好听见拂儿最后一句,忙上前来说:“哪里就委屈我了呢,我才没有做什么呢,不过跟着哭一会儿,做做委屈样子。”

走近了一些,又听幻儿小声对她们说:“小格格也刚睡下,我们走远一些聊吧。”

三个人找了外边院子的一处僻静之地,又拿了几瓶好酒,端了三两盘子下酒菜,一边吃一边聊。

相比翊坤宫的笑声和一片和睦,承乾宫里的气氛就显得压抑了很多。

佟若飞坐在妆台前,怜雪正为她卸去头上繁复的金钗首饰。今日这身打扮,全是白费心了。

她竟然看走了眼,以为西鲁克依云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今日才晓得,她愚昧之极。做事鲁莽,完全不经大脑。只要仔细一想便知这就是个圈套,她竟然这么容易就上当,当了别人的盘中餐,任人摆布。如今自己惹了一身的骚,还顺带把她给搭上。

“娘娘,日后这裕亲王府,大福晋那边,咱们还要不要?”怜雪想了许久,才试探的问道。

“暂时断了联系吧,这样对彼此都好。日后若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再做打算。”佟若飞冷哼道:“如今裕亲王府都是韩姬的天下了,大福晋失了当家权,自不会善罢甘休。待她有本事夺回自己的当家权,再说。”

“娘娘,今日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大福晋,毕竟她也是喝醉了,一时糊涂。况且,鸳鸯被人收买,确有些始料未及的。”心知这时候不该为西鲁克依云说话,可今天这事儿一出,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儿。

之前与西鲁克依云的联系,都是通过鸳鸯,怜雪与鸳鸯相处了这么久,虽然算不上朋友,倒也是熟悉了。一时间身边有人反叛,总是心中不畅快,堵得慌。

“说起来,这事儿还牵扯到了灵儿,到现在可有审问出什么了?”佟若飞取下自己双耳上的珍珠,收在盒子里,这才侧过身子道:“灵儿这丫头一直都是跟着你的,可别到最后,你连自己人都看不住。”

“娘娘放心,莫说灵儿是奴婢的人,就是这承乾宫里任何人出了岔子,奴婢都不会徇私。”怜雪忙澄清道:“奴婢自不会允许吃里扒外的东西留在娘娘跟前当差。”

佟若飞只轻轻的一点头,嗯了一声。

怜雪这才又回说:“灵儿那边也查清楚了,当时是鸳鸯自己说要那一身衣裳。或许是以前见灵儿穿过一回,特意要了那一身。想来,早就备好了一模一样的。换了衣服,便说要如厕,独自一人走了。必然是趁着那个时候,把事先准备的那件有问题的衣服给换下来了。”

半晌,却没有听见佟若飞说话,怜雪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自己的主子,她自然晓得的。佟若飞在这个时候不说话,反而是不大相信她的话。可查出来的事情确实如此,计较下去也未必有另一个结果。

“罢了,你自己的人,好好看着吧。你自己小心一些就是了。同样的错误本宫不希望再有发生。”沉默良久,才听见佟若飞冷漠的说出这些。

听见佟若飞如此说话,怜雪心中也有了底,侍候完她梳洗,便立刻吩咐下去,断了与裕亲王府的联系。又找了灵儿过来,认真叮嘱一翻。

相比宫里,裕亲王府的这一夜却格外的热闹。

福全听说了宫里的这一场闹剧,回府以后,严令西鲁克依云不得踏出她所居住的院门一步,身边的贴身侍女十日内尽数换完。以往府中的大小事务,三日内必须交给韩姬,不得隐瞒谎报。府中银钱、账目、对牌连夜交到福全的书房核实,再由福全亲自交给韩姬。

西鲁克依云没想到刚回来,福全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心寒。

“与他夫妻多年,即便没有男女之情爱,好歹也同在屋檐待了这些年,他竟然如此决绝。”西鲁克依云坐在门前的矮凳上,看着人来人往从她的书房一件件的拿走,心如刀割。

自从她嫁进来不过月余,就开始打理整个裕亲王府的大小事务,这书房之中能有多少是自己的私人物件儿呢?看着他们一一搬走,最后仅剩下一个空壳子,西鲁克依云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她的今日吧。

“福晋,咱们还是进屋坐坐吧。”她的随身侍女之一,蹲在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神都显得是在同情。

“欣妍,过几天你也会跟它们一样离开我了。”西鲁克依云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知道你又会被分到哪一出呢。这里以后就我一个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呵!多惨啊!”

“福晋放心,只要欣妍还在王府一日,就一日忠于福晋的。”欣妍看着她如此模样,更是心疼。

西鲁克依云呆呆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来:“鸳鸯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欣妍闻言,泪流不止,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表明自己的心意,只默默的抱着她,不断的重复着:“我不会……我不会的……不会……”

韩姬的住所里一片笑声,雅楠与绛心围坐在韩姬身边,只听有娇俏的声音道:“恭喜福晋,今日扳倒了大福晋,也顺利独揽王府大权了。”

韩姬浅浅一笑,看着窗外打着灯笼搬着一摞摞东西往她这边来的人,只道:“今天不过一个开始。”

“既然西鲁克依云有胆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该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怪她,害了不该害的人。”韩姬伸手拿起一壶酒,为三个人的酒杯斟满了酒。

“钰福晋。”门前有个小姑娘走过来,小声的道:“钰福晋之前炖好的药膳已经给王爷送过去了,且是看着王爷喝下的。这会子王爷还在核对账目,让奴婢带话,钰福晋且先睡下吧。”

“好,幸苦你了,大家伙儿忙完了来找雅楠领赏钱吧。”韩姬吩咐道。

那小姑娘一听有赏,欢喜的跑开。老远就听见她的声音:“大家抓紧啊,一会儿钰福晋有赏呢。”

章节目录 第37章 大雪 转眼已入了冬,大雪纷飞,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屋檐上垫着一层又一层,这白色将紫禁城又平添了一份别样的美。

翊坤宫里,莼兮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心中莫名感伤。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却也总想不出原因,此刻也有些闷闷的。明明天气如此寒冷,却总觉得闷热。

沐卉取了一个暖炉给她暖手,提醒着:“娘娘还是别站在窗前了,这边风大,吹着怪冷的。”说着,走上前将莼兮刚打开的窗合上,扶着莼兮往暖榻上坐。

“五阿哥近来如何了?”莼兮刚坐下,又想起今早让沐卉去乾西五所看望胤祺,一直没见着她的人影,怕也是刚从那边回来的。

说起胤祺,沐卉的脸上便堆出了笑容:“五阿哥又长高了呢,吃的也比以前多了,身子也结实。娘娘吩咐了让奴婢去问问五阿哥的老师,奴婢特意去了,老师说五阿哥的功课可从未落下过,比之其他几位阿哥,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偶尔过去出考题,也从未难倒过他呢。”

“你可别是道听途说,回来逗我开心的。”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可莼兮的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瞬间郁闷都散了。自己的儿子这样伶俐能干,做母亲的自然多了一份优越感。

沐卉掩嘴一笑:“娘娘多虑了,奴婢哪里能听得这样多赞美,自然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娘娘安心,五阿哥一切都好。临走时,还让奴婢带话呢,说是过几日老师要回乡祭祖,约莫半个月不在京中,可允许他回娘娘身边住一阵子。”

莼兮闻言,眼神都亮了,满是兴奋:“果真?”

“奴婢可不敢撒这样的谎来逗娘娘开心的。”沐卉点了点头,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话。

莼兮喜不自胜,儿子要回来,她之前所有的郁闷与不快都烟消云散。

“快,差人去皇上那里领一道口谕,将事情如实相告,让皇上开恩,允胤祺回翊坤宫与本宫小住。”莼兮忙吩咐道。

沐卉正欲转身出去,莼兮又叫住了她:“等会儿,本宫亲自过去,这两日也未见过皇上,不知他忙什么,你陪我去小厨房看看那乌鸡汤炖好了没有,一会儿给皇上送过去。顺便也与他说一说胤祺的事情。”

“如此更好了。”沐卉笑道:“娘娘亲自去说,可是比奴婢们求什么都管用的。”

“贫嘴。”莼兮撅嘴一笑:“行了,为本宫宽衣,收拾收拾,再往乾清宫去吧。”

沐卉忙叫小芹子进来为莼兮梳妆,又叫了蜜意进来,与她一起准备好一会儿莼兮要穿的宫装和鞋袜。

“娘娘穿这一件可好?”沐卉从柜子里取了一件宝蓝色镶金丝边的长袍,上面绣着鸟兽图案,看上去十分大气。沐卉两手摊着衣服给莼兮看,又道:“这是之前送来的了,娘娘一直没有穿过,今日不妨试一试?”

“外面套个怎样的合适?”莼兮瞥了一眼,点点头,算是应了。

蜜意又取了一件乳白色的披风,递了过去:“娘娘,这个我看合适。”

莼兮又瞄了一眼,再次点头道:“行,就它吧。你们过来给本宫看看首饰,哪一只配那身儿衣裳。”

穿戴整齐以后,莼兮被沐卉和蜜意拥着出了翊坤宫,往乾清宫那边去了。

大雪纷飞,莼兮也不敢乘坐车舆,只小心的步行。蜜意为她撑着伞,挡下皑皑白雪。

一路上,偶有听见扫雪的太监在议论着什么,可见到莼兮以后,都不敢多言,沐卉询问,也都支支吾吾搪塞一番。虽然觉得奇怪,沐卉也不便与人为难,扶着莼兮到乾清宫,听完魏扬舲的话以后,才明白,刚刚没有听清的究竟是什么。

“娘娘,静贵人在里头伺候呢。”魏扬舲小声的提醒,神情极不自在。

莼兮一愣,复而一笑:“无碍,本宫只是给皇上送汤来的,既然静贵人在,便也喝一些吧。”

蜜意陪着莼兮进了门,沐卉留在门外,拉着魏扬舲走到角落:“刚才瞧着你眼神不对,怎么回事儿?”

“哎,你们这两日没派人过来,自是不晓得的。”魏扬舲叹一口气,看了看莼兮刚刚踏进的大门,又看看四周无人,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皇上出宫,与回府探亲的静贵人撞上了,碰巧两人又去了同样的地方。”

“莫不是皇上也去了索大人府上?”沐卉猜道。

魏扬舲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是一个什么欣赏雪景的小山坡,皇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过去,我记得皇上还曾经画下来过。山坡上什么都没有,除了雪就是枯树枝,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过我听说,那里曾是皇上与仁孝皇后的定情之所。在仁孝皇后入宫以前,曾在那一处与皇上会面,彼此都对那小山坡情有独钟。往年仁孝皇后在世,都是与皇上一起过去的。不过仁孝皇后去世多年,偶尔皇上也会独自前去,不过不会久待,就只是去看看而已。可哪里晓得,昨天过去,撞见了前去赏景的静贵人,两人在那儿聊了许久,直至今晨才回来的。回来以后,静贵人也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随皇上回了乾清宫。早晨一直睡着,这会子才刚醒,宜妃娘娘就带着你们两个过来了。”

魏扬舲一口气把话说完,看着沐卉的脸色越来越黑,觉得不妙。莫不是自己不该把这事儿说出来?哎!怪自己嘴快,犹豫了这么久,见到沐卉,还是没忍住全说了。

“这事儿也太古怪了一些。”沐卉喃喃自语,仿佛魏扬舲不存在一样。

莼兮进门,看见玄烨正在案前书画,而静好则在一边研磨。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莼兮上前行了万福礼,玄烨与静好这才惊觉有人进来。

玄烨含笑上前将莼兮扶起,牵着她的手走到案边。

“给宜妃娘娘请安。”静好见了莼兮,也走近一些行了大礼。

“免了吧,妹妹歇一会儿吧。”说着,莼兮又望向玄烨:“皇上尝尝臣妾刚熬好的汤,暖一暖身子。妹妹也过来喝一碗吧。”

静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莼兮一眼,更是不好拒绝,只得上前接过蜜意递过来的汤碗,小口的喝着。

玄烨示意莼兮喂他,莼兮便拉着他坐下,端着汤碗,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今日怎的过来了?外面可是下着大雪的,穿的可暖和?冷不冷?”喝了几口,玄烨就拉着莼兮拿着汤勺的手,感受到她手指冰凉,忍不住低吼:“自个儿还没捂暖和呢,你才更该喝几口汤暖一暖。”

说着,就接过了莼兮的碗和勺子,依着莼兮方才的动作,小口的喂她喝汤。

“见娘娘与皇上如此恩爱,嫔妾倒显得有些多余了,这会子也不早了,嫔妾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静好也不是个愚笨之人,见此场景,自知留下来只会碍事碍眼,忙托词出去了。

“倒是个懂事儿的。”见静好走了,玄烨更是肆无忌惮。等莼兮把一整碗汤喝完,便拥着她躺倒在暖榻上,伸手拿了一张狐裘为两人盖上。

“说吧,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你必定是有事儿要说的。”玄烨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莼兮嫣然一笑,却不回答反问道:“皇上又怎知,臣妾就是有事儿的。就不能只是送个汤过来么。”

“你这汤,一看就不是为朕熬的。是给胤禟的吧?他才最爱喝的。”玄烨指了指那空碗道:“何况,你冒着风雪过来,也没事先差人过来问问我在不在,不怕过来扑过空,想来是有要事儿了。”

莼兮又是一笑,也不贫嘴,只道:“就数你了解我,晓得我是来做什么的。”

依偎在玄烨怀中,莼兮这才道明自己的来意:“今儿我让沐卉去看望胤祺了,他让沐卉带话回来,说是每日给他授课的老师过两天要会回老家祭祖,怕是有些时日没在。想问问,能不能搬来翊坤宫与我同住几日,也顺便也弟弟们亲近亲近。”

玄烨闻言,立刻道:“这样也好,他自从去了乾西五所,便没回你身边久待过。趁着这个时候,留在你跟前,让你们母子共享天伦也不错。若是我有空,也过来凑凑热闹。”

“如此一说,皇上是答应了?”莼兮又是一笑,不觉又靠的更紧了一些。

玄烨看着她的脸,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宠溺道:“你呀,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这样的事情,你差个人过来说一声,哪里有我不允的呢,你便是让我亲自接了胤祺过来,我也是答应的。”

“这不找个借口过来看看你么。”莼兮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你来见我,何时需要借口了?还说什么送汤来的,即便是空手过来,见了你我也高兴了。”玄烨将她拥在怀中,又紧了紧,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跑了似的。

莼兮红了脸,躺在他的怀里也不说话,只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章节目录 第38章 替身 从乾清宫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大雪仍然在下,蜜意撑着的伞很快被白雪覆盖。莼兮手中的暖炉,是今晨玄烨特意让人准备的,昨儿个过来的时候没有带,冻僵了莼兮的手,他可是心疼得紧。

依着昨天的路线,往回走。一路上沐卉都闷闷的,也不言语。偶尔莼兮和蜜意同她说话,也都只是嗯了一声。

“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莼兮见她如此,自知是有事,可她闷着不说,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沐卉抬头看了莼兮一眼,心里还在犹豫,究竟说?还是不说?

蜜意见她这般犹豫,也跟着劝道:“沐姐姐,有什么就说吧,这样闷着,咱们看着都揪心,一会儿娘娘该忧心了。”

沐卉仍旧没说,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暗暗叹气,嘴里缓缓道:“没事儿,大约早间用膳,吃多些,消消食就好了。”

蜜意真以为如此,“哦”了一声,也没管她了。

莼兮却更加的肯定,沐卉心里藏着什么事儿。只是见她不愿意说,莼兮也就没再多问。

回到翊坤宫以后,沐卉又推说身子不舒服,先回房歇会儿。莼兮允了,只让沐卉稍晚一些安排人把胤祺的住处收拾出来,按照他平日喜欢的样式准备。

莼兮只留了蜜意一人侍候,看了会子书,也略感到乏力,偎在榻上,让蜜意把碳盆子里的火烧的旺一些,又吩咐没事儿不要让人打搅,她无事也可自行顽去。

沐卉回到房中,许是心中有事,辗转不能眠,在床上坐也不是,卧也不是。

拂儿把十一阿哥哄睡着以后回房午睡,见沐卉仍旧沉闷,便坐在她床边,轻声问她:“沐姐姐是还未睡?或是刚醒了?”

沐卉听见拂儿的声音,回过身子坐了起来,看没别的人跟进来,拉着她的手低生说道:“有件事儿,我一直藏在心里,说与不说,我心里都还犹豫。唉!闷了这么久,烦死了。”

“什么事儿啊?”拂儿见她愁容满面,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妙。

“唉!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沐卉焦愁道:“昨儿陪着娘娘去了乾清宫见皇上,遇见了静贵人。”

“可是静贵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拂儿猜测道,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可娘娘回来没觉得有什么啊,倒是你一人闷着的。”

“跟她有关,话却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沐卉叹道:“昨儿我看魏公公见了娘娘过去,脸色不对,就拉他到一边问话,谁知竟然问出些不好的事儿。”

“哎呀,究竟是什么,你赶紧说呀,可急死我了。”拂儿也跟着急了,与静贵人有关,势必跟莼兮也有关系了。

“你别急啊,我这不正说呢么。”沐卉撇了撇嘴,怎么她比自己还心急:“昨儿听见魏公公说,之前皇上出宫,在宫外遇见了静贵人。两个人相遇的地点,又比较特别,竟然是曾经仁孝皇后与皇上的定情所在。”

“这话是何意?”拂儿纳闷儿了:“若说皇上去那儿是为了缅怀已经去世的仁孝皇后,那静贵人又是去做什么?而且,她不好好待在宫里,怎么出宫去了。”

“据说她出宫是为了探亲,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出去的。”沐卉一提起此事,心里就觉得堵得慌,没好气的说:“探亲就该好好探亲啊,完事儿了赶紧回宫不就好了,何必要去那山坡上赏什么雪啊。那山坡上的雪也未见得有多美。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巴巴的在那儿等着皇上呢。”

“或许静贵人真的只是刚好遇见的呢。事有凑巧嘛,哪儿能说得准呢。”拂儿不敢乱猜,事情总要往好的方向发展才最好。

“哪儿就那么巧了,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一定是早就知道皇上会在那个时候去,就先守在那儿。不都说她和仁孝皇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准是想要借着这副皮囊,勾引皇上。在皇上怀念仁孝皇后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让人误以为是见到了自己正惦念的那一个。”沐卉一鼓作气将自己思索了很久的话说出来,她反复思考了很多遍,什么样的可能性都一一排除,就这个是最有可能的。

“难道她甘愿做仁孝皇后的替身?”拂儿惊愕,有些难以置信。女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丈夫爱慕别的女人,更不会希望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影子,拂儿难以相信静好会有那么好的心性,为了家族荣耀,为了自己的将来不顾自己内心的感受,去做别人的替身。难道她不害怕,皇上透过她却是在看着别人么?那样,她心里真的不难受?真的受的了?拂儿有些不信,至少她不觉得静好会做得到。

“谁又晓得她怎么想的。”沐卉有些恼:“只是这事儿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娘娘说呢,娘娘刚为了五阿哥能回来小住而高兴,这会子若是说出这件事儿,少不得又要影响她的心情了。”

拂儿劝慰道:“你先别着急,这儿到底怎么样咱们还没弄明白呢,定不能轻易说与娘娘听,以免徒增烦恼。何况,咱们也该相信皇上对我们娘娘的真心。即便,皇上偶有怀念仁孝皇后,可他们毕竟是结发夫妻,仁孝皇后去世多年,自然应该怀念。可若是静贵人想要借着仁孝皇后争宠,怕也未必能成。且不说仁孝皇后是否在皇上心里占着重要位置,即便是占着。她去世多年,这感情也该变了,又有我们娘娘时时陪伴君侧,就算是她死而复生都未必能夺了咱们娘娘的宠,你又何苦去担心一个替代品?”

“我只是莫名有些害怕,毕竟静贵人是跟着皇上一起回来的,两人在外还一起留宿的。”沐卉叹息:“之前静贵人可从未侍寝过啊。”

“她入宫也快一年了,早该侍寝了。”拂儿道:“说不定她正因为一直没有侍寝,他们族中之人害怕她就此在宫中终老,才想了这样的法子来帮她一把呢。这事儿不过刚刚开始,咱们不如先观看情况,若真如咱们所猜想,也好早做打算。”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有事,面对娘娘总觉得不好。”沐卉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大雪纷飞,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不好?”沐卉正发呆,却听见门口传来莼兮的声音。

“娘娘。”沐卉和拂儿都闻声回头,下床迎了过来。

“娘娘都听见了?”沐卉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看你那副样子就晓得肯定有事儿藏着,你从小就是这样,心事藏不住。若有什么事儿,就装病说不舒服。”莼兮微笑着看她,走到她的床前坐下,也示意她们二人坐。

“说吧,到底怎么了?”莼兮问。

沐卉只得将知道的一股脑儿都说出来,眼睛一直盯着莼兮,生怕她有什么不愉快。可越说到最后,她把自己跟拂儿的猜想说出来的时候,越是发现莼兮的脸上笑意更浓。

“还以为你们要说的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得了,也甭乱猜了,本宫告诉你们答案吧。”莼兮笑道:“昨儿皇上已经告诉本宫,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们想的倒也不全错,皇上出宫确实是为了缅怀仁孝皇后,不同的是偶遇,那其实是皇上自己的安排。”

在沐卉和拂儿惊讶的目光下,莼兮又接着道:“具体的事情,本宫也无法多说,只是这件事情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何况,他身为九五至尊,后宫佳丽三千,临幸一人也很平常。你们莫要因为这些事情,就惹的自己不愉快。何苦呢。”

“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沐卉嘟囔:“若是平常临幸一个妃嫔,咱们自然不会生出别的想法,可去外面闹这样一出,总还是觉得不好。”

“没事儿的,本宫都不在意,你们也别担心了。好好领着底下的人,把五阿哥回来的事情安排好才是要紧。”莼兮拉过沐卉的手,倒是很久没有见她闹别扭了,如今又是为自己担心,心里感动万分。

“奴婢只是担心过度了,既然事情说明白了,也就好了。”沐卉笑道。这也是她今天头一次展露笑容,心里没有了事,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回想起今天别扭的一天,又觉得好笑。

“奴婢瞧瞧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去。”说着就站起身,往门外走。

“十一已经睡下了,胤禟去了永寿宫找胤俄顽儿去了。”莼兮好意提醒,晓得她又是找借口逃了,忙把人叫回来。

沐卉尴尬的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那我还是去看看他们为五阿哥准备的东西好了。”

说完,如脚底抹油一般,消失在门前。屋里的莼兮和拂儿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与拂儿说了会子话,莼兮也站起身:“你先睡一会儿,十一那边本宫已经差人去看着了,你安心多睡会儿。”

“多谢娘娘。”拂儿送了莼兮出去,才又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

章节目录 第39章 黯然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因有炭盆子燃着,暖和许多。

暖榻之上,佟若华歪在翠绿色的绣花引枕上,双手抱着暖炉。脚那一头,之桃正在为她捏脚,偶尔力气重了些,她那如玉一般的小脸上就浮出一丝苦色,低声呵斥一句。

对面的桌子边之夏在沏茶,沏好热茶用漆盘端着过来,奉在她跟前。佟若华头也不抬,懒懒的伸出右手接了过去,轻轻抿了一口,大骂道:“混帐东西,就这样端上来,是想要烫死本小主么。”

“奴婢该死,请贵人恕罪。”之夏被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也伺候她这样久了,却从不能习惯她的脾性。往日喝茶,都是要人捧上半天才接过去喝,又觉得茶凉了。今日特意趁热端上来,以为她与以往一样,是要自己捧上一会儿才喝,哪儿知自己刚端过来,她就接过去喝了,能不烫么。自己心里委屈,却是有苦难言,只得自己默默地承受着。

“滚下去。”佟若华怒吼道:“去把倪海给叫来,我有话要问。”

“倪公公可是承乾宫的首领太监,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奴婢去叫,他能来么。”之夏倍感委屈,只感叹自己的命怎么这样苦,竟然被分配到承乾宫伺候这样一个难缠的主子。

佟若华瞄了她一眼,更加不悦,声音又大了几分:“他的主子是我姐姐,更何况我是主子,他不过是个奴才,主子让奴才过来问话而已,还有敢不来的?”

之夏无奈的转过身去,直叹自己傻,何苦要去多嘴问那一句,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只是不知道一会儿见了倪海,她又该怎么说才能请到人家过来了。

之夏找到倪海的时候,倪海正在佟若飞跟前伺候,佟若飞在练字,倪海为她磨墨。见此场景,之夏心中暗喜,也有了几分底气。有佟若飞在,想必倪海也不会刁难她了。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之夏恭恭敬敬的行礼,等着佟若飞的回应。

佟若飞抬头看了她一眼,晓得她是佟若飞身边的人,直接问她:“华贵人有什么事儿么?”

“回娘娘话。”之夏听见佟若飞这样问,心中大喜忙说明了来意:“小主让倪公公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问。”

佟若飞停下练字的笔,直起身子看着她,哼笑一声,将笔放回笔架上,这才缓缓对倪海吩咐道:“你去吧。”

“奴才去去就回。”倪海跟着小宫女一起出去,却一直黑着一张脸,十分不乐意。

进了佟若华的房门,倪海老远就打了个欠请安道:“奴才倪海请小主安。”

“倪公公过来了,快进来吧。”佟若华听见倪海的声音,连忙坐直了身子,让一直为自己捏脚的之桃先出去,只留下倪海一人。

倪海恭敬的问道:“不知小主找奴才是要问什么事儿?”

佟若华笑道:“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儿,想要求证倪公公。”

“小主请讲。”

“听说静贵人近来常往乾清宫走动,虽不闻她侍寝之事,不过外面却有风声,说皇上已经同她……”佟若华欲言又止,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小主既然已经知道了,何苦要找倪海再问一遍呢。”倪海假装不知,明知故问道。

佟若华尴尬一笑:“这不是想要知道得更加详细一些么。”

“皇贵妃娘娘说过,宫里的大小事情,若小主想知道的,尽管亲自去问娘娘就是,小主何苦来问奴才呢。对于外面的事情,奴才所知不过与小主所知相同。”倪海毫不客气的说。

佟若华一愣,没想到倪海竟然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样的小事,她若是真的去问那位姐姐,得不到答案不说,指不定还会被训斥一顿,她哪里能去。

可倪海这样的态度,实在招惹了佟若华的不满,她从暖榻上起身,走到倪海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倪公公这是不愿开口了?倪公公如今为难我,是因为姐姐的关系,还是觉得这承乾宫里我佟若华说不上话,做不了主?你不必为我效力?倪公公可是要掂量清楚,我为什么会被送入皇宫?而你,身为皇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宫里大小事物,倪公公会有不清楚的?我身边都是些不大中用的人,能打听到事情,却打听不到全部实情。倪公公今日若能如实相告,告知本小主要知道的,来日必定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倪海并不为所动,只是他也没想过不说,只是故意刁难而已。听见她这样说,心中暗自嘲讽,嘴上却说:“小主所言极是。小主想要听什么,奴才必定如实相告。”

佟若华以为是自己打动了倪海,心里一阵得意:“说吧,静贵人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实倪海对这件事情所知真的不多,他知道的也顶多就是静好在宫外与玄烨偶遇,一起待了一晚,又一起回宫的事情。这几日,静好的确天天往乾清宫去,可却从未见她留宿过,事情蹊跷他也还在暗中查探,只是没想到佟若华今日会问起这件事情来。

倪海将自己所知告诉给佟若华,对方沉默不语,倪海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回到佟若飞身边,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第二日,正是诸妃嫔在承乾宫议事的日子。一早,承乾宫外就热闹起来。

莼兮到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她在云月身边坐下,附耳说道:“一会儿定有好戏看。”

云月有些莫名,可抬眼见到静好进来,又瞧见佟若华看她的眼神不对,心中已明白过来。回身对着莼兮一笑,一副了然的表情。

诸妃嫔落座,佟若飞言语了几句,捡了要紧的话说完,便叫众人散去。

莼兮刚起身,便看见前面的静好和佟若华同时站起来,又同时走到门前。佟若华趁着静好不注意,伸出脚绊了她一下,静好整个人站不稳,直直的跌出门外。

静好掩嘴一笑,嘴上道:“哎呀,怎么这样不小心,竟然摔了。可别跌坏了那张脸,要是刮花了脸,小心皇上再不愿意见了。”

“都站着做什么,赶紧将静贵人扶起来。”佟若飞只觉得万分无奈,佟若华做事鲁莽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做,去羞辱静好,实在是有辱门风。

静好倒也没有反击,只是被人扶起来以后,查看了一下自己身子有无刮伤,见自己无碍,便又准备往外走。

静好此番作为,佟若华只觉得自己被漠视,没想到她跌了一跤竟然不哭不闹,就这么拍了拍灰走了。佟若华哪里肯应,忙又追了上去:“静贵人可是跌坏了脑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静好回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异常,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真的跌坏了?竟然都不说话了。”佟若华嘴角勾起笑容,尽情的嘲笑:“赶紧叫个太医过来给静贵人瞧一瞧啊。”

“太医的确是要请,不过不是给我瞧,是要给华贵人看看嘴,老远都闻着一股味儿。”静好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落下这么一句就回头欲走。

“站住。”佟若华闻言怒了,上前几步想要拦住她,却被佟若飞的贴身宫女怜雪拦住。

“小主先回屋吧,今儿也该闹够了。”

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提醒,哪里能拦得住愤怒的佟若华呢,她推开怜雪拦着她的手,就想要往静好的后背抓过去。

“住手。”佟若飞呵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里不是佟府,不是自己家里,边儿上还有这么多娘娘主子在呢,华贵人还嫌不够丢人么。”

佟若华愣住,她见到静好就怒了,哪里还能记起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刚刚那些小动作,怕是都给人当笑话看了,说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指不定这会儿大家心里怎么编排她的,定然逃不脱争宠吃醋这样的字眼。可心中满满的怨恨,五处发泄,她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华贵人年纪小不懂事,自然冲动了一些,皇贵妃息怒。这事儿想来静贵人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对么。”莼兮上前两步,站在佟若华与佟若飞中间,语调不紧不慢。

静好听见莼兮的声音,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轻声道:“自然不会。”

“那就好,就怕姐妹之间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气。”佟若飞尴尬一笑,打圆场道:“舍妹被娇惯坏了,想来还没有习惯宫中的生活呢,静贵人不怪罪就好。”

“入宫快一年了,却扔没有习惯宫里的生活,看来华贵人还需要再努努力。”莼兮低头一笑,说完便往外走,走到静好身边时,又道:“本宫送静贵人回去吧。”

“多谢娘娘。”静好行了礼,随着莼兮和云月一起往回走。

佟若华呆呆的看着她们走远,心中怒火更深。佟若飞呵斥一声:“以后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同样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这里是皇宫,不是你想要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姐姐不就是在宫里为所欲为么?”佟若华一肚子的闷气没地方撒,此时听见佟若飞又来教训自己,更觉得不舒服。怒吼了回去:“姐姐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若是姐姐够聪明伶俐,能讨皇上欢心,阿玛也不会送我入宫了。”

“你……”佟若飞气急,却也无力反驳,只眼睁睁看着她扭头走开。

章节目录 第40章 神伤 是夜,大雪停了,紫禁城里的风却依旧刮得很大。

莼兮和云月坐在暖榻上闲聊,沐卉和宁儿坐在不远处的火盆子边,拨弄盆子里的炭火,聊得正欢。

“明天五阿哥就要回了,这翊坤宫又添了热闹了,到时候咱们十阿哥更不愿独自回去,一个人在永寿宫里待着,他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宁儿听见最里头帘子内,孩子们玩乐的声音,想起今天一大早,胤俄就嚷着要过来同他九哥玩,还顺带把八阿哥也嚷着一起带过来,几个孩子越长大越是离不开彼此,日日要在一起。

“都是孩子,聚在一起热闹好玩儿的,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独自待着的。别的人还羡慕他们几个兄弟感情好呢,你瞧瞧大阿哥他们,都是独自一个长大,陪在身边的不是伴读就是奴才,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兄弟感情。也就咱们五阿哥略好一些,却也只与七阿哥亲近,哪里比得了他们三个整日黏在一起。”沐卉也跟着笑,看着孩子们一点点的长大,沐卉有时候也觉得有意思,仿佛自己一夜之间就老了,可明明才二十多岁啊,瞧着也挺年轻的。但见着蜜意,又觉得自己确实与那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同了。

为了迎接胤祺回来,莼兮的准备可是够充足的。像是要留着他常住一般,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最好的,也都是按着胤祺的喜好来的。往后几日的膳食单子,全都是胤祺的最爱。沐卉忙里忙外三五天才总算是都准备齐全了,此番歇下来烤着火聊天,别说有多惬意了。

几人正聊着,蜜意掀了暗红色的门帘子进来。

“娘娘,外边儿出事了。”蜜意也来不及请安后再说话了,进门就嚷嚷起来。

“何事?你如此心焦?”莼兮不紧不慢的问她。

蜜意道:“今儿皇上宣了静贵人侍寝。”

“这个本宫知道,所以今晚才会与云姐姐在此长聊啊。”莼兮又道。今日午后,莼兮便已经得到今晚静好侍寝的消息,故而与云月一起话家常,也让孩子们在一起玩乐。

寒冷的冬天,多少人都不愿意出门去,好容易等到雪停了,云月才带着胤俄过翊坤宫来,又听闻静好侍寝一事,自知玄烨不会过来,更不必再多准备,只与云月用膳聊天,不知不觉已夜深了。

“可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一会子整个皇宫里都在传,说夜里皇上批阅奏章晚了一些,等到皇上回寝殿的时候,静贵人却未在龙榻之上。”蜜意顿了顿又说:“皇上以为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力,责备一番,便亲自往静贵人所住的地儿去了。可没想到,在半道上,撞见了静贵人……在小花园的假山之后与人……与人偷情。”

“什么?”听见蜜意这话,连沐卉都吃了一惊,与宁儿一起扔掉了手中拨弄炭火的棍子,站起身来到了蜜意身边,急切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具体是怎么回事尚不可知。”蜜意回道:“可听着外边的人传说,当时静贵人衣不蔽体,那男人的下半身还露在外头。事情被撞破以后,静贵人也只是哭,却是一句话都没敢说。那个男人更是吓破了胆,直接晕过去了。”

“这事儿,倒真是怪了。”云月听了只觉得有些蹊跷,又莫名又些好笑:“她今晚侍寝,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寝殿,等着皇上身边的人接去乾清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偷人?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会做出如此蠢笨之事。”

“想来,是遭人算计了吧。”莼兮此时平静得出奇,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一辈子的污点。在宫外,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只一个死字。而在宫里,却并非是死就能够解决的。

这事儿一出,恐怕整个朝堂都会不得安宁。

“可好端端的,谁会算计她啊。”云月纳闷儿,这转念一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她想起前些天,在承乾宫里与她发生矛盾的佟若华。莫非是她?

可实在想不通啊,佟若华做事怎会不被佟若飞发现。若是被佟若飞发现,又怎会允许她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但除了佟若华,她又实在想不出别的人选。

今夜算是静好侍寝的第一夜,即便是前些日子玄烨对她青睐有加,时常与她在一起用晚膳或让她随侍在侧,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啊。这么多年来,除了莼兮的恩宠不断,其余嫔妃或有宠或无宠,都相差不大。玄烨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很是周到,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

静好也不是头一个在一段时间里受宠一些的,早就有人有了先例。可玄烨除了让她们侍候笔墨,打赏一些好的物件儿,也没别的格外恩宠。说到底,这宫里最受宠的,永远不过一个宜妃而已。

“这件事情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想那么多,反而徒增烦恼。”莼兮淡然道。

“现如今,静贵人在何处?”莼兮问蜜意。

“已经被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前往探视。”蜜意回道。

莼兮沉默了,云月却道:“咱们还得将此事弄明白一些的好,静贵人身后可是索额图乃至整个赫舍里一族。若静贵人此时在宫里出了事,恐怕这大家族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对于咱们来说,失去了索额图,可未必有利啊。”

莼兮继续沉默,云月有些焦急了:“真不管?”

“不是不管。”莼兮道:“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云月不明白,莼兮还在等什么?

“等索大人来找我,等对这件事情在意的人,先有动作。”莼兮道:“云姐姐说的没错,这事儿咱们是的要弄清楚。即便帮不了,也不能惹得一身的骚,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招等着咱们呢。只是咱们不能着急,一急反而容易出错。反而是主导这件事情的人,在看咱们对此都漠不关心的时候,容易做一些意想不到的打算,而那时候咱们再找准时机,一击即中。”

“妹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了?”云月问。

“相信与姐姐心中所想一样。”莼兮笑道:“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还有另外的怀疑。”

“哦?”云月好奇。

“倘若事情与佟家有关,佟家两姐妹都不大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一来,皇贵妃不会做这样愚蠢的行为,而华贵人却是想不出这样一个计策。”莼兮分析道:“倘若是华贵人所为,那么她背后一定有人给她出了主意。”

“出主意的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皇贵妃呢?”蜜意听她们两个说了这么一会儿,很是不能理解。

“因为她从不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敌人,虽然很有效,可同时也很危险。”云月也明白了莼兮的意思,解释道:“这件事可是有损皇家名誉,事情一旦发生,少不得后宫乃至朝中大乱。到时候,皇上也不会草草了解。定然会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何况,此事伤及皇家颜面,倘若皇上一怒之下,诛灭九族。恐怕她佟家也脱不了关系。”

“没错。”莼兮补充说道:“佟家和赫舍里家都是满洲的大家族,近百年来早不知彼此联姻了多少回。你觉得皇贵妃会这样不顾后果么?再说了,万一事情败露。比如那个所谓的奸夫,顶不住酷刑,自己招认了,那佟家怕是要毁于一旦了。皇贵妃能有今日,全靠着佟家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已经过世的皇上的生母是佟家人。她才不会不顾佟家死活,去谋划这样蠢笨的事。”

“那若是这事儿真是华贵人做的么?”宁儿和蜜意异口同声问。

“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只不过还不确定同谋而已。”莼兮道:“相信此时此刻,皇上也与咱们所想的一样。皇上只将静贵人打入冷宫,还未有任何的处置,说明也是在等。”

“那皇上在等什么?”蜜意猜测道:“莫不是也跟咱们一样,等着幕后主使自己露马脚么?”

“当然不是,皇上等的,应该是索大人。”莼兮道。

几人正在这事儿讨论得火热,门外又传来小芹子的声音:“娘娘,杜常在来了。”

“杜若?”莼兮一愣,这么晚了杜若还亲自过来,必然是有事了。

“快请进来。”莼兮吩咐。

杜若进了门,见云月也在,屋子里热闹得紧,又十分暖和,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请安。

“怎么傻站在那儿?快些过来坐着,外边儿虽然没下雪了,怕也是冷得厉害,快些过来暖一暖才好。”云月热情的说。

杜若这才回过神来,又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忙请安说道:“给两位娘娘请安,杜若深夜至此,实在有要紧事儿。”

“说吧。”莼兮示意她坐下来说。

杜若解下身上的披风,坐在暖塌边的木凳上,凳子上垫着绒毛的坐垫,此时坐下去,十分的暖和。

“李玉她,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杜若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探视(一)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皑皑白雪一点一点的融化,顺着树枝和屋檐滴滴落下。

院子里,扫雪的宫女正忙碌着,小厨房的炉灶上,正熬着粥,旁边的小太监正从锅里乘出刚刚炒好的小菜。

屋子里,沐卉唤醒了睡梦中的莼兮和云月。两人睁开眼,坐起身来。

“云姐姐是客,先为她梳洗吧。”莼兮吩咐道。

沐卉扶着云月穿戴好鞋袜,就见宁儿带着几个人进来。

“两位娘娘醒了?”宁儿微笑着上前,服侍云月梳洗。待云月整理好着装,坐在妆台前,莼兮这才缓缓下床。

“早膳可是依着云姐姐的喜好来的?”莼兮低声询问沐卉。

“娘娘莫要担心,都是依着之前的准备着。贵妃娘娘也不是头一回住在咱们这儿了,下边儿的人都晓得该怎么做的。”沐卉微笑回道。

云月却是听见她们主仆的对话,忙说:“哪里每一次都依着本宫喜欢的,下一次就该做些你们娘娘喜欢的,让本宫也尝尝别的。日日都是那些东西,早该吃腻味了。”

“贵妃娘娘说笑了,永寿宫的小厨房里每天奉上的都不重样。奴婢们唯恐娘娘在咱们这儿住不惯,吃不惯呢。得亏了娘娘不计较,奴婢们也好办事。”沐卉笑着说道。

云月掩嘴一笑:“莼儿,你瞧瞧你这宫里头的人,能说会道的。”

“她们爱说便说去,编排主子也是一种乐趣儿。”莼兮也跟着笑:“把本宫那件灰鼠大毛的氅衣拿过来备着,一会儿出门给云姐姐披上,外头出了太阳,怕是雪一化更凉了。”

“娘娘这就要出门去?”沐卉应下后便问道:“娘娘不是想着再等等么?昨儿杜常在带来的消息可是很好的把柄。”

“不必等了,他会找到本宫的。本宫还是去外面走走,赏赏风景看看雪色。着急的不是咱们,自不必待在原地候着他来。”莼兮道:“既然他们之前选择了这样去做,还将静贵人送进宫,就该要想到,本宫一旦晓得,他们自己出了事儿再来求本宫帮忙,可是没那样容易了。”

“奴婢明白了,如今情况不同了,静贵人之事明面上可是证据确凿的,要想救出她来,只依着朝堂的势力是不够的。若宫中无人周旋,再有人落井下石。这件事,一旦定罪,怕是再难回天的。”

“咱们手上有了把柄,自然有了话语权。这事儿要想查清楚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善后的人是谁。”云月道:“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由华贵人来办的,此事一出皇贵妃一旦知晓,局面只会越来越难。谁抢的了先机谁就赢了。这样的时刻,想来那位索大人也不敢耽误下去。救不救人,对于咱们来说,可没有什么损失。”

“所以娘娘也并不是真的要出去赏雪吧。”沐卉算是全明白了,咧嘴笑道:“娘娘是为了出去赢得这个先机才对。”

“去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抓紧一些。”莼兮也没有回答她,只是吩咐这样一句。

沐卉会意,转身出去了。

用了早膳,莼兮与云月便出了门。寒风凛冽,即便是头顶着太阳,也丝毫不觉暖意。

说是出来赏雪,却并没有真的往雪景美丽的地方去。今日是个好日子,原本就该去乾西五所接胤祺回翊坤宫的,此番怕是要耽搁一下了。

宫道上,除了过路的宫女太监,便只有她们了。乘坐的小辇往冷宫的方向去,一路上安静无话。

下了小辇,走进红墙铁门,缓步走过静谧的道,越是往里走,越发觉得空气中都透着寒意。云月忍不住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那件灰鼠大毛的氅衣。

莼兮倒是自在的,这里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吧。明明是一样的宫苑深墙,只因住了不同的人,每日过着无趣的生活,来来往往这些年,送走了多少的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的女人。

莼兮想起了当初刚入宫不久,自己怀了第一个孩子,只可惜他福薄,还没等看看这世间的美景,便去了。当初的宋婷,也算是入宫以后,头一个走得亲近,对自己无敌意又不特意巴结的人了吧。可叹,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被人摆布的命运,沦为这宫中女人争斗的牺牲品,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她又想起了几年前被她们亲手送进冷宫里的僖嫔,那个作恶多端,终得恶报的阴毒女人。

往事如过眼云烟,在莼兮的脑海里飘浮,一晃竟然已入宫了十三年。时间果真是不饶人的,快如流水,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过去了。

可巧,刚进门不久,就瞧见了倚靠在窗边发呆的瑾瑜。一身素色的袍子,袖口都有些发黄了。这样的衣裳,怕是翊坤宫里的最低等的小宫女都不穿了。发髻散乱,像是许久都没有好好梳洗过了一样。

当年口齿伶俐,阳光明媚的女子,此刻坐在窗前却显得那样孤寂落寞。望着远处的双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不出门,皮肤更是白的可怖,头上的青丝早已经枯黄,远远看过去竟也看得见缕缕白发。她所倚靠的窗户也布满了灰尘,往日极爱干净,也极爱打扮的瑾瑜,竟然毫不在意那脏乱的地方。

多久没见了呢?半年?一年?甚至是更久。

她老了,苍老了好多。

瑾瑜感觉到有人过来抬起头看了看,大概这两日进进出出多了些人,让她枯燥无味的日子凭添了几分趣味儿。看清来人是莼兮和云月,她嘴角咧出一抹笑,露出了泛黄的牙齿。

看见云月和莼兮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特别是云月身上那件灰鼠大毛的氅衣,更是刺痛了瑾瑜的心。她记得,曾经自己也有一件这样的衣裳,是腊月里皇上怕她冷着,特意赐给她的。那氅衣穿在身上,可是暖和,更是暖了她的心。而今,自己再没有那样的衣裳,更没有那样的人来暖她的心了。不觉身子骨又颤了颤,只觉得一阵寒意。

真冷,这是一到了冬天她每天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的一句。没有炭火,没有暖衣,在这冷宫中,除了寒冷与饥饿,剩下的就只有别人给出的折磨痛苦。

她好恨啊,却是无能为力了。

今日见了这二人,心中的怨恨更深了。

连她的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清甜,沙哑着嗓子讥讽道:“真是稀客,昨儿进来的那个丫头,不知哪儿得罪了你们二位姑奶奶,就巴巴的送到了这里来了。这么大的地方,也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的。还真该谢谢你们,送进来一个陪我说话的人。”

莼兮停下脚步,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里莫名有些刺痛,倒也算不上是多可怜她,只是觉得一个漂亮女人白白的给慌在这儿,未免有些可惜。只是想起她的恶毒,心中那一丝怜悯,荡然无存。莼兮又转过身去,继续往里面走。走了很远,在瑾瑜快要看不见她身影的时候,才听见她清脆的声音说:“你自个儿孤独终老就是,她不会常伴你左右的。没有人,会解救你的孤寂,你的后半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那才是你该受的惩罚。”

“如今我是在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受罚,那么你呢,终有一日,你也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瑾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这安静的宫苑中显得格外的凄厉:“宜妃,你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我落到今日田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但如果没有你推波助澜,我怎会在这冷得跟个冰窖似得地方住着。你别得意,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等到你人老珠黄的那一天,皇上不再宠爱你了,你的所作所为,自会让你一败涂地。你的手可不比我干净多少,我在这儿等着你呢。哈哈哈哈……”

莼兮听着她的话句句珠玑,刺耳得很。正欲回身再与她辩驳几句,云月却拦住了她:“何必要听她那些不入耳的话,不必放在心上。自打她进了这个地方,荣妃那边可没少给她下绊子,她如今除了还活着,过得还不如牢里的那些死囚犯,有怨愤这也平常,何苦了要去与她争辩。她说了,咱们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当笑话就是了。”

莼兮没再说话,却也没有迈动步伐。刚刚瑾瑜那一番话,着实是有些刺痛了她的。她虽然一直坚信玄烨对她的爱,可这深宫里待得久了,难免会起一丝怀疑。

想来往后后宫的嫔妃会越来越多,她也终有老去的那一日。可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会被玄烨宠爱么?或者就如瑾瑜所说的那样,她失宠失势。那个时候,她又会怎么做呢?

不敢再去多想,连云月在耳边说话都听不清了。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重新回到现实,回到现在。

终究,人预测不了自己的未来。倒不如不如操那份闲心,到了那一步,总是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如今最要紧的,是进去问清楚话,然后去瑞应殿接儿子回去。

章节目录 第42章 探视(二) 静好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除了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再无任何伺候的人。

进到屋子里,莼兮一眼便看见蹲坐在墙角的静好。一身翠绿色的轻纱,外面套了一件青色的长袍。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着,凌乱中只看得见她满脸泪痕的小脸。

莼兮想起之前见过一幅仁孝皇后的画像,画像是上是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委婉动人,楚楚可怜。与如今静好这模样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双哭红了已经微肿的双眼,还有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四肢。

云月解下披在身上的那件大氅,将静好整个人都围了起来。又将自己手上的暖炉给了她,那冰凉的双手才渐渐有了暖意。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已经有人过来看她来了。

“贵妃娘娘。”看见云月,她激动的流泪,一抬头又见到了莼兮,立刻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浑身无力,又跌坐了回去。

沐卉和宁儿上前,将她扶起来,在床边坐下。又取了四周翻倒的两张椅子,擦拭干净了又垫上厚厚的坐垫才请莼兮和云月坐下。

“别哭了,如今哭是最没用的。想要从这冷墙中出去,回到那个温暖的住处,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就别哭了。”莼兮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劝道。大概,她这辈子都没有遭遇过这样的苦境吧。大家族中的小姐,从小礼仪规矩为伴,琴棋书画为乐,冬季里有暖手暖脚的炉火,何尝体会过这样的冰凉。

心中的委屈苦楚在见到她们的这一刻再一次爆发了。眼泪不停的流下,静好想不哭了,却越是流的汹涌。自打出生以来,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幼年时,姐姐是尊贵的后宫主位,坤宁宫里皇后娘娘,又是皇上的嫡妻。她这个做妹妹的,从那时候开始,就过得与别人不同。从未受过别人的冷眼责骂,却在入宫以后受尽了委屈。如今,竟是闹到了冷宫里来,还惹出这样的是非。

若是姐姐还在世,怕是只会嫌弃她丢了赫舍里一族的脸,有辱祖上的门楣。越是这样想,越是忍不住的哭。

莼兮的耐心莫名的好,与云月话也不多说,只静静的看着她,帮着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过了许久,静好才安静了下来,不再哭,只呆呆的看着地面。

“说说吧,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她终于冷静了一些,莼兮才问话。

静好实在不想去回忆,可满脑子的记忆挥之不去。她涩涩道:“原本我在自己的寝殿里等着乾清宫的人过来。后来真来了一个太监,说是皇上身边的人,跟我说皇上今夜先邀我赏雪,晚一些再与皇上用膳。我想着或许之前皇上也邀我品茶,侍候笔墨的。或还是与往日一样,便没多心,随他一起出去了。”

“你没有带随侍的人同去?”云月问。

“带了,可半道上我发现自己穿得实在太少,若真与皇上一起赏雪,怕是会冻着,就让她回去取大毛的衣裳过来。可她一去便再没有回来。”静好失落的说:“到了假山那儿,带我过来的太监就说皇上已经在里头等着我了,让我独自进去,他不便打搅,便走的远一些。我独自往里头走,谁知道刚走近一些,便是一片漆黑,我刚看到个人影,就被什么人给敲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男人……他……他赤身裸体的想要……”说着,静好又是落泪,莼兮递了帕子过去。

“你说有人敲晕了你?”莼兮惊愕,问道:“敲了哪里?”

“头。”静好指了指自己的后脑说道:“就是这儿,现下还隐隐觉得疼。”

云月起身去看,扒开了头发,除了看见微微有些红,也没见肿胀,想来是过了这一夜,消了也未可知。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还有没有别的遗漏的?”莼兮问她,又提醒道:“那小太监长什么模样可还记得?”

“整个事儿就是这样的。至于那小太监,我寝殿里侍候的都见过,都可以证明的。他过来传话的时候,大家可都听着,只要一一问过去,一定与我说的一样。”静好迫切的说,又扑通一声跪在莼兮和云月面前:“求两位娘娘一定要救我一命。”

“只要你今日所言都是事实,我必保你平安。”莼兮安慰道:“不过得先委屈你两日,在这样的地方住着。”

“没关系。”静好看了看四周,除了尘灰就只有老旧的桌椅和一床不知道潮湿了多久的棉被。没关系的,她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也是对她们说:“只要能还我清白,委屈几日没关系的。”

倘若不能还以清白,恐怕自己连命都保不住,何谈在这冰冷的屋子里住着。

从冷宫离开的时候,云月和莼兮再一次看到了瑾瑜愤恨的眼神,只是她们都不愿意去搭理。过去了的人和事,就不要再太多的在意。越是在意,越是过不去。

她们不在意,可瑾瑜却是在意得很,见了她们,便又是一顿奚落:“这么快就走了,果真是心硬。昨儿她可是哭了一宿,把我都吵醒了好几回,你们就进去坐坐就走了,真是冷血无情。即便她得罪的不是你们,想来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走在最后的沐卉听了她的话,満不乐意。原本就不欢喜瑾瑜,方才进去的时候已经让她数落了不是,现下竟还就这不肯放,又说了这么些话,沐卉再忍不了。扭头走了回去,站在瑾瑜面前,没等瑾瑜反应,一个巴掌就下来了,随之便沐卉愤怒的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自己这几年最是清楚的,自打你进了这里,我们主子也没再为难你。你过得好不好,与我们都无干系。早早的便是把你给忘记了,也不把你以往的那些事记着,再来折磨你。你倒是好,自己没事找事要找不痛快。如果觉得这里不好,过得太清闲了,改日我再叫人过来给你解解闷,让你尝尝厉害。”

瑾瑜愣愣的看着她,沐卉刚一转身,就被她拉住了,瑾瑜恨恨道:“你个小骚蹄子,本宫不管怎样都是皇上的嫔妃,是亲封的僖嫔。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动手打我。”说着,就伸手想要去打沐卉,沐卉轻轻一扭身子,躲了过去。她人没打着,险些从窗户上翻了出来。

“哼,僖嫔娘娘?你莫不是还在做梦呢。这里是什么地方,浑忘了?这宫里哪里还有什么僖嫔。”沐卉厌弃的看着她说:“嫔位上的除了端嫔还有敬嫔,哪里还有人了。你要是再这般口无遮拦,羞辱我们娘娘,这冷宫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三思啊!”

说完,沐卉转身就走,快步跟上了前面已经快要走出冷宫的人。

出了冷宫的门,莼兮便叫沐卉去乾清宫里一趟,叮嘱道:“暗示明示魏扬舲都可以,让他想法子传递给皇上,让皇上派太医和老嬷嬷过来给静贵人好好查查身子。特别要提,头上、四肢,甚至是……女人最私密的地方。”

沐卉走远了,才听见云月低声说道:“但愿皇上还能怜悯她一些,想着仁孝皇后的好。”

“皇上会的。”莼兮叹道:“只是即便她平安的从冷宫里出来了,将来也不大能有机会再获圣宠了。终究这件事是皇上也是她自己心里的疙瘩。”

“这件事幕后之人用心之毒,只不知这事儿究竟是冲着谁去的。”云月也无奈了,从昨夜听闻,到今日来冷宫,前前后后过去了这么久,她们几乎是一无所获。

乘着小辇往乾西五所去了,在瑞应殿门前,看见胤祺早在门前等候了。见了莼兮和云月,兴奋的冲了过来,亲自把莼兮扶着下了小辇,才笑嘻嘻的说:“额娘总算是来了,”

接着又扭头对着云月请安:“云娘娘好,多谢云娘娘和额娘一起过来接儿臣回去。”

听见胤祺这样嘴甜,刚才过来路上的那些烦闷也都消散了,莼兮和云月一左一右的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去。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虽然是回去小住,可平日里用惯的也得带上,翊坤宫里虽然都给你备了新的,难免有你用不惯的。”莼兮低头问胤祺。

“额娘放心,沐卉姑姑早就过来吩咐了,早已经准备妥帖了,就等额娘过来接儿臣的了。”

莼兮笑笑,让云月陪着他在一旁用了些热奶茶,自己亲自清点了,才带着胤祺一同往外走。

路上与胤祺说话顽笑,一时已经忘了在冷宫高墙里的女子。

今日,本就该是来接胤祺回去的。原本该共享天伦的这些日子,怕是又要因为这一事情而影响了心绪。

想着去接胤祺的时候,他撅着嘴嘟囔道:“额娘来的忒晚了,儿子都用了早膳,又晨读了好久,把这本游记看完了。”

云月自是打趣儿,又为莼兮解围:“你额娘可是要为你回去准备得一应俱全,可不,还拖了我一起过来接你的么。”

“既然是为了儿子才来得晚了,那便原谅额娘这一回吧。”胤祺笑嘻嘻的扑倒在莼兮的怀里,引得一屋子的人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43章 恳求 接了胤祺回到翊坤宫,刚进门便听小芹子说起,索额图已经差人过来了,就在里头屋子里坐着。

莼兮让胤祺同弟弟们顽去,便与云月一起进了屋内。

索额图派过来的人是他的亲信,也是如今乾清宫里的一等侍卫,名叫恩图。莼兮二人进门的时候,他正坐立难安,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莼兮和云月,恩图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了个千恭敬的道:“奴才恩图参见贵妃娘娘,宜妃娘娘。”

“起吧。”莼兮与云月一左一右的坐在暖榻上,沐卉将帘子放下,遮挡住恩图的视线,顷刻间他便只能瞧见帘子后面那二人的影子。

蜜意又奉茶上来,云月和莼兮自顾品着茶,也不说话。恩图也瞧不见二人的神情,只心中焦急,又见她们不说话,更是难受。憋了许久,才道:“奴才今日前来,是受索大人之拖,想请宜妃娘娘救静贵人一命。”

“何谈救呢,静贵人如今好好的呢,只是在那冷宫,确实不如往日长春宫里舒坦,怕是还不及宫女们所住。”莼兮浅笑,手中的茶盏轻轻的放下,又随手取了一块炕桌上紫金盘子里的点心。

“静贵人之事,可是皇上亲自瞧见的,不论此事因果如何,怕是往后都入不得皇上的眼了。”云月也道淡淡说道。

恩图早知今日过来或许会受到为难,又或者被直接拒绝。可索额图拖了他过来,他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又说:“静贵人必然是被冤枉了,可宜妃娘娘到底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只要娘娘说句话,静贵人的处境自然是要比现在好的多了。若娘娘愿意帮忙,这事儿必是有转寰的余地了。索大人说了,只要娘娘今日愿意拉静贵人一把,保她无忧,娘娘提出的任何要求他倾尽所有也会答应的。”

莼兮并不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恩图不明就里,以为是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对,言语中冲撞了她,正想着要解释重说,却听见云月道:“你还是先回去,让索大人把李玉之事交代清楚了,再来见我们吧。”

恩图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李玉是何人,又不便细问,只得离去。

“那人怎么走了?”蜜意从门外进来,刚好看见恩图出去,走近莼兮身边好奇的问她。

莼兮也没有回答,只是与云月一起起身,往后面院子里去了。

孩子们正在雪地里堆着雪人,饶是胤祺年长了几岁,到底与他们还相处得不错。前几日珺瑶受了寒,莼兮便不允许她出门,她此时也只能躲在屋子里,趴在窗前努力往外看。

“把窗户关上,若是明儿你头疼的毛病还不好,便让照顾你的嬷嬷们都领罚去。一直好不了,就撵了她们出宫,不必在你跟前侍候了。”莼兮见着了,又是一通训斥。

珺瑶吐了吐舌头,连忙把窗户给关上,又听见她娇俏的声音:“额娘,别呀,我今儿就大好了,明天一定不用再吃药了。嬷嬷们都陪着我这些年了,可不能换。”

自打淳吟去了,渐渐的珺瑶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前些日子开始,玄烨便让她唤莼兮额娘了。说是日后珺瑶大了,若为她的女儿出嫁,可比一个死了娘亲的格格身份好的多。珺瑶也晓得,自小就是姨娘比亲娘待自己还好,也就顺着玄烨的意思,一直这么叫着。

“少贫嘴,赶紧把药喝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今儿早晨没见着我,你便又偷懒不吃吧。”莼兮又好气又好笑。宫里发生了什么,这群孩子哪里能知道呢。每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能有心思管别人的。

“额娘别恼,珺瑶今儿可乖了,早把汤药喝了。”里头又传来珺瑶的声音:“这不,今儿五弟回来了,我这做姐姐的,可得要做个榜样的。”

这话被雪地里正堆雪人的胤祺听见了,立刻打趣道:“这个榜样怕是做不了了,你五弟我向来规矩的,什么时辰做什么事,可没落下过。若是要给九弟和十弟做榜样,倒也不必了,他们还小,也听沐卉姑姑她们说了,这两位弟弟偶尔顽皮是真,可这生病吃药的事情,可也从不会让额娘她们操心的。”

珺瑶在里头听了他的话,面红耳赤的。这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弟弟,倒真是好久不见了,此番竟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你就不能让我在额娘面前卖个乖么,好容易才心甘情愿的把那苦涩的汤药给喝了的,没等来一句夸赞,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气我。”珺瑶又想要开窗跟他们说,却又怕被外面的莼兮看见,闷闷的抱着一个暖炉,对着侍候自己的幻儿挤眉弄眼。

“你乖乖的就好,额娘心里可明白得很。”莼兮听了又是一阵笑:“等你病好了,随你怎样都行。”

听了这话,珺瑶的脸上才展露出笑容。

陪着胤祺他们堆了会儿雪人,手脚冰凉的拉着孩子们进了屋。云月早进来了,抱着十一阿哥乐呵呵的。胤俄进了门,见自己额娘抱着十一,忙跑了过去,伸出手去:“额娘,让我抱抱十一弟吧。”

“他还小,你小心着点儿。”云月叮嘱道。

几个孩子又都围着去了胤禌身边,嘻嘻笑着,屋子里瞬间又热闹起来。

午膳就在正殿最左边的暖阁里用的,里头加了几盆的炭火,一走进去就是一阵暖意。

孩子们看着一桌子的好吃好喝的,乐得忘记打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刚用了膳,就又见小芹子进来传话:“娘娘,恩图大人又过来了。”

“来得还挺快,看来索大人一直在宫里没走呢。”云月笑道。

“沐卉,你让嬷嬷们带着孩子们去我寝殿里午睡,若是胤禌睡了,便让拂儿陪着他们。”莼兮吩咐了,才转头对云月说:“姐姐,咱们看来是一刻不得闲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东边的厅里去了。

刚坐在暖塌上,就见恩图匆匆忙忙的进来:“给贵妃娘娘、宜妃娘娘请安。”

“有什么就直说吧,也别弯弯绕绕的了。”莼兮不想听他的客套,今儿自打起床就没歇过,此刻用了午膳本就乏了,再听他多啰嗦,怕是还没等他说完,自己就该睡着了。

“奴才问过索大人了,李玉之事只是索大人想要为静贵人某一个平安,一早安排了这么个人。没想到冲撞了娘娘,还让杜常在误会了这么些日子。”恩图脸不红气不喘的胡说八道。

莼兮轻哼一声:“误会?冲撞?”

明显感到莼兮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恩图却没有过多的解释。怕也是知道,这件事只会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吧。

“如果说在宫外经历了那么些事情再带回宫里的人,只是你们索大人早就安排想要进宫保护静贵人的人,又何必整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云月早就听闻过宫外发生的事情。:“当初李玉假借一个案子出现在宜妃身边,让人误以为李玉就是诗语,还带回了宫中,让杜常在以为自己终于与渺无音讯的姐姐相见。你竟然把这些说成是误会?”

“奴才也不明当中的要害,只是索大人这般说,奴才便这样回话,不敢有半句虚言。”恩图诚恳道:“索大人吩咐奴才一定将话带到,说李玉此人若不为娘娘所用,大可处置了便是。娘娘若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可尽管提,只要索大人能办到,必定全力以赴。”

“索额图在三年前就已经削官,饶是这些年在朝中,也大不如前了。如今静贵人又是这样的处境,对于索大人来说,确实只能够放手一搏。”莼兮浅笑:“若不是还有仁孝皇后所生的太子在皇上心中占着分量,怕今日静贵人只是不论真相如何,都留不得她的。如今索大人想要本宫救她,不过也是想要保全一族的颜面。”

“娘娘理解便好。”恩图丝毫不敢松懈:“只不知,娘娘所要求的是什么,说与奴才听了,也好回了索大人的话。”

“本宫的要求?”莼兮与云月相视一笑,彼此都心中有数。早在恩图来之前,她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娘娘尽管提出。”恩图心中暗喜,感念莼兮和云月并非刻意刁难之人。他今日来来回回这么两趟,这事儿也算是成了大半了。这宫里能有这样好说话的,倒真是少见了。以往见莼兮和云月的时候也不多,虽然是在玄烨身边伺候,毕竟不是近身伺候的人,难得与这些后宫嫔妃说上话。

“本宫的要求想必索大人心中清楚得很。”莼兮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说:“第一,李玉之事他自己处理好;第二,将来只要本宫需要他,他就不能说不。倘若这两样有一样做不到,那本宫就只能让静贵人怎么从冷宫里出来,就怎么再回去。还有,告诉索额图,若真心想要与本宫在一条船上,就不必往本宫身边再添一个李玉。你回话去吧,只要索大人应了,静贵人之事,本宫不会置之不理的。”

恩图得了莼兮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44章 忧愁 “妹妹觉得,索大人会答应么。”看着恩图走了,云月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乏力,却还是耐不住好奇的问。

“如咱们一直所想,他现在别无他法。若是不答应,就只能着看赫舍里一族跌入谷底。”莼兮淡淡道:“若真有那样一天,恐怕太子之位,也不再是胤礽的了。”

三年前,因为索额图被人参了一本,导致自己的亲兄弟与他都被削了官职。这两年,虽然索额图依旧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毕竟不如以往。加之送进宫里的静好又不争气,不得玄烨宠爱,帮不了他们什么,到底还是与以前千差万别了。

好容易,静好有了侍寝的机会,朝中索额图也渐渐被玄烨提起,终于等来了机会。却不想,在这个时候,静好出了这样的事来。

倘若静好之事处理不好,那将是赫舍里一族的劫难。向来后宫和前朝是分不开的,宫里女人位份高低,是否受宠,一直与族人不可分割。何况像赫舍里这样的大家族,又出了当朝的皇后,自然是丢不起脸面,更不能容许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影响了整个家族。

“可皇上依旧宠爱太子啊,太子的大小事情可一直是皇上在操心。”云月想起玄烨与胤礽在一起的样子,心中仍有不安。自从仁孝皇后去世,胤礽便是在玄烨跟前长大的,偶尔会有昭圣太皇太后教导,可见胤礽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更何况,近来胤礽也大了,明事理了,更得他们喜爱。

只要有太子在一日,玄烨必定念及已经去世的仁孝皇后,自然会对赫舍里一族宽厚一些。可从索额图当年削官来看,玄烨就算留情,也未必有静贵人的活路。

“可姐姐别忘记了,后位一直悬而未决。而那承乾宫里,可还一直有位虎视眈眈的人呐。”到了此时,莼兮反而越来越有底了,只要弄明白了静贵人之事的始末就是了。

若论对后位的执着,这宫里除了佟若飞,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如今宫里妃嫔不少,可有资格争一争的不过那几人而已。

嫔位以下自不必说,连想也不要去想了。而妃位之上的,也不过荣妃马佳以晴,惠妃纳拉艳慧,德妃乌雅兰馨还有宜妃莼兮还有就是贵妃云月,以及皇贵妃佟若飞六个人而已。

当中也只佟若飞一人没有子嗣,其余五人皆孕育了皇子,不论是谁,一旦封后,所生之子必然成为嫡子。到时候,太子之位,想来也摇摇欲坠了。

云月也总算想明白过来:“对呀,若赫舍里一族没了气候,将来后位上再多了一位皇后,添一位嫡子。这太子之位,确是难保了。”

身为皇太子本就是事事被人看着的,只要有一点错,便是大错。将来胤礽不错倒也还好,若是错了,朝中又没有可以帮他说话的人,处境堪忧啊。

“如今宫里的皇子也渐渐多了,你觉得索大人会毫无顾忌么。”莼兮道。

“可他也会担心妹妹你对皇后之位有所图啊。”云月看着莼兮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担心:“你可是皇上的宠妃,这几年又接连诞下了三位阿哥,个个都受皇上宠爱。若是有朝一日你荣登后位,他……”

“他没办法,如果他想要解决现在的困境,只能答应我。否则,连这个坎都过不了,何谈我后面对他的威胁。”莼兮叹道:“只是我原本就无意后位,那个位置承载了太多的辛酸苦楚。仁孝皇后还有你姐姐,哪一个是得到了好下场的呢。身为皇上的宠妃就已经如此,倘若为后,怕是整个后宫都要与我为敌,还要操持后宫这些繁琐的事物。莫说没有时间去见见皇上,便是陪我那几个孩子,也没时间了。成日里,就只顾着后宫,只为着保住位子,何苦了呢。现在的我,挺好的。将来孩子们大了,做个闲散的王爷也罢,做个能为皇上解忧的将军也罢,那都是他们的造化了。只要不留在这紫禁城哪里也去不了,也就好了。”

“妹妹能这样想,倒真是难得。”云月欣慰,也害怕莼兮这些年经历的多了,便忘了初心。

“只是我偷懒想要过安宁日子而已。虽然身在这紫禁城中,到底还是向往外面的平静生活。以前是为了皇上,现在又多了孩子们。虽然知道安宁不易得,总还是要盼望着的,更不能自找苦吃啊。”莼兮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反倒是姐姐,这几年协理六宫,做得倒也不错。”

“若不是为了牵制佟若飞,我何尝想要管后宫里的事呢。我比你还想要闲着呢。你心里想陪着孩子,我又何尝不是。闲时做几件衣裳,陪着孩子们玩乐,反而更好。”云月苦恼的看着地面,她心里的烦恼,莼兮该明白的。

这些年,她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也对彼此最为了解。今日说的这些,也不过是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各自有各自的归宿,但愿有一日,我们真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虽然渺茫,却总不能完全不抱任何的希望。

承乾宫里,佟若飞双手抱着暖炉,慵懒的歪坐在暖榻上,腿上盖着一条天青色的大毛毯子,眯着眼睛听外面的风声,显得格外惬意。

脚踏边上还生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边上怜雪拿着铜签子拨弄着里头烤得快熟了的马铃薯,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是窗外正盛开的红梅。

“娘娘,尝尝这个吧,刚烤熟了的。”怜雪把方才烤熟的,微凉一些的马铃薯剥了皮,递到佟若飞跟前。

佟若飞张开嘴,尝了一口,露出一笑:“果真是不错,这烤熟的别有一番滋味。先前你说起的时候本宫还不信,如今亲口尝了才知道也才信了。怜雪,你哪儿学的?”

“奴婢昨儿见小丫头们在屋子里围坐在火堆边上聊天,火里还烤着这个,见奴婢去了,非拉着奴婢尝一尝,果真是不错的。今儿便效仿,逗娘娘一乐了。”怜雪莹莹一笑,见佟若飞喜欢,心中更为欢喜。

“再给本宫尝尝。”佟若飞伸出手来,接过了怜雪手中的,边吃边说:“改日也让皇上皇上尝尝鲜,想必他也欢喜。”

“这是自然,若皇上喜欢,想来也会多来承乾宫坐坐的。”怜雪笑着,像是一会儿玄烨就要进来了似的。

佟若飞却不这样想,若是皇上为这个才来,想是一回两回就罢,也不会真的多来几回。何况,就这个月里,玄烨也就来了承乾宫两回,也只翻了她一次牌子。

而翊坤宫里,便是玄烨不去,也会招莼兮过去小坐,这便是宠妃与自己的不同了。即便身为皇贵妃,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又如何呢,仍是敌不过人家在皇上面前的温言细语。

说不羡慕,又怎么可能呢。

到底同为女人,即使心中算计千万,也会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两人正因这而一喜一忧,就看见承乾宫的总管太监倪海小跑着进来了,在佟若飞面前打了个千,匆匆道:“娘娘,大事不妙。昨夜之事,奴才刚弄明白了些,怕是事情与小主子有关啊。”

佟若飞一愣,怜雪手中的动作也僵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佟若飞沉声问:“怎么回事?”

“奴才打听到,昨夜有个小太监去过长春宫传话,引着静贵人去了假山后,才让静贵人遇见了那事儿。”倪海平复了些,才解释给佟若飞听:“奴才去了冷宫一趟,打听到皇上刚派了几位太医和嬷嬷检查静贵人的身子,结果没敢告诉奴才,奴才瞧他们的脸色,怕是静贵人也无恙,想着是静贵人被冤枉了也未可知。可奴才在回来的路上,又去了一趟长春宫,仔细问了昨夜去的那个自称乾清宫的当差的小太监,才晓得真是梁九宫身边的一个小徒弟,刚入宫三年,早前被奴才拉拢,从他那儿得了不少乾清宫里的消息。”

佟若飞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蹙,压着怒气问:“是你之前提起过的,叫福瑞的?”

“正是。”点点头,回说:“可巧,前几日奴才见到他与小主子身边的之桃在说话,神神秘秘的,我走近了便又都不说了,还推搪说因是同族,在宫里遇见了便格外的亲近,见了面就当见着亲人,多说了几句彼此慰藉的话。奴才想着他们有这样一份情,之桃又是小主子身边可信任之人,便也没多想。可现在想起来,倒真是不对劲了。”

“小主子本就不喜欢静贵人,与她多次口角。自入宫以来,明里暗里的可没少给静贵人使绊子。”怜雪也愁了起来:“如今静贵人出了这样的事,若真的是有人蓄意谋害,怕是整个宫里的人都要疑心小主子的。不管是不是小主子做的,这一劫,都是不好过啊。”

“奴才也正是这样想的,倘若福瑞昨夜真是有人指使,让静贵人遇了那样的事儿,怕是与小主子……唉!”倪海又急又愁,还拿不定主意。

“去把若华给本宫叫来,当面质问,最是清楚不过了。”佟若飞含着怒气吩咐道。

章节目录 第45章 责问(一) 转身出了门,倪海往佟若华的住处去了。

怜雪见佟若飞气着,扔了手中的铜签子,奉了热茶过来,安慰道:“娘娘先别急,恐是奴婢猜错了,小主子处事是有些急躁,却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损阴德的事儿来。”

“若华出生的时候,本宫已经入了宫,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以往只觉得她还小,心浮气躁的,又有大小姐脾气。不过她也不是不可教导的,慢慢*,总归是能成气候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她竟然牵扯进这样的事里头。”佟若飞喝了口茶,想起这一年来佟若华入宫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失望透顶。

如果这件事情,当真是与她有关,那将来怕是更难*了。

以前看着莼兮和淳吟姐妹不是一条心,想着不是一个娘生的,到底生分。嫡庶有别,又不是同一个母亲养大,教养不同,性格不同,自是云泥之别。当初看着她们那样,才让自己有机可乘,趁机摆了莼兮一道。

可没想到,今日自己这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生妹妹,竟然与自己一点儿都不像。除了容貌有些相似,竟然再无别的一样了。可气的是这个妹妹成天没事找事,又小肚鸡肠还不听劝。长此以往,不被人算计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帮上自己的忙。

这宫里着实是不适合她那样的人的,一想到这里,佟若飞心中更多了几分埋怨。自己的阿玛和族人,千挑万选的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人物进宫了。

“娘娘,小主子万般不是也是佟家的人,更是娘娘的亲妹妹。不论是做了什么,咱们都得要兜着,要善后的。”怜雪安抚道,其实她的心里不比佟若飞好受。跟着佟若飞身边这么多年,从初入宫廷到现在已有二十年了,这些年来的辛酸苦辣都是她在身边陪着、看着,早已经能明白佟若飞心中所想、所愿。

当初送佟若华入宫,佟若飞心里哪里万般不情愿,却也还是答应了。只是想着,多一个入宫陪伴君上,或许能夺了莼兮的宠爱,再不济自己身边也多了一个帮手,来日遇到事情也可以帮村着。

可谁知道,这送进来的,竟然是个不中用且还不听劝的。

佟若华的寝殿就在承乾宫后殿的西配殿,就是佟若飞的住处边上,出了门走几步路就到了。

倪海停下脚步站在门前,朗声朝着里头喊了一声:“小主子可在?”

里头有人应了一声,便打着厚厚的猩红帘子出来了,对方一见是他,便笑着道:“公公里头请,我们小主正歇了午觉刚起来,这会儿在练字呢,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出来的人正是之桃,倪海也不露神色,只是往里头走,见佟若华站在案桌前。右手指如葱根,执笔在铺好的宣纸上写着。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十分开心。

佟若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发觉屋子里多了个人。边上的碳盆子里红箩碳烧的正旺,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想来,也是佟若飞特地让人给她送来的,怕她冻着,又闻不惯黑炭的烟尘。

佟若华还在佟府的时候就是个娇俏的小姐,又是家里唯一一个嫡亲的女儿养在身边,自然养的更为娇贵些。府里的好东西也都是先紧着她用,就连以往佟若飞差人送回去的恩赐,也大多是留给她在用。如今进了宫,虽然有万般不是,可佟若飞也一点没有亏过这个妹妹。吃的用的,除了贵人位份该有的,佟若飞也自己从月例中拨了些给她,只要是佟若华想要的,几乎都是应允了的。

自佟若华进宫,平日里用的倒是比嫔位上的几位娘娘都要好。此时因着屋里暖和,也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袍,周身只有暗纹,并不明显。领子绣着缠枝梅花的样式,里头也是绒毛的,及为暖和。袖口是翻起来的,却也还能看见上面绣花的纹样,与领口的一样。

这件袍子样式简单,但做工十分的讲究。就那领口和袖口的花样,每一朵都是双面绣,花瓣绣得也及为逼真,仿佛真是那梅树上的盛开花儿。

这件袍子原本是皇太后赏给佟若飞的,佟若飞觉得这颜色更与佟若华相配,又见她喜欢,便转送给她了。

这里屋的柜子里,不知有多少好东西。与佟若华一同进宫的小主们无一不羡慕她的。见大家伙儿都喜欢,佟若华自是得意,每日花枝招展,更是忘了型。

站了许久,见佟若华仍未发现自己的存在,倪海便咳嗽了一声。

佟若华闻声抬头,见站在不远处的倪海对着他温柔一笑,放下了笔,对着他招了招手,道:“倪公公快来瞧瞧我这副字写得如何,可有皇上的几分神韵?”

倪海没有挪步,只瞄了一眼佟若华一眼,冷冷道:“娘娘请小主子过去。”

“哦?姐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若是不急,待我把这副字临摹完再随公公过去吧。”佟若华灿烂一笑,丝毫没有发觉倪海的神色与平日有何不同。

原本佟若华也不大喜欢佟若飞身边的几个亲信,觉得他们颇爱谄媚,一个个能说会道,见人都不是一个脸色,时时在变。只要佟若飞有一个不高兴的,便像是天塌了似的。

何苦呢,既然是奴才,就操心奴才的事。主子的喜乐虽然重要,也不必事事小心,万分的在意。

像她身边的人,就都不这样。虽然主仆有别,却也该说笑的时候就说笑。

“小主子还是快随奴才去吧,怕是娘娘等久了,不大高兴。”这暗示也算明显了,可佟若华就是听不明白,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

“还有十来个字了,你且等等吧。”佟若华不紧不慢的吩咐:“之桃,去给倪公公端一杯热茶来,外头冷得厉害,我这屋子里虽然暖和,可这一冷一热不好,先让公公暖暖胃吧。”

之桃应声,拉着倪海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便转头倒茶去了。

心中无奈得很,这小姑奶奶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事情的轻重,怕是再晚去了,皇贵妃该更是怒了。只是瞧佟若华一味的自娱自乐,也不搭理他,倪海无奈摇摇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各自都有造化,若是没有了皇贵妃的庇佑,怕是这小姑奶奶就在宫里是寸步难行啊。

好容易等佟若华写完了字,又不紧不慢的让之桃选件忖她衣裳的氅衣。

“小主子,就只在娘娘寝殿里说话,里头也暖和得很,穿多了反而不好闷热。”见她这样拖拖拉拉,倪海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开口提醒道。

佟若华左右看了看,觉得柜子里的氅衣没一件配得上这身衣裳,也觉得倪海说得有些道理,就不找了。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再问皇上或者姐姐讨一件合适的来配。

就这么几步路的地儿,愣是耽搁了有足足一柱香的功夫。

佟若华走进佟若飞的寝殿时,只觉得暖意袭来,着实是要比自己那儿更暖和得多了。这暖意袭来,佟若华嘴角的笑容更浓了。

见了佟若飞,请了安,也没等对方叫起,便自觉的坐到了旁边的榻上,笑颜如花:“姐姐,你这儿可真暖和。”

佟若飞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心中的怒火更甚。此时见了她,又是这般嬉笑,一点儿没有规矩,心里更不爽快,给怜雪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叫了几个小太监进来,把屋子里除了佟若飞脚下的那一盆炭火,其余的全给撤了。

佟若华不明就里,愣愣的看着他们的动作,转头去问:“姐姐这是做什么,大冬天的,多冷呀。”

“还冷一冷,脑子才能清醒。”佟若飞沉着脸,也不看她,只冷漠吩咐道:“以后也不必往华贵人寝殿送红箩碳了,贵人位份上冬日里也只一月五斤红箩碳,别的人用着也挺好,想是够用的。况且,屋子里不能太暖和,一暖和就容易困,脑子也不清醒。”

佟若华闻言,心中不大畅快,但也看明白佟若飞生气了,还是自己惹恼的。以为是自己来得晚了,没想别处去。唯诺着笑了笑:“姐姐别呀,若是妹妹做错了什么,姐姐直说就是了,何苦要跟那些红箩碳作对。这天本就怪冷的,没了炭火,妹妹可怎么过啊。”

“别的小主们也都没有多的,就你有。她们不是一样好好的,个个也都康健。”佟若飞依旧冷漠:“你就是太舒坦了,才觉得高人一等,看不惯人家,还自己得意。”

佟若华不明就里,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来了气,也不再挂着笑,闷闷道:“姐姐,好歹我也是住在这承乾宫里的,我有个亲姐姐是皇贵妃,六宫之首。若是连这点儿好都没有,岂不是被人看笑话么。”

“哼,你还有理了。”佟若飞瞪了她一眼。每次有什么事情,佟若华总是能说出一大堆的歪理来,特别是要东西的时候,最甜得跟蜜一样。若是好话说服不了别人,便想着动外脑经,用激将法。总之势必要把自己想要的,弄到手了才算完。

这一点儿倒是与佟若飞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方式方法。佟若飞说话做事老练圆滑,在人前那可都是好人模样。可佟若华却学不来,有话直说一点儿不顾及,什么心思也都挂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章节目录 第46章 责问(二) 佟若华见她这般,心里更不高兴,忿忿道:“妹妹听说,长春宫里的杜常在因为与宜妃走得近,所以她生的八阿哥从一出生就在自己跟前,虽然现在明面上是惠妃养着的,可实际上三天两头的还是住在长春宫里的。又有云贵妃和宜妃时时看顾,与九阿哥十阿哥关系比亲兄弟都要好。因着这个,她哪怕只是常在的位份,上至宫里的小主,下至内务府的那帮奴才,都不敢小瞧了她去。这些,可不都是因着宜妃和云贵妃的关系好么。”

“怎么?你身为贵人,竟然还羡慕一个小小常在了?”佟若飞听她提起莼兮等人,心里恨不得上去赏她两个耳光。这个妹妹怎么就这样愚昧,因小失大,有什么好的。

“妹妹不敢羡慕,也不会羡慕。毕竟,我有姐姐你在,别人也自不会小瞧了我。”佟若华赌气道:“可若是今儿姐姐撤了我的东西,明日外头晓得了,少不得是要编排的,还不知哪一日,我用的东西,也都跟着短缺了。”

“说什么胡话。”佟若飞见她这般,更是头疼。自己不过撤了些炭火,她竟然就这样一通歪理,若是再提起静贵人的事,还不知道要闹些什么。

“哪儿是胡说了,我也听说了,与我一起进宫的那个袁答应,就是因为无宠,又没人顾着,内务府的人克扣了她不少东西。”佟若华撒气的说道。

“哪个袁答应?”佟若飞莫名,记不起这么一个人了。原本就是半月一次到承乾宫议事,各宫妃嫔本该见见。可因为今年天寒,佟若飞便授意,若无大事,便不必来来回回的遭罪。再加上嫔位以下的,都没有步与小辇代步,只能走着过来。天寒路滑,佟若飞就允了嫔位以下可不必过来。

如今突然听佟若华说起这么个人,还当真想不起来了。

“就是上次被小主子戏弄过的袁答应,名叫袁鹊。”怜雪忙在佟若飞耳边提醒。

佟若飞想起来,无奈摇摇头:“别人的事儿不该你管的你就别去管,袁答应的事儿本宫会着人去查的。若内务府的人当不好差事,自然是要受罚的。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呢,每位主子的份额是多少,不能多也不能少。岂能有奴才越过主子,短缺了主子东西的。”

“哦。”佟若华依旧不悦,说了这么半天,自己的东西还是没要回来,反而帮了袁鹊,心里更是难受。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明白,静贵人的事儿,与你有没有干系?”不想再与她浪费时间在这样的事情上,佟若飞直入主题问。

佟若华听到她这样问,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不自在的挪了挪坐着的位置,反问道:“静贵人?她怎么了吗?”

佟若飞当真恼了,正欲动怒,边上的怜雪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耐心的跟佟若华说:“小主子可能还不知道,昨儿晚上,皇上翻了静贵人的牌子,却没等到人。后来还在一处假山后面撞见了静贵人与人有染,场面不堪入目。”

“什么?她被当场抓奸?”佟若华掩嘴一笑,刚才那些不愉快瞬间消失无踪,乐呵呵的说:“若真是这样,她就该被处死了,还真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胆大,敢在宫里做这等苟且之事。身为皇帝的嫔妃,皇后的妹妹,太子的姨母,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的荒唐事儿。皇上可是赐死了她了?”

“静贵人如今被皇上打入了冷宫。”怜雪道。

“只是被打入冷宫?”佟若华有些不信:“做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竟然还留她一命。”

“因为怀疑这事儿静贵人是被冤枉的,素来小主子又与静贵人有矛盾,所以娘娘才让小主子过来问一问。”怜雪解释。

“怎么?她自己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儿,还赖我么?”佟若华闻言,脸上尽显不悦:“还有姐姐,这样的事儿能是我做得?我有那样的本事么?”

“正是因为娘娘不信,才清小主子过来问话的呀。”怜雪忙补充。

“哼!”佟若华自然不信,看着佟若飞道:“姐姐,好歹我们是亲姐妹,莫说我没做过,即便是真的做了,姐姐也不该来问。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也难怪姐姐身边得力的人没几个,原先信得过的,也都成了墙头草。都是被姐姐这疑心病给疑走了的。”

佟若飞听她这样说,想起当初惠妃对自己的背叛。在重要的时候给自己下绊子,否则自己或许早该封后了。一想到这里,佟若飞怒不可揭,起身对着她的脸就是两巴掌,愤怒道:“本宫原是想要问一问,担心你真的做了,想着怎么补救。可你反倒说些脏话来气我。”

“无非就是你怕这事儿真是我做的而连累了你。”佟若华捂着自己的脸,左右都疼得厉害。这辈子还没让人打过呢,她这两巴掌真真是用尽了力气,想必这会儿自己的脸上都已经红肿了。

想着反正已经激怒了她了,又挨了这两巴掌,这气是咽不下去了,佟若华便不管不顾,提高了声儿不管不顾起来:“我说什么脏话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那个时候我没入宫,可我也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佟府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清楚,我入宫之前宫里什么样子的我清楚得很。

惠妃的事儿,你怕是现在还记恨呢吧。可你能怪人家么?你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难怪她会向着别人了。你对她除了利用,还有别的感情么?既然没有,都是被利用,她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更好的路,为什么不选择对自己更加有利的路。

你看看人家,她跟着你得到过什么?恩宠没有,连大阿哥在皇上跟前都不得人喜爱。可后来她去了宜妃身边,即便宜妃对她并不重用,可随便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皇上就答应了。虽然惠妃依然不得圣宠,可大阿哥却让皇上多看了几分,上个月还因为太傅没教导好,特意给大阿哥换了一位。如果这事儿没有宜妃去说,单单凭着惠妃,怕是大阿哥这辈子就只能跟着一位没本事的太傅学了。

若今日是姐姐你,你能保证让大阿哥比现在过得更好吗?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后宫里何尝不是呢?你一心想着要跟宜妃去争,可你连信任都不给身边的人,你如何争得过啊。

我是晓得自己没本事,也没你会做人,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表面上会做有什么用啊。看看清楚吧,这宫里究竟谁才最会做人,谁得到更多的人心呢。

我做没做过要紧吗?你怎么不等别人起疑,自己反而先乱了。便是我真的惹祸上身,我也有法子解决。”

“你……”佟若飞气竭,有些喘不过气来,跌回自己原先坐的地方,扶着心口说:“你以为自己有多能耐?真做了这些事,会有人不晓得?只要皇上疑心,觉得静贵人是被冤枉的,那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你以为我不想信你么?我是没法儿去信你。整个宫里,就数你对她最有成见,往日里那些事儿,皇上即便没有耳闻,过几天也该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到时候何止是我对你的不信任,恐怕整个宫里的人都不相信你。”

见佟若华仍旧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只摸着自己的脸左右的看,佟若飞心中更是气愤:“你如今老老实实的跟我说,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若是有,把事情详细的告诉我,我替你想法子去解决,而不是等别人发现了,才想办法去躲避。”

“你别以为就你会算计。”佟若华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愤怒:“我不聪明,可也没傻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你觉得自己能够一手遮天?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自己做的事儿别被人发现就好了,何苦要管别人的事儿。”

“这怎么是别人的事儿呢”怜雪看不过了,见佟若飞已经被气成那样,也站出来说话:“小主子也要体谅我们娘娘啊,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事关后宫嫔妃的声誉,也事关皇家的颜面。倘若咱们牵扯进去,必定是族中的大祸事。小主子不为我们娘娘想,也该为自己为整个佟家想啊。”

佟若华见怜雪站出来说话,心里的火燃烧得更旺了,抬脚就对着她的膝盖踢上去:“哪里来的混账奴才,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做什么?”佟若飞见她对怜雪动手,立即起身将怜雪护在身后:“哪里学来的德行,嘴上说话不中听也就罢了,动手做什么。”

“呵,可笑了。”佟若华指着佟若飞道:“就在这之前,可是你对着我连扇了两个耳光。你都可以不顾及姐妹之情打我骂我,我如今打你一个宫女怎么了?是你说的,奴才不能越过了主子。怎么着我也是这宫里的主子,她不过是个宫女,再得宠也只是个奴婢,哪里就能教训起我来了。”

“啪啪。”又是两个巴掌,佟若飞忍无可忍,这样娇纵的女人真是从未见过。仗着身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大有人在,可佟若华今日还没身份呢,就已经这样,以后可还了得。

这两下子可是下了死手,佟若华的整张脸都肿了。

佟若华呆呆的看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眼角留下泪来。许久,才自嘲道:“到底是皇贵妃的架子大呢。”

“把华贵人带回寝殿,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出入。”佟若飞含泪大呵一声,又吩咐道:“去敬事房把华贵人的绿头牌撤了,就说华贵人受了寒,近日不得侍寝。”

佟若华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没想到自己一时畅快了,却换来了更多更长时间的不快。

姐妹之情,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章节目录 第47章 天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莼兮和云月用了晚膳,正站在翊坤宫前相送。

“十阿哥,咱们明日再过来吧,五阿哥和九阿哥还有珺瑶格格明儿一直在翊坤宫的。”宁儿抱着努力挣扎的胤俄,已经是第三遍重复这话了。

“不行,明天八哥要过来的,我在这儿等他。”胤俄一本正经的的说,还不忘从宁儿怀里挣扎出来,一逃脱她的怀抱立刻往里面跑,躲在莼兮身后叫唤:“宜娘娘,我今晚还是跟九哥一起睡吧,我会听话的。”

莼兮微笑着蹲下身子,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温柔的说:“今天晚上胤俄先回去,明天我让你五哥过来接你好不好?”

胤俄撇了撇嘴,哀求的看着莼兮,可对方仍旧是微笑着的,他无奈的跺了跺脚,生着闷气往云月身边走。

云月拉着他上了小辇,将他抱在怀里。冬日寒冷的长街上,昏黄的宫灯照着湿滑的地面,转个角便再看不到人的影子。

莼兮回了自己的寝殿,梳洗一番,正想歪在外间榻上看看书便歇了,却听见老远就传来梁九功的声音:“皇上驾到。”

“想来皇上是念着五阿哥回来了,都忙到这会子还过来。”沐卉本在屋外,听见动静忙进了屋伺候莼兮准备着接驾。

“孩子们都睡了么?若是没有,也都叫出来见见皇上。”莼兮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着。

“只十一阿哥睡下了,五阿哥、九阿哥还有珺瑶格格都在一块儿顽儿呢。”沐卉回说了便立刻示意蜜意去请。

刚走到正殿门前,就见玄烨被簇拥着从影壁后面转过来,看到莼兮笑容满面,又见莼兮衣着单薄,立刻解了身上的氅衣为她披上,又见她素面朝天,明白她已经梳洗了,揽着她在怀里笑说:“怕来晚了你就睡了,紧赶慢赶的过来,还是慢了一步。”

“哪儿呢,除了十一还小,已经被拂儿哄着睡着了,我和孩子们都未睡下。”莼兮仰头对着他回以微笑,正说着就见蜜意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儿臣也皇阿玛请安。”孩子们站成一排,还没等他们跪下,就被玄烨示意起身了。

“走,去你寝殿里说话,那儿怕是现在正暖和的。”虽是见了孩子们,玄烨也一点没有松开莼兮的意思,只拥着她走在前头。

进了寝殿,莼兮和玄烨坐在西次间南边的榻上,孩子们则在北面坐了一排。

“胤祺回来这一日,可还习惯?”玄烨望着胤祺问,脸上满是慈爱。

“回皇阿玛话,儿臣今日可是高兴,额娘这儿果真是比瑞应殿里要好。又有姐姐和弟弟们相伴,吃的用的又都是儿臣最爱。”胤祺笑着,心中所想可不止如此,他心里自是高兴。可心中更是羡慕弟弟们,能够自小生活在母亲的身边。

“既然如此,那便多住些时期

日。”玄烨闻言,又见胤祺回来后确实与在瑞应殿表现不同,便说:“近来严寒,你额娘这一处最是暖人心,你便住下吧,等到明年开春,再搬回瑞应殿。”

胤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莼兮笑着提醒:“还不赶紧谢恩,这宫里念了学的阿哥可都不曾有这样的恩典。”

听到莼兮的声音,胤祺才回过神来,立刻跪下谢道:“多谢皇阿玛隆恩,儿臣必定好好侍奉额娘。”

“起来吧,地上怪凉的。”玄烨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在自己和莼兮中间坐下,叮嘱道:“虽然住在这里,却也不能整日顾着与他们玩乐,到了念书的时辰,也不可寻借口不去。这里远了一些,来来回回的少不得要多费些时候在路上。且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你要当心。”

没等胤祺说话,对面的珺瑶已经开口笑了:“皇阿玛放心,要念书的可不止五弟一个,珺瑶也是要去的。每日来来回回的,珺瑶也熟悉得很。以后五弟和珺瑶一起便好,路上也多个伴,回来也能一起讨论师傅们的功课。”

“这倒是了,平日里珺瑶虽然去得少一些,到底如今胤祺回来了,偷不了懒了,两个在一块儿,有个伴读书也有劲儿。”莼兮掩嘴笑道:“只要你别带坏了他就是了。”

“奴婢可得要为格格说句公道话了。”沐卉带着蜜意奉茶进来,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边布茶,一边笑说:“只要是师傅们教过的,格格可都认真学了的。那该读的书,即便没有师傅教,娘娘你也教会了她了。可不比日日念学的阿哥们差呢。”

“当真如此?”玄烨有些意外,以前只知道珺瑶聪慧,又自找被莼兮宠着,虽然教养不错,可女孩子有时候懒惰,不愿去念学。冬日里最冷和夏日里最热的时候,玄烨也心疼她们大老远的来回跑,并没有要求格格们必须去。

可玄烨却从不曾想,珺瑶虽然并未日日去,却仍旧没落下功课。

“若是皇上不信,大可考考她了。”莼兮一提起这事儿,心里更是得意。珺瑶可是自己打小培养的,她信奉女孩子虽然娇宠,可学问不能比男孩子差太多。虽不必做个女状元,可也不能真的只认识几个字就完了,所以这几年的教导,也多有改变。除了将珺瑶当女孩子宠着,也当男孩子教着。所以珺瑶如今虽然才八岁,却是比寻常女孩子家中十八岁的姑娘都要教养得好,学问也不比同龄的男孩子们差。

“这儿也晚了,待明日朕拟好了题送过来,给他们姐弟二人,谁答得好,朕有重赏。”玄烨说着,又摸了摸胤祺的头,爱怜的看了珺瑶一眼。

“那臣妾就先代他们谢过皇上了。”都是自己的儿女,无论赏了谁,莼兮都很高兴。

“儿臣一定会全力以赴,拿到皇阿玛的赏赐。”胤祺笑嘻嘻的道。

珺瑶也不甘示弱,对胤祺道:“明儿我可不让着你了,五弟。这赏赐可能是我的哟。”

这么半天,一直在说别人,胤禟原本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听到有赏赐,立刻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的玄烨和莼兮,口齿伶俐却还是带着奶音:“什么赏,儿臣也可以有吗?”

莼兮和玄烨相视一笑,对着胤禟招了招手。胤禟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小跑着跌坐在莼兮怀里,莼兮笑了:“我儿想要什么?快跟你皇阿玛讨去,今儿他可高兴了,要什么有什么。”

胤禟闻言,挣脱了莼兮的怀抱,爬过胤祺的身子,又到了玄烨怀里,被玄烨揽着,轻轻抱在胸前。胤禟仰着脑袋问:“儿臣要什么都可以吗?”

“是啊,我儿要什么都可以。”被他这可爱的模样逗乐,玄烨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宠溺的说。

“那儿臣想要祖奶奶宫里的核桃酥,上回祖奶奶赏了儿臣一些,儿臣觉得特别好吃,一直念着。可额娘说最近天冷,外面路不好走,不能带儿臣去祖奶奶的慈宁宫请安,儿臣就吃不到了。一直想了好久的,皇阿玛可以跟祖奶奶说一声么?让人给儿臣送一些过来,等外面路好走了,儿臣就去慈宁宫拜谢祖奶奶。”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胤禟倒是不觉得口渴,眼巴巴的望着玄烨,模样甚是可人。

玄烨心里一动,抱紧了胤禟,只觉得今日过来,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嘴甜,一个比一个可爱。要个吃的东西,都能说得这样让人招架不住,哪里肯不依了他呢。

“好,朕这会儿就去慈宁宫里传话,明日一早你一起床就有好吃的了,好不好?”玄烨宠爱的说。

“那儿臣也一定给五哥和四姐尝尝。”胤禟嘻嘻笑着,满足的依偎在玄烨怀中。

“好,明儿我也尝尝。”胤祺也被逗乐了,连对面的珺瑶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坐在莼兮身边,靠在她的肩上。

一家子这样其乐融融的坐在一块儿,倒不比平常百姓家,这么些年当真还是头一回了。

原本因为昨夜之事,心中都有不快的莼兮和玄烨,都因为这一时的欢乐而暂时忘却了。

胤禟早已经困了,又得了玄烨的赏,心中欢喜,嬉笑一会儿便在玄烨怀中沉沉的睡去。胤祺和珺瑶也陪着大人们说了会儿话,也都各自散去。

寝殿里,只余下莼兮和玄烨二人。两两相望,情不自禁就吻到了一处。唇齿相依,柔情蜜意,数不尽的温柔,看不清的风流。

远远的,只听见玄烨轻声在莼兮耳边说了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章节目录 第48章 冰雕 次日一早,玄烨用了早膳便匆匆上朝去了。慈宁宫里送来了核桃酥,送来的小公公对莼兮毕恭毕敬的说:“太皇太后吩咐,以后每隔三四日便送一些过来。往后几位阿哥、格格想要什么,只要慈宁宫里有,就只差人来说一声就是。孩子们还小,贪吃贪玩也不打紧。”

“多谢公公了,这些日子老祖宗可还好么?”莼兮微笑着问:“最近宫里不大太平,又大雪的天,不便去慈宁宫请安,还请回去替本宫问候一声。”

“太皇太后昨儿还念叨着娘娘呢,说是暖和了再过去请安。路滑难走,别为了这些礼数而折腾。”小太监恭敬的回答完,又对着莼兮行了礼,这才转身出了翊坤宫。

“胤禟可醒了?”莼兮看着锦盒中装着的核桃酥,问蜜意。

“醒了,正梳洗呢。五阿哥和珺瑶格格也都醒了,一会儿就要过来给娘娘请安了。可巧这会儿核桃酥送了过来,一会儿九阿哥见了,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子。”蜜意嘴上带着笑容,眼睛盯着那锦盒。

“别让他吃多了,一会儿八阿哥和十阿哥也要过来,给孩子们分着吃吧。”莼兮吩咐。

两人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原来是宁儿带着胤俄过来了。

“怎么不见云姐姐?”让蜜意带着胤俄去找胤禟,莼兮留下宁儿问。

“娘娘昨夜受了些寒,身子不大爽快,还倦在床上呢,让奴婢送十阿哥过来。”宁儿回道。

莼兮忙说:“你且先坐会儿,待本宫收拾收拾,与你去看看她。”

说着莼兮又问沐卉:“八阿哥可曾来了?”

沐卉摇头:“未曾,按理这个时辰该过来了,长春宫离咱们儿与永寿宫距离差不多的。许是八阿哥昨儿见了自己亲生额娘,多玩儿了会儿,起晚了吧。”

“这样,一会儿你让蜜意留下,陪着孩子们。你与本宫一起去长春宫瞧瞧,这几日不大太平,本宫心里有些不安。”莼兮吩咐:“你把八阿哥接过来与他们一块儿玩儿,本宫让杜若陪着去永寿宫看看云姐姐。”

“奴婢明白。”

收拾妥帖了,莼兮便带着沐卉和宁儿一同往长春宫去。

“今天天气不错,走的也不远,不必乘小辇了。”刚出了翊坤宫,见门口已经备下小辇,莼兮扶着沐卉的手走开了。

刚入了长春宫的大门,就见杜若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嘴里还吩咐着:“送八阿哥去翊坤宫,若无本宫亲自去接,便暂时不回来。”

杜若转个弯一抬头,看见莼兮笑盈盈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娘娘怎么过来了?”

杜若三两步走过来,对着莼兮行了大礼。

“来接胤禩的。”莼兮对着胤禩招了招手:“来,过来。”

胤禩刚踏出房门就看见莼兮,乐呵呵的一路小跑扑进了她怀中。

“用了膳没有?”莼兮抱着胤禩问。

“用过了。”胤禩猛地点点头,脸上红扑扑的,想是刚从屋子里出来受了风。

“那跟沐卉姑姑一起去找你九弟和十弟吧。昨儿你五哥也来了,这会儿正陪他们顽儿呢,你赶紧找他们去。”莼兮说着,就把胤禩往沐卉怀里一放,又给沐卉递了个眼色,沐卉立刻会意,立刻抱着胤禩往外走。胤禩的乳母和常侍候的嬷嬷宫女们也匆忙跟着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莼兮才上前几步,走到了杜若身边:“出什么事儿了?”

“刚刚听到消息,说李玉在御花园里,没了。”杜若压低了声音道。

“没了?怎么没的?”莼兮微微一怔,昨儿才让索额图把这个安插进来的眼线给除了,今天就没了?好歹李玉也是她安排进来的人,宫里好些人又早晓得她与杜若是“姐妹”,索额图为了着急救静好出来,也不至于直接杀人吧。

“具体的还不晓得,也是今晨起来了,听底下的人说李玉不见了,这才着人去找。后来回来禀报的人说,见到她在御花园里,可人已经……”杜若有些不安,毕竟李玉在明面上是自己身边的人,好端端的没了,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

自己才刚弄明白了李玉的身份,这才不过两三日,人就死了。加之前两日发生的静好的事情,静好可也是长春宫里的人哪,三天时间身边就出了两庄事。

“走,先去看看。”莼兮让宁儿赶紧回永寿宫传个话,自己与杜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出来的时候没有乘坐小辇,此番在长春宫是没得坐了,心里又焦急,只与杜若往前头走,也没留心脚下。踩着一摊刚刚融化的雪,莼兮前后重心不稳,整个人都跌了出去。若不是杜若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这一下跌下去,怕是要折了筋骨。

“娘娘小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慢些去吧。”杜若见莼兮比自己还要心急,劝慰着。

“娘娘是得要小心些,这样滑的路怎么也不坐小辇,还穿着花盆底鞋走路,哪儿能不跌呢。”从左边传来一个女声,扭头看过去正式端嫔董心蕊。

原来匆忙着过来,已经到了咸福宫外的长街上,这会儿董心蕊坐在步与上,用食指掩着嘴,满是笑容。

莼兮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气一下就提上来了。本来宫里出了事情,她已经心烦气躁的,又显些跌了一跤,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她竟然跑来笑话了。

“久不见端嫔,倒是忘记了端嫔牙尖嘴利了。”莼兮嗤笑道:“这么些年,本宫的翊坤宫里冬暖夏凉的,出门儿那路上的雪也是扫的干干净净,确实不比这咸福宫,久久无人经过,竟然连扫雪的人都没了?”

“我……”董心蕊本就是路过看了个笑话,没想到莼兮一语中的,只这么三言两语的就戳了自己的痛处。

入宫少不得也要有二十年了,可自己见到皇上的时候屈指可数。宫里的人势利眼占多数,自己无宠,侍候的人不尽心也就罢了。这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其实也不少,只是今日确实还早,地上的雪还未清扫干净也正常。若不是自己嘴快,刻意讥讽,人家也不会用这样的话来数落自己。

可偏偏自己一见到莼兮就忍不住泛酸,她旁边又是杜若这个奴婢出身的卑贱之人。实在可笑得很啊,一个奴婢都能生下皇子,母凭子贵。而自己,在风华正好的年级都没能得到恩宠,如今年过三十,又凭什么跟人家争呢。

见董心蕊并不说话,又闪神看向别处,莼兮饶是生气,也不愿意再搭理她了。一左一右的被宁儿和杜若扶着,继续往御花园走。

“端嫔姐姐,方才可是大不敬啊。”董心蕊还没有回过神来,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眸一看,敬嫔王恬如坐着小辇过来,面上有些担忧。

“什么意思?”董心蕊对王恬如一向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些年整个后宫里,数她们两个最没有存在感。可王恬如一面讨好皇太后,一面在皇贵妃面前出谋划策,又要比她不知好多少倍。

王恬如看着莼兮他们离开的方向,淡淡的说:“不管怎么说,宜妃也比姐姐你位高一级,见了面姐姐你不但不行礼,反而言语讥讽,冲撞了她。若不是她走得匆忙,恐怕姐姐现在还不知被罚些什么。皇上一向宠爱着她,姐姐今日言行有失体统,偏偏又是对着她,如果她计较起来,姐姐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董心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转念一想,莼兮已经离开,想来也是不会把她怎么着了。如此,便冷着一张脸,对王恬如说:“宜妃都走了,你少说这些不要紧的来吓唬我,想着你自己点儿吧。”

“没准什么时候她想起来,跟你计较了呢。姐姐往后还是小心为妙。”王恬如也不理会对方眼神中透出的不悦,一挥手,小辇往莼兮去的那个方向去了。

“娘娘今儿怎知这边儿有好戏?”王恬如身边的小宫女娇俏的问她。

“本宫也不知,只是听到有动静就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遇上了。”王恬如笑嘻嘻的说道:“怕是一会儿还有好戏呢,刚刚打趣儿端嫔,不过是开开胃。”

莼兮等人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早就有一堆的人围在那儿了。拨开了人群进去,只见池中,一个人影模样的雕塑立在那儿。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即便是往日,这池水也已经冻成了冰块儿。本该是平滑的冰面上,此时多出了一个人形,怪异得很。

“是李玉。”杜若眼尖,看着那张已经被冻结成冰的脸,低声叫道。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冻成冰了。”莼兮惊愕,李玉整个人都站在池中。上半身露在外面,下半身陷在水池中。

这池子不深,李玉应该是站在池中的。

还没等莼兮缓过神来,就听见外面一个尖锐的太监声音:“散了,都散了。你们几个,把那冰池子里的人挖出来。”

“宜妃娘娘,杜常在。”声音近了一些。

莼兮回头,见倪海对着她行了礼,请道:“皇贵妃娘娘有请,请二位移驾承乾宫。”

章节目录 第49章 疑点 去承乾宫的路上,莼兮走得很慢很慢。她仔细的回想这几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想要理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

李玉到底是被谁所害?

宫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宫女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今天李玉之死,必定牵扯良多。

承乾宫里此时热闹得很,这几日接连出了事儿,早已是议论纷纷。今日聚在一处,更是闲不下嘴。

莼兮和杜若到的时候,其余妃嫔早已经到了。

“姐姐身子不舒服,怎么也过来了?”一进门,莼兮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云月,许是怕冷,脚边多添了两个暖炉。

“出了事儿,皇贵妃又差人来请,自是要过来一趟的。”云月掩嘴咳嗽两声,道:“这会儿用了药,已经好多了。”

莼兮听她这样说,才放心了一些,对云月说起刚刚在御花园里见到的场景,云月也是一惊。

“怎么好端端的会生出这样的事儿?”云月想起之前莼兮对索额图的要求,心中猜测这件事情是否是索额图所为。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李玉是索额图安插在莼兮和杜若身边的,静好住在长春宫,有什么事情发生,李玉能第一时间清楚,也能帮衬着一些。即便为了救出静好,只要找一个借口把李玉从杜若身边支走,或者送出宫,自然也就好了?何苦闹得这样大,在御花园里弄死了。

见云月投过来的疑惑目光,莼兮只能摇摇头。她们两个现在的疑惑是一样的,但莼兮更担心。这件事情,如果是索额图做的,那倒也好办,倘若不是,才真的是麻烦了。

佟若飞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也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了那么多,才懒懒的开口:“本宫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有要事相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相信你们也有所耳闻,这事情还没弄明白,就又有人死在了御花园中。”

佟若飞说着,看向了杜若:“听说,是杜常在身边的人?”

“是,是妾身身边侍候的李玉。”杜若点点头,不紧不慢的说:“妾身也是今晨刚刚听说的。”

“可有发现是何时不见了的?”佟若飞又问。

杜若摇头,称自己不知。

“着人去长春宫问问,问到什么立即过来回话。”佟若飞吩咐,又转头对其他人道:“近来宫里不大太平,你们各自都要小心一些才是。”

“宫里近来确实不大太平,只是不知这事儿究竟是谁引起的?”说话的是纳喇艳慧,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意,话里有话的对着斜对面低头玩手指甲的佟若华说:“一开始静贵人那事儿便蹊跷,今天这个叫李玉的宫女儿死了,死得更是怪异。真不知是谁在生事儿,竟然这般毒辣,让人过生生的冻死在御花园里。华贵人可知道是谁么?”

在来承乾宫之前。纳喇艳慧就已经听人说起御花园里,李玉死的情形。心中不寒而栗,这样毒辣的手段,又做得明目张胆,不像是佟若飞或者王恬如的手段。

李玉是长春宫的宫女,不论是静好还是杜若,都与莼兮亲近。这事儿必定也不是莼兮她们所为,一时间,她竟然猜不到真凶是谁了。

佟若华本来心中就揣着事儿,忽然听见有人叫她,一抬头,一脸茫然的看过去:“啊?”

今儿早上发现死了个人,好奇心重,佟若华竟去了御花园看热闹。不看不要紧,一看完整个人都觉得僵了。直跟着打哆嗦,在寒风里吓得瑟瑟发抖,还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原本佟若飞是想将她关在自己房中,可今日议事,连病中的云月都过来了,此时倘若称佟若华病了不能过来,又觉得太牵强了些,便只能让人把她接过来坐在那儿。

人一多了,佟若华的症状也渐渐好转,只是心绪还未平复,这会儿突然听纳喇艳慧问她,自然也没能反应过来。

纳喇艳慧见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掩嘴一笑:“华贵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事儿跟你有关么?”

佟若华眼睛瞪得老大,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支支吾吾的否认:“怎……怎么……会……”

纳喇艳慧并不打算放过她,直勾勾的看着她:“怎么?华贵人害怕?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佟若华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嘴里仍旧只有一两个字:“不……不是……”

“那……”纳喇艳慧还欲说什么,就听见佟若飞厉声斥责道:“这样的话,也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么?惠妃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不过猜一猜而已。”纳喇艳慧不怕死的抬杠。

佟若飞沉着脸说:“你这是猜测吗?你这是误导。”

纳喇艳慧被佟若飞唬住,不敢再言。见场面尴尬,莼兮笑着说:“皇贵妃着什么急呢?惠妃姐姐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说句笑话儿,皇贵妃还当真了?话说回来,平日里就数华贵人与静贵人有些矛盾,问问静贵人也不打紧的吧?”

“到底宜妃牙尖嘴利,本宫说不过你。”佟若飞不愿此事再延伸说下去,扯了扯嘴角,略带埋怨的说:“静贵人之事暂且不提,还是先说说今日这事儿才对。”

“事情当然要一件一件的理清楚再说啊。”莼兮并不理会佟若飞话中的含义,也明白她是想要把众人的目光从静好的事情上转移,可莼兮偏偏不想,又是笑着说:“静贵人的事情还没查明白,皇贵妃怎么就着急查另外的事情的了?”

“还需要再查什么?”见莼兮这样逼迫佟若飞,王恬如开口道:“静贵人这事儿明摆着的,还能有什么好查的?而今天却是发生了一桩命案,孰轻孰重宜妃娘娘分不清么?”

莼兮闻言回头瞪了王恬如一眼,讥讽道:“敬嫔觉得一个宫女的死,还比不上后宫嫔妃的清白么?”

只一句话,王恬如再不敢言。

倒是兰馨打了圆场:“宜妃说得不错,静贵人的清白最是要紧。只是,静贵人之事,已经在查办。今天死的虽然是一个宫女,可她死状离奇,又刚好死在静贵人发生的事情后面儿,难免让人疑心,她是否与静贵人的事情有关。说到底,这个人还是长春宫的宫女,而静贵人偏偏又住在长春宫里。”

“哦?德妃的意思,是怀疑有人杀人灭口了?”莼兮撇了兰馨一眼,反问道:“这样说来,德妃知道内情?”

兰馨淡然一笑:“并没有,我也只是与惠妃姐姐一样,瞎猜的。”

“行了,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让本宫听你们斗嘴。”佟若飞不愿意再听下去,出言阻止道:“你们争论赢了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这些事情,都是你们几个三言两语,谁说赢了,这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了?不论什么都要依着证据,无凭无据的,你们是想冤枉了谁?”

莼兮在心中暗笑,却也不再说话,任由她威风吧。看看她今日又想耍什么花招。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之前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恭敬的请了安回禀道:“回各位娘娘,奴才着人刚问明白了。昨儿长春宫里守卫说李玉是独自一人偷偷溜出去的,当时被人撞见只说睡不着,四处走一走。可一晃神,人就不见了。那个时辰,大伙儿都该睡下了,除了守卫的人,应该没人再见过李玉。”

小太监回了话,又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佟若飞便问:“怎么?还有没说完的?你给本宫一次性说明白了。”

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兰馨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奴才又去了御花园附近,昨儿巡逻的侍卫说,说德妃娘娘身边的周三余曾在附近出现过。”

“什么时辰去的?”佟若飞看了兰馨一眼,见她淡定自若,便问小太监道。

小太监回说:“约莫子时。”

佟若飞还没问话,莼兮便看着兰馨问:“那么晚了,周三余不在永和宫侍候,跑去御花园做什么?”

兰馨微笑着说:“是我吩咐他送些东西给四阿哥。近来天寒地冻,我做了几件冬衣,让周三余送过去。”

“送东西这事儿,不让底下的小太监去,德妃竟然也舍得让周三余亲自跑一趟,还是在半夜的时候去?”刚刚被佟若飞噎得说不出话的纳喇艳慧,此番又得了新的说词,先是看了兰馨几眼,目光游走在她身上的每一处。

兰馨解释:“昨儿做好冬衣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为了让四阿哥今日起床便能穿上新衣,所以让周三余连夜送去。周三余虽然是永和宫的首领太监,可他到底还是奴才。为主子办事儿,他又怎能说不?再说了,这事儿对于我来说及为重要,若是换了别的人去做,我也不放心。惠妃姐姐自己也生育了大阿哥,大阿哥念学辛苦,相信惠妃姐姐也时常着人送些他喜欢的?宜妃前几日不也是刚刚把五阿哥接回翊坤宫团聚么?”

“到底也没有德妃那样心急,饶是本宫去接五阿哥的时候,也是次日一早去的。却未漏夜赶去。”莼兮低头一笑。

章节目录 第50章 审问 里头的几个人争执不下,又见外面匆匆忙进来一个小太监。

“可是查出什么了?”见小太监进来,佟若妃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来,却又不好太明显,瞬间便又恢复了方才的面无表情。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慎刑司传来话,静贵人一事,涉事男子荣轩刚刚招供了。”小太监才刚跪下,就恭敬的回禀。

“哦?招了?”纳喇艳慧本来对此事就好奇,此番听到当事人招供,心中难掩对真相的渴望。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天了,总算把这个人的嘴给撬开了。

“回惠妃娘娘话,确实是招了。”小太监道:“荣轩原本是长春宫的侍卫,在静贵人入宫之前,他已经是负责守卫长春宫的侍卫。自从静贵人入宫,便对她爱慕。只是碍于主仆关系,静贵人又是后宫嫔妃,才只能将心中的喜悦藏起来。”

佟若飞闻言勃然大怒:“静贵人乃是正经选入宫的后宫嫔妃,岂能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够亵渎的?这本就是死罪,那荣轩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样胆大,敢对天子的女人,生出别样的心思。”

王恬如也道:“一个侍卫,不本分的为人,却是想着自己的主子,这的确是大罪。”

“回娘娘话。”小太监并不受佟若飞的愤怒影响,极其淡定的说:“荣轩是早年僖嫔娘娘的心腹,在僖嫔娘娘未打入冷宫之前,一直是为僖嫔办事的。”

小太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起了变化。

今日本来以为就是审理一下御花园里死的那个奴才,没想到竟然又牵扯出了静贵人的事儿。在坐的人,大多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过来的。可这会儿听见荣轩的证词,却都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

莼兮总算是明白了,今天佟若飞闹这样一出,无非是想针对杜若。因为当面纳喇艳慧的背叛,她心中一直恼怒。而瑾瑜之所以被打入冷宫,正是因为杜若的背叛。对杜若,佟若飞可以视而不见,却也可以下死手泄愤。毕竟,杜若的出身不高,除了韩姬是她的师父,毫无家族势力。死一个杜若来换取佟若华,对于佟若飞来说,自然划算。

瑾瑜曾经是长春宫的主位,有几个心腹并不为奇,但是瑾瑜被打入冷宫多年,这个荣轩竟然还守着长春宫,就有些奇怪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即便没有晋封别的官职,也早该调离了长春宫。怎么可能几年来都守着长春宫呢?

杜若心中最是焦急,这些事情件件都牵扯着长春宫,而且她曾经还是瑾瑜身边的宫女,在长春宫的日子最长,也最该晓得情况。可事实是,她并不晓得啊。

果然,杜若刚开始担心自己,就听见佟若飞扭头望着她问:“杜常在可晓得荣轩此人?”

“妾身只知他在长春宫当差,却并不晓得其他的事儿。”杜若冷汗直冒,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要冷静……要冷静……

“杜常在在长春宫这么久,从前又是在僖嫔身边当差,还是僖嫔曾经最为信任之人,竟然不晓得么?”说话的是王恬如,杜若坐的位置正好在她斜对面,杜若的神情她可是一点儿也没错过。

看戏,王恬如最是喜欢。宫里的水搅得越浑越好呢,她巴不得见到今日这样的情形。

“这话说出来,连本宫也不信。”董心蕊原本还记着在去御花园之前,被莼兮辱骂的那些话,今日杜若又是跟着莼兮一起进进出出的。董心蕊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让莼兮身边的人好过。

莼兮身在妃位,她不敢得罪。可杜若只是小小常在的位份,比之身在嫔位上的自己,差了两级的位份。今日杜若一旦出事,莼兮必定脸上无光,搞不好还要牵扯进去。想一想,都能令董心蕊高兴半晌。

“端嫔不信,便也觉得所有人都不信了?”纳喇艳慧一向不喜董心蕊,当初入宫之时,董心蕊也不得宠,又不会说话讨好,更没选边站。却一步步的爬上了嫔位,还这般不知轻重,时常与人作对。真不知,她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宫里生存下去的。莫不是,大家都觉得她是可有可无的空气?或者觉得她只是万花丛中的一片绿叶,正因为有她在,所以凭添几分乐趣?

董心蕊自然不晓得纳喇艳慧心里的想法,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想要为杜若说话,又觉得这个与自己同一天入宫,却也同样不得恩宠的女人,今日却母凭子贵的到了妃位上,压的她喘不过气。心中埋怨,却不敢说出口,只低声嘲讽:“哪儿敢呢,只是没有惠妃娘娘那样的好眼力,知道哪儿有好处就往哪儿走。”

“端嫔这话本宫可就不爱听了,本宫的事情由不得你来操心。你安分的躲在咸福宫就是了,何苦出来惹事生非,招摇过市。”董心蕊哪壶不开提哪壶,纳喇艳慧自然不会咽下着一口气。佟若飞指责她的不是,她便只能忍着。可董心蕊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对她指手画脚。

“够了,这不是你们争执吵闹的地儿。”佟若飞喝止住她们。

“你当真不知道?”转过头,佟若飞也狐疑的看着杜若。

杜若仍旧摇摇头:“妾身确实不知。”

佟若飞也不再刁难,而是又看向了那个小太监,继续追问:“荣轩可有招供,他为什么会在那日对静贵人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来?是静贵人自愿的?还是他强迫的?”

“荣轩说他曾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纠结,对静贵人多次表达心意,但静贵人却并不理会。”小太监又道:“后来,这事儿被杜常在知道了。也不知,杜常在与静贵人说了些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静贵人突然转了性子,回应了荣轩。而且,还几次与他深夜幽会。还说,当日若不是恰好被皇上撞见,静贵人便要献身于他了。他与静贵人是情投意合,彼此爱慕的。”

“胡说。”门口,传来一个暴怒的男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玄烨黑着脸站在门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佟若飞领头起身,对着玄烨恭敬的行了大礼。

“今日审问之事,朕却没收到消息,皇贵妃是不打算问问朕的意思了么?”玄烨走上前去,坐在原本佟若飞的位置上。玄烨盛怒,底下的人连呼吸声都弱了。

佟若飞不明所以,看了身边的怜雪一眼,听怜雪小声说:“派去的人被魏公公拦在了太和殿外,说皇上早朝不见后宫之人,只让说与他传达。”听了怜雪的话,佟若飞立刻明白,这事儿是莼兮的吩咐。魏扬舲与莼兮素来亲近,既然派出去的人被他给撞上,话自然一时半会儿传不进去。

佟若飞跪在地上,假装不知情的说:“臣妾一早便吩咐了人去请皇上了,皇上早朝没下呢,自是不敢打扰。又想着今日发生了命案,便让各位妹妹先来承乾宫里候着。”

“哼!”玄烨冷哼一声:“朕说过,静贵人之事,朕会亲自审理。你这样着急做什么?不能等朕下了朝过来再审问?”

佟若飞心知玄烨动了怒,再不敢推卸责任,匍匐在地低声认错:“是臣妾思虑不周,望皇上恕罪。”

玄烨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又看向了云月那边,见云月一手拿着帕子咳嗽,穿得又多,身边还围着两个炭炉,却仍旧直冒冷汗,不悦道:“皇贵妃竟然这般不知体恤人么?云贵妃都病成这样了,还让人家老远的来承乾宫?”

佟若飞心中一紧,她今天让各宫的人都要过来,却并不知道云月病了,且这会儿只顾着审问别人了,哪里顾得上她呢。谁又晓得玄烨一进门,竟然这般为难自己。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辩解,只说了句:“云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今日之事自当要她在场的。”

“便是病成这样,你也要人家陪着听你审问,给你出出主意?”玄烨大为恼火,厌烦的不再看她,任由佟若飞跪着,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着云月身后的宁儿道:“赶紧把你们主子扶回去,就坐朕的御辇回吧。请太医好好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这两日,十阿哥就留在翊坤宫。孩子们在一起也热闹,也免费他回去看见自己的额娘病了,又急得哭了。也别让贵妃的病气染给孩子。”

“多谢皇上。”云月闻言,立刻起身谢恩,却见玄烨扬了扬手,示意宁儿赶紧送她回去。

“奴婢明白。”宁儿得了旨意,立刻扶着云月离开。

云月刚走,佟若飞就抬了抬头,正好看见莼兮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便都全明白了。

她派过去的人没见到玄烨,没能把话传过去。但见她审问杜若,便暗中差个人去请玄烨过来,还把云月的病情说得严重些,让玄烨未进门就已经先怒了。

后面不管审问出的结果是什么,玄烨也不会愿意再听见她的意见。她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玄烨。

章节目录 第51章 牵连 玄烨坐在宝座之上,眼睛盯着正中央跪着的那个小太监,厉声问他:“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朕说一遍。”

小太监见到他一来就这般模样,心中有些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又说了一遍,末了还添了一句:“奴才这儿有荣轩的证词,请皇上过目。”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一叠折叠整齐的纸,递了出去。

“有证词,你不早些拿出来。”梁九功怒喝一句,上前几步,把他手里的那一叠纸取走,再奉到玄烨跟前。

玄烨瞟了一眼梁九功,很是不满他插嘴,接过了证词去看,便扬了扬手,对梁九功道:“你出去,让魏扬舲进来伺候。”

梁九功一愣,心知是自己多话了,反而惹怒了玄烨。玄烨正在气头上,容不得任何人辩驳,连佟若飞都还在边上跪着的,本想找机会为佟若飞说句话,至少让佟若飞先从地上起身。可如今,梁九功只得躬身出去,换了魏扬舲进来。

玄烨看完证词,气得直发抖,伸手就把手里的那一叠全扔了出去。

“混账东西,竟然敢拿这样不实的东西来糊弄朕。”玄烨暴怒,指着小太监吼道:“这样的证词,也亏得你们信,朕左右都看不下去,你们竟然还敢当做真相?”

“皇上恕罪。”小太监匍匐在地,着急的解释道:“这是慎刑司送来的,奴才并不知道真伪啊。”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群糊涂虫,才让我大清冤假错案频频发生。滚出去,让慎刑司的郎中过来回话。”玄烨的暴怒,让在场的人都静默了。

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玄烨,心生畏惧,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小太监爬起来,飞快的跑出了承乾宫,如同大赦,逃命一般。

玄烨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杜若身上,意味深长的问她:“杜常在与静贵人同住,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杜若抬头,见玄烨的神色已经缓和,又扭头看了莼兮一眼,见她默默点了点头,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妾身与静贵人同住长春宫,总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静贵人不说多了解,却也晓得静贵人大家闺秀出身,对自己严于律己。她平日里话少,不爱多说话,也喜爱舞文弄墨的,闲时常常看书。别说静贵人与侍卫有什么关系,便是对她身边侍候的太监,静贵人也是少有话说,又怎会……”杜若适时停下,叩首不再多言。

“朕也觉得你这一番话中肯。”玄烨颔首,表明自己的立场:“近来朕宣静贵人到乾清宫侍候笔墨,她文采确实不错,又写得一手的好字。朕近来多召见她,她哪儿来的时间私会什么侍卫。倘若朕对她不予理睬,入宫以来从未见过面,她与侍卫日久生情,朕反而能够理解。偏偏是在朕看重她的时候,做些出格的事情,她是不要命了?还是不要赫舍里一族的命和荣誉?想来,静贵人没那样心宽,胆子也没那么大。”

“证词之中,说是杜常在晓得了荣轩对静贵人的心意,与静贵人说了什么,所以才……”佟若飞虽然仍旧跪着,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不能任由着玄烨把这件事情与杜若的关系撇清楚。

“那么,你是否真的知道?”玄烨闻言,又问杜若,末了再加了一句:“要实话实说,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回皇上,妾身并不知情。”杜若坦言:“妾身连荣轩是否为僖嫔曾经的心腹都不清楚。在僖嫔身边的几年,妾身从未见过荣轩与僖嫔说过话,何谈心腹呢?何况,宫里的规矩是在的,僖嫔便是心中对别人有怨恨,却也不敢违背了宫里的规矩,与侍卫私下往来。”

“着人去冷宫问问她,看她是不是知道荣轩这么个人。”玄烨转头对魏扬舲吩咐。

魏扬舲应声,正想招两个小太监去冷宫问话,却听见佟若飞又开口道:“僖嫔自是不会承认这样的事儿的。”

“僖嫔从前犯下的本就是死罪,是皇上恩典才得以留了一条性命。”莼兮闻言不觉一笑:“这事儿去问僖嫔,确实得不到她的肯定。倘若她认了,便是罪加一等,原本还能留一条性命的,一旦认下也该被处置了。倘若不认,咱们又不晓得真相,着实是为难。”

“那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好建议?”玄烨反问。

“臣妾觉得,既然问了她也不清楚,倒不如等慎刑司那边的人过来,再好好的问一问。”佟若飞道。

莼兮却是一笑:“皇贵妃觉得,还能从慎刑司那边儿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那个荣轩满口胡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些污秽不堪的话。这殿里坐着的,也都是后宫的嫔妃,皇贵妃觉得有必要让大家伙儿再听下去?”

莼兮又对着玄烨道:“臣妾倒是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问僖嫔的。不论她说的答案是什么,咱们也半信半疑,全当是做个参考。想要知道荣轩的事情,问他自己都不如问一问平日里与他亲近的那些人。一个侍卫,在宫里当差这么些年,怎么也得有个相熟的人。把这个人找来细细一问,不就都清楚了?”

都觉得莼兮此言有理,不经意的点头赞同。玄烨见状,立刻着人去查问。

很快,慎刑司的郎中过来了,跪在殿中央,一脸的迷惘。

“朕着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着你查的人又如何了?”玄烨问。

慎刑司郎中是个糟老头,胡子都花白了。以往办事都精明,近来许是年纪大了,越是糊涂,只把事情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微臣……”支支吾吾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垂手跪在地上,再不敢说话。

“不知道?”玄烨强忍着怒火,再一次问。

慎刑司郎中心中焦急:“微臣已经吩咐下面的人仔细查办,证词已经……”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之前过来请他的小太监说起玄烨看到证词时的情景,便又不敢说了。

“你觉得,是朕好糊弄?还是觉得皇贵妃好糊弄?”玄烨猛地一拍手边的桌子,扬声道:“你办事如此不尽心,一味的放任下属胡来,对犯人严刑拷打,得出的证词漏洞百出。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革职查办。慎刑司上下,凡是牵扯此案之人,都详细的查问。朕倒要看看,慎刑司里,有多少猫腻。”

人被带了出去,玄烨的怒火却并未平息。

一盏茶的功夫,之前派出去查问与荣轩相熟的人也回来了。

去办此事的人是鄂伦岱,进了殿打了个千,恭敬的请安回话:“臣奉命查问荣轩之事,已经有了线索。”

“讲。”玄烨见鄂伦岱进来,面上的表情才缓了缓。

“冷宫那边,僖嫔已经确认,根本不记得有荣轩这么个人了,更不可能是她的心腹。经微臣查问,几个与荣轩相熟的人,都说荣轩此人贪财,却并不好女色。”鄂伦岱如实说道。

“如此说来,是有人收买荣轩,让他犯下此等死罪。”佟若飞抬起头来,坚定的说。此刻她已经双腿发麻,跪了这么久玄烨也未曾叫起,着实令她受了罪。边上的怜雪看着,也是眼泪汪汪,在自己的寝殿里,看着别人站着坐着,自己却要跪在这儿,怎么不痛?

“这么说来,皇贵妃是有了怀疑的人了?”莼兮扬眉,问她。

佟若飞看像了杜若,却并不说话。

“之前不是说,与杜常在有关么?”坐在一旁的兰馨小心翼翼的说。

“可本宫却亲眼见到,杜常在与静贵人关系好得很呢。”莼兮讥讽道:“静贵人自入宫以来,常来翊坤宫走动,每每都是与杜常在同进同出,犹如亲姐妹一般。德妃难道还怀疑,她们这样的关系,杜常在还会凭白无故的去害静贵人么?静贵人一没有碍着她的道,二没有闹出矛盾,有什么理由去害她呢?德妃你可知道?”

兰馨不说话,只默默看了杜若一眼,微笑着摇摇头。

莼兮又道:“既然杜常在与静贵人没有过节,那收买荣轩的就另有他人了。要知道,荣轩是个只贪财不贪色的人。所以,他的口供中,说他爱慕静贵人,袒露心意,又得杜常在开导,静贵人回应了他。这些都纯属无稽之谈了。如此,更能说明荣轩是个满口胡言之人,他的证供根本不可信。这么说来,收买荣轩的,就另有他人了?”莼兮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佟若华的身边。

佟若华不敢抬头,一直耷拉着脑袋,看着跟前莼兮脸上那一双绣着梅花的花盆底鞋。

“宜妃心中有怀疑的对象?”玄烨见她们说了这么些,便问。

“臣妾可没有,也不敢胡乱猜测,以免冤枉了好人。”莼兮回头对着玄烨莞尔一笑,尤为动人。

佟若飞却是想要再辩驳,却也无话可说。佟若华自然更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导致整件事无法收场。

章节目录 第52章 清白 “倘若都没有怀疑的人,便听听朕的结论吧。”

玄烨示意魏扬舲取出一早查出的证据,又道:“今晨,御花园中死了一个宫女,名叫李玉。是朕南巡之时遇见的坤宁宫旧人。她谎称自己是仁孝皇后身边的宫女诗语,模样又与当年的诗语相似,念在她曾经侍候过仁孝皇后一场,又见她孤苦无依,日子过得凄苦,朕便带她回宫。后又得知,诗语是杜常在的亲姐姐,便安排到了长春宫侍候,姐妹二人也可长久的相伴。可朕心中仍不放心,着人仔细查问,终于晓得诗语在当年仁孝皇后去世的时候,就已经被杀害。诗语的墓地朕也着人亲眼看过,检验过后,发现诗语确实在当年就已经死了。李玉不过是个荒野村妇,冒名顶替之辈。这本是死罪,今晨既然已经没了,朕本不想再追究。但是,此事牵扯到了杜常在和静贵人,朕又不得不重视。着人详查了李玉的死因,魏扬舲……”

玄烨吩咐一声,魏扬舲立刻走到殿中央回禀:“根据仵作验尸,发现李玉之死是个意外。在她死的池水中,发现了一个坛子,坛子里面空空的,但曾经装过水。坛子底部发现了凝结的冰,旁边还有一个炭炉。根据现场的情况还原,是李玉昨夜自己带来的物件儿。又找到人证,证明李玉确实与这两样东西接触过。”

“既然不是有人蓄意谋杀,那她怎么好端端的就死在了池中?”纳喇艳慧不解,其实在坐的人都不解,却是她率先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回惠妃娘娘的话,李玉是自缢。”魏扬舲又取出新的证据展示给大家:“这是从李玉房中搜查出的东西,这些收拾好的行装,表明她曾经想要逃出皇宫,或许因为发现逃不出去,所以选择了自缢。在御花园里,找到了池中原本的冰块被挖出的痕迹。应该是李玉挖开了冰块,自己站在里面,往身上倒了热水,热水碰上了昨夜寒冷的气温,迅速凝结成冰,李玉便被冻死在水池中。”

这些话漏洞百出,听明白了的,便是觉察出里面的种种不可能,却还是不敢出言怀疑。听不明白的,便觉得魏扬舲这番话,就是事情的真相。

“朕前几日便查出了李玉的身份,一直未有动作处置她,她便先下手为强。”玄烨说谎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或许正是静贵人发觉了此事,又被李玉觉察到端倪,李玉才收买了荣轩。李玉本以为朕一怒之下,会立刻处置了静贵人,这样一来,她的秘密就可保全。但,静贵人只是被朕打入了冷宫。这几天思来想去,逃走不成,她就选择了自缢。”

这样的解释没什么不对,却又总让人觉得不对。可大家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既然,玄烨早就知道了李玉死的真相,明白当中缘由,又为什么不早一些说出来呢?

“如此说来,这事儿就是李玉主导的了?”纳喇艳慧对这样的结果有些不满意,低声道。

“李玉先是诓骗朕,以故人身份入宫。如今,见事情即将败露,令静贵人受辱。李玉自裁,也不足以泄愤。朕已经吩咐了慎刑司的人,对李玉尸身处以鞭尸之刑。”玄烨的声音听上去那样的温和,可说出的话却是像刀子一样,令在场的人隐隐作痛。

鞭尸,这是对死者的最残忍的刑法吧。

“今日午后,各宫首领太监,包括乾清宫总管太监,敬事房总管太监,全都去慎刑司瞧一瞧。以后,谁胆敢谋害主子,诓骗主上,就是这样的下场。”玄烨后来的这一席话,让原本就在忐忑的心,更加的不安。

脑海里浮现出那样残忍的画面,不觉有些想吐。不少嫔妃已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反胃了。胆子小的,此时也已经眼泪汪汪,随时都要被吓哭出来。

正在恶心,见门口传来梁九功的声音:“皇上,之前派去冷宫查验静贵人的老嬷嬷来了。”

“带进来。”玄烨低声吩咐。

老嬷嬷进来后,觉察气氛不对,不敢多话,跪下请安叩首:“老奴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朕让你办的事儿办妥当了?”玄烨发问。

老嬷嬷点头道:“回皇上话,老奴已经查验明白。也是与好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一同查验的。静贵人仍旧是处女之身。全身肌肤如雪,只有手臂上有掐伤,头上有撞伤,便再无其他痕迹了。”

这个答案玄烨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示意老嬷嬷先下去。

“如今真相大白了,静贵人是被荣轩迷晕了,趁着朕找来之时,扯乱静贵人的衣物,让所有人误以为静贵人与他有染。”玄烨沉着脸说:“亵渎后宫嫔妃,此乃死罪。朕给了五天时间,让他坦白,他却谎话连篇,欺上瞒下,仍是死罪。立刻传朕口谕,严刑拷打,人还没死的时候,扔到乱葬岗,让乌鸦啄食他的肉身。派人把手,一定要看到乌鸦把他的尸身全都啄食干净才能回来复命。这当中,如果有人偷懒懈怠,立刻乱棍打死。”

玄烨的话,有令所有人震惊。今日之事的处决,表明了玄烨的愤怒。处置了这些人,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警醒。

谁都不想到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后宫一向都是弱肉强食。自己不强大,就只能任人宰割。

心中疑惑万千,却没人敢提出质疑。玄烨已经下了口谕,此事也就算是了结。谁若是再提,便是存心与玄烨作对。

对于佟若飞来说,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好的。虽然没有拖杜若下水,可也完全让佟若华从此事中抽身。即便莼兮等人疑心,但没有证据,玄烨也不会再多想。

对于莼兮来说,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杜若跳出别人设下的陷阱,然后令静贵人清白的走出冷宫。如今,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果然,又听玄烨道:“此事,静贵人也是被人陷害导致受到这样的侮辱,便立刻将她从冷宫接出来吧。向来静贵人与宜妃走得近一些,便由宜妃带着杜常在同去吧。”

“臣妾遵旨。”莼兮微微欠身,应了下来。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玄烨站起身来,吩咐道:“往后,谁胆敢再议论,立刻剜了舌头再送去慎刑司受罚。”

说完,玄烨就要往外头,到了门前回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佟若飞,语重心长的说:“既然皇贵妃觉得云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便要做好协理六宫之事,那么等云贵妃病愈之后,大小事物一应问过了她的意见你再定吧。”

佟若飞呆若木鸡,脑袋里嗡嗡之响。这样一来,哪里还是她统帅六宫,主理后宫之事,分明就是她协助云月办事了。

莼兮也撇了一眼佟若飞,往门口又去,路过杜若时,给了她一个眼神,杜若立刻跟上。

两人一左一右的走在玄烨身边,一起出了承乾宫的大门。

“娘娘。”见玄烨他们离开,怜雪便立刻上前将佟若飞扶起来。哪儿知,佟若飞跪的久了,被扶起来的时候,没站稳,又跌了出去。幸好兰馨手快,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娘娘小心。”兰馨与怜雪扶着佟若飞坐下,怜雪便蹲下身子为佟若飞揉一揉膝盖。

“让你费心了。”佟若飞握着兰馨的手,严重带着疲惫和感激。

“这是我该做的。”兰馨小声回道。

“你们且都散了吧。”佟若飞转过头,对着底下仍旧不敢动的人,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今日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在诸位嫔妃面前,她一个人跪了那样久。玄烨当众斥责,拿了她的权。往后,这些人再来承乾宫议事,是否都要想起今日。怕是从此,再没人能真正畏惧她,尊敬她了吧。

佟若飞心中苦闷,抬眼却见偌大的殿中,佟若华一个人还坐在那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佟若飞更是恼怒,张嘴就吼道:“今日,也可是该长一长教训了?胡作非为,做事不顾后果,让本宫为你收拾烂摊子?如今,见本宫受辱,你可满意了?”

佟若华抬头,茫然不知所措。她确实被玄烨一连串的处置给吓住了,深闺中的女子,连听都没有听过那些残忍的手段。

佟若飞见她仍旧木讷,心中更气:“把华贵人送回寝殿,这段时间不要再来本宫跟前,本宫厌烦得紧。”

佟若华被带走了,怜雪一边为佟若飞揉着膝盖,一边说:“娘娘,事情这样结束,也算很好了。倘若李玉没有死,这事儿查个明白,还不知要遭多大的罪呢。”

佟若飞自然明白,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本宫怎么也没想到,家里送进来的,不但不能帮本宫一把,反而要本宫为她收拾残局,护着她。”

佟若飞的无奈,却不被佟若华理解。她的步步危机,却在别人眼里是无上的荣光。

章节目录 第53章 因小失大 出了承乾宫的大门,莼兮便迫不及待的问玄烨:“皇上今儿怎么得了那么些证据?”虽然知道玄烨所言并不是真实的,但事情这样解决已经很好了。

可心中疑惑万千,好奇心终究驱使着莼兮问了出来。

“李玉一死,事情肯定牵扯到旁人。”玄烨无奈道:“李玉的生死朕不在意,但是静贵人的名声,朕却是及为在意的。在来承乾宫之前,朕已经得到消息,慎刑司审问出了结果。原本以为,那个荣轩是真的招认了,却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牵扯到了杜若。”

“是妾身没能防患于未然,让皇上担心了。”身边的杜若不好意思一笑:“还劳烦皇上设下这样的局来解救妾身。”

“你本无过,可总是有人要强行将罪行都加诸在你的身上。”玄烨安慰杜若道:“我们几个是明白李玉有问题的,自然朕也明白,杜若你不可能安排出这样的事情来陷害静贵人,用的还是李玉的手。此事定然另有内情。”

“皇上英明。”杜若暖心一笑。

“这几日,朕一直在想要怎么处置静贵人。倘若老嬷嬷查出,静贵人并非处子之身,已经被那个侍卫玷污。朕要怎么办?”玄烨表情凝重的说:“且不管静贵人是否与那个侍卫有情,女人失了贞洁本就是大事,这事儿发生在宫里,那就是死罪。但静贵人又是仁孝皇后的妹妹,是太子的姨母。为了仁孝皇后的声誉,为了太子的将来,朕也不能让这样的罪名成立。静贵人不能死,尤其不能这样死。所以这事儿就耽搁了。后来听说李玉死了,想着她也不是要紧之人,又怀着目的入宫,一直留在你们身边本来就诸多的不放心。正好,静贵人又是住在长春宫里。朕便想到了,将所有的罪名安到一个死人身上。反正荣轩是个不诚实的人,他的证供一推翻,便更是无人知晓真正收买他的那个人是谁了。此事,就此了解,倒也很好。”

“难道皇上不想知道是谁害了静贵人么?”莼兮挑眉,问他。

玄烨摇头:“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便是再追查下去,就真的能够捉拿真凶么?荣轩被人收买,既然能从他的嘴里吐露出那样污秽之言,便不会从他口中找出真凶。咱们还有别的线索吗?”

“那李玉之死呢?”杜若也十分好奇:“李玉究竟是怎么死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那样冷的天,往自己身上倒了热水,活活把自己冻成了一根冰棍子?”玄烨道:“必定是真凶差人做的,杀了李玉,嫁祸给你。”

“皇上是觉得,真凶是谁不重要了么?”莼兮问。

玄烨道:“不重要了。左右不过是嫉妒静贵人最近得到的恩典比较多。这些年来,你遭遇的暗算还少了么?这宫里,谁不是有心眼儿的呢?”

玄烨心里明白,后宫纷争,是永远避免不了的。正如朝中那些大臣们,哪一个不是有手段的呢?

人善被人欺,这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却也是害死别人的一把利刃。胜者为王,自古如此。

玄烨不想去计较太多,他计较了,总是会牵扯出更多的人,牵扯到更多的事情。到时候,死的又何止是李玉一人。恐怕静好,就真的只能莫名其妙的在冷宫中度过了。倒不如用这样的方式解决了,堵住悠悠众口。

玄烨的话不错,莼兮也明白了。很多事情,过多的去追究真相根本毫无意义。只要把眼前的危机解决了,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案,所有人也都会把这个答案当做真相。

走到分岔路口,玄烨回了乾清宫,而莼兮和杜若则向冷宫的方向走去。

“娘娘是否觉得今日的德妃与往常不大一样?”杜若也是心细之人,兰馨今日的表现她看在眼里。直到现在,才与莼兮说起。

“确实是不同了。”莼兮点点头:“李玉的死,仍旧蹊跷。这样的死法,本宫倒是没有见过。虽然做成了自缢的局面,却留下了太多可疑之处,也不像是皇贵妃的手段。”

怀揣着疑惑,莼兮与杜若已经又到了冷宫。

见到静好的时候,她坐在床上,干涸红肿的眼镜,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本宫来接你回去了。”莼兮的声音在静好耳朵里听上去犹如天籁。

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那样的好时候受了这样的侮辱。倘若换在平常百姓家,事情一闹出去,怕是连嫁都嫁不出去了。

为静好收拾一番,莼兮亲自为她梳好了发髻,为她戴好属于她的金钗首饰。这才让她身边时常侍候的宫人,扶着她往外面走。

“静贵人心安,已经真相大白了。再没有人会议论这件事情。”杜若走在静好身边,好言劝说。

静好的眼眶又红了,她委屈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走出那个阴冷黑暗的地方了。

“害我的人是谁?”静好停下脚步,拉着杜若的手焦急的问。

“是李玉。”杜若看了莼兮一眼,见她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才对静好说。

“李玉?”静好纳闷儿,看着杜若有些不知所措:“李玉不是你的人么?”

“事到如今,本宫也只能跟你明言了。”莼兮怕静好为难杜若,抢在杜若前头解释:“李玉并不是杜若的人。当初,本宫随皇上南巡,在路上遇见了李玉。她故意让本宫和皇上误以为她是仁孝皇后身边的宫女,是杜若的亲姐姐,借此进了宫。事实上,李玉是你叔父索额图安排在本宫身边的人。你之所以会入住长春宫,也是他费心安排。有李玉在,他才能清楚你的一举一动。以便于保护你。正是有李玉通风报信,你叔父才会第一时间差人来找本宫,救你出来。”

“既然如此,为何李玉还要害我?”静好十分不解,她不能理解,李玉既然是保护她的人,又怎么会变成了害死她的人?

“害你的人不是李玉。”莼兮说:“但从今往后,你只能认定是李玉。”

静好更加茫然,完全不明白莼兮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玉已经被真凶害死,为了保全你的名声,为了事情不再恶化,为了让你早日离开冷宫。皇上已经处置了玷污你的侍卫,而这一切都已经让李玉承担。”莼兮坦言:“你要明白,你的处境,想要扭转局面,这是最好的方式。往后,再多的怀疑,也不能说出来。你只能当做,是发现李玉的秘密,被她算计。”

静好无法明白,明明有真凶为什么不能追查。

倘若,是别人要害她,那为什么真凶要杀害李玉?

静好狐疑的看着杜若,又看了看莼兮,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

她不再问了,问得越多,离真相越远。

或许,根本就是李玉害了她,只是有人为了掩盖罪行,把一切推脱到李玉的身上。

莼兮所说的,都太过牵强,静好无法相信。

回到长春宫,关上了房门,静好仔细的问自己唯一可信任的新儿,在承乾宫发生的每一件事,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听完新儿的叙述,静好更觉得莼兮的那一番话就是狡辩。

“看来,这件事与杜若撇不了干系。宜妃对我那样说,不过是想给杜若开脱。”静好心中很恨,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被人暗算,却不知道真凶是谁。

她想起送她回来以后,莼兮在她耳边的嘱咐:“切不要追究今日之事,以免因小失大,牵扯出更多无畏的麻烦。你放心,皇上明白你的冤枉的,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静好的心,从波涛汹涌中一点点平静,经历了这件事,她才算明白,这后宫远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宁静。

在无数个孤寂的黑夜里,这些女人除了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思念,更有对别的女人的妒忌不满。在这寂寞的漫漫长夜中,她们总是能想出一天天致人于死地的毒计。

“今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了。这宫里的人,都不可信。谁知道她们明面上好着,却在暗地里下绊子。”静好悲愤的说。

“小主,今日委屈可是要说与索大人?让索大人为咱们想想法子?”新儿见她满面愁容,却找不出话来安慰静好。

静好没好气的说:“说什么?说我技不如人,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叔父既然是让人去求着宜妃救我,就定然对此事知晓了,他没办法才会让宜妃来救我。我再跟他埋怨有什么用?只会越发让他觉得我不中用。本来,我入宫时,他就期盼着我能代替姐姐,在皇上面前讨个好。让皇上多怜爱我几分,也分去一些宜妃的恩宠。这样,太子的位置才能保全了。可今日,我不仅没能办到他吩咐的事儿,还丢了这样的脸,怎好再求他去?”

新儿再不敢多话,只默默的心疼静好。

吃一蛰长一智,莼兮原本以为静好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会有长进。却没想到这样的心酸苦楚,让静好完全变了样子。

章节目录 第54章 腹心之臣 承乾宫里,佟若飞懒懒的躺在暖榻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本闲书。

自从那日佟若飞在地上跪了那么久,她的膝盖便一直痛着。太医也只说好生养着,没有别的更有效果的法子。弄得佟若飞只能日日歪在榻上,不能多走动,也不想见别人。

宫里的事情,也都让怜雪进来回话,再去永寿宫找云月拿了主意。她也不大管,只一心想要养好身子。

怜雪在一旁的炉子边儿上,里头烧着一壶水,准备给佟若飞沏茶。

“德妃娘娘过来了。”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倪海打了帘子进来,身后的兰馨刚刚脱下外面披着的大毛披风,由纪心扶着进来。

佟若飞也没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手里的书。

兰馨进来看见怜雪正欲沏茶,忙上前几步:“我来吧。”

怜雪会意的放下手中的茶具,带着其余人出去外头侍候。

兰馨沏茶的动作娴熟,茶香四溢,引得佟若飞抬眸。见兰馨流畅的动作,很快把热茶送到自己的手边,佟若飞浅浅笑着,接过来吹了吹,品一口,满意的说:“德妃的手艺真是不错,往日没能尝到德妃沏的茶,是本宫的疏忽。往后可要常来承乾宫走动走动,本宫这儿好茶不少,就是底下没个会沏茶的人。”

“娘娘若是喜欢,兰馨自当常来。”兰馨微笑着接回空杯子,又为佟若飞倒了一杯茶再递过去。

“说起来,本宫还没感谢你呢。”佟若飞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拉了拉铺在腿上的毛毯,与兰馨说道:“你替本宫办的这件事,办的不错。”

“兰馨本该为娘娘分忧的。”兰馨自谦道。

“倒是你有法子,让这件事情顺利的解决。”佟若飞看着兰馨,眼里满是赞赏:“本宫还没想出万全的法子,你已经为本宫想到了。”

“兰馨只是猜测皇上一直不处置静贵人的原因,这才大胆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兰馨道:“皇上必定念着仁孝皇后,如同皇贵妃你念着华贵人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和平的解决这件事,倒不如给皇上一个台阶,让皇上从容的走下来。只要静贵人没事儿,事情也都解决了。”

“皇上想要的确实不是所谓的真相,因为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都无法改变皇上想要将此事掩盖的事实。皇家是不允许有这样的丑闻的,所以静贵人最多就是被秘密处决,却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佟若飞自然晓得,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论如何静好都是讨不得好的。可是,如果静好获罪,玄烨必定想要彻查,一旦查到了佟若华的身上,那佟家的声誉,可不比赫舍里家的要好。

佟若飞身为皇贵妃,有主理六宫之权。这件事情又发生在后宫,必定问罪于她。而且事情若被查出跟佟若华有关,佟若飞怎么也逃不过被怀疑的份儿。

“以往是本宫疏忽了你,今后你常来承乾宫走动,多与本宫亲近亲近。”话说到这个份上,兰馨自然也明白了佟若飞对她已经开始信任,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喜悦,面上仍旧微笑着,连忙应了下来。

翊坤宫里,莼兮皱着眉,一脸的不可置信,焦急的又问了沐卉一遍:“你说她不愿见我?”

“回娘娘话,德妃确实拒绝了娘娘的请求。”沐卉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娘娘还是与德妃断了联系吧,今日的德妃早已经不是当初翊坤宫里的小宫女了。当初六阿哥的死,早就已经让德妃对娘娘心生埋怨。虽然娘娘极力促成,把四阿哥从皇贵妃身边带走,让德妃多了机会与四阿哥见面。可是,四阿哥在明面上仍旧是皇贵妃养着的,去乾西五所看望四阿哥的,也多是皇贵妃。只要四阿哥在她身边养着一日,德妃就不可能完全向着娘娘啊。便是心里想着,也总是要避嫌的。”

“你说的这些本宫又何尝不明白呢。”莼兮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李玉之死仍旧疑点重重,本宫还是想要问一问她的。却没想到,她如今连私底下见一面都不肯了。”

“娘娘何苦如此,若是德妃仍旧与娘娘一条心,千方百计也会答应见一面,甚至在李玉死前就会知会娘娘一声。”沐卉又劝道:“可德妃并没有如此做啊,既没有率先告知娘娘,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更何况,这宫里谁不晓得杜常在是娘娘的人呢,李玉之死直指杜常在。倘若今日没有皇上立证李玉是个骗子,那么李玉就是畏罪自杀,而杜常在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沐卉这样一说,莼兮也觉得心寒。可心底仍旧对兰馨抱着一丝的疑问,所以也抱着一分期待。

当初既然是她将兰馨推入了这深渊,今日又怎么能够疑心,深渊中的兰馨为了自保而起了别样的心?

御花园中,王恬如等待着淑惠太妃的到来,却迟迟不见人影。

大雪又开始下了,在这深夜中,漆黑的一角,只能看见反着光的皑皑白雪。

冷,真冷。除了身体冷,王恬如的心里更冷。

这么多年来,她在宫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名分?地位?宠爱?这些都与她毫无关系。她拥有的,只是无边的寂寞、孤独、还有寒冷。她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在淑惠太妃这儿她是,在佟若飞那儿更是。她讨好着仁宪皇太后,可这宫里能做主的却是昭圣太皇太后。她没有子嗣,即便有皇太后的庇佑,也终究只是一个嫔位而已。

她想要改变,就必须摆脱棋子的身份。

淑惠太妃近年来身子不好,所以安排她做的事情也就少了。除了向她打听皇太后的事情,对后宫的纷争一点也不感兴趣。可静好的事情一出,不知是不是淑惠太妃嗅到了什么,竟然半夜邀她过来详谈。

“娘娘,这样冷,还赏雪么?”身后一双温热的小手为她紧了紧风帽。她叫章佳初珍,是自夏雪被玄烨打发离开储秀宫以后,她身边最贴心的宫女。前两日,王恬如刚确定了她储秀宫掌事姑姑的身份,她跟着王恬如的时候也自然多了起来。

“无妨,本宫喜欢这一处的雪景。”王恬如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如果不是手里的暖炉,她早已经冰凉得如同几天前在御花园里死去的李玉了吧。

想一想也实在是可笑,一个前朝的妃子,要挟一个当朝的嫔妃。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要挟到自己。

“让敬嫔久等了。”淑惠太妃姗姗来迟,却一点没有愧疚的表情,像是王恬如在冰天雪地中的等待就是应该的一样。

“珍儿,你先退下吧。”王恬如见她总算是过来,忙站起身让章佳初珍走远一些。章佳初珍倒是伶俐,立刻会意转身走远。

一时间,黑暗之中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不知太妃娘娘今日让恬儿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王恬如谄媚一笑,心中却是怨恨颇深。

“哀家想要问问你,静贵人那事儿,究竟是不是皇贵妃的手笔?”淑惠太妃也不与她拐弯抹角,直白的问她。

“不是。”王恬如摇摇头。

淑惠太妃一副了然的模样,浅笑道:“这么说来,当真是华贵人动的手脚了?”

王恬如正犹豫怎么说,又听淑惠太妃道:“想必,你对华贵人的教诲不少了吧。哀家听说,近日里与华贵人走得近一些的就数你了。”

王恬如茫然,又有些慌张的看着淑惠太妃。

“怎么?难道不是?”淑惠太妃问。

“恬儿不想瞒着太妃,这事儿确实是恬儿授意华贵人做的。虽然不算恬儿的想法,却也曾为她指点一二。”王恬如知道事情瞒不过淑惠太妃,她并不害怕淑惠太妃知道这件事,她担心的是佟若飞会不会也猜到了是自己挑唆的。

“这事儿倒是做得不错。”淑惠太妃一笑,也不恼:“不管事情变得怎样,静贵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得皇上的欢心。这件事情,也会让皇贵妃受到不小的影响,而皇贵妃也必定会对华贵人失望至极。”

“可恬儿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到最后为皇贵妃出谋划策解决问题的却是德妃。”王恬如埋怨道:“本来是想让她依赖我的,反而让德妃在她那儿讨了好。看样子,她也已经打算开始信任德妃了。”

“她之前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来笼络德妃,要的不就是今日的成效么?”淑惠太妃讥讽道:“这后宫里姐妹之情一向淡漠,华贵人和她生分,也在情理之中。后宫里,谁能顾得了别人?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太妃娘娘今日让恬儿过来,只是为了问清这件事情么?”王恬如小心翼翼的问。

淑惠太妃摇摇头:“自然不是,哀家找你过来,只是想提醒你。德妃倘若得到了皇贵妃的信任,不论她向着哪一边,对你来说都没有好处。德妃心思细腻,从李玉一事足以看出她的心计。你未必是她的对手。皇贵妃那边,你若对她毫无用处,你便只能废在储秀宫里老死。如果你想过那样的日子,哀家自不会劝你,倘若你有野心,就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王恬如不是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教唆佟若华对静好下手,就是为了让佟若飞对佟若华失望,这样自己便仍然是佟若飞的智囊。自己在佟若飞心目中,才是有用的棋子。

“请太妃娘娘示下。”王恬如如今毫无办法,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最好,只好请求眼前这个人能为自己指点迷津了。

淑惠太妃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这里面有解你燃眉之急的办法。”

目送淑惠太妃离开,王恬如又陷入了沉思。

章节目录 第55章 含羞忍耻 这一日,大雪纷飞,各宫里无事都围坐在屋子里,烤着火,吃着热酒,解一解身上的寒气。

储秀宫里,王恬如满脸怒火,十指紧握,指甲划在手心,弄得生疼。

“贱婢,本宫如此看重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恬如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心中怒火中烧,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可结果已经摆在面前,她又不得不去接受。

“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王恬如恨恨的看着她,想起那日淑惠太妃给她的锦囊。怎么也没想到,锦囊中的妙计自己还没考虑好怎么施行,章佳初珍就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多年前翊坤宫里,兰馨初初被宠幸,莼兮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如今是否也是那个样子?

兰馨当面被宠幸,到今日封妃,爬得比她还高,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呢?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也是那个样子?不再是匍匐在自己跟前的奴婢,反而万事要自己向她卑躬屈膝?王恬如实在忍不了那样的场景出现,她痛苦煎熬的活在这个紧锁的牢笼,不能再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卑微下去。

“滚出去,本宫不想见你。”饶是心中再多苦闷,也仍然保持自己的威严。她明白,章佳初珍昨夜已经被皇上宠幸,若是皇上怜爱便会又册封,再不济也是官女子的身份。她不能再把章佳初珍当做自己身边的宫女,任她使唤,甚至不能掐死她泄愤。

章佳初珍颤颤的走出门外,却也只能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鹅毛般的大雪很快覆盖了她的全身,在冰天雪地里,章佳初珍连冷都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了。

“娘娘,初珍已经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外头天寒地冻,若是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办?”王恬如身边最得宠的宫女除了章佳初珍便是眼前这位漱茉了。漱茉比章佳初珍年纪大一些,约莫二十了。样貌不及章佳初珍,却也是柳眉杏眼,标志的姑娘。

王恬如见漱茉为章佳初珍求情,心中不悦:“怎么,你心疼她?莫不是也想与她一起跪在外头?”

“奴婢是心疼娘娘。”漱茉淡然一笑,也并不害怕王恬如真的让她去雪地里跪下,只说:“娘娘想一想,昨儿初珍趁着皇上和娘娘都醉了,爬上了龙床,可今儿娘娘这样一闹,想必整个宫里的人都晓得了。倘若这个时候初珍被冻死在储秀宫,娘娘的声誉该怎么办?娘娘若是对初珍不满,有的是法子让她遭罪,何苦要用这样招摇的法子?初珍是苦了,可也苦了娘娘啊。”

王恬如闻言,心中动容,正犹豫间,已经听外头传来动静,坐起身来往外面看了看,问道:“外头怎么了?”

漱茉忙跑了出去,很快回来:“娘娘,皇贵妃来了,正在正殿里等着呢。初珍已经被皇贵妃的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住处,还让太医过来为她瞧病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见王恬如不为所动,只是冷冷一笑道:“走吧,皇贵妃来了,咱们总是要去请安的。”

进了正殿,只见佟若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道:“敬嫔今日精神不大好,快坐吧。”

王恬如只好坐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娘娘怎么过来了?”

“本宫听说你宫里出了一桩事儿,特地过来瞧瞧。”佟若飞笑道:“敬嫔怎么这样小气,竟然不允许自己的身边人得皇上青睐么?”

王恬如被说得脸颊绯红,又不敢多话。

“敬嫔自入宫以来只有幸怀过一个孩子,却不幸流产。”见她不语,佟若飞又道:“敬嫔可知道是为什么?”

王恬如及不情愿的说:“是恬儿不得皇上宠爱。”

“昨儿皇上好容易来了储秀宫与你把酒言欢,却没想到你自己没得皇上宠幸,却便宜了一个宫女。”佟若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你该好好想想,你自己得不到宠爱,就该让自己身边的人得到皇上的宠爱。如此,你才有了机会。云贵妃同样不得皇上喜爱,可宜妃却是皇上宠妃。有宜妃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云贵妃何愁见不到皇上?如今不是也一样有权有儿子么?”

王恬如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可心中的怒火却怎么也无法平息。章佳初珍聪明,也听话,是可以加以利用。倘若今日是自己安排她侍寝,反而心里痛快。偏偏是章佳初珍背主求荣,她怎么忍得下去?

“皇贵妃的话恬儿明白了,恬儿以后也不会再为难她了。”心中不愿,却也只能这样做。王恬如心里苦啊,却又无人可以述说。

“也罢,你且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吧。”佟若飞见她服软,便站起身来:“相信皇上的恩典很快就会下来的,你让人打扫了偏殿让她住进去吧。”

佟若飞走了,王恬如却呆呆的望着地上,好久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翊坤宫正殿外,戴佳香菱抖了抖身上的落雪,由蜜意为她脱下身上厚厚的披风,只觉得一阵暖意袭来。

“翊坤宫果真是最暖和的地儿了。”戴佳香菱浅浅一笑。

蜜意一边把她的披风放在小宫女端着的托盘上,一边说道:“那贵人该多来走动走动。”

戴佳香菱走进里头,对着坐在榻上说话的莼兮和云月见了礼,旁边坐着的杜若又对她见了礼,这才坐到一边。

“听说今儿一早,皇上下旨,封了位珍答应?”莼兮看着戴佳香菱的眼神都是带着笑的。

“不错,娘娘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戴佳香菱道。

莼兮嫣然一笑:“如今德妃已经不能确定是否为本宫所用,只好另想她法了。”

“妹妹此计又是为何?”云月心中不解:“珍答应本就是敬嫔的心腹,即便她背叛了敬嫔,也未必会向着咱们。要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今日能为了荣华背弃敬嫔,他日也能背弃咱们。”

“贵妃娘娘放心。”杜若为莼兮解释道:“珍答应从来都不是咱们的人。敬嫔做事小心得紧,咱们是无法收买她身边的人的,珍答应之所以会从宫女变成答应,不过是宜妃娘娘的计策而已。”

“这是何意?”云月有些茫然,最近宫里大小事务全都交给她处理,好些日子没有与她们一起长谈,竟不知莼兮又做了新的打算。

“我曾派人请过德妃,想要弄清楚李玉死的因果,被她拒绝了。”莼兮道。

“可这与珍答应的事儿有什么关系?”云月好奇的看着莼兮,又看向杜若和戴佳香菱。

“德妃那边咱们一时半会儿确定不了她的心意,咱们也不能傻坐着。”莼兮详细解释自己的计划:“所以,我打算从她们内部瓦解。敬嫔一直以来都是皇贵妃的智囊,可今日有了德妃,敬嫔自然会觉得皇贵妃对她的疏远,必定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可敬嫔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可能轻易到咱们一边,所以我才想到,找一个人出来,从内部将她们瓦解。”

“可珍答应到底不是咱们自己人……”云月仍旧担心。

“贵妃娘娘不必忧虑。”杜若笑道:“珍答应不必是咱们的人,只要她得了皇宠,皇贵妃必定会重视她。皇贵妃身边,得宠之人寥寥无几,倘若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可以信任,又得皇上喜爱的人,皇贵妃自然就会看重她,就像以前的穆贵人一样。”

“同时,珍答应得宠,必定会引起诸多的不满。”戴佳香菱补充道:“特别是华贵人,她这般妒忌之人,既然能引出静贵人的事情,不怕她惹不了其他的祸事。听说近日来华贵人都被关在了承乾宫,不得轻易出入。这样看来,静贵人必定惹恼了皇贵妃。而珍答应又是从敬嫔身边出去的,如果敬嫔心宽,容忍了她,华贵人就未必了。如果敬嫔的心不够宽容,那就对咱们更有利了。”

“当初,她们害的我与淳吟姐妹生分,如今也该让她们尝一尝姐妹情深了。”莼兮讥讽一笑,每次想起淳吟,心里总是如针扎一样。如果不是她们的算计,淳吟何必死?兰馨又怎会动摇?

“可珍答应怎么会这样听你们的话,真的被送上了龙床?”云月觉得此计可行,但心中仍有疑惑。

戴佳香菱笑着看向莼兮,又对着云月说:“只需要宜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敬嫔,皇上自然会想到这个人,等不了多久,翻了她的牌子,或者到访储秀宫,那么第一步也就成了。不论皇上是让敬嫔陪着吃饭、喝酒、还是品茶,只需要在熏香中加入使人昏睡的草药,待到敬嫔和皇上睡下,让珍答应出现在他们身边,一切便水到渠成。便是这一次不行,大可再来第二次,换一个人也可以,只要这个人是敬嫔身边的就行。”

“可没想到珍答应心中还是对皇上有几分爱意,也贪慕虚荣。否则,这事儿还需要再废一番功夫。”莼兮掩嘴一笑,想起之前听说储秀宫发生的事情,心中更是高兴。

“到底珍答应还是争气,但愿她真能如娘娘所想,多被皇上看重,只要珍答应有宠,咱们就只管坐着看戏了。”杜若也是一笑,这个计划她听说的时候,也曾有过种种怀疑。

毕竟,人心难测,万一章佳初珍对后宫荣华不感兴趣,那一切不过白费功夫。可转念一想,兰馨的例子摆在那儿,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存着飞上枝头的心。

章节目录 第56章 小年夜 转眼间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小年夜,这一日昭圣在慈宁宫设宴,宴请后宫嫔妃和宗室女眷。

宴席上,其乐融融的表面之下,又隐藏着争风吃醋。

原本是佟若华要献舞,却临时换成了静好抚琴。惹得佟若飞有气无处撒,只能傻傻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闷闷的喝酒。

从静好的事情至今,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好容易佟若华才有了从承乾宫出来透透气的机会。原本想要在小年夜博得玄烨的欢心,没想到被静好截胡。几次三番,佟若华都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今日除了莼兮得玄烨眷顾,与他同坐,便只有韩姬坐在了昭圣的身边。其余人,皆是依着位份而坐。可时辰过半,因为章佳初珍对食物引起了反胃恶心等症状,立刻宣太医查看,意外发现她刚好有了身孕。这一来,章佳初珍便格外的厚待,所坐的位置也立刻从最后边搬到了玄烨的另一边,无不惹人羡慕嫉妒。

西鲁克依云看着坐在昭圣身边的韩姬,又冷眼看了自己身边坐着的雪宓。

“都是瓜尔佳的姓氏,也同样是四川总督的女儿,怎么你们姐妹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西鲁克依云忿忿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雪宓瞄了她一眼,冷哼道:“嫡福晋何苦说这样的酸话?如今连王府的大权都落到我姐姐手里,嫡福晋能坐在这儿共享天伦,已经是太皇太后开恩了。”

“开恩?”西鲁克依云不屑道:“你们姐妹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有了你们,我何苦终日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

“今儿这样的好日子,王爷也都不挨着咱们坐,反而拉着恭亲王坐在另一边,嫡福晋就没想过,今儿这样,也是不想见着你呢?反而连累了我,也无法与王爷多说半句。”雪宓本不想与她争执,就想安安静静的坐在这边儿吃饭喝酒看戏,没想到她却挑起事端。

“说起来,你入了王府至今,王爷一次都没宠幸过你。可怜可怜,我何必跟你计较。毕竟你不是你的姐姐,不得恩宠。”西鲁克依云不是头一次这样说,但今天却句句扎在雪宓的心里。

正想还嘴,却见对面有个大肚子的女人站起身,而西鲁克依云也不再看着她,反而望向了别处,也不想再与她唇舌,只好作罢,拿着酒杯,一口接着一口,让自己冷静。

“老祖宗,皇上,妾身怀着身孕,又不胜酒力,只能以水代酒敬你们一杯,恭祝大家福寿安康。”万琉哈依依因为有了身孕,又临近产期,特意被恩准坐在了云月身边,得云月照顾。这会儿宴席过半,她身子疲乏,也该回去歇息了。

“嗯,琉答应有心了。你如今身子重,早些回去安寝吧。”昭圣关心的吩咐道:“贵妃,你亲自送她回去。”

云月立刻起身,应了下来,亲自扶着万琉哈依依离开了。

“今儿小年夜,又得了这样的喜讯,哀家着实高兴。”目送云月她们离开,昭圣回过神来,对着章佳初珍说:“珍答应也早些回去,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孕妇久待。”

“是。”章佳初珍心里有些不情愿,她可是第一次作为主子的身份坐在这里,又好容易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象,这会儿走,确实是不甘心。可昭圣都已经发话了,万琉哈依依也已经走了,她只能跟着离开了。

两位孕妇一走,场面又热闹起来,佟若华也好容易得了机会,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

若说才艺,这宫里除了韩姬和莼兮,还有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僖嫔赫舍里瑾瑜,便只有佟若华最好。

说她是个才女,一点也不为过。虽然不是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却也是个德才兼备的姑娘。

佟若华吟诗作对,书法字画,都属上成,可称为佳作。舞蹈虽然不及韩姬有神韵,却也与莼兮不相上下。

今日佟若华只跳了一舞,便引出不少的赞美。佟若华自是欢喜,又想着要为昭圣写祝福,又显摆了一下自己字。

莼兮在心中不免感叹,倘若佟若华早生十年,当初与仁孝皇后、孝昭皇后一同入宫的,不是佟若飞,而是她的话,怕是今日问鼎后位的,就该是佟若华了。

佟若华这样的女子,其实是惹玄烨喜欢的。虽然佟若华有些娇纵跋扈,可她千金小姐,有些脾气也正常。只可惜,玄烨早已经有了莼兮,便是韩姬那样的尤物,也入不得眼。佟若华的才貌,也只能淹没在深宫之中了。

佟若飞倒是很满意今日佟若华的表现,只要佟若华得宠,便是比什么都好的。章佳初珍已经有孕,自然无法侍寝。王恬如一直不得欢心,而其余依附自己的嫔妃也都不得玄烨喜爱。倘若佟若华因为今日大放光彩,让玄烨高看她几分,便是佟家的幸运。

毕竟佟若华是佟家人,她的亲妹妹。别人再得宠,也不如自己的妹妹得宠来得好。

静好愤愤不平的看着台子上的佟若华,她起先的那些光芒,全都被掩盖了。先走章佳初珍有孕,夺了她的光彩,现在又有佟若华登台表演,完全把她给比了下去。

静好不禁摸着自己的脸,难道除了这一张与仁孝皇后相似的脸,自己再没有别的可以入得了玄烨的眼了么?

静好不愿相信,可看玄烨看着佟若华的眼神,比看自己都多几分喜爱,心中又颇为恼。

闷闷的生了气,喝着酒,泪眼婆娑,却只能背过身,擦干了泪水,再勉强挤出一丝笑,为佟若华喝彩。

佟若华刚得了赏赐,高高兴兴的说着祝酒辞,就见云月身边的宁儿匆匆赶了回来,跪在正中央焦急的说道:“贵妃娘娘送琉答应回去的路上,琉答应胎动,怕是要生了。”

“赶紧让太医和产婆们过去,慈宁宫留下一位太医守着就行了。”知道宁儿过来回禀,是因为今日盛宴,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守在这一处。这会儿,只能得了昭圣的允许,才得最快的让太医赶往。

昭圣的吩咐,立刻让周围的太医动了起来。

“看来,今儿不仅仅是喜上加喜,更是三喜临门了。”玄烨开怀大笑,一时间众人也都忘记了刚刚佟若华的表现,纷纷同玄烨和昭圣祝贺。

次日,万琉哈依依顺利诞下一子。新年大喜,玄烨特别封赏,晋封为常在。

翊坤宫里,莼兮坐在妆台边翻阅蜜意递过来的小册子,里面每一页都画着莼兮所拥有的一样首饰,惟妙惟肖,如同实物一样。

这么多年,翊坤宫里莼兮得到的赏赐,或者过年过节,有人过来求着办事儿的礼物,莼兮的首饰可是比慈宁宫里昭圣的首饰都要多了。为了方便,莼兮亲自画了样式,让沐卉和蜜意登记入册,便于管理,也便于莼兮挑选。

“就这三只吧,你再把耳饰的册子给本宫看看。”莼兮在册子上选定了三样头饰,又把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沐卉,转头又对着蜜意说:“你把本宫今儿原本要穿的那身袍子换了,换成昨儿老祖宗赏赐的那一件,本宫觉得那身配着这几件头饰就不错。你再为本宫选了鞋子,一定要衬着那身衣裳的。”

“奴婢这就去。”蜜意转头出去,到了存放莼兮穿戴的暗房,依着记忆,从柜子里取了衣裳递给身后的宫女:“先给娘娘送去,我再找一找鞋。”

小宫女端着漆盘进来,莼兮见她漆盘里装着的那件衣裳,欢喜道:“就是这一件,快为本宫换上。”

沐卉立刻上前,为莼兮换衣,又建议道:“奴婢觉得今儿娘娘选的这一身,倒是与腊八节那日娘娘得的一对儿珍珠耳环相衬。”

“嗯,你这一提醒,本宫也觉得可以。那对耳环,本宫只戴了一回,便放在匣子里,着实有些可惜了。”莼兮点点头,又想起自己放着那么多的首饰可惜了些,便吩咐道:“一会儿本宫去看望琉答应,就只蜜意陪着便好。你在暗房里瞧瞧,那些本宫不常佩戴的饰品,你选出来些,赐给翊坤宫上下。昨儿刚过了小年,没几日就该过大年了,你先备着她们的赏。三十那日,赏了她们吧。”

沐卉应下:“那奴婢先替她们谢过娘娘恩典。”

“你可别吝啬,每人至少两件。她们得了若是喜欢,就戴着,别总怕外头的人说三道四。”莼兮又叮嘱道:“特别是宫女们,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早该好好打扮打扮。平日里,规矩在那儿,她们便是爱美,也不敢多戴一样。但现在过年呢,让他们都穿戴漂亮些。”

“奴婢自当照办。”沐卉只觉得好笑,自己为她省着,她却是大当。暗房里,好些东西一次都没用过,难不成也要挑出来送人了?

翊坤宫上下过个年,个个穿得花枝招展,怕又是要引起人言了。

蜜意捧着鞋子进来,正好听见她们说话,忙说:“那娘娘可要让奴婢先挑选挑选。”

“得,你一会儿回来了,自己去选吧。不必问过本宫了,有喜欢的自己拿去戴。”莼兮一向不小气,过年过节翊坤宫上下的赏赐从来都是最多最好的。而沐卉和蜜意,凡是有想要的喜欢的,都各自赏了,从不犹豫。

章节目录 第1章 荣耀 又是一年秋,落叶飘零,随风而落。

翊坤宫里的小宫女站在树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清扫落下的树叶。只风一吹,就又见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

寝殿里,莼兮抱着胤禌,乐呵呵的说:“好孩子,你都一岁多了,还不大会走路呢。”说着,莼兮又看着拂儿说:“你也过于溺爱他了一些,十一走路都不利索,要是让老祖宗知道,少不得要挨骂的。”

“奴婢明白,是奴婢疏忽了。”拂儿羞红了脸,她确实太溺爱孩子了。自己的孩子很少在身边,为了替纳兰容若报仇,不惜入宫,甚至放弃了抚养孩子的权利。拂儿一直是把胤禌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对待胤禌自然也多了些溺爱,以往对胤禟和胤褀却并不这样。

“如今胤禟也大了,时常都闹着,不是要去延僖宫找八阿哥,就是要去永寿宫找十阿哥。胤褀又在乾西五所住着,一个月都见不得几回面,皇上又怕本宫常去,影响了他的学业。哎!”莼兮无奈的吐露心中的烦闷,自己的儿子成日里见不到人,她这个做额娘的,每天除了用膳和睡觉的时候能见到胤禟,便是少有机会与他们玩乐了。

“九阿哥大些了,自然是喜欢与孩子们在一起的。八阿哥与十阿哥跟他年纪相仿,自然多在一块儿玩儿。”拂儿笑着劝道:“说起来,这宫里的阿哥们,除了五阿哥和七阿哥从小在一块儿,便只有这三位阿哥亲近一些了。宫里头,能有个玩伴本就不容易,三位阿哥日日在一处,自然要比他们独自过日子,只与太监宫女们嘻乐要好得多。”

“话虽如此,可再有两年,他们三个也该念学了,到时候搬出了翊坤宫,本宫更是难以见到儿子了。”莼兮心中仍旧舍不得。

“孩子们总是要长大,要有各自的生活呀。”拂儿见她忧心,又是一番劝慰:“何况,娘娘身边还有十一阿哥呢。倘若以后十一阿哥也念学了,娘娘再生一个在身边养着,不也一样么?”

莼兮闻言噗嗤一笑,却是摇摇头:“本宫生十一的时候,皇上就说了,不让本宫再受生育之苦,十月怀胎,难保出个差池。皇上不愿,本宫又怎好再提?皇上不会允的。”

“那这么说来,娘娘确实是要好好守着九阿哥和十一阿哥了。”拂儿也跟着笑道:“只是,娘娘更多的时候是陪着皇上的,正是因为要照顾几位阿哥,皇上还多有埋怨呢。以后孩子们大些了,娘娘就该好好守着皇上了,那时候皇上才最是高兴,皇上一高兴,娘娘还能愁么?”

“贫嘴。”莼兮娇嗔一声。

“娘娘。”蜜意打着帘子进来,对着莼兮见了礼,笑嘻嘻的道:“刚刚传来消息,皇上今日一早便下旨,任命索额图大人为领侍卫大臣。阿灵阿承袭爵位,为一等公,授散轶大臣 任镶黄旗满洲都统。”

“索额图重新被起用了?”莼兮有些意外,可仔细一想,便明白了玄烨的用意,笑道:“看来皇上是在为太子的将来做好安排了。”

“太子?”拂儿疑惑:“可太子才十二岁,而且皇上正直……”

拂儿没再说下去,便听莼兮道:“皇上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亲政,大有所为。太子十二岁,已经不小了。”

“这么说来,皇上是想索额图大人辅佐太子了?”蜜意也惊讶的问。

“算是吧。”莼兮点点头:“可同时,皇上也是给所有人提个醒。近来有人又提出了立后一事,皇上不与理会,可在这个时候起复索额图,便是要告诉他们,后位之事并不急于一时。太子年幼,仍需要人辅佐,可立后就必定会影响了太子,如果没有索额图这样的人护着太子,立后之后,恐怕就该有人要急着换太子了。”

“可皇上以前不是说过,只要娘娘诞下皇子,便封为……”拂儿欲言又止,却见莼兮把玩着胤禌的小手指。

“本宫不在乎后位,自然也不在乎皇位。”莼兮坦诚道:“再说了,皇上早就立了太子。倘若真的立本宫或者后宫里任何一位有子嗣的嫔妃为后,对太子的将来都不好。皇上不会让本宫处于风头浪尖,本宫自然不会让皇上为难。只要本宫安守本分,继续做皇上的宠妃。那么太子的地位不可撼动,而本宫也可安然无恙。”

“的确,娘娘为皇上诞下了三位阿哥。”拂儿若有所想:“娘娘若是问鼎后位,必定引出更换储君的风波,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皇上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局面,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同时,也让娘娘免受苦难,令几位阿哥安度一生。”

“再说了,阿灵阿是云姐姐的弟弟,虽然不是同一个额娘所生,却也是一家人。”莼兮道:“云姐姐的阿玛早已经故去,如今阿灵阿承袭爵位,又被任命为镶黄旗满洲都统。镶黄旗是满洲八旗之首,可是皇上的亲兵,阿灵阿不过十六岁,却得了这样的差事,无不是钮祜禄一族的荣耀。而云姐姐如今虽然名为协理六宫,实际上早已经越过了佟皇贵妃,掌握着六宫实权。前朝后宫,也都是钮祜禄一族的荣耀。这样一来,皇上心目中的皇后人选,便又被蒙上了一层面纱,谁也猜不透,谁也不敢擅动。立后一事,自然也就耽搁了。”

“皇上只这么一点儿动作,就解决了朝廷里的纷争,果真厉害。”蜜意由心崇拜着。

“皇上也是深思熟虑后的打算。”莼兮叹:“不过,这事儿对于云姐姐来说,是好事,对咱们来说,也算是好事。”

“索大人被起复,静贵人是不是也该被皇上重视了?”蜜意好奇一问。

“这是自然。”莼兮含笑说道:“朝廷和后宫从来不可分割,静贵人原本就是太子的姨母,要为太子的将来打算,自然也不会再让静贵人冷落于后宫。”

“静贵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皇上选在这个时候起复索额图,也是为着让静贵人的事情先沉寂一下。”门口传来云月的声音,云月走近一些,见莼兮怀里抱着的胤禌,心生爱怜,在莼兮身边坐下,也让莼兮把胤禌给她抱一抱。

“姐姐大喜,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莼兮好笑的问她。

云月无奈道:“本以为十阿哥去了延僖宫,可差人去了才知道,原来三位阿哥被接去了长春宫,想着有杜若陪着他们,就来了妹妹这儿说说话,晚一些再去把十阿哥接回去。”

“方才我们娘娘还埋怨着成日里见不到九阿哥呢,看来贵妃娘娘也是常常不见十阿哥了。”拂儿打趣儿道。

“自是见不到了,不过孩子们在一块玩儿,倒是挺好,不寂寞。”云月笑着将胤禌交给了拂儿,拂儿会意,抱着胤禌和蜜意一起退了出去。

“姐姐可是有话同我说?”莼兮见状,问云月。

云月若有所思,想了想才说:“今日虽然是荣耀,可我总觉得如芒在背。”

“姐姐忧心什么?”莼兮没能明白云月此时的心境。

“人爬得越高,越是危险。”云月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阿灵阿受到皇上的重用,固然是好。可他年纪轻轻就受比重任,难免让人欺负。他以前未能涉足官场,我阿玛又去世得早,没能教导他。我那几位兄长和弟弟,也都与他关系一般,他身为阿玛的嫡子,自然是要继承阿玛的一切。而今,他得了这样的好,怕是有不少的人眼红妒忌。”

莼兮总算明白过来:“姐姐是担心,一旦阿灵阿被人算计,姐姐在后宫的处境也将受到影响?”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云月忧心忡忡。

“可姐姐也该明白,后宫与前朝虽然不可分割,却也不是一味的相辅相成。”莼兮劝说道:“阿灵阿虽然未有经历,却也不是五六岁的孩童。他已经长大了,自然该学着分辨是非。什么该做,该怎么做,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的人生,只能由着他自己去经历揣摩。”

见云月仍然愁容,莼兮又道:“姐姐若是不放心,大可让阿灵阿与明珠大人以及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多多走动。”

“妹妹是指纳兰揆叙和纳兰揆方?”云月问。

“正是。”莼兮点头:“虽然纳兰容若已死,可明珠仍有两个聪慧能干的儿子。多与他们走动,加上纳兰明珠的权势,阿灵阿的仕途,自然不会太过坎坷。”

荣耀的背后是心酸,云月明白过往的困苦还没有完,幸福美好不过刚刚开始,随之而来的又将是无尽的磨难。阿灵阿的仕途才刚刚开始,未来如何都是未知数。云月明白,只有找到靠山,才能稳定自己的位置。

明珠权倾朝野,在索额图没有在的这段时日,几乎是独揽大权。在朝中举足轻重,无人能与之抗衡。这一次,玄烨起复索额图,想必也是为了压一压明珠的气焰。

自从李玉的身份被揭开,莼兮对索额图就有所保留。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所以莼兮不能让阿灵阿依附于他,合适的人唯有明珠一人而已。

章节目录 第2章 赐婚 莼兮于云月正商议着将来,又听蜜意在帘子后面请示:“娘娘,慈宁宫的人来传话,说让两位娘娘去往慈宁宫一趟。”

莼兮与云月面面相窥,并不知道昭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辰,昭圣鲜少会召见她们,一般昭圣都在诵经或者是在园子里散步。莫不是,今儿想要她们陪同?

莼兮和云月也没有多想,收拾了一番,就一起往慈宁宫去了。

过了慈宁门,刚入院子就听到身后的动静,莼兮与云月同时回头,见到一个光彩依旧的佟若飞。

今日佟若飞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袍,外头套了一脸翠色的比甲,绣着繁复的花纹。架子头上戴着碧色的玉簪,绿色的流苏挂在两边轻轻摇晃。左手搭在怜雪的右手上,青葱白玉的手指上戴着珐琅彩护甲。

佟若飞身边跟着兰馨,与她不同,兰馨打扮得格外俏丽。粉色的宫装,腰间的香袋上系着小铃铛,随着她走路发出清脆的声音。兰馨头上戴着的金钗也格外的精致,样式新颖,花色也颇为好看。

见到莼兮和云月回头,两人报以微笑,只听佟若飞道:“还没恭喜云妹妹呢,家中得了那样的喜。”说完,又让身后跟着的倪海奉上了礼盒,又道:“小小心意,还请云妹妹带给阿灵阿。”

云月淡然一笑,对着佟若飞恭敬的见了礼,这才道:“皇贵妃有心了。”

宁儿接过了倪海手中的礼盒,也不打开,只默默退回到云月身后。

“各位娘娘都别站在外头说话,进来吧。”正殿门口,苏沫儿堆着笑道。

“苏嬷嬷,请吧。”佟若飞率先带着兰馨进了殿,云月和莼兮紧随其后。

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云月对莼兮小声道:“看来德妃当真是向着她了,时时都被她带在身边。便是以前惠妃和敬嫔,也不似她这样。”

莼兮无奈摇摇头,却不做批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要怎么过还需要看她自己。

进了殿,却见昭圣正拿着几副人像在看,笑容满面。见她们进来,乐滋滋的说:“你们过来啦?快来帮哀家瞧一瞧,这几个姑娘,哪一个比较好。”

莼兮接过几张画像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与云月都茫然的看着昭圣,云月问:“老祖宗这是要为谁做媒呢?”

想一想,宫里的阿哥们也只有惠妃大阿哥胤褆勉强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可今日却不见纳喇艳慧到场,应该也不是为胤褆做媒啊。

“今儿哀家听说你那弟弟阿灵阿袭爵封官,哀家又听说他年十六了,还未娶妻,就想着再赐他一道恩典。”昭圣笑眯眯的看着云月:“你快瞧瞧,这里头可是有你钟意的?”

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灵阿的阿玛早已经亡故,可额娘却还健在。委实轮不到云月为自己的弟弟挑选媳妇儿。可今日昭圣热情高涨,来了兴致要赐婚,这就是荣耀中的又一荣耀。对阿灵阿来说,是天大的幸事。昭圣提出来的,云月自然不好回绝。只得默默应下,与莼兮一起商议哪一家的姑娘好看。

“你们也帮着瞧瞧,多给哀家一些建议。”昭圣久不做红娘,今日突发奇想,内心无比激动。

佟若飞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对着昭圣一脸认真的说道:“老祖宗,臣妾看着这些画像都有些庸俗,臣妾这儿有个好人选,不知道老祖宗喜欢不喜欢。”

佟若飞说着,就从身边兰馨的怀里取出了一张画像。起身亲自递到昭圣跟前,蹲下身子耐心的问:“老祖宗,你瞧瞧这个。模样标志,是个美人坯子。年级也只比阿灵阿小了一岁。”

莼兮和云月闻声抬头,也凑了过去。画像上的人美则美矣,却是少了些气质。但样貌确实比昭圣给她们看的那些画中人,要好的多。

云月和莼兮正思索着佟若飞又要玩什么花样,却听昭圣极其满意的说:“这丫头不错,是哪家的闺女?怎么哀家这儿却没有画像呢?”

佟若飞低头浅笑,对昭圣解释:“这是德妃的亲妹妹。”

昭圣一抬头,正好看见兰馨微笑的模样,心知她的样貌不错,兰馨的亲妹妹也该不错。

可转念一想,兰馨是宫女出身,早年又故去了阿玛,孤苦无依。兰馨妹妹样貌虽然好,可家室上确实与钮祜禄家族相差太远。

见昭圣有些犹豫,没等莼兮和云月反驳,佟若飞又说:“老祖宗,阿灵阿与兰芝一样,都是从小没了阿玛的可怜孩子。兰芝从小乖顺,性情温和,倒是与德妃及为相似。家室上虽然欠缺了一些,可姑娘好才最重要啊。倘若让阿灵阿娶回一个家室好,但性子急躁,又有些小姐脾气的。将来怎么做当家夫人?又如何能为阿灵阿平了家中的纷扰,让他无后顾之忧,只专心为皇上办事儿呢?”

昭圣闻言,也觉得颇有道理:“这话在理儿,阿灵阿如今是镶黄旗满洲都统,身居要职,家里确实该有一个贤惠的媳妇儿。”

说着,昭圣便望着云月问她:“贵妃觉得如何?”

云月心中万般不愿,却也不好回绝。看着昭圣都觉得满意,倘若自己不应,难免是要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兰芝的家室不好,却也是德妃的亲妹妹,算起来也不算太差。倘若真的如兰馨一样,倒也算是良配。今日佟若飞极力促成这一桩婚事,不过是怕昭圣为阿灵阿指婚一个家室上呈,让阿灵阿更添荣耀和机遇。倘若阿灵阿没有一个在朝中有权势的老丈人,任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翻不了什么大浪。让兰芝嫁给了阿灵阿,也是抬高了兰馨的身份,对兰馨又是一种拉拢,此为双赢的妙计。

云月无奈,却只能含笑道:“老祖宗也觉得不错,就定了她吧。”

佟若飞见她这么爽快的答应,倒是有些意外,本来还想着要与她废一番唇舌,看来是不必了。

却不曾想,云月又对着昭圣笑道:“既然老祖宗成全了阿灵阿的好姻缘,不如再成全了臣妾四哥吧。”

“哦?”昭圣心中欢喜,却没明白云月的意思。

“臣妾的四哥颜珠爱慕佟若歆好几年了,与臣妾说了好几回,也曾想去佟家提亲。可又怕佟家的人瞧不上他,所以……”云月欲言又止,看着昭圣一脸的渴望。

昭圣看着云月,又看了看佟若飞,疑惑道:“哀家记得,颜珠已经有了妻室。”

“是,颜珠确实有过妻室,不过三年前就病故了。”云月解释道:“虽然是继娶,但颜珠确实喜爱佟若歆,嫁过去后定然也是夫妻和睦,恩爱白头。”

昭圣若有所思,却拿不定主意,望向了佟若飞:“你身为长姐,可知佟若歆的心思?”

佟若飞有些恼,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淡淡道:“臣妾不知,家里的事情,臣妾知之甚少。”

“也对,你常年在宫中,自然是不晓得。”昭圣又想起一人:“哀家记得皇帝身边如今正得宠幸的鄂伦岱,是你的堂兄弟?”

“是。”佟若飞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苏沫儿,你着人去把鄂伦岱请过来问一问。”昭圣吩咐。

很快鄂伦岱就到了慈宁宫,听明白昭圣要问的事情,又见莼兮和云月眉眼含笑,心中了然,回说:“确实听说过佟若歆有爱慕之人,只是她未告知是谁。此番听来,定然是颜珠无疑了。颜珠此人微臣也颇有些交情,为人还不错。”

昭圣一听,喜不自胜,忙应承了云月所求。

“既然是喜上加喜,倒不如让他们兄弟二人,在同一天举行婚礼吧。”莼兮适时提议,话刚出说来,就见佟若飞投来刀子一样的眼神。

昭圣却觉得莼兮提议倒也不错,也应下。又让人算好了日子,最终把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八。

出了慈宁宫,莼兮和云月依旧笑脸盈盈。

莼兮掩嘴笑道:“姐姐可见到出来的时候,皇贵妃黑着的脸么?多畅快啊。她心里算计那么多,无非就是怕阿灵阿的仕途顺畅。可没想到,却把她的亲妹妹给搭上了。”

“她以为就她自己会谋算么。”云月不屑一笑:“颜珠乃是庶出,又是续弦。佟若歆与兰芝嫁过去的日又是同一天,想必有好戏看了。”

莼兮道:“能顺利把佟若歆嫁给颜珠,也全靠着鄂伦岱了。他的一句肯定,才让老祖宗放心。懿旨已经下达,再没有人可以阻止。”

“既然她想看阿灵阿的笑话,咱们就先看看佟家的笑话。”云月嘴角含笑道:“阿灵阿的额娘是当家主母,婚事又是老祖宗定下的,必定会大肆操办。而颜珠是庶子,他的婚礼自然不可能比得上阿灵阿的。我那位嫡母可不是省油的灯,佟若歆嫁过去,怕是要遭些罪了。”

“今儿,可算是见到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莼兮想想都觉得好笑,如果不是佟若飞横插一缸子,非要把兰芝许配给阿灵阿,佟若歆也不会有这一桩婚姻了。但愿颜珠对她会好吧,否则可真的要辜负了这为俏娘子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小丑 入夜,永寿宫灯火通明。

院中大树上挂着几只小巧的灯笼,此刻正闪烁着微光。树下,云月抱着胤俄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摇晃,很是惬意。

秋千是用藤条缠绕在树上的,大小正好够两个大人坐。这是胤俄两岁的时候,云月吩咐人作成。也便于胤禩和胤禟过来以后,有个可以玩儿的地方。

“娘娘,方才咸福宫的掌事元珊过来回话,说要入冬了,端嫔向来畏寒,想先让内务府送些御寒的东西过去。”宁儿为云月奉上刚刚煮好的热奶茶,回禀道。

云月喂了些热奶茶给胤俄,这才对着宁儿说:“也罢,让元珊去内务府领些吧。除了端嫔应有的,也多让内务府预备些,送去永和宫琉常在那里。小孩子更是金贵,琉常在位份不高,也得不了许多好东西,你多注意一点,别的都无碍,但是小阿哥的东西要捡好的送去。”

“奴婢明白。”宁儿微微点头,她也是心疼万琉哈依依的,这位琉常在的运气,大概就是侍寝以后有幸怀孕,诞下了一位阿哥吧。她随住永和宫,原本也是个好地儿,偏偏兰馨自己有了小格格需要看顾,也不能多对她照拂。

可正是因为兰馨少了些关注,让内务府的那帮人,偷懒懈怠,不把万琉哈依依放在眼里。万琉哈依依时常缺少该有的份例,导致自己的日子过得都不如一个平常人家的妇孺。

“说起来,今日该是阿灵阿和颜珠大喜的日子,可有什么趣事儿么?”云月想起一个月前,在慈宁宫定下的两桩婚事。今日,就该是大婚之日了。

见云月终于问到这事儿,宁儿满脸都是笑容:“奴婢差人回了府中,今日大婚,确实有不少事情发生呢。”

“说来本宫听听。”云月饶有兴致的问。

“因为七公子是嫡子,又是有爵位在身,所以今日与乌雅兰芝的婚礼轰动了全城。”宁儿回忆起之前听人回禀的话,细细与云月说起来:“七公子的婚礼,京城中有些名望有些地位的人都过来了。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来贺喜,讨一杯喜酒。而四公子是庶出,又是继娶。婚礼在同一日,未免误了吉时,所以新娘子让道,只从侧门进去。”

“哦?”云月闻言,心中喜不自胜:“佟若歆竟然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自然是受不了。”宁儿嘴角扬起邪魅一笑:“听说佟若歆的陪嫁丫鬟去找老夫人理论,人没见着就给撵了出来。”

“那么乌雅兰芝那边,毫无动静?”云月好奇一问。

“有的。”宁儿笑着道:“佟若歆的陪嫁丫鬟没见着老夫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又嚷着去了七公子的新房。与乌雅兰芝的侍女吵了起来,要不是老夫人出面,怕是要闹得外头的宾客们都晓得了。”

“看来,佟若歆也不是个善茬儿。”云月思索着,怕是府中近来要闹翻了天了。

宁儿倒是一点不在意的说:“娘娘何须担忧,府中如何也未必能影响七公子的前途,娘娘更不必担心宫里会受到影响。再说了,这两位新夫人都不是娘娘最满意的,让她们有个争执也挺好的。如此,娘娘也能清楚,两位新夫人的手段。”

“都是深闺中的娇小姐,能有多少的手段呢?”云月淡淡道:“也罢,随她们争吧。今日大婚,让佟若歆受了委屈,想来此刻承乾宫的那位,可不如咱们心情愉悦。怕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脸都该黑了。”

“可不是么。”宁儿又是一笑:“奴婢听说元珊本来是去承乾宫求皇贵妃的,谁知道正值皇贵妃盛怒,听到这样的要求,只说宫里的规矩在那儿,不能随意变动。端嫔只用往年的那些也挺好,又何必再折腾内务府的人。”

“原来是在承乾宫碰了一鼻子的灰,才又想起了本宫的宽厚。”云月不屑一笑。

“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元珊为主子着想。倘若今日不是遇上皇贵妃心情不好,倒也不至于这点要求都被回绝了。”宁儿道。

“无妨,本宫也不在意端嫔如何。”董心蕊在后宫的年月比自己还要长,却从来不懂得趋炎附势,甚至连一个依靠都不愿找,可见此人高傲。这样的人,云月不想结交,也不想理会。

云月又想起一事,忙问宁儿:“储秀宫里那位章佳氏怕是要生了吧?”

“是呢,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宁儿回话道:“只是人在储秀宫里,具体的情况咱们也不清楚。”

“本宫仍然不放心,这个人是否真的能够被皇贵妃看中,引起敬嫔和华贵人的不满,从而让她们自己内部闹出矛盾。”云月叹道:“人心难测,皇贵妃这个人,太不容易对付了。今日本宫让佟家,让佟若歆受到这样的羞辱,怕是她对本宫更加痛恶。若等她想到法子来整治咱们,怕是会防不胜防啊。”

云月想起当初为了让兰馨心甘情愿的站在自己一边,佟若飞设局那样精妙。一环金紧扣着一环,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而兰馨,也终于动摇,如今为她所用。

除了兰馨,更是令莼兮和淳吟姐妹反目,让淳吟走上万劫不复之地。每一个环节,都不仅仅只针对莼兮,更是针对她身边人。

更是令曹子清从玄烨身边离开,让莼兮失去这样一个可信任之人。又同时除去了纳兰容若,令玄烨身边的近侍只剩下鄂伦岱一人可以为莼兮所用。而鄂伦岱又偏偏是她佟家的人。

“云姐姐不必担心这样的问题。”不远处传来莼兮的声音,云月闻声望过去,见蜜意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莼兮抱着胤禟朝着她缓缓而来。

“妹妹怎漏夜来了我这儿?”见到莼兮,云月笑着迎了上去。她怀里的胤俄也跳下来,朝胤禟跑过去了。

“胤禟吵着要过来找他的十弟玩儿,拗不过他,所以抱着他过来了。”莼兮指了指两个抱在一起的孩子,笑着道:“这两个真是像亲生的一样,一刻也离不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总是喜欢在一块儿玩儿。任由他们玩儿吧,宁儿你看着他们。”云月又拉着莼兮的手说:“走,妹妹和我里头说话去。”

进了内殿,云月才又与莼兮说:“刚刚妹妹让我别担心,这是为何?”

“云姐姐,人心难测啊。谁也说不准事情的发展会如何,可谁也说不准,事情不会向着咱们所想的那样去发展。”莼兮自信的说:“云姐姐你想想,如今德妃得皇贵妃看重,敬嫔会一点想法也没有?再看看华贵人平日里对珍答应的态度,你更是能明白,珍答应对于她们两个来说,都意义非凡。”

“话虽如此,可我心中总是隐隐不安。”云月一脸忧愁。

“云姐姐,有些事情,咱们不必考虑得太多太详细,这样只会累了自己。事情就任由它自己发展,岂不是更多了几分味道?”莼兮劝说道:“再说了,今日阿灵阿大婚,妹妹也听说了不少传闻。想来,这桩婚事,街知巷闻,各有各的说法。今日佟若歆受了些委屈,怕是佟家都闹了大笑话。这样的好事儿,云姐姐不该高兴高兴,何苦要让自己去思索那些不愉快的事儿呢?还没发生的,咱们就不要想得太多了。”

云月无奈一笑:“到底是你心宽,我哪里有那样的心境啊。宫里的琐事儿一大堆,皇贵妃近来又把事情堆到我这儿来。我处理得好,便是宫里的人的幸运,说我一句良善宽厚。若是我处理得不好,少不得要让皇贵妃高兴。我日日都紧绷,生怕自己出个错,手里的权利就没了,如此便是皇贵妃最想见到的了。”

“云姐姐,何必要让自己活得这样累呢?”莼兮道:“你想想,这宫里的事儿,原本该是皇贵妃为主,你为辅。可她现在撒手不管,都让你来办。你自己还不能再找人,为自己分担分担么?”

“妹妹是想替我分担么?如此,可是最好了。”云月闻言,笑嘻嘻的说。

“我哪儿有这样的功夫,便是胤禟再不让人操心了,也还有胤禌呢。何况,胤褀的学业又紧,我总不能不顾。又要照顾着皇上,我可没那心思,为姐姐分忧。”莼兮婉拒,却又说:“不过,云姐姐倒是可以让荣妃和惠妃二人替姐姐分担分担。”

“她们?”云月狐疑:“也还不错。毕竟她们也曾做过,有她们在,万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不错。”莼兮点点头道:“再说,如今皇贵妃和云姐姐你之下,只有四妃。我呢,姐姐就不必担心,咱们永远都是一条心。倘若云姐姐再让荣妃和惠妃对你更加依赖,而她们也闲来多些事情打发时光。若有一日,咱们真的扳倒了皇贵妃,这两位可就是云姐姐的好帮手了。”

云月细细想来,莼兮的法子确实不错。

章节目录 第4章 十三 清晨,莼兮从睡梦中醒来,就见自己床边守着个瓷娃娃。

莼兮好笑的把瓷娃娃给抱起来,搂在怀里,乐滋滋的道:“今儿十一阿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竟然也不哭闹?”

“刚醒了就嚷着要见额娘,抱过来见娘娘还在睡着,他倒是乖巧,只在床边自己玩儿,守着娘娘你呢。”拂儿含笑上前,扶着莼兮起身。

莼兮闻言,心中更是欢喜,抱着胤禌久久不肯松手。又逗得胤禌乐呵,顿时寝殿内满是母子二人的笑声。

听见里头的动静,沐卉和蜜意也进来了。两人亲自为莼兮穿戴,蜜意一边为莼兮穿上鞋袜,一边说道:“娘娘,今儿储秀宫大喜,珍答应刚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小阿哥。”

“果真是大喜。”莼兮浅笑:“皇上可去储秀宫看过珍答应和小阿哥没有?”

“还没呢。皇上一直忙着,想来是要等到下了早朝才会过去。”蜜意回道:“不过,珍答应是昨儿半夜胎动,皇贵妃亲自守了后半夜,这会儿才回了承乾宫歇息呢。”

“倒是挺看中她的。”莼兮淡然道:“看来本宫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要看看敬嫔和华贵人是不是上钩了。”

“奴婢祝娘娘心想事成。”蜜意和沐卉异口同声道,两人又相视一笑,对着莼兮又说:“娘娘心安。”

“本宫如何能不心安?一早上就听了这样的好事儿,今天一整天都该高高兴兴的了。”莼兮心情舒畅,将胤禌交给了拂儿,又对拂儿说道:“既然心情好,一会儿你再陪本宫去瑞应殿见见胤褀,好几日没有见着那孩子了,怪想他的。”

“五阿哥也定然想念着娘娘的。”拂儿将胤禌抱着,就要往外头去:“既然要出门,奴婢再为十一阿哥换一身暖和的衣裳。”

储秀宫里,兰馨守着还未醒来的章佳初珍,神色倦怠,很是疲惫。

“娘娘也去歇一会儿吧,陪着皇贵妃守了一夜了。可别累坏了身子,等珍答应醒来,奴婢第一时间来请娘娘。”纪心忧心她的身体,原本睡得好好的,听见章佳初珍要生了,佟若飞又亲自去了储秀宫守着,便也跟着过来了。

“无碍,本宫还撑得住,怕是珍答应就要醒了。”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床上有了动静,兰馨立刻转过身去,见章佳初珍虚弱的样子,挣扎着想要起来。

“你好好躺着。”兰馨立刻上去扶着她,又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让她舒服的斜躺在床上。

“德妃娘娘万福。”章佳初珍声音微弱,刚刚醒来,脸色苍白,却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

“你醒来就好。”兰馨让人去端了药膳过来,亲自喂她喝下:“吃点东西,对自己好。”

章佳初珍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小孩子的影子,也不闻哭声。

许是看出了章佳初珍的心思,兰馨忙解释:“生了位小阿哥,这会儿在敬嫔屋里呢,有好几个嬷嬷看护着,你别担心了。”

章佳初珍心中一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由心而生。

兰馨劝道:“宫里有规矩的,凡是嫔位以下的生了皇子,便是要交给各宫主位抚养。你也别太担心,本宫瞧着敬嫔对孩子的样子,像是格外喜爱小阿哥的。你也可以放心的把小阿哥交给敬嫔了。”

章佳初珍并不言语,只默默垂泪。兰馨无奈摇摇头,却是明白她心中的苦。自己当初何尝不是这样的心境?

“当初德妃娘娘也如我这一般么?”章佳初珍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兰馨问。

兰馨点点头,有些悲凉的说:“如今四阿哥不是还抚养在皇贵妃身边么。便是本宫如今身在妃位,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兰馨劝慰了好一会儿,待到章佳初珍又沉沉的睡过去,这才起身回去了。

午后,佟若飞带着好东西过来看望章佳初珍。彼时,章佳初珍刚刚睡醒,用了午膳后,拉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问问小阿哥的情况。见到佟若飞进来,慌忙下床,就要请安。

“快把珍答应扶起来,刚刚诞下皇子,身子虚弱得很。不必同本宫见礼,好好躺着。”佟若飞满脸的笑容,像是刚刚盛开的花朵一样,明艳亮丽。

“多谢皇贵妃娘娘。”章佳初珍忐忑的谢了恩,又被扶着躺了回去。

“本宫带了些好东西,这个月你在月子里,可要进补得好。他日出了月子,才能迅速恢复。”佟若飞又笑着说道:“本宫特意安排了人为你调理,太医院的吴太医最是擅长这些,本宫已经吩咐了他日日为你请脉。”

这样的恩典,章佳初珍可从未想过。早晨也听兰馨说起,昨夜她生产,可是佟若飞不辞辛苦守了自己一夜。章佳初珍感动的说:“娘娘厚爱,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本宫也务虚你的回报,你安心养好身子就好。”佟若飞又是一笑,这笑容却让章佳初珍觉得有些惊悚。佟若飞从不会莫名其妙的对一个人好,章佳初珍入宫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从入宫后不久就被分配到了储秀宫,一直在王恬如身边做事。

王恬如依附佟若飞,所以章佳初珍时常会见到佟若飞,偶尔也会听到她们的谈论。久而久之,章佳初珍对佟若飞的为人,虽然称不上完全了解,却也能知晓一二。

今日倘若不是自己对她来说,有利可图,佟若飞绝对不会屈尊前来。甚至是昨夜在外守了一夜,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平安诞下皇子。

只是,自己刚刚生了个儿子,自己没能见到,就被王恬如给抱走,这委实令她心痛。想要提,却又不敢开口。

佟若飞倒是淡然的把这事儿提了出来:“本宫见你诞下小阿哥以后就陷入了昏迷,小阿哥无人照料。便自作主张,让敬嫔抱过去照顾了。你不会责怪本宫吧?”

章佳初珍哪里敢责怪,她连反驳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能颤颤一笑:“娘娘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妾身和小阿哥好,何况敬嫔一向对妾身宽厚,自然也会对小阿哥宽厚。”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了。”佟若飞满意的说:“本宫觉得,你这个年纪,不该为了一个孩子而整日愁闷。倒不如让敬嫔抚养小阿哥,而你也能轻松自在,好好养护自己,也多了时间侍候好皇上。”

佟若飞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章佳初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起早上兰馨对她的一番劝慰,又想着兰馨当初不也只是翊坤宫的一个小宫女么。同样的境遇,兰馨都能够在短短时日内荣升妃位,那么自己又怎么不可以。

如今,王恬如不过内廷主位,嫔位上而已。即便她抚养了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能因此封妃。而自己,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皇上对她也颇为喜爱,自有孕以来,皇上每隔三五日便会亲自过来看望。后宫里,除了一向得宠的宜妃,怕是也只是自己得皇上看中一些。她委实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孩子,而愁闷。她应该让自己强大起来,她没有有利的家庭背景,这宫里只有皇上的恩宠,才决定了她的一切。

也罢,既然她能入得了佟若飞的眼,有她的安排,自己也能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虽然不一定像宜妃一样宠冠六宫,却也可以让自己爬得更高。到时候,便是王恬如还抚养着这个孩子,自己说不定可以跟兰馨一样,还有别的孩子在身边。何况,她们同在储秀宫中,何愁见不到孩子。待到她出了月子,自然是能想法子与孩子见面的。

“多谢娘娘提点,妾身定然好好照顾自己。”章佳初珍温顺的声音,听在佟若飞的耳中格外的动听。

“本宫还等着你多为皇上添几个小阿哥呢。”佟若飞拉着章佳初珍的手说:“你放心,你的将来,本宫都会好好为你安排。”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佟若飞闻声,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玄烨抱着襁褓中的小阿哥,乐呵呵的往里面走。身边跟着王恬如,也是笑容满面。

佟若飞迎了上去,见了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起来吧。”玄烨对着她点了点头,就往章佳初珍的寝殿走去。

“恭喜皇上喜得贵子,又添了位可爱的小阿哥。”佟若飞跟在玄烨身后也进去了。

刚见到章佳初珍,未等她请安,玄烨便笑着说道:“朕近几日都忙着,没能早些过来看你。让你独自遭了些罪,辛苦了。”

“皇上能抽空过来看望,妾身已经万般感激了。”见到玄烨怀里抱着孩子,章佳初珍喜极而泣。终于,她终于可以见自己的孩子一面了。

“瞧你,怎么还哭了。”玄烨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过来她高兴,又见了孩子,所以才哭。忙为她逝去眼泪,把孩子抱在她面前,又说:“瞧瞧,与你长得多像。”

章佳初珍瑟瑟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孩子,却又有些害怕。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手。她害怕,自己一碰孩子,就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到时候玄烨疑心,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解释?

算了吧,也许自己与孩子保持距离,反而会更好一些。

章节目录 第5章 嗤之以鼻 转眼间,章佳初珍已经出了月子。她倒是养护得很好,身子如同未生过孩子一般,身姿依旧曼妙,甚至添了几分风韵。

佟若飞也是说到做到,章佳初珍刚出了月子不久,就安排了她侍寝。

这样的举动,最高兴的莫过于莼兮,事情按照她的计划在走,一切只能好戏登场了。

如莼兮所料,因为佟若飞的安排,让章佳初珍在玄烨面前更是得宠。一个月下来,除了宣召莼兮的次数多,便数章佳初珍多一些了。

而身为佟若飞的亲妹妹,佟若华一个月却是难以见到玄烨一面,心中怎能不恨。

这日午后,佟若华刚从梦中醒来。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大汗淋漓,脾气也见长。

带着怒火,佟若华匆匆忙忙的就往储秀宫去了。

刚踏进大门,就见到了王恬如优哉游哉的坐在院中品茶。本来是想绕过去,直接去章佳初珍的寝殿,却被王恬如给拦下。

“华贵人这是要去哪儿呢?”王恬如站起身来,走到佟若华身边。

佟若华转过身,对着王恬如见了礼,心不甘情不愿的请安:“敬嫔娘娘万福。”

“今儿怎么来了储秀宫了?”王恬如嫣然一笑,拉着她往自己的寝殿走。

佟若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听王恬如说:“不如先去本宫那儿坐一坐?”

忍着怒火,佟若飞极不情愿的跟着王恬如往里面走。

“华贵人是来找初珍的?”见佟若华一直不言不语的,王恬如猜测道。

佟若华冷哼一声:“那个贱婢,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让我姐姐那么帮着她。而皇上,也真真看重她些。如今她可长脸了,一个小小的答应,日日打扮得都快比我好了。”

“华贵人这是妒忌她么?”王恬如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

“妒忌她?”佟若华扬眉低吼:“她不配。”

“既然不是妒忌,华贵人今日为何怒气冲冲的就过来了?”王恬如见她不承认,丝毫不客气的揭开她的假面。

佟若华冷眼看着王恬如,不屑道:“一个小小贱婢,我怎会把她放在眼里。我只是刚好路过,进来看看而已。”

王恬如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拙劣的借口,也亏她说得出口。

“她确实是贱婢,你是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可皇贵妃和皇上,却不仅仅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放进了心里。”王恬如道。

“哼!”佟若华冷漠道:“不过是仗着我姐姐给了她机会,这才亲近皇上。生了个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抚养在敬嫔你这儿么?贱婢终究是贱婢,她再怎么得宠,也还是逃不脱她的命运。”

“这可未必。”王恬如正色道:“你可别忘了,这宫里可是有个德妃呢。她从前不也是小小宫女么?如今呢?位份可是比咱们都高。见了面,都还需同她见礼呢。”

“那又如何?如果不是我姐姐看重她,她何德何能,能够活到今日?”佟若华嗤笑一声:“我姐姐也只是觉得她还有些用,利用她对付宜妃而已。待到有一日,她在没有用,德妃又如何?不是一样要死?”

“华贵人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便罢,可莫要在外头与别人面前说。”王恬如提醒道:“德妃毕竟位份比咱们高,如今在皇贵妃跟前又是大红人儿,咱们议论她的不是,总是不对。传了出去,少不得要挨骂受罚的。”

“怕什么?”佟若华鄙夷道:“难不成,敬嫔还怕了德妃不成?要说姐姐看重的,到底还是敬嫔你,怎么如今有了一个德妃,敬嫔便收敛了些?”

“本宫不怕德妃,可是怕你的姐姐啊。”王恬如嫣然一笑:“这宫里谁都可以得罪,却万万不能得罪你姐姐。她如今看重初珍,咱们好好待她就是了。她倚重德妃,咱们以礼相待就成。无所谓怕不怕,在你姐姐跟前,没有永远的信任,只看你有没有利用价值而已。正如你所言,德妃如今还有用,初珍也同样有用啊。等到她们没用的那一日,你想怎么对待她们都可以。”

佟若华嗤之以鼻,毫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关系?我想怎样就怎样,当初静贵人碍了眼,我不也一样想怎么做都可以?”

“说起来,若不是有德妃出谋划策,此刻华贵人你,处境堪忧啊。”王恬如想起那件事,只觉得好笑。佟若华果真是口无遮拦,这件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她再提起,也不怕有心人听见,重翻旧账么?

“何时敬嫔这般畏首畏尾了?”佟若华漠然道:“便是没有德妃,相信敬嫔也会想出法子救我。即便你们都没有办法,我姐姐也一定不会弃之不理。佟家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我不能出事,我一旦出事,对她的将来影响一定不小。”

“那么,华贵人是否想过。倘若一再的任性而为,有朝一日,你姐姐不再保着你,或者她再保不住你,你又该如何?”王恬如好心提醒道:“退一万步说,你姐姐的心性你应该了解。她想要的,不惜一切都要得到。若是你成为了她的绊脚石,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佟若华原本的笑脸再也不见,她有些心慌了。确实,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自己变成了佟若飞的绊脚石,她会把自己怎样?

见佟若华脸色大变,王恬如火上浇油的说:“当初郭贵人之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为了保全自己和家族的声誉,连宜妃那样的人都狠心的让自己的妹妹落得以死谢罪的下场。那么华贵人你呢?”

佟若华久久没有说一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死法。虽然她从不曾见过,却也可以想象。佟若飞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如果有一天,自己变成了她的绊脚石,佟若飞一定会除之而后快。

翊坤宫里,莼兮正亲自沏茶,给戴佳香菱递过去一杯:“你尝一尝,这是皇上最喜欢的,看看你觉得如何。”

戴佳香菱细细品味,果真觉得不错。点头称赞:“娘娘的手艺果真精妙。”

“这也是与乾清宫御茶房的老嬷嬷们学的,她们的手艺才好呢,本宫不过学了皮毛而已。”莼兮浅浅笑道。

“你今日匆匆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么?”莼兮轻声问。

“自然有的。”戴佳香菱眉欢眼笑的说:“午后,华贵人来了储秀宫一趟。”

“果真还是沉不住气,如何?可对珍答应做了什么没有?”莼兮闻言,喜不自胜,看着戴佳香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期待。

“那倒没有,在院子里遇见了敬嫔,被敬嫔带去了她的寝殿,两个人神神秘秘聊了许久。华贵人出来的时候,面色沉重,也不似来时气冲冲的模样。”戴佳香菱如实说道。

“华贵人走后,敬嫔可有动作?”莼兮脸上倒是没有失望之色,虽然她也希望佟若华大闹一场。可事情发展成这样,也算达成她的目的了。王恬如能拦得住这一次,未必能拦得住第二次。佟若华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只要再有机会,她一定还会对章佳初珍做点儿什么。

戴佳香菱摇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敬嫔后来抱着十三阿哥去看望了珍答应。”

“无事献殷勤,她才不会好心让珍答应见到自己的儿子。”莼兮一语中的。

戴佳香菱也是这样想的,十分赞同的说:“妾身也觉得敬嫔没安好心。珍答应怀孕的时候,她都没去看望过几回。毕竟珍答应是从她身边出去的人,她被背叛,心中怎会不气?”

“这位珍答应,倒是个妙人儿。”莼兮似笑非笑道:“悄无声息的爬上了龙床,又得了皇贵妃的赏识,如今也受宠。敬嫔虽然没有刻意刁难,却也暗中使过绊子,她却能忍着。如此心计,一定不会只是区区答应的位份。怕是将来,还要多一位德妃了。”

“这不正是娘娘想要的么?”戴佳香菱无奈道:“当初娘娘不正是看重了珍答应的心性,才用这样的计策。让珍答应顺利获宠,甚至是今日被皇贵妃看重。”

“养虎为患,待到皇贵妃倒台,这位珍答应可不能久留了。”莼兮坦然道。

戴佳香菱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莼兮早就有了全盘的计策对付佟若飞了。一个未知的章佳初珍,不过是让她们内乱而已。后面定然有更精妙的布局。

“说起来,你也为皇上诞下了七阿哥,如今七阿哥也大了,在尚书房也格外受老师们看重。你可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莼兮突然转了话题问她。

戴佳香菱一愣,复又一笑道:“娘娘不必为妾身忧心。只要七阿哥好,妾身自然就好。妾身原本就是个喜欢清净之人,能偶尔为娘娘分忧就好。其他的,妾身无所求。七阿哥有娘娘和云贵妃庇佑,妾身也很放心。”

其实,戴佳香菱更像是自己吧。除了自己应该得的,别无所求。如果不是为了玄烨和几个孩子,莼兮也愿意像戴佳香菱一样活着吧。

章节目录 第6章 差别 这日天气晴朗,烈日暖阳。

慈宁宫里,玄烨陪着昭圣下棋,佟若飞陪坐在侧。

“今日皇帝的心思没在这儿呢,这一局哀家可又要胜了。”昭圣看着棋局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很明显黑棋占着上风。

玄烨镇定自若,仔细的观察棋局,许久才道:“也不尽然,孙儿还是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思索良久,玄烨才又下了一子。

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一盘棋每落下一子,都有各自的道理,两人争相说明。佟若飞坐在边上仿佛空气一般,只能偶尔看一看他们,悄无声息的坐在那儿自己喝茶吃吃点心。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这一盘棋才总算是下完了。两人收拾了棋盘,重新开始新的一局。此时,昭圣才忽然想起,旁边还一直坐着的佟若飞。

“今儿皇贵妃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一个不太会下棋的人,却愿意坐在一旁等待这么久,除了佟若飞的耐心,还有她想要说的事情吧。

见昭圣终于搭理自己,佟若飞欣喜若狂。

“臣妾想着,宫里嫔位上的,如今只有端嫔和敬嫔两人,内庭主位悬空,是否该晋一晋各宫的位份呢?”佟若飞思索良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昭圣和玄烨两人都抬起了头,玄烨左手抓着一把白子,右手正把玩着其中一枚棋子,看着佟若飞若有所思。

昭圣仔细一想,也觉得此言有理。东西十二宫,嫔位上的只有两位,妃位上的也只有四位,加上佟若飞和云月,总共也不过八个人。确实该晋一晋各宫位份。

“宫里的老人们也就罢了,前两年新入宫的,一直还是刚进来时的位份,如此便捡好的,一一册封吧。”昭圣不假思索,当下就做了决断。

玄烨闻言,忙点头称是,对着佟若飞吩咐:“如此,便晋封静贵人和华贵人为嫔,珍答应孕育了十三阿哥,有功,也晋为常在。早年杜常在生了八阿哥,也未有晋封,今日也晋封为贵人吧。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臣妾记下了。”佟若飞心中欢喜,看来她今日提出来,果真恰到好处。倘若只在玄烨一人面前提起,想必玄烨也会再次晋封莼兮等人。而今,只晋了杜若一人位份,到也很好。至于静好,佟若飞并不放在眼里。

“静贵人便罢,如今住着长春宫,今日封嫔,也能为长春宫主位。”昭圣看了佟若飞一眼,又转头对玄烨道:“若华那孩子如今随住在承乾宫,封嫔后再与若飞住在一起,也不妥当。”

玄烨也看了佟若飞一眼说:“不错,总是不能委屈了你们姐妹二人。”

佟若飞微微一笑,心中欢喜,便提议:“启祥宫还空着……”

“不可。”昭圣立刻否决:“前些年启祥宫里出了那样的事情,总是晦气。暂时就别住人了,还是另择一处吧。”

若启祥宫不住人,便只有景仁宫和景阳宫了。景阳宫也是多年没有住过人的,一直未有修缮,倘若此时让佟若华住进去,也是要等三五个月的。

而景仁宫曾经是玄烨的生母,慈和皇太后的住处,自从慈和皇太后去世,也再无人居住。不过,与景阳宫不同,景仁宫虽然无人居住,却历年来都有修缮。

“便住景仁宫吧。”见佟若飞和玄烨都沉默了,昭圣主动提出。

“也好,便让若华住在景仁宫吧。”玄烨也应承下来。

册封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而佟若华迁宫,也选在了同一天。

如此大喜,佟若华无疑是最开心的。一个月里都乐滋滋的,每日笑脸迎人。

翊坤宫内,莼兮与云月、杜若等人齐坐一堂。正中的圆桌上,摆放着各色菜肴。

“今儿杜若大喜,咱们敬她一杯。”莼兮笑着举杯,提议道。

众人皆举杯庆贺,屋里一片祥和。

“说起来,今儿也该华嫔迁宫了。这个时辰,怕是正坐在景仁宫里乐呵呢。”杜若想起这些日子,每每见到佟若华,对方都是一幅不可一世的模样。与往日不同的,便是她的脸上,总是有笑容在。

“咱们提她做什么?”莼兮抿嘴一笑:“华嫔?还是花瓶?她空有一副好皮囊,可脑子还比不上当年的安嫔。”

“我觉得她们两个半斤八两。”云月也跟着笑道:“安嫔是个可怜人,就是不知道这尊花瓶,是不是同样的可怜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杜若道:“华嫔向来心高气傲,看不上比她位份低,却受宠的人。可是,她依仗的却是佟家的权势以及皇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偏偏,皇贵妃对她,也并不看重。”

“或许,正是因为不看重,才导致了华嫔的小家子气。”莼兮叹道:“也别说她了,咱们喝酒吧。”

寥寥数语,莼兮再不想提起这些人,影响了今日的气氛。

繁星点缀了整片黑夜,杜若站在翊坤宫门前,遥望星空,心中有些惆怅。

自入宫以来,她步步为营,今日晋封为贵人,实属不易了。她知道莼兮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对付佟若飞,可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佟若飞扎根二十几年,能把仁孝和孝昭两位皇后先后害死,成为这紫禁城中,这偌大后宫里,地位最尊贵的女人。这样的人,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们防不胜防,被她算计陷害了多少次。如今,想要一举铲除,怕是不易啊。

“杜贵人还不回去么?”云月是最后才出来的,走到门口却见杜若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沉思的模样,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是有什么困惑?”

“也算不上什么困惑,只是感怀过去而已。”杜若回头对着云月说道:“贵妃娘娘可是要着急回去?”

“不急,咱们一块儿说说话吧,醒醒酒也好。”云月也抬头看了看天空,见繁星闪耀,也想欣赏一下今夜的景色。又低头对杜若道:“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也好。”虽然御花园与翊坤宫相隔甚远,但今日杜若与云月都别有一番心境,或许说出来,抒发一下情绪更好。

两个人并排着往前走,身后跟随的太监和前头掌灯的宫女,都不敢离得太近。

“近来,本宫听说珍嫔与你不再如以往般亲近了?”云月问。

杜若点头道:“确实如此,珍嫔有些刻意的疏远,从冷宫出来以后,便不再与任何妃嫔亲近。甚至是自己身边侍候的人,也只有她随嫁入宫的那个新儿得她看重些。”

“到底是学乖了些,晓得该防范了。”云月轻笑:“却是一味的防范,而让自己孤立了。”

静好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减低了别人对她的直接伤害。可这宫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然再谨慎,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而总是有人喜欢见缝插针,一击即中。

“贵妃娘娘如何问起了珍嫔?”杜若有些不解,静好这个人,温婉胆子小,经历了那些事情有些改变也很平常。

“她毕竟是索额图的亲侄女,也是太子的亲姨母。她在宫里,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有她应得的一切。”云月叹道:“正如本宫和华嫔一样。有着不可一世的家族,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姐姐,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锦上添花。”

如果仁孝皇后和她姐姐都还活着,如果佟若飞能够诞下一位皇子或者皇女,那么这些做妹妹的,可就完全没有必要入宫了吧。

她们其实都是替身,都是为自己的姐姐延续家族的使命。

唯一不同的,是静好还长着一张与仁孝皇后相似的脸。着一张脸,让多少人心惊肉跳。静好现在无作为,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同样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倘若有一日,机会来了,想必静好也就成了一个可敬的对手。

静好和佟若华不一样,静好是有脑子的,而且是一个及其聪明隐忍的女人。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的名声受损。从冷宫出来,却还是能够维持她往日表面的心态。

云月相信,莼兮对静好的改变也定然看在眼中,只是莼兮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对付佟若飞上,自然无法再对静好留一个心眼。

“你要小心,也千万都注意一下静嫔。”一个这样的人,自我防范意识这样重,那么她们也该小心的防备着。

杜若了然,她立刻明白云月的担忧。静好对自己的疏远,虽然在情理之中,却也有些过了头,她是该注意着静好的一举一动了。

云月和杜若依旧在去往御花园的路上,半道却见到了从御花园回来的董心蕊。

“是敬嫔。”杜若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迎面而来的女人。

董心蕊只带了一个随侍,原本只是想要逛逛御花园的。岂料在御花园遇见了静好,二人如今同为嫔位,一个是敬嫔一个是静嫔。称呼上是一样的,地位上却并不是是一样的。“敬”为封号,为“静”却只是因为没有封号以名字为代称,董心蕊就是觉得膈应。

见到静好的时候,便觉得大煞风景,转身就离开了。不曾想,自己才刚出了御花园的门,转身就又遇见了云月和杜若。

虽然不待见她们二人,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对着云月请安。

“敬与静,真是千差万别。”杜若看着董心蕊离开的背影,不由叹道。

章节目录 第7章 生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满园春色,令万琉哈依依诗兴大发,不由自主的吟唱起来。

适时,正好从远处传出琴声,万琉哈依依更觉得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走,瞧瞧去,是何人在弹琴。”万琉哈依依满心的欢喜,带着贴身宫女倩儿就往园内更深处走去。

桃花瓣混合着梨花花瓣飘落在地,草地上青青绿草,有了花瓣的点缀,更显得郁郁葱葱。

走在石子路上,享受着微风吹过的淡淡花香。

琴声渐渐近了,万琉哈依依却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颗桃树下,她闭上眼睛,静静聆听此时传出的悦耳琴声。闻着阵阵芬芳,只觉得格外惬意。

“琉常在。”身后传来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万琉哈依依回过头去,见章佳初珍含笑向她走来。

章佳初珍梳着两把头,左边戴着一支盛开的桃花,右边斜插一支金色的蝶恋花步摇。穿着一身粉色的窄袖长袍,袍子上绣着朵朵盛开的桃花。脚上踩着一双相同花样却以白色为底的花盆底鞋,手上拿着粉色丝巾,上面影影约约可见一个“珍”字。

看着她穿着打扮如此精致细腻,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宝蓝色云纹的长袍,头上戴着同色的绢花,戴着一对儿蓝宝石的耳坠儿,倒是显得自己分外的庸俗。

“珍常在。”万琉哈依依也礼貌的回了一个平礼。她们两个素来没有交集,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章佳初珍如今受宠,正是得意之时。而自己,却是一个被皇帝遗忘在深宫中的可怜女人。一个每日打扮得精致,不论是谁见了都难免称赞。而另一个,却不修边幅,只一味的为求舒适而随意穿着。

万琉哈依依想要逃,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原本的那一点好心情,在见到章佳初珍的时候,瞬间消失得无踪。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这么一比就显得自己格外的庸碌。

“琉常在也是因为听见这琴声才过来的吗?”章佳初珍面若桃花,脸上的妆容也是十分的细致。

此时万琉哈依依才看清了这一张脸,果真是好看的。这张脸并未半点狐媚的样子,淡妆相称,更显得她皮肤的白皙。章佳初珍虽然没有莼兮的闭月羞花之貌,亦没有韩姬倾国倾城之姿,却是有着天生丽质的皮肤,与那婀娜多姿的身段。

放眼整个后宫,除了莼兮便只有杜若能与之匹敌。杜若的美是细腻中带着几分艳丽,而章佳初珍的美,却是清丽中带着几分凉意。

章佳初珍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却总是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

如今玄烨除了依旧恩宠莼兮,便数章佳初珍最得欢心了。如今看来,自己竟然是连貌美都算不上的,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虽然不比章佳初珍是宫女的出身,却也并没有高贵多少。

本以为自己有幸生下了十二阿哥胤裪,又因此晋封为常在,已经是圣恩眷顾。却不曾想,章佳初珍这样的女子,才真真是恩宠隆盛。

到底这宫里,还是要样貌好,才有机会被皇上看重吧。

万琉哈依依这样想着,根本没有听清章佳初珍的问话。

见她不答,章佳初珍本想着再问一遍,可那悦耳的琴声戛然而止。

“咦,怎么停下了?”这一曲本没有完的,也刚过大半,怎会突然停下了。

章佳初珍和万琉哈依依不约而同的往方才琴声传出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被棵棵桃树给遮挡,并不能看清那个方向究竟有谁在。

两人还都思索着,要不要走近一些一看究竟,就见桃花深处,快步走来一个白衣女子。

这一身的白衣,并非旗袍,而是汉人的装扮。准确的来说,这一身像是唐朝时候的打扮。白色的襦裙,暗绣栀子花的透明短衣,淡绿色抹胸包裹着盎然挺立的双峰。

体态匀称,便是疾步而来,也没有将她的风华遮住半分。

“本宫的兴致全被你们给搅了。”佟若华走近了,那一身的白让她在万花丛中更显得夺目。

“参见华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两人都没想过,刚刚让她们动容的琴声竟然是出自佟若华之手。

看着她身后同样身着唐装的宫女,二人立刻明白,佟若华是在园中弹琴,这些宫女伴舞,共享这花开纷飞的美好时刻。

佟若华看着万琉哈依依,满脸的鄙夷:“怎么,琉常在在永和宫受欺负了?竟然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万琉哈依依瞬间黑了脸,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佟若华是什么人,她清楚明白得很。自入宫以来,自己便三番四次的被她羞辱,早就已经习惯。

见万琉哈依依不答话,佟若华自觉无趣,扭头又看向了章佳初珍。她这一身,在万琉哈依依眼中的精致扮相,可在佟若华眼中,却依旧庸俗不堪。

“哟,珍常在是把这桃花都穿在身上了呀。满园春色,都不及珍常在这一身打扮。皇上近来竟然是喜欢这样的调调?真是匪夷所思。”佟若华的嘲讽之声,大约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今日天气很好,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园子里头。如今佟若华故意提高了声音去说,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妾身自是不及娘娘的眼光,娘娘今日打扮,妾身此生怕是都不敢轻易尝试。”被佟若华挑刺也不是头一回,章佳初珍从容以对。

如此袒胸露乳,章佳初珍确实是不敢穿的。何况,她也确实没有佟若华那样一对傲然挺立。

佟若华闻言,更是傲慢自豪,瞄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藐视问:“你们刚刚在这儿说些什么?声音都传到那一边了,扰了本宫的兴致,该当何罪?”

万琉哈依依被她这一阵呵斥给镇住,不假思索就要下跪,却被身边的章佳初珍给拦住。

只听章佳初珍对着佟若华淡然说道:“我们二人不过见了面,闲话家常,还没来得及多说呢。娘娘怎的会因为咱们失了兴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天大的笑话啊,这园子里人来人往,这么多人,这么多的声音。怎么就偏偏她们的说话声惊扰了佟若华了?明明是自己无端挑刺,此番还想赖着他人么?万琉哈依依胆小怕事,但章佳初珍却是不怕。

如今,章佳初珍圣眷正浓,且有佟若飞撑腰,虽然位份不及佟若华,可也并不怕她。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自从章佳初珍入宫,就已经明白了。

“是……是啊。”听见章佳初珍这样说,万琉哈依依也大着胆子为自己辩解:“我们也刚刚见面,话还没说几句呢。娘娘该是误会了。”

章佳初珍便罢,她有人宠着,有人撑腰,每每与她说话,章佳初珍都不会轻易被她欺负。但万琉哈依依却是被佟若华欺辱惯了的,如今却这般大胆,倒是令佟若华有些吃惊。

“怎么,琉常在和珍常在都觉得本宫冤枉了你们了?”佟若华极为严肃的道:“本宫难道还分不清楚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么?本宫弹琴弹得好好的,却被你们打搅,你们不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反驳。”

“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怎么会认呢。”章佳初珍似笑非笑的看着佟若华。

佟若华冷哼一声:“怎么,珍常在长本事了?还是仗着有人撑腰,就不可一世了?”

“妾身不敢。”章佳初珍收敛了笑容,恭敬的说:“妾身只是就事论事,望娘娘能够分清是非不黑白再下定论。”

“本宫如何分不清了?”佟若华微怒,扬了扬手,身后的宫女们都往前了几步:“告诉她们,本宫为何突然停了琴声?”

“回娘娘话,娘娘原本弹琴弹得好好的,却听见有人大声喧哗,受到惊吓,导致琴弦绷断,所以琴声才会戛然而止。”身后的之桃又上前了几步,低头回禀道。

之桃正说话间,之夏捧着一架断了琴弦的琴走上前,展示给她们看。

佟若华又瞪了章佳初珍和万琉哈依依一眼,责问道:“你们可听见了?看见了?”

人证无证据在,她们该怎么办?继续辩白,佟若华也不会相信啊。

冤枉啊,章佳初珍和万琉哈依依都在心中大喊。却谁都不再多话为自己辩解。“怎么不敢说了么?”佟若华见她们二人都沉默不语,低声讥讽道:“方才还伶牙俐齿,这会子却不说了?不说可就是默认了,你们二人惊扰了本宫,可知错?”

“妾身不知何错之有。”饶是这样,章佳初珍也不想被佟若华欺辱。自己可不是软柿子,不可能任由佟若华想怎样就怎样。

“哦?”佟若华倒是不意外章佳初珍这样说,目光望向了万琉哈依依,轻声问她:“你呢?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万琉哈依依更觉得莫名其妙,章佳初珍不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明明都不是傻子,现在都成了傻子。

章节目录 第8章 挑拨 佟若华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直听不到回答的声音,她也失去了耐心。转头对着之桃和之夏说:“本宫的兴致都被她们给搅了,只是这满园春色,本宫实在不想辜负。既然她们喜欢这里的美色,本就就成全她们。便都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你们督促着,谁要是敢先起来,便仗责二十。”

“娘娘恕罪。”章佳初珍率先跪了下来,万琉哈依依见状也跟着跪下。

佟若华没想到她们竟然这样爽快,高兴的回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又听章佳初珍道:“请娘娘换一个法子惩戒吧,今晨太医过来为妾身把平安脉,刚确定了,妾身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这话令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章佳初珍竟然怀孕了。

佟若华有些不信,以为她是为了逃脱自己的惩罚。却又见章佳初珍伸了手,像个没事人一样被自己的宫人扶了起来,然后才说:“妾身已经派人同皇贵妃娘娘说过了,想必太医也已经回过了乾清宫和承乾宫,怕是永寿宫那边,都该晓得了。”

佟若华气不打一处来,章佳初珍早些不说,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摆明了就是给自己难堪。她看着章佳初珍那张脸,真的很想上前给她两巴掌。

“本宫竟然不知,何时这宫里是由华嫔掌权呢?”声音是从佟若华右侧传出,她扭头看过去,只见兰馨身着华服,高贵典雅的站在一棵桃树下。

她们争执了这么久,竟然没人发现兰馨是何时出现在这儿的,又不知她听了多少。

万琉哈依依见到兰馨的那一刻,仿佛见到了救星。虽然兰馨对她素来不大理睬,却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毕竟她可是兰馨宫里的人,身为内廷主位,身为永和宫的主位,今日若是让佟若华惩戒了自己,便是给了兰馨难堪。

兰馨看也不看佟若华和万琉哈依依,只笑着对章佳初珍道:“既然珍常在有了身子,便不要多在外边走动,且先回去吧。”

原本还想着要看佟若华的好戏,却听见兰馨这样说,章佳初珍也只好带着自己宫里的人往回头走。

待到章佳初珍走远,兰馨才回头看向了佟若华,言语中带着几分责备:“华嫔难道不明白,如今是皇贵妃主理六宫之事,云贵妃协理六宫的么?万事,自然有她们二位定夺,孰是孰非,自有公允。华嫔可没有权利,随意处置后宫嫔妃。”

佟若华一向看不起兰馨,觉得她出身卑贱,若不是狐媚惑主,又怎会有今日荣耀。佟若华也不想与兰馨多废口舌,只冷笑道:“如此,本宫便找姐姐讨个说法。”

看着佟若华远去,兰馨脸上不由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她对纪心道:“咱们也去承乾宫看看吧。”

承乾宫里,佟若飞原本正与王恬如说话,正商议着事情,却见佟若华怒气冲冲的进来,也不等人通报。

佟若飞有些恼,努力压着火气,问她:“什么事情这般着急,风风火火不知体统。”

佟若华也不请安问好,只气愤的坐在一旁的椅子里,也不犹豫,张口就说:“今儿在园子里,我弹琴弹得好好的,珍常在和琉常在扰了我的兴致不说,还让我把琴弦给弄断了。这把琴可是入宫之前,阿玛亲自为我寻来送我的生辰礼物,我极为喜爱。”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只是琴弦断了。”佟若飞有些不悦:“改明儿让内务府的人过来,找个能工巧匠,把弦续上就是了。”

“姐姐,琴坏了可大可小,但那是我的心爱之物。如今平白无故的给毁了,我可忍不下这口气。”佟若华愤然道。续弦……续弦……只听这两个字就已经让人高兴不起来。何况,这琴原本就是她珍爱的东西。

佟若飞翻了个白眼,及其不乐意的说:“那你想怎么办?找她们麻烦,让她们受些责骂?还是要打要杀啊?”

“如今珍常在刚有了身子,可是受不得一点儿委屈的。”王恬如小声提醒。

“那我就能受到委屈么?”佟若华见王恬如不但不为自己说话,反而偏帮着章佳初珍,更是难受。

“在宫里,受一些委屈在所难免。”门口传来了兰馨的声音:“她们也都是无心之过,华嫔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又是你。”佟若华看见兰馨更为恼火,不屑的白了一眼。

“怎么跟德妃说话的。”佟若飞见佟若华如此不知礼数,心中鄙夷,嘴上斥责道:“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难道华嫔想再熟读一下宫规么?”

佟若华不甘心的看着佟若飞,满腔怒火却不知该怎么发泄。

“皇贵妃息怒。”王恬如劝说道:“华嫔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德妃娘娘也不会跟她计较的。”

“自然不会。”兰馨浅笑。

王恬如又对着佟若华道:“今日不论对错,华嫔都该大度一些。琴弦不过身外之物,即便再心爱,也只是死物,人却不同。华嫔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物件与别人生气,也让自己委屈难受。”

佟若华见她们个个都不向着自己,有苦难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看看她,一点儿没有规矩。”佟若飞被佟若华的傲慢无礼彻底激怒,当初李碧春也不似今日佟若华一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如今,后宫诸多嫔妃,哪一个敢这样给佟若飞甩脸子,头也不回,也不请安问好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怕也是仗着姐妹之情,佟若华高看了自己。

“皇贵妃莫要介怀。”王恬如又接着劝说道:“华嫔毕竟性子急躁了一些,还不大懂事儿。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好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儿?”佟若飞无奈摇头,愤然道:“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兰馨不咸不淡的说:“待到她吃了亏,自然也就学乖了。”

佟若飞闻言,扑哧一笑:“这话倒是不假,也是本宫纵容了她,才导致了她今日的盛气凌人。”

“说起来,上回的事情还是皇贵妃与德妃为她筹谋,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怕是迟早,还要闯出大祸的。”王恬如道。

“话虽不假,只要提点得当,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兰馨反驳道:“倒是敬嫔一向与她亲近,怎的也没好好说教说教,提点一二呢。”

王恬如倒是不慌不忙的说:“德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哪里能与华嫔相提并论。不过闲来说几句话,也没谈到过这些,自然不清楚华嫔心里怎么想。既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又怎能打开她的心结,改变她的心性呢。”

“巧舌如簧。”兰馨看着王恬如,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王恬如正欲问清楚她说了什么,却见佟若飞站起身来,对着她说:“往后你多注意着珍常在的胎,她虽然生了十三阿哥,却是交给了你抚养的。倘若这一次,她能再次诞下皇子,来日封嫔封妃也是指日可待。只要她的位份上去了,也能得到皇上的恩宠,咱们至少也有了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人。不至于,事事被动。”

“皇贵妃放心,自然不会疏漏了珍常在的。”即便王恬如心中又恨,却半点也不能在佟若飞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浅浅笑着应下她的话。

出来承乾宫,兰馨带着纪心往永和宫回去。

“娘娘此计是为何意?”纪心有些不大明白今日兰馨所为,冒昧的问她。

兰馨看了纪心一眼,不假思索道:“本宫只是想让皇贵妃只依仗本宫一人而已。说起来,宫里的人都是以利益为主。当初惠妃之所以会背叛了皇贵妃, 也是利益所致。而今,本宫对于皇贵妃来说,尚且算是有用之人,她肯费心拉拢本宫,本宫自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而华嫔再怎么说都是佟家的人,倘若有一日华嫔收敛了一些,得皇贵妃重视,你觉得本宫还能在皇贵妃面前说上话么?”

“娘娘思虑周详,倘若娘娘失去了皇贵妃的庇护,依着宜妃她们对娘娘的不满,说不准会落井下石的。到时候,娘娘在宫里可就又要如同以往一样,举步维艰了。”纪心一想起以往受尽欺辱的生活,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再怎么说,兰馨如今也已经贵为德妃了。便是没有佟若飞的庇佑,也不该回去过以前的生活。可这宫里,谁又能说得准呢。今日还是高高在上,说不定天一黑,就完全变了样子。

当初的僖嫔,何尝没有风光过?不是一样的被打入冷宫,疯疯癫癫,想出来也不成,想死亦是不能。而当初的安嫔,风光过,失落过,最终却是惨死在冷宫的枯井之中。

皇宫里的人,人人都不善茬儿,人人自危。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荣耀一辈子不变,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去守护自己拥有的,去渴望自己还没有得到的。

章节目录 第9章 畅春园 孟夏时分,东西六宫里的人来往乾清宫多了一倍不止。原因自然是要从玄烨动了迁居畅春园的心开始。

年初,畅春园修建完工,玄烨便着人清扫打理了一番。又着人按照他的喜好,将一应物什都准备齐全。阳春三月之时,玄烨便在众人面前提起,要前往畅春园小住。

畅春园是在上一次南巡之后,玄烨领略江南风景,命人特意仿制建造的。自建成之后,连玄烨也只去匆匆看过一次。

这一回,玄烨有意小住,却是区别于往日在行宫纳凉。除了夏天,怕是也要等到入了冬才会回到紫禁城了。

因着是一处新鲜地儿,又要住这么长的时间,人人也都想要跟去的。人人都想去,却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昭圣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自是不必说,她们两位老人家是必定会同去。莼兮宠冠六宫,自然是要一起去的。余下的人,却都难说了。

佟若飞又一次踏入了乾清宫的大门,她不想来,却又必须要来。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刚进了门,就听见莼兮与玄烨的嬉笑声,佟若飞顿住了脚,一时间竟然不敢往里头走了。

分明已经不在意感情,却总是要惆怅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情感。

佟若飞在心中苦笑,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再踏出步子,却被一个突然出来的人影给拦住了去路。

“娘娘且慢。”拦路之人是魏扬舲,不过二十几岁的少年模样,白皙娇嫩的脸颊冷若冰霜。若不是身上那一身太监的装扮,倒是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俏郎君。

“魏公公这是做什么?”佟若飞隐忍不发,她身后的怜雪走上前来一问究竟。

“皇上吩咐,今儿不许任何人打搅。”魏扬舲说话的声音细腻,倒是不像女人,却也没有男人的浑厚。

“本宫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同皇上商议,还请魏公公通融,进去请示皇上一声。若皇上确实不愿意见,本宫自当改日再来。”佟若飞也不好为难他,含笑讨好的说。

魏扬舲虽然偏着莼兮,可到底是玄烨身边的人,即便是佟若飞对他再不满,也不敢随意指责,更不敢动他分毫。

正如莼兮早就知道梁九功是她在玄烨身边的内应,时常会透露消息给她,却也不会大着胆子,让梁九功把乾清宫总管的位置给让出来。

魏扬舲并不想理会她,正想要回绝,却见梁九功走了过来。随后,佟若飞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皇贵妃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回禀皇上。”梁九功早在暗处听见他们的对话,特意站出来为佟若飞解围。

没想到,梁九功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魏扬舲给拦住:“师傅且慢,皇上刚刚说了谁也不见,师傅还是别冒险的好。”

梁九功在佟若飞面前也不好放肆,只甩开了魏扬舲的手,匆匆往里面去了,头也不回。魏扬舲见拦不住他,只好回头对着佟若飞说道:“这一回怕是师傅要为娘娘受罚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玄烨的怒吼声:“滚出去,朕谁也不见。梁九功,你明知朕已下旨,却罔顾朕的意思,立刻去慎刑司领罚。乾清宫的事儿,暂时就不必你操心了。滚。”

佟若飞不是聋子,自然能听见玄烨的暴怒。她不等梁九功出来,忙带着怜雪等人离开了乾清宫。

乾清宫正殿内,玄烨的暴怒还没有完。地上一片狼藉,也无人敢再进去找不痛快。

莼兮悠然自得的在一边的榻上吃着水果,小口小口的喂到嘴里,细细咀嚼,品尝它的香甜。

“皇上消消气儿。”良久,莼兮才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为何你就从来不问问朕呢?”玄烨抬眸看着她,有些好奇的问她:“自是你自己要跟着朕去,可你为何不与她们一样,再为别的人求求恩典?”

“有什么好求的?”莼兮也不看他,只望着窗外,此时已经雷声阵阵,怕是佟若飞回去的路上要淋雨了。

“这可不像你,以前你还喜欢求着朕,只要与你亲近,或者于你有用之人,你都会让朕多给她们些恩宠的。”玄烨更是好奇了,此番莼兮的淡定,反而让他不那么淡定。

这宫里的妃嫔,除了向来对他冷淡的戴佳香菱没有来过,便是都一一到访了乾清宫。各个都为他精心准备,努力讨好迎合,只为了求得一个同去畅春园的机会。

“皇上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哪些人可以去,哪些人不可以去。园子里那么大,便是妃嫔们都去,也是住得下的。”莼兮若无其事的说道:“可是,皇上不会让畅春园成为紫禁城,那里毕竟只是一处园子。修建得再好,再合乎心意,也不会成为第二个皇宫。到底还是会回到紫禁城的。去的人多了,麻烦自然也就多了。而麻烦一旦多了,那满园子的景色就辜负了。”

“哦?”玄烨倒是被她的话逗得一乐,果然还是她最明白自己的心。

“那你再说说,朕心里已经定下的名册。”玄烨又问。

莼兮不紧不慢的数起来:“有臣妾同去,那定然少不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九阿哥与八阿哥、十阿哥关系最好,日日都在一块儿,他们分不开,皇上也舍不得他们分开,必定是要让几位阿哥同去的。为了方便照顾,皇上定然还要让云姐姐同去,至于照顾八阿哥的人选,恐怕皇上也会定给他的亲生额娘杜若。毕竟在宫里,有规矩在,杜若位份不够,还不能看顾自己的孩子。但出了紫禁城也就不同了,有了借口,母子自然能够团聚。可皇上若动了这一番心思,便是不会让扶养八阿哥的惠妃姐姐同去了。如此,惠妃就会被留在了宫里。”

“便是朕不这样想,听你这样一说,也得这样安排了。”玄烨只觉得好笑:“原来你一直不与朕说,便是等着朕自己问你。你也能有了光明正大的说词,将你心中的人一一点过去。”

“皇上圣明,这点儿小心思,莼儿也不打算瞒着皇上的。”莼兮朝着玄烨抛了一个媚眼,笑着道:“只是,便是臣妾不说,皇上想的也十有八九是这样了。”

“你说得不错。”玄烨应声道:“阿哥和格格们自然是要同去的,六宫不能无人打理。皇贵妃与云贵妃至少要留下一人。云贵妃有十阿哥需要照顾,但皇贵妃扶养着四阿哥,原本朕也为难。但前些日子,朕听太医院的人过来回禀,说德妃又有了身子。如此,朕便想着,让德妃也随去。四阿哥如今也长大了些,懂事儿了,自然也要多在他的生母身边。如此,也能让他们母子多待一待。”

“皇上思虑周全,如此珍常在也是要同去了。”莼兮提醒道。

玄烨点头赞同的说:“不错,她也有了身子,确实要同去的。再有,就是华嫔和静嫔了,该带她们出去走一走。如此,也就够了。余下的,待明年再说。”

莼兮闻言也是一笑,果然玄烨心中早有打算。所以,今天对于佟若飞的到来,也十分的不满。倒是莫名牵扯出一个梁九功,让他遭罪了。

只是莼兮却不知,今日是玄烨故意而为。

近日里,乾清宫的门槛都快要被后宫的人踏破了。今日借着佟若飞过来,他不见。又以此为借口惩治了梁九功,便是给所有人提个醒。

而梁九功,原本就不再得玄烨喜爱。近年来,梁九功居功自傲,在宫里做事为人与以往大不相同。玄烨便是身边侍候的人再多,却也能发觉梁九功的改变。

人一旦忘记了初心,再想做回以前的那个自己,就难了。玄烨宠幸魏扬舲,梁九功就开始有所变化,这令玄烨很是失望。

但愿今日,也是给梁九功提个醒,让他懂得收敛。

回承乾宫的路上,一场措不及防的雨下下来,让佟若飞无比的难堪。

在风雨之中,即便有怜雪等人护着,也仍旧让她淋湿了衣衫。

可笑的是,从乾清宫回承乾宫的路上,竟然没有一处可以让她躲避大雨的地方。那些屋檐墙角,早已经站满了过往的太监和宫女。

索性,佟若飞站直了身子,高傲的抬着头,搭着怜雪的手,不紧不慢的往自己的寝宫走。

一场雨,淋湿了她的心。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狼狈样子,她却只能任由风吹雨打,也要昂首挺胸的走回去。

她不能让自己的自尊,被这群卑贱之人践踏。所以,即便是遇到风雨,她也要从容的走下去。

只是佟若飞高估了自己,她一时的不肯服软,成全了自己的面子,却是误了自己的身子。

这些年的操劳,让她的身子大不如前。这一阵风吹雨淋,令她一夜之间病来如山倒。

太医院的太医来来去去,汤药用了一幅又一幅。却仍旧不见成效。

到了玄烨决定动身去往畅春园的那一日,佟若飞的身体渐渐好转。可仍旧担心她过于劳累,所以玄烨让荣妃和惠妃,待她管理后宫内务。

在玄烨去往畅春园的这些日子,让佟若飞也好好的静养。

章节目录 第10章 天馥斋 入了畅春园,莼兮才明白了玄烨的良苦用心。

畅春园大致上与江南的园林一样,如同一幅山水画。淡妆浓抹总相宜,倒也很应景。但细致的观察每一处,却又有不同于江南风情的地方。

园中的山水花卉,尚算齐全。如今三月花儿盛开的季节虽然已经远去,却也残余四季芬芳的余香。

清澈见底的湖水,奇异的山石,青葱翠绿的景致,将整座园子包围。

从中路的大门进来,再到东路,最后到一路。整个园子的景色尽收眼底,无不为此地的景致折服。

一路走来,少不得欢声笑语,一片赞赏。

昭圣也对这里喜欢得紧,选了景色优美,环水的凝春堂作为住所。为便于照顾昭圣,仁宪皇太后也随住在凝春堂。

玄烨的住所早就定下了,在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位于东路靠后湖的位置,一出门便可欣赏湖中的景色。这里的摆设典雅,与乾清宫里很不一样。更像是江南大家族里,当家人的住处。

玄烨喜欢的东西也多,所以这里摆放的除了具有观赏性的,如鲜花或古玩,文有不少的文典书籍,武有几把未出鞘的宝剑。

莼兮选择了西路最后面的天馥斋,除了临水的溪流,还有一片清幽的草地,可以供孩子们玩耍。

为了便于几位阿哥亲近,所以云月也选择了较为临近天馥斋的紫云堂,杜若则是选择了与紫云堂遥遥相望的雅玩斋作为住所。与莼兮的天馥斋隔了一片湖水的观澜榭由兰馨居住,观澜榭后边儿的瑞珠院则是章佳初珍的住所。

进了天馥斋,莼兮不免感叹玄烨对她的良苦用心。天馥斋虽然在东路,与身在西路的清溪书屋隔了很远的距离。但是,这里其实是离清溪书屋最近的地儿。

天馥斋的陈设都是由着莼兮的喜好布置的。除了琴棋书画一应俱全,里头也点缀了不少盛开的鲜花。与焚香不同,花香四溢,淡淡的芬芳味道是莼兮尤为偏爱的。

这一次出门,因为是常住,所以莼兮除了带沐卉和蜜意,也带了小芹子出来。畅春园原本就安排了常驻侍候收拾的宫女和太监,天馥斋中早已经有了七八个人等候着莼兮的到来。

“参见宜妃娘娘。”众人见了莼兮皆是满脸笑容,好容易才盼来了天馥斋的主人。

他们原本是畅春园中最为伶俐的几个,是被指派了去清溪书屋侍候的。但在莼兮他们来此的前一日,却被突然告知,今后在天馥斋侍候宜主子。

宜妃的宠冠六宫,他们早有耳闻。如此被皇帝宠爱,必定是个高贵傲慢之人。但见到莼兮的那一刻,又都觉得她平易近人。

“这儿还有小厨房呢?”莼兮在天馥斋走了一圈儿,最后把脚步停在了小厨房外。

“是一个月前,皇上下旨特意为娘娘新添的。”为首的一个宫女道。

莼兮闻言,露出笑意,走进了小厨房里。这里不算大,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以后倒是便利了。”莼兮含笑对着身后跟进来的沐卉和蜜意道:“你们先清点一下,今儿这小厨房里都有些什么。一会儿本宫亲自下厨做些东西,算是初来此处,咱们的第一餐。”

“可惜了,皇上送娘娘来此之前,被朝里的几位大臣带走了,没这口福了。”

蜜意眉开眼笑,莼兮做饭是出了名了好吃。而且她的花样也多,除了煲汤,小吃点心也都会很多。更是有十几二十道拿手的菜肴,随便露两手,也是满足了大家的食欲。

“先带九阿哥和十一阿哥歇息去吧。”此次出门,莼兮没有带上拂儿,倒是让她先回了纳兰府上,看顾自己的孩子去了。畅春园怕是要住上一段日子,胤禌由自己亲自照顾,又有贴身的嬷嬷们侍候,该是让拂儿歇息了。

“你随本宫去把五阿哥接过来吧。”莼兮转过头走出了小厨房,让沐卉留下带人准备好食材,又带着蜜意去往韵松轩。

韵松轩是安排给皇子们的住所,除了太子之外,上至大阿哥胤褆,下至七阿哥胤佑都是住在这里的。

韵松轩四面环水,又很安静,独立却又不孤立,很适合皇子们读书习字。

莼兮走进韵松轩的时候,正逢兰馨在此处接了四阿哥胤禛回观澜榭。母子二人虽然手牵着手,却显得格外的生分。莼兮与兰馨打了一声招呼,再没有别的话说,各自奔着各自的目的去了。

现在见到兰馨,莼兮的心已经再不起波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的未来该怎么过,都由她自己主宰。兰馨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她便是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接受事实。

莼兮倒不仅仅只带了胤褀一人,也带着胤佑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胤褀和胤佑听见莼兮要亲自下厨,可是高兴坏了。一路上兴奋不已,直到回到了天馥斋,二人的笑容都没有减退半分。

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儿,莼兮带着几个人在小厨房里忙活去了。

近黄昏的时候,莼兮才总算从小厨房里出来。见沐卉来回话:“方才奴婢已经去了清溪书屋请皇上,被梁九功给拦住。说是皇上正与几位大臣商议要事,一时半会儿的,来不了了。”

“粱九功被打了一顿,又削了权,此番也只能留在门外侍候了。也罢,不管皇上是不是忙着,咱们都不能耽误了好时辰,辜负了这些佳肴。”玄烨不能过来,并不影响莼兮今日的心情,她又问沐卉:“云姐姐和杜若她们呢?”

“杜贵人和八阿哥已经到了,陪着几位小阿哥玩儿呢。”沐卉回话道:“云贵妃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娘娘先请入席吧。”

“珺瑶呢?还没到么?”莼兮又问。

沐卉摇摇头说:“格格今早有些着凉,故而耽搁了出发的时辰,说是这会子才从宫里出来呢。怕是天黑了才到这儿。”

“如此便不等她了,咱们先吃吧。一会儿给她留一些她喜欢的,天黑了才到,她必定饿坏了。”莼兮又是一阵吩咐,这才到了天馥斋大门外的草地上。

莼兮觉得这一处作为今日的晚宴场所,再合适不过了。现在初夏,晚风凉凉。现在正是欣赏日落黄昏精致的时辰,待到天黑了,这里地势宽阔,正好可以赏月看星星。

天馥斋可谓是绝佳的地势了,未出门也能听见溪流流淌的声音,开了大门便是一片宽阔的草地,溪水边的绿树成荫。抬头便是蓝天白云,此番黄昏,一片金色洒满大地,更令天馥斋多了几分味道。

云月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莼兮与杜若谈论着这里的景致,又见莼兮在草地上摆了一大桌子菜肴。夏日的香气,伴随着菜肴的香味儿,真真令人魂牵梦绕。

“妹妹们倒是会享受,天馥斋果真是妙。”云月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在莼兮身边,也让胤俄与胤禟坐在一块儿。

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享受着美食的诱惑,享受着夕阳的余晖,享受着初夏的微风,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温情。

“我要吃这个。”胤俄才刚来,正好见到胤褀面前摆放的一盘,可是他的最爱,忙张口对着身后的宫女说道。

“十弟,拿到你跟前吃吧。”胤褀倒是懂事的,立刻端起了盘子,递给了身后的宫女,让她拿给胤俄。

“多谢五哥。”胤俄满足一笑,乐呵呵的看着宫女端着盘子过来。

“今儿没有那些虚礼,这儿也不是宫里,不讲究那些规矩。孩子们,你们喜欢什么就可劲儿的吃,不够的话本宫再亲自为你们坐去。”莼兮见他们这般喜欢,心中更是高兴。

在紫禁城里,有规矩在那儿,凡事都不那么尽如人意。如今到了外边儿,自然也舒服了不少。好久,都没有这样欢乐了。

胤禩一听莼兮这样说,心里更是高兴,忙称赞道:“还是宜娘娘最好了。”

“怎么?惠妃待你不好么?”杜若担心的看着胤禩问。

胤禩摇摇头:“倒是没有,惠娘娘待儿臣很好,只是不及宜娘娘的厨艺好。而且在宫里规矩也多,儿臣便是再喜欢什么,也不能随着心意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你喜欢就多吃点儿,喜欢本宫这儿,就多来走动。想要什么,就同本宫说。”莼兮喜滋滋的对胤禩说。

胤禩闻言,更是高兴道:“多谢娘娘。”

旁边的胤俄和胤佑也都争先恐后的说:“我也要,我也要……”

“贫嘴。”云月看着胤俄斥责道:“这里除了胤禟之外,就数你吃得最多,你最得宜妃喜欢,你还嫌不够呢?”

胤俄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的咕哝道:“哪儿有啊。”

“行行行,你们喜欢尽管都来找本宫,本宫必定不嫌你们麻烦的。”莼兮又是一笑。今日场景,仿佛午夜梦回中曾一闪而过。

尽管在宫里也有类似的情形,也有儿女满堂,各自欢喜的时候,却不及今日的欢乐。

章节目录 第11章 谦让 第二日,莼兮送胤褀和胤佑回韵松轩。

韵松轩到底是为阿哥们准备的住处,正如乾西五所一样,是他们学习的地方也是他们的住所。

莼兮便是再想留着胤褀,也总不能坏了规矩。路上,莼兮一直跟胤褀说,每两三日就抽空到天馥斋来,小坐片刻,与她一起用膳也好。胤褀自然乐意,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每日奔波,他并不嫌辛苦,只要能常伴莼兮和兄弟们左右,也很好。

到了韵松轩,刚把胤褀和胤佑送到了各自的住处,莼兮便听韵松轩的宫人们说起,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都去了无逸斋,陪同太子一起练武去了。

原本胤褀都打算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读书,听见这样的事儿,好奇心驱使着他,央求着莼兮允许他过去看看。

耐不住胤褀的哀求,莼兮便又带着胤褀去了无逸斋。

无逸斋是太子胤礽的住所,选址也格外寂静。

莼兮到了无逸斋的时候,正好看见胤褆和胤礽比剑术。他们都各自拿着木剑,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比试。旁边有平常教学他们武艺的师傅,还有一大群围观的宫女太监。

胤祉站在师傅们的旁边,倒是他最先看见了莼兮和胤褀,迎了上来,恭敬的请安问好。

“胤祉参见宜娘娘。”见胤祉如此有礼貌,莼兮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娘娘请坐。”原本院子里是没有椅子的,但是莼兮过来了,立刻有聪明的小太监去屋子里取了一把椅子过来,请莼兮坐着看。

“有心了。”莼兮对着那太监微微一笑,抱着胤褀坐在了椅子上。

胤礽的剑术并不是很高明,他年级也不大,挥舞木剑的手不比胤褆流畅。但是胤礽很敏捷,充分的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与比他高大半个脑袋的胤褆对打,也并没有落后太多。

不出片刻,胤褆与胤礽都觉得自己战胜不了对方,都觉得不比再比下去了。

“宜娘娘。”胤礽一向对莼兮都颇有好感,此番见到莼兮也很高兴,忙走上去站在莼兮面前,请了安便问道:“儿臣听皇阿玛说起过,宜娘娘的剑术也颇有造诣,此番见到儿臣与大哥比试,宜娘娘可能指点一二么?”

莼兮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含笑望着胤礽。她身边就是几位阿哥的师傅,武艺定然在她之上。她虽然会功夫,却也并没有真有达到什么成就,不过是防身的功夫而已。在这几位师傅面前,不是班门弄斧么?莼兮可不想在朝臣面前丢了面子,也同时是丢了玄烨的面子。

“本宫对剑术并不算精通,只是学了皮毛而已。要说这些,还是太子的几位师傅更懂些,本宫可不敢妄言。”莼兮这番话,也是给胤礽提了个醒。

胤礽也不再问了,只转身又对胤祉道:“三弟,咱们再比一比?”

胤祉原本还在回想刚才胤褆和胤礽比试的招式,猛然听见胤礽叫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啊?”胤祉抬头看向他,又见胤礽已经把原本在胤褆手上的木剑递给他,立刻反应过来,忙道:“那咱们比比。”

胤礽与胤祉的比武更加精彩,他们年级差不多,身形也差不多,甚至胤祉还要略微高了胤礽一些。他们学武的时间也差不多,只是师傅不同而已,招式却也很不相同。

胤祉和胤礽打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分出胜负,莼兮正研究着他们的招式,觉得他们两个应该还能再战一二十回合才能有个结果。胤褀却是没有兴致,连连打着哈欠。

“咦,三哥输了。”原本胤褀兴趣缺缺,却猛然见胤礽一个回身,打落了胤祉手中的木剑。胜负已分,两个人都不再继续。

“下次努力啊。”此番胜了,胤礽更是开心,得意的看了胤祉一眼,把手里的木剑扔给了身后一直侍候等待的小太监。

莼兮也无意再逗留,见胤褀也困意袭来,便想着要带着他回去。却见胤褆和胤祉又比试起来。

莼兮不好现在就走,只好多坐了坐。此时,胤礽却凑到她跟前,笑脸盈盈的说:“宜娘娘吃不吃冰糖雪梨?冰镇的,可好吃了。”

“我可以吃吗?”莼兮还没说话,她怀里的胤褀反而先开了口。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见胤褀喜欢,胤礽忙拉着胤褀的手,就要往屋子里面带。

“别贪嘴,多吃。”莼兮提醒道。

胤褀回过头,郑重的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胤礽却小声的对胤褀说:“你喜欢就多吃点儿,咱们在里面吃完了出来,宜娘娘不会知道的。”

胤褀有那心,却没那胆。而且他也知道,莼兮是不想他吃多了以后贪食。在莼兮身边吃什么吃多少都可以,但是他毕竟独自住在外头,走到哪儿都有一大堆的人跟着,他的自由可以说几乎没有了。他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每天吃的用的,也都有一定的量。今日贪食了,以后养成了习惯,便再难改过去。

胤礽和胤褀走了,莼兮便更专注的看着仍旧在比试的两个人。

各自都有各自的优势,但莼兮却发现其实胤祉现在使出的招数与刚才与胤礽比试时所使出的,是完全不同的。

很快,胤祉就占尽了上风,胤褆就要落败。

就在莼兮以为胤褆要输了的时候,胤褆却忽然转了身,反手挥出一剑,胤祉的剑虽然没有被挑落,却是被胤褆的剑先一步抵住了要害。

莼兮颇为惊讶,怎么会输了?明明必胜的局面,胤祉怎么会输了呢?

莼兮扭头看向身边的几位师傅,却都是眼中闪烁着微笑,面上却是不喜不悲,看不出什么。莼兮觉得奇怪,却没有问出来,也来不及问出来。

因为她听见身后胤褀叫她的声音,看见胤褀出来,莼兮便不再去想,抱着胤褀与胤礽等人告别,匆忙往韵松轩的方向去了。

送胤褀回去后,莼兮便开始细细研究起在无逸斋的那一幕。

“娘娘,方才三阿哥是不是故意输的啊?”沐卉一直跟在莼兮身边,自然也看见了那一番比试。沐卉对剑术不慎精通,却也能看明白刚刚的那一番打斗。

沐卉这一提醒,莼兮也才反应过来。没错,胤祉是故意输的。他先是故意输给了胤礽,原本是要赢过胤褆的,但莼兮在场,他不敢真的获胜,怕莼兮看出他故意输给胤礽,便在关键时刻收敛了自己,让胤褆获胜。

“小小年纪怎会有这样的心思?”莼兮感慨,胤祉不过十岁,怎么会想到这样做?

其实,孩子们比试胜败乃是常事。即便是胤祉今日胜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回天馥斋的路上,莼兮一直在想这件事。快到了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这一切,并非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本意,他不过是按照自己母亲的意思去做而已。

那些年,荣妃马佳以晴一直守着胤祉,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暗害。如今,马佳以晴今非昔比。虽然当年的荣宠不再,却是逐渐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利。

当初,马佳以晴的孩子被僖嫔害死,她知道真相之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莼兮所求,将僖嫔顺利扳倒,送入了冷宫。在冷宫多年,僖嫔的日子苦不堪言。马佳以晴的憎恨,看来并没有因为僖嫔受到折磨而减弱。相反,僖嫔的落败,让她明白了只有自己强大,只有隐藏在所有人的背后,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表面上,马佳以晴不争不抢,对事实都不在乎,她只在意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可事实上,她在在乎儿子女儿的同时,也同样在乎自己的将来,儿女们的将来。

今日的比试,连沐卉和莼兮都看出来了,那几位师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不说,不过是为人收买。

马佳以晴教导胤祉不争,却又暗中买通了几位师傅,封了他们的口。胤祉才学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庸碌。或许,他比胤褆和胤礽都要有实力。却因为马佳以晴的吩咐,而故意遮掩。

如今,玄烨对孩子们的教育也更为看重。今日表面上胤祉才学不行,可有一日若是在玄烨面前展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必定会被玄烨看重。

而那一日,马佳以晴便悄无声息的再度让玄烨另眼相待。

马佳以晴不争宠,不是不想争,而是她争不过。她与莼兮教好,除了想要依靠莼兮与佟若飞斗,也是想要躲在莼兮身后,暗中布置自己的命运。

莼兮到此刻才算是明白,马佳以晴才是那个真正令人感到害怕的人。佟若飞这么多年的野心,昭然若揭,连玄烨都知道。但马佳以晴隐藏得太深,即便近在咫尺,莼兮也从未有过怀疑。

也对,这宫里哪一个能真的做到不争呢?

只不过手段不同,目的不同而已。

“以后阿哥们身边也都要又自己的人,暗中传话给顾问行,在宫里想办法安插几个人到钟粹宫。再趁着几位阿哥们不在,也多安排几个人到乾西五所。宫里的每一个人,本宫都要了如指掌。”莼兮不再想被动下去,如今马佳以晴没有大动作,不过是因为佟若飞还依旧是执掌六宫之人。倘若有一日,没有了佟若飞。马佳以晴是否还像现在这般隐忍?

换而言之,这深宫之中,还有多少人,是她不了解的?她不想哪一天,被人下了黑手。致死,都不知道。

章节目录 第12章 落水 正是盛夏好时节,虽然在暑热中,却因为畅春园中有两处湖泊,绿树成荫,使得这个夏天不那么热。

一条游船从丁香堤出发,由南往北,由东往西。一路风景宜人,听风声、鸟叫声,沐浴着阳光,一船的人都各有各的喜好,各自以最舒适的坐姿坐着,赏美景,用美食。

船尾,莼兮和玄烨分坐在棋盘两侧,莼兮执黑棋,玄烨执白子,都不说话,只看着棋盘上的布局深思,然后再落下一子。

不远处,云月和杜若正悠哉悠哉的品着冰镇的鲜果,小声的闲谈着。偶尔也会对正在对弈的二人提出问题,却久久不闻回答的声音,便失了兴致,不再问他们,只顾着自己说话解闷儿。

船舱里,珺瑶正陪着熟睡中的胤禌,仔细的欣赏着榻上的瓷娃娃,脸部的每一个细节。

“嗯,果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珺瑶在心里称赞:“比起五弟和九弟,多了几分柔美,长大了必定承继了皇阿玛和姨娘的样貌,该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了。”

珺瑶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胤禌长大的模样,定然是个风流倜傥的俏郎君。

船头,胤禟和胤俄一左一右的斜躺在甲班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一人身边摆着一盏冒着冷气的冰镇果汁。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书,互不打扰。

船走了很远的距离,忽听得船头侍候的小太监嘀咕道:“咦!那不是八阿哥么?”

胤禟和胤俄不约而同的坐起身来,争相问道:“在哪儿呢?”

“那边儿。”小太监指着正前方不远处回答道。

胤禟和胤俄纷纷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远处岸边的回廊上,胤禩背对着他们站着。

“八哥。”见到胤禩,胤禟和胤俄都变得兴奋起来,站起身来,朝着那个方向大喊:“八哥,这边儿呢!八哥……”

他们的叫喊声并没有惊动岸上的胤禩,胤禟和胤俄却乐此不疲的一声声叫喊着。

“九哥,那边儿好像还有别的人呢。”船逐渐近了一些,胤俄眼尖,看清了胤禩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胤禟也仔细看过去,胤禩旁边还站着几位宫女太监,还有一位衣着与别人不同。

“好像是珍常在。”胤禟是见过章佳初珍的,随着船只越来越近,他也逐渐看清岸上其他人的衣着样貌。

胤俄也赞同道:“好像是她,不过八哥怎么会跟她站在一块儿?之前咱们找他同游,他也不知道率先去了哪里,这会儿出现在这儿,还与珍常在说话,倒是奇怪了。”

“我听八哥昨日说起,在园子里遇见一个可怜的宫女,常常受人欺辱,又不给饭吃。八哥可怜她,所以最近几天总会偷偷拿着东西给那个宫女吃。”胤禟倒是回忆起昨天与胤禩的谈话,想起胤禩昨天认真的模样,想必他们之前找他没找到人,应该就是送吃的给那个宫女去了。

胤俄也觉得奇怪,十分不解的问:“竟然有这样的事儿?”

“这宫里宫外,宫女太监被人欺负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得主子看重的,或者主子得宠的,欺负那些无权无势的,实在太平常不过了。”他们身后的小太监解释道。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挺常见的。早些年,还有被活活饿死的。辛者库的,慎刑司的,哪怕在内务府里任职的,都有这样的可怜人。他们每天做着最低贱的事情,还要被人当成出气筒,认打认罚,也不敢多一句嘴。

“没人管么?”胤俄惊愕,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听闻这样的事儿呢。

小太监摇摇头:“没人管,他们平日里连状都不知该找谁告,便是说出来,也未必有人管他们的死活。欺辱他们的,必定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他们也都惧怕。若是有主子撑腰,他们的说词,还不定变成怎样。弄不好,反搭上了自己,受更重的责罚。”

这样的事情,令胤俄唏嘘。他从未想过,皇宫内苑之中,还有这样可怖的事情发生。

“既然八哥知道了这事儿,想要帮助一个宫女,直接把她要到身边侍候不就行了么?何苦这般费劲,要偷偷给她送些吃的呢?”胤俄仍旧有些不解,望着胤禟又问。

“我昨天也问过的,八哥却没说原因。只无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肯说。”胤禟撇撇嘴,一幅我也不清楚的模样。

那小太监却是个明白人,忙解释说:“两位小主子的额娘都是身份贵重之人,宜妃娘娘得宠,贵妃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想要什么,自然就能有什么。但是八阿哥不同,他的生母是杜贵人。杜贵人的出身不好,又只是贵人的位份,且八阿哥如今面上还是由惠妃娘娘扶养,自然不能与两位小主子一样。便是一个宫女,也不能想要过去侍候,就要过去侍候的。”

胤禟和胤俄都了然的看向了胤禩的方向,皆不再说话,只能船靠近一些,好让胤禩也上船,与他们同游。

船就要靠近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一切太过突然,不管是船上的人,还是岸上的人,都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胤禟和胤俄眼皮子底下,他们看见胤禩突然从回廊靠近水边的栏杆上翻下了水。

与其说是翻了下去,倒不如说是身子整个往后扬,直直的从栏杆的这一头,跌出了那一头,随即落入水中。

便是清澈见底又平静的湖水,在胤禩落水的那一刻也起了波澜。

“八哥……”胤禟见胤禩落水,心中一着急,想也没想,跟着跳了下去,努力往胤禩的方向游过去。

“快,快救人啊……八哥他不会水的。”胤俄在甲板上大声的喊着,又见身边的太监动作太慢,又怕胤禟一人之力不够,也跟着跳下去救人。

如此一来,可惊住了所有人,场面顿时慌乱起来。

“八阿哥……”

“九阿哥……”

“十阿哥……”

“快……快救人啊……”

船尾,玄烨与莼兮原本还思索着棋局,云月与杜若也聊的正欢,猛然听见呼救声,也都站起身来,往船头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莼兮和云月异口同声的问。

“八阿哥落水,九阿哥和十阿哥担心八阿哥的安危,也跳下去救人了。”有目睹现场的小宫女解释道。

闻言,莼兮暴怒:“胡闹,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还救什么人啊。赶紧的,会水的都下去救人。三位阿哥,一个都不能出事儿。”

莼兮说话间,却见玄烨已经准备跳水救人了,好在云月手快,与他身旁的魏扬舲一起拦住了他。

“皇上不可啊,有侍卫和太监在,已经下去了不少了,定然没事儿的。”云月焦急的劝慰,其实她心里比玄烨更着急。

胤俄是他们三个中最小的一个,虽然会水,却并不精通。如今,贸然下水救人,也不知是在帮忙还是添乱。

“上来了,上来了。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救上来了。”魏扬舲最是伶俐,见侍卫把胤禟和胤俄救上来,欢喜的叫道。

“这儿太乱了,八阿哥找不着了。”有一个刚刚从水中露出个脸的侍卫大声叫道:“再往深些找。”

清澈的水被这么多人泡着,已经混浊了。就这么看上去,除了露在外头的几颗人头,却是见不到别的了。

胤禩还没有找到,最先落水,又是最不熟悉水性的那一个。

杜若听见那侍卫这样一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幸亏她身边站着莼兮和沐卉,两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莼兮忙道:“把她扶到船舱中歇息,快宣太医。几位小阿哥不能受凉,杜贵人也不能有事儿。”

等杜若被送入船舱,莼兮就又听见水中侍卫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船靠岸了,宣召的太医早已经等候在侧。纷纷为胤禟、胤俄、胤禩还有杜若诊治。

杜若只是受到了惊吓,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胤禩,心中难免焦急。

胤禟和胤俄很快被侍卫捞起来,又正是暑热中,用了驱寒的汤药,倒也没有大碍。

只是胤禩,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腹腔中积水,抢救性命,才刚醒来片刻,就又昏迷了。

“你们先歇歇,胤禩会没事儿的。”经过这么一闹,云月也担心胤禟和胤俄的身体。

都还是孩子,即便是夏天,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免受寒。再加上方才在水中扑腾了那么半天,早该累了。

胤禟和胤俄却仍旧担心胤禩,都没有要离开,独自歇息的意思。

“我们陪他一会儿吧,现在还不累的。额娘,你们坐会儿吧。”胤俄回过头,十分认真的对云月说。

云月苦笑,真不知这几个孩子感情这样好,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一个人有难,另外两个不管不顾的就要去救人。这样的感情,在平常百姓家或许常见,可是这深宫里,在皇家却是弥足珍贵的。

章节目录 第13章 冲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胤禩怎么突然落水?”不同于屋内的其乐融融,温声细语。屋外院子里,玄烨满脸的怒火,盯着跪了一地的人。

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一开口该说什么才好。

现场慌乱,到此时才算是平静下来。

章佳初珍是唯一站着的人,她立于所有人之前,却也只是低着头不敢言语。眼眶通红,眼角也有将要落下的泪水。

半晌,才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开了口,颤颤巍巍的看了前头站立的章佳初珍一眼,然后再低头,却很坚定的说:“奴才看见是珍常在把八阿哥推入水中的。”

玄烨闻言一愣,看向了章佳初珍,却见对方不敢说话。

跪在章佳初珍身后的小宫女孟哥儿慌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小主不是故意要推八阿哥的。是八阿哥先缠着我们小主,在小主身边绕过去绕过来,非要我们小主陪着他玩儿。也不顾及我们小主身怀六甲,挺着肚子不方便。”

“胡说。”玄烨身后,传出胤禟暴躁的声音。

玄烨回过头,看见莼兮牵着胤禟从屋内出来,脸上原本的怒意消了大半。

“她胡说。”胤禟指着孟哥儿爆戾道:“我在船上看得一清二楚,八哥他根本没有跑来跑去,更不可能缠着你家主子。”

“大约是九阿哥隔得远,没有看得真切。奴婢是随侍珍常在的,就站在珍常在身边,又怎会不知当时的情况。”孟哥儿并不因为胤禟的指责而惊慌,反而镇定的辩解道:“我们小主向来温和,见八阿哥这般,也只是躲得远一些。谁知道八阿哥不依不饶,非要缠着我们小主。若不是顾及身子,我们小主自然愿意陪着八阿哥的。可她大着肚子,可不方便。八阿哥如此纠缠,我们小主也很困扰。直到后来,八阿哥还把手伸向了我们小主的肚子。我们小主为护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推了八阿哥一下子。只是没想到,八阿哥没站稳,这才落了水。”

“胡扯,定然不是这样。”胤禟有些急了。

“九阿哥乘坐的船当时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呢,又怎么能看清,岸边发生的一切。”孟哥儿见胤禟词穷,只一味指责她的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便又分辨道:“当时八阿哥是背对着湖的,许是挡住了他的动作也未可知啊。”

胤禟更是着急,忍不住扯了扯莼兮的衣袖,想她帮自己说两句。莼兮低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抬头看向了章佳初珍,轻声问:“这事儿不论对错,都是珍常在引起的,珍常在不为自己辩白几句么?”

章佳初珍知道,这事儿出了,莼兮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虽然自己如今得到的恩宠仍旧不及莼兮,却也是除了莼兮以外的宫中唯一最得玄烨欢心的女人。何况,八阿哥胤禩一直与胤禟他们亲近,杜若又是莼兮的心腹,她的儿子出了事情,莼兮必定是要讨个说法的。

莼兮不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章佳初珍一直不说话,就是想等别人先开口。她对当时的情形,最是清楚,但却无法说个明白。

当时岸边除了胤禩,便只有她身边几个近身侍候的人陪着。但唯一朝着她的方向,明白事情经过的,也只有孟哥儿一个人。

胤禩确实是想要碰她的肚子,她也的确是推了胤禩一把,才导致了胤禩跌落入水。可事实,却并非是孟哥儿所说的那样。

她原本是带着几个随侍的宫人出来走一走,太医也说多运动对孩子有好处。何况,之前有过一次生育的经验,章佳初珍也明白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如今,她怀孕了,一时半会不会有机会侍寝,但她既然随着玄烨到了畅春园,就该借着自己有孕,多与玄烨亲近亲近,绝对不能因为自己怀孕,而让别人夺了恩宠。

要知道,跟着一同来畅春园的,还有静好和佟若华呢。她们两个必定是要费尽心思,得到玄烨青睐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走走便走到了湖边,还遇见了胤禩。

当时,胤禩正站在湖边发呆,看见她走过来,胤禩恭敬的请安问好,便想要找借口躲开。却见自己大着肚子,很是好奇,就提出想要靠近一些,摸一摸她的肚子,感受一下还未出生的孩子,在母体中的律动。

章佳初珍对他的要求并未做出反对,反而觉得胤禩生得一张惹人怜爱的笑颜,欣然应允。却不曾想,胤禩的手才刚刚碰上她的肚子,她身后就有人推了她一把。脚下一滑,没能站稳,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推了胤禩一下。胤禩也没站稳,竟然就这样跌入了水中。章佳初珍想要伸手拉他回来,却等自己站立后,胤禩已经沉入湖中。周边沸腾,混乱起来。

可如今,孟哥儿已经率先说出了这样的措辞,她再辩解,或者说出来的与孟哥儿不同,也只会让别人生疑。左右是自己才害得胤禩落水,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章佳初珍如此一想,也不承认孟哥儿的话,也不说别的,只承认道:“嫔妾有罪,是嫔妾的过失,才让八阿哥陷入险境,是嫔妾的不是。嫔妾认罚,愿日日为八阿哥祈福,愿他平安长大。”

莼兮倒是不意外章佳初珍此番认下,因为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摆脱不了她把胤禩推下水的事实。只是经过,大约不是孟哥儿说的那样。可是,章佳初珍已经这样说了,也承认了事情是她的过错,再追究当时的真实情况也不过画蛇添足,反而惹人不痛快。

不等莼兮开口,玄烨便做了决定:“也不必日日祈福了,你如今有身子,也不大方便。畅春园景色虽美,也宜安养,却不大适合你。未免胤禩他们几个孩子再与你有矛盾,你且回京安胎吧。宫里有皇贵妃在,储秀宫又有敬嫔照料,想必对你更好。”

章佳初珍听玄烨这样一说,自是松了一口气,正欲谢恩,却又听玄烨道:“在诞下皇嗣之前,就不必在储秀宫外走动了,免得动了胎气。”

说完,玄烨便拉着身旁胤禟的手往屋里走,身后章佳初珍谢恩的声音,此刻听上去,也觉得格外的刺耳。

章佳初珍转过身去,带着自己的人往住所走。

路上,孟哥儿还有些不甘心,愤然道:“小主就这么算了?这事儿并不是小主的过错,怎的现在反而让小主受过。不让在储秀宫外头走动,与禁足有什么区别?小主如今的身子,怎可舟车劳顿,这么紧赶慢赶的回宫里去?小主不妨再等一等,等皇上气消了,再与皇上说说好话。方才是宜妃在那儿,皇上顾着宜妃,这才对小主有了这样的惩戒。想必再与皇上说一说,皇上就又允了小主继续住在这儿呢。这里景色宜人,最是养人了。小主安胎,在这里可是比在储秀宫要好呢。”

章佳初珍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了孟哥儿一眼,反手就是一耳光,吓得孟哥儿跪在地上,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章佳初珍恨恨的道:“我是不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若是知道,真想带你在她面前好好说说。巧舌如簧,这样的好口才,用在我身上,真是浪费了。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如今也算是成了。怎的?嫌我被赶回宫还不够?还让我再受些罚么?”

见孟哥儿沉默,章佳初珍心中更是恨,冷着一张脸,怒斥道:“你给我记着,你是我贴身侍候的人,如此吃里爬外也不收敛。如今我被皇上厌弃,奈何不了你。可回到宫里,有皇贵妃做主,你觉得你能有好活?”

孟哥儿被章佳初珍一吓唬,急得直哭,却还是不敢说什么求情的话,只一味的说:“小主误会了,奴婢只有小主一个主子啊。奴婢怎么敢啊……奴婢……奴婢不敢背叛主子,只是……只是一心为小主着想,才会说这些的……小主,你是知道的,奴婢没那样的胆子啊……”

章佳初珍看不得她这样哭哭啼啼的样子,厌烦道:“我觉得你的胆子比我都大呢。得了,你就跪着吧。”

说完,章佳初珍转身就走开了,留下孟哥儿跪在原地,哭嚷着。

雅玩斋内,刚送走了玄烨,又哄着小孩子们睡下。莼兮和云月、杜若才坐在外头的凉亭里说话。

“妹妹今日怎的这样容易就放过了珍常在?”知道章佳初珍只是被赶回了皇宫,云月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孩子们可是遭了罪的,就这样放过她,还是太容易了些。

莼兮似笑非笑,只看向杜若问:“你可觉得对不住胤禩的伤?”

杜若摇摇头,在她心里只要胤禩平安,也就好了。

莼兮便又对着云月道:“我想要的,如今又近了些,我又何苦再给她们添乱呢。皇上对珍常在只是小惩大诫,如此可以看出她在皇上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皇上越是偏爱她,越是惹人妒忌。今日之事不是咱们动的手脚,你觉得谁最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云月思索了一下,最先以为的是同在畅春园的静好和佟若华,却又觉得她们两个都不像会这样算计的人,便打消了念头。再回想起宫里与章佳初珍最有怨恨的,便只剩下王恬如了。

见云月表情的变化,莼兮也清楚此时云月已经猜出来这件事情的内情以及动手之人的目的。手法虽然不高明,却是达到了她的目的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 巧取 紫禁城储秀宫内

王恬如正在午睡,她是被闷热的天气,憋得心烦而醒来的。醒来时,额头上丝丝汗水,让她更觉得烦闷。扬了扬手,让人送来了西瓜消暑,尝了一口,又觉得索然无味,便又放下了。

她身边漱茉拿着一把团扇为她扇风,但王恬如仍旧觉得连扇子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她实在忍不住了,埋怨道:“前儿本宫这里纳凉的冰块儿就少了,怎的如今连冰渣子都见不到了?你们可曾去内务府问过?”

“奴婢亲自过去了。”漱茉无奈道:“只是内务府的人说了,宫里的冰窖中,就那么些冰块儿。还得紧着皇贵妃、惠妃还有荣妃那边用,暂时没有多的送过来了。”

“多的?”王恬如闻言,只觉得气愤。她想要用的东西,竟然都只是别人用了多的,都是别人用剩下的。如今倒好,连剩下的冰渣子,她都没用的权利了。

“如今,宫里走了这么些主位,嫔位上的也只有娘娘和端嫔还留在宫里。妃位上的,也不过荣妃和惠妃。哪怕是先送去承乾宫给皇贵妃,又送去钟粹宫和延禧宫给荣妃和惠妃用,怎么也是用不完,该要送些到咱们储秀宫里的。”漱茉皱眉也跟着生闷气,却也只敢在王恬如面前这样说:“之前是荣妃和惠妃两位当家,咱们这里虽然不至于多出些冰块儿,却也是可以冰镇些蔬果汁儿,也能有冰块儿放置在屋内,让娘娘纳凉用的。可前些日子,皇贵妃找了借口,拿回了后宫大权。如今皇贵妃主理六宫内务,咱们储秀宫反而落不得好。皇贵妃怕咱们太奢侈,被人说闲话。又想要压着惠妃和荣妃,便是娘娘的用度都克扣了三分之一的。娘娘对皇贵妃一片忠心,可皇贵妃对娘娘你,却是与端嫔一个样子。”

“行了,别说了。本宫听着更是心烦。”这样的话,不知听漱茉抱怨了多少次。其实,王恬如自己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是,她如今依附佟若飞,也只能忍着她。

但愿这段时间熬过了,她的日子能有所改变吧。

“十三阿哥怎么样了?”王恬如忽然想起,去年就养在自己身边的胤祥。小孩子倒是乖巧,尚在襁褓中时也都并未哭闹不止。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安静的男孩儿。这样的顺遂,也令王恬如省心不少。

见王恬如转移了话题,漱茉也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了笑容:“十三阿哥正睡下,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用了凉水在床榻便上放着,消一消暑气,让十三阿哥睡得更舒服一些。怕是这会儿,十三阿哥睡得正香呢。”

王恬如闻言,也是一笑:“还是小孩子懂事儿。但愿在本宫身边长大,不要有本宫这样的命运才好。如今皇贵妃养育四阿哥,瞧着四阿哥对皇贵妃和德妃的态度,倒是养母更得四阿哥欢心。四阿哥事事也都能想着皇贵妃,便是从乾西五所过来看望,也只去承乾宫看望皇贵妃,而从未去过永和宫看望德妃。若是将来,十三阿哥也能如同四阿哥一样,对本宫比章佳初珍那个贱婢还要好,便是本宫最大的成就。”

有了佟若飞的成功,王恬如倒是十分在意胤祥的抚养。这宫里,到底还是要有一个阿哥在身边,才能稳固一些。即便是玄烨为了孩子,也会多来看望看望。如今,王恬如与佟若飞一样,都无所出,也都是养育了一个生母家世不好的孩子。王恬如,倒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胤祥身上,却也很想与佟若飞一样。有一个视如己出的孩子,有一个把养母当做生母一般看重的皇子。

等到胤祥长大,她又何愁没有未来可言。只是,王恬如仍旧不放心。章佳初珍如今备受恩宠,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

倘若有一日,章佳初珍爬的比她高,而胤祥那时候又还小。胤祥必定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母身边,如此一来,她的计划也就都落空了。

想起章佳初珍,王恬如又想起一事,便问漱茉:“那件事情办得如何了?”

“娘娘放心,孟哥儿与奴婢的关系最好,奴婢收买她简直轻而易举。事情必定是办得漂亮的,娘娘只需等待好消息就是了。”漱茉这样说着,就见储秀宫的首领太监橙子进来。

橙子对着王恬如打了个千,请安道:“娘娘吉祥。”

“有什么要紧事儿么?”王恬如并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一大堆的人侍候着,总是只有漱茉一人。当初,正是因为对章佳初珍太好,才让她有了机会爬上龙床。如今,漱茉是不敢这样做的,且王恬如把权利都分化下去。漱茉虽然是近身侍候的人,却也只是一个管着她起居。

橙子抬起头来回禀道:“奴才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是珍常在正在回宫的途中。皇上也吩咐下来,在珍常在未诞下皇嗣之前,不得随意走出储秀宫。”

王恬如一听,忍不住开怀大笑,方才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乐呵道:“看来事情成了,这个孟哥儿倒真是个会办差事儿的。以后多留意着,让孟哥儿在那贱婢身边监视,本宫要清楚那贱婢的一举一动。”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娘娘所想定然能成。”漱茉也笑了起来,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得意。

孟哥儿是她引荐的,如今办成了事,自己在王恬如面前也涨了脸面。

畅春园观澜榭外的草地上

兰馨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正思索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她也算是成全了王恬如的算计了,让她得偿所愿,也让自己的计划,更进一步。

王恬如对付章佳初珍是必要的,不论多么危险,哪怕是与章佳初珍撕破脸,王恬如也会铤而走险。一切都在兰馨的预料之中,那个孟哥儿是王恬如的人,兰馨也早就知道。

王恬如的计划,能够这样顺利的进行,甚至让章佳初珍赶回了紫禁城,多亏了兰馨在暗中推波助澜。

那个让胤禩同情的可怜宫女,正是兰馨的安排。她知道胤禩还小,小孩子都忍不得别人的苦难。既然胤禩知道了那个宫女的苦楚,自然会心生同情,偷偷帮助那个宫女。

此事既然隐秘,胤禩也不敢告诉大人们,即便是说了,也无非把那个宫女安排到身边贴身照顾。或者,让那个宫女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不管怎样,只要胤禩注意到了那个可怜宫女,便是走入了兰馨布下的局里。

只要胤禩暗中看望那个宫女,那个宫女就会找机会,让胤禩与章佳初珍有接触。

胤禩与章佳初珍那一场看似偶遇的见面,其实是兰馨的安排。只有让他们两个相遇,以小孩子的好奇心,怎么会对章佳初珍鼓得老大的肚子不感兴趣。而孟哥儿早就被王恬如收买,定然找准时机,让章佳初珍对胤禩动怒,甚至是动粗。

兰馨打听到章佳初珍往湖边走,便让那个宫女引着胤禩也往湖边走。胤禩不会游泳,只要孟哥儿也知道这个事实,就不难让这出落水上演。

如今,王恬如的目的达到了,兰馨的目的也同样达到了。

王恬如在佟若飞身边多年,为佟若飞出谋划策甚至是亲自动手杀人,这样的事情兰馨怕是做不到的。可是,为了佟若飞能够只依赖,只看重自己,兰馨就不得不想办法先除去王恬如。

至少,要她们离心。

只有王恬如与佟若飞有了矛盾,那么就是给了自己机会。

虽然不知道章佳初珍是不是能够看穿并且把事情经过告知佟若飞,但佟若飞敏锐,又岂会猜不出章佳初珍被赶回皇宫,这件事情的始末真相。

佟若飞知道以后,即便是不对王恬如动手,也会让王恬如在她心目中丢失。

只要解决了王恬如,佟若飞能够依仗的,就只有位份高又连续孕育子嗣的兰馨。

兰馨是最好的选择,佟若飞不会再转求别人。而章佳初珍还太柔弱,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大事的。

“娘娘,八阿哥已经醒了,皇上也回了清溪书屋,娘娘是否要过去?”纪心站在她的身侧,小声询问。

兰馨睁开眼坐起身来,脸上浮出一笑:“自然要过去,皇上今日动怒,还不忘回到清溪书屋处理正事,如此辛劳,本宫怎能不去看望。去瞧瞧本宫让炖好的药膳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预备着,本宫要去清溪书屋看望皇上了。”

“奴婢这就去瞧瞧。”纪心转身小步跑开了。

观澜榭不比天馥斋,没有特别建造的小厨房,只能去畅春园里的膳房中让人熬制。一来二去,纪心可谓奔波劳累。

等到纪心走远,兰馨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依旧闭上了眼睛,继续沉思,规划自己的下一步。

后宫中,要想爬的高,活得久,不算计又怎能求得自己所想呢?

即便是宠冠六宫的莼兮,也依旧需要依靠自己的算计,才能长久的立于内廷之中。越是受宠,越是站在风头浪尖。

兰馨不需要玄烨的宠爱,却也不能不需要。玄烨便是不再恩宠她,她也要靠着自己的手段,在紫禁城里存活。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兰馨不禁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一次她真的想要再生下一个阿哥。胤禛与她虽然是亲生的母子,却也生分。而她所生的小格格,将来长大也是要嫁出宫的。若是嫁得好,她倒是能够安享在宫里的日子。若是嫁到塞外,怕是母女也此生都再难以相见。

而阿哥不同,身为男子,来日长大成人也是位王爷,有自己的封地,有自己的府邸,而她也能有所依靠。

章节目录 第15章 侍疾 入冬前,玄烨又浩浩荡荡的带着一众人回到了紫禁城。

一个月后,章佳初珍顺利的诞下一位小格格。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初雪后,昭圣却忽然病倒了。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昭圣陷入了昏迷之中,昏迷了整整三日才醒了过来。

她如今也已经七十五岁,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一直苦苦撑着,却终究还是衰败在这深冬。

玄烨亲自在慈宁宫昭圣的寝殿守着,谁来劝说都不肯离去。久而久之,也没人有敢再劝说。只是用了最好的补品,让玄烨吃下。

莼兮也一直陪伴着玄烨,昭圣这么多年待她的好,她都记在心中。现在昭圣几乎口不能言,亦无法再与她话家常,莼兮看着也是心如刀绞。

这一日,莼兮刚刚从翊坤宫换了一身衣裳,又回去照看了一会儿胤禟和胤禌,又匆匆赶来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外,莼兮遇见了刚刚被玄烨赶出了大门的佟若飞。

佟若飞不似以往的华贵妆容,她近来衣着朴素,时常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看上去竟然多了几分憔悴。

虽然昭圣对佟若飞不似对莼兮一般,却也待她不错。自佟若飞入宫,昭圣对她算不上多好,却也从来都不刁难。佟若飞体会不了莼兮此刻的痛,心里却也有别样的滋味。

莼兮看见佟若飞的时候,佟若飞正是满脸愁容,回身望着大门口,隐约还能听见里头玄烨暴跳如雷的声音。

佟若飞回头看见莼兮含笑望着自己,心中更是难受,面上却还要露出笑容来,故作没事发生一样,镇定的对莼兮说:“都说近日里除了皇上和皇太后辛苦劳累,便只有宜妃最是劳苦,怎的今早才回了翊坤宫,也不多歇歇再过来?”

莼兮知道佟若飞这看似关心的话里还隐藏着讥讽,不过是想说莼兮的一些辛苦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讨好玄烨而已。

“不劳皇贵妃忧心,莼儿身体尚好,也有休息。慈宁宫这边,皇上一直不予旁人插手,一切都是要经过他的应允才算。莼儿得皇上信任,又与老祖宗关系亲近,才得了这样的机会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莼兮也不想与她过多的纠缠,对于佟若飞莼兮不屑再与她分辨。

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别人的看法,倒不如不去说。

佟若飞方才明显在玄烨那里受了气,此番见到了莼兮,自然是想要找借口出一口恶气。却见莼兮并不搭理自己,心里更是烦闷。

佟若飞身后的连雪倒是机灵,想起一事儿,在佟若飞耳边小声提醒:“娘娘,若是此番太皇太后仙逝,宜妃可就没了依靠。”

佟若飞闻言,计上心来。眼看着莼兮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就要进入内殿,忙回头对莼兮道:“宜妃如此,该不会还盼望着老祖宗能够永久庇佑你吧?深宫之中,皇上的恩宠和权利才是立足的根本。如今,本宫和云贵妃共同掌权,宜妃也仅仅只是得了几分皇上的宠爱而已。可是,后宫之中,总是新人辈出。前有德妃曾得到皇上的青睐,后有珍常在颇得皇上看重。秀女原本就该三年一选,而宫女更是一年一选。后宫的漂亮女人太多,等到宜妃再没有今日容颜的那一日,不知宜妃又该用什么立足于内廷呢?”

莼兮怎么也没想到佟若飞会在这样的地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甚为鄙夷,却不动声色道:“莼儿的未来如何,还真不必皇贵妃操心。说到底,皇贵妃才更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好,顾着自己就是。便是闲下来,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身边的那些人。我可是听说,珍常在自从诞下小格格以后,便生了一场病,如今都未见好呢。”

佟若飞见莼兮这般不在乎的模样,也不急不恼,想到莼兮此番心中定然也起了波澜,只是在她面前不好发作,怕别人看了笑话,装模作样而已。

的确,莼兮如此说话,转移话题,确实只是不想在佟若飞面前表现自己。她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隐瞒心情,都瞒不过佟若飞。却仍旧不想表现得太突出,让佟若飞笑话。

佟若飞挑眉道:“也罢,本宫该是时候去瞧瞧珍常在了。”她就不信,章佳初珍病愈之后,还能夺不回玄烨的宠。章佳初珍并非空有皮囊而已,她还有智慧,更是懂的如何在男人面前阿谀奉承,让男人的心不知不觉的跟着她走。

当初章佳初珍被宠幸,佟若飞便知道这个女人可以为自己所用,所以特意在外头寻了一个教习嬷嬷入宫,特意训练章佳初珍。

如今,章佳初珍得偿所愿,先后诞下了一位阿哥和一位格格。便是导致胤禩落水,也没有得到重罚。如此看来,她的心思并没有白费。至少,在玄烨心目中,章佳初珍已经颇有分量。

佟若飞不缺朝臣的势力,唯独缺少一个可以在玄烨跟前说得上话的人,如今的章佳初珍,已经一步步逼近了佟若飞所盼望的。

入了内殿,见玄烨满脸的疲惫之色,躺在昭圣床榻边的躺椅上,小口的用着些白粥。

“皇上辛苦,洗把脸吧。”莼兮进来,扬手让沐卉和蜜意等人奉上了热水,她亲自为玄烨清理。

玄烨拉着莼兮的手,猛然间从躺椅上坐起来,随即又站起身,拉着莼兮往外头走,直到站在一棵已经掉光了树叶,枝干上全是雪的大树下,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朕很担心老祖宗的身体。”玄烨叹息道:“今早老祖宗醒了一次,神志依旧有些不清醒,说话也胡言乱语。生生喂了汤药,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太医偷偷告诉朕,老祖宗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是……”

话说道一半,玄烨哽咽的不再说下去。他害怕说出那些话,好几个太医都说了同样的话,他便是再不肯相信,也只能够认命。

生死有命,何况昭圣已经操劳了这么多年,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玄烨为了他的皇阿玛,为了他的皇爷爷。也许,是时候该让她歇一歇了。可是玄烨却很自私,自私的想要昭圣的陪伴,自私的想要在为难的时候再听见昭圣的建议。

“皇上,臣妾明白你的心。臣妾也很想长久的陪伴在老祖宗身边。”莼兮劝说道:“可是,臣妾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候,生离死别,虽然痛苦,却也是必须要经历的。皇上你想一想,这么多年来,老祖宗多少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如今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玄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煎熬。舍不得,又不得不舍。忽然,他觉得当年秦始皇想要炼成长生不老药,也并非只是想要守住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或许他也有舍不得的人要离去。他也同样不舍亲人离开,他也同样害怕生离死别。

若是真有长生不老药,该有多好。玄烨不期望自己能够永世长存,却盼着他最在意的人可以永远活着。

“皇上,太皇太后醒了,想要见您。”苏沫儿颤颤巍巍的走近她们身边,手中的拐杖还是前两年昭圣特意找人为她定制的。主仆几十年,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她的心情最是压抑。

“怎么过来的,让别人来回话就是了。”玄烨忙上前,将苏沫儿扶住:“苏嬷嬷当心些。”

“皇上快些进去吧,苏嬷嬷有臣妾侍候。”莼兮含笑上前,扶着苏沫儿的另一只手,对着玄烨说:“老祖宗等着呢。”

玄烨不再犹豫,叮嘱了几句,便率先朝着内殿去了。

“宜妃陪着我这老人家说说话吧。”苏沫儿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莼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

莼兮点头应允,扶着苏沫儿往正殿去。那里毕竟要暖和很多,老人家也不适合在外头多吹风。

入了正殿,一阵暖意袭来。莼兮扶着苏沫儿坐在暖榻上,又立刻亲手奉上热茶让她驱寒。

“宜妃别再忙碌了,坐过来吧。”苏沫儿见莼兮一刻也不得闲,忙招呼她坐下。

莼兮在苏沫儿身边坐下,也尝了一口茶,就听苏沫儿说:“在主子清醒的时候,曾吩咐老奴几件要紧的事儿,头一件便是有关宜妃娘娘你的。”

苏沫儿说话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莼兮:“这是主子要老奴交给娘娘的。”

莼兮接过信,拆开细细看来,不禁湿了眼眶。原来,在昭圣弥留之际,也还念着这些孩子们的。莼兮自入宫,便得到昭圣的看重。这么多年来,也算昭圣明里暗里帮着她。否则,仅仅只是玄烨的恩宠,哪里能有她今日的荣耀呢。

“主子想着,为妨她去了以后,宜妃娘娘没了依靠。仅仅靠着裕亲王和钰福晋是不够的。那索额图更是不可再信任,人都是自私的,不图利,谁能真心帮着你呢?”苏沫儿语重心长道:“宜妃娘娘要早作打算,这信中有解决难题的法子,宜妃可自己斟酌是否要照着施行。毕竟,皇上现在不仅仅只宠着你一人。后来居上,居安思危这些道理,宜妃娘娘定要铭记于心。”

莼兮感念昭圣对自己的好,可惜今生她都无法再回报。她握着手中的信,泪湿了双眼,良久才听见她的声音:“莼儿明白,请老祖宗放心,也请嬷嬷放心。莼儿会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会为自己的将来做好万全的安排。”

章节目录 第16章 逝世 昭圣是在二十五日的黄昏离开人世的,她的离开,让紫禁城陷入了一片苍茫。

皑皑白雪堆积在屋檐上,灵堂前玄烨泣不成声。王公贵族们,都入宫守灵,一时间慈宁宫变得异常的拥挤,哭声不觉响彻天际。

走在慈宁宫外的宫道上,韩姬脸色苍白,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一身素服,不施粉黛,不戴任何首饰。她的身后紧紧跟着雅楠和绛心,她们两个一人牵着一个小孩子,匆忙跟着韩姬的脚步。

转角,韩姬遇见了莼兮,两人见面的那一刻,都不觉泪目。她们所敬重依赖的老人家,再也不会与她们说上一句话了。

昭圣的离去,让她们陷入了沉思中。正如同自己家里亲生的祖母离世一样,她们同样心痛,同样悲愤。

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并肩而行。

在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路上,前往灵前为昭圣守灵,陪伴她人生的最后一程。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些年来与昭圣相处的重重。那些嬉笑玩乐,那些为棋局愁眉,那些欢声笑语的日子里,她们的存在让昭圣高兴,也同样是她们一辈子不可割舍的恩情。

时间开始倒退,仿佛回到了昭圣还健在的时候。

“来,快过来,陪哀家坐着说会儿话。今儿哀家不要你们陪着下棋了,就许你们陪哀家话家常,听哀家讲故事。”不下棋的日子,昭圣也同样开心。

有时候,昭圣会让韩姬和莼兮讲一些她们在外面遇到的趣事儿,有时候昭圣自己也会说起一段段陈年往事。

从昭圣嫁入皇家的时候,到今日成为太皇太后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几十年间,发生的种种,昭圣都历历在目。她从未忘记过任何一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也从未忘记过每一件与她有关的事情。

从年少时的争宠,到后来争权夺利,甚至为了稳定大清江山与那些男人做斗争。昭圣从不吝啬自己的故事,总是讲得绘声绘色。

昭圣并不介意告诉韩姬和莼兮她曾经做过的错事,杀过的人,怨过的人,恨过的人。因为她要韩姬和莼兮明白,一个女人想要在女人堆里荣耀的活着,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没有哪一个后宫女子的成功背后,是不染鲜血的。

没有哪一个帝王的成功背后,没有暴力的手段。因为,所有仁政,仁慈都是因为有了足够的话语权,有了足够的武力才能够实施的。

韩姬也说起过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楚,可她的经历与昭圣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更谬论是莼兮了,她此生还是幸运的。有爱人的宠,有富裕的生活。

只是,人不可能永远如此一帆风顺。等到有一天,上苍不再眷顾,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呢?

“姐姐,这是老祖宗留给你的。”在分别之前,莼兮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锦囊交给了韩姬:“她的叮嘱都在里面了。”

昭圣去世之前,曾经召见过韩姬一次,也曾与韩姬彻夜长谈,为韩姬的将来谋划好。就像一个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的老奶奶,吩咐后事时是一样的。

不同于韩姬和莼兮的难过,佟若飞等人虽然也流泪,却并非这般真心。

昭圣的离开,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她们的心中又重燃起了希望,那些曾经被昭圣压制着的朝中之人,蠢蠢欲动。而内廷一向与前朝分不开,昭圣的阻拦也害惨了后宫中那些默默无闻之人。

佟若飞明白,她在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一点儿错。她只需要等待时机,就能成大事。

章佳初珍的阿玛,以前虽然只是小官,如今有了佟家撑腰,也逐渐走向了朝堂。

不久的将来,佟若飞要让章佳初珍彻底取代莼兮。只要,莼兮没了依靠。只要,莼兮这个人不再存于世间。

当年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阻碍了她的路,她拼命算计才总算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很快,很快她就可以登上她梦寐以求的宝座。

回承乾宫的时候,佟若飞特意绕行,先去了坤宁宫。

这里,是她做梦都想住进去的地方。这个象征着凰权,象征着最高权利的地方。

“娘娘,咱们如今只需要耐心等待,很快娘娘就会从承乾宫迁居这一处了。”怜雪笑道。

佟若飞回身,狠狠的抽了怜雪一个耳光,恨铁不成钢的说:“胡言乱语,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竟然还不明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么?你如此笑颜,倘若有心人看见,本宫也救不了你。”

“皇贵妃这话倒是没错,贱婢,在太皇太后大行不足三日就有了这番笑颜,此乃大不敬。在坤宁宫前胡言乱语,更该乱棍打死。”佟若飞怎么也没想到,在坤宁宫前竟然会遇见马佳以晴。

佟若飞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挑衅。方才她打骂怜雪不过是一时气愤,但自己的奴才,绝对不容许他人言语。

“荣妃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佟若飞戒备的问。

“皇贵妃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呢?”马佳以晴反问,不似往日柔弱,今日的她看上去多了几分胆色。

倘若,当初的马佳以晴也有今日的犀利,佟若飞定然不会由着她去了孝昭皇后那一边,甚至三番五次让僖嫔加害于她。

这样的人,定然是有野心的人。只可惜,直到现在,马佳以晴才敢露出自己的野心。

“何时,荣妃也这般伶牙俐齿?”佟若飞冷哼道:“本宫竟是不知,本宫做事还需要与荣妃通禀?”

马佳以晴面不改色,依旧淡然:“自是不敢,只是娘娘为何来此,你我心知肚明。只是我要提醒娘娘一声,娘娘的野心,不要太过明显才好。得不偿失,娘娘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没等佟若飞反应,马佳以晴已经率先转身离去。

怜雪被佟若飞的一巴掌打得现在才缓过神来,啜泣道:“娘娘恕罪。”

“得了,量荣妃也不会把今日你的言行说出去。倘若她真敢说,本宫定然让她为你陪葬。”这么些年,佟若飞自问不会看错人,却唯独忘记了人是会改变的。

她这些年都只注意着与莼兮亲近的云月等人,却是忘记了,这个曾经德蒙皇帝多年恩宠的女人,其实也有手段,并不是只空有皮囊而已。

“娘娘今日又是为何?”一直跟随在马佳以晴身边的太监明诚有些看不明白她今日的举动。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不是让佟若飞生疑,甚至可能让佟若飞转而对付她么?

马佳以晴望着天空中躲在层层云朵背后的太阳,从容的说:“本来还以为宜妃可以把皇贵妃拉下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有动静。如今,老祖宗离开了,没有了庇佑,宜妃的将来还未可知呢。倘若她们两个争,是皇贵妃赢了,那我往日与宜妃亲近,便是犯了她的大忌。今日故意在她面前表明,也是为了让她知道,本宫不再是以前的荣妃了。本宫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今日本宫拿住了怜雪的把柄,也是卖给皇贵妃一个人情。谁都不傻,都知道做什么才对自己有利。皇宫中,多一个同盟,可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本宫不能再把希望都寄托在宜妃身上,总要有个后路才是。”

明诚才算是明白了马佳以晴的用心,不由又对她敬佩起来。

“本宫不得不为三阿哥的将来作打算,只有本宫成事,才有三阿哥的安定。”马佳以晴疾言厉色道:“本宫不想为人鱼肉,只能自己筹谋。这么多年被人算计的日子,本宫过够了,不想任人宰割而不知反抗。”

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从纳喇艳慧背叛佟若飞的那一刻,她就该明白,紫禁城是一个胜者为王的地方。没有心计,如何能活?

“娘娘英明。”明诚坦言,他确实很佩服今日的马佳以晴,与以往的她截然不同。

以前,即便是看破了别人的诡计,马佳以晴也只会防备,只会躲避,而不会想要先下手为强。或许,从僖嫔被关进冷宫的那一刻,让马佳以晴清醒过来。

“说起来,也要感激宜妃,若不是她,本宫又怎会醒悟,权衡利弊,为自己和三阿哥的将来做打算。若非有机会协理六宫,本宫又如何体会大权在握时的快感?又怎会明白,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马佳以晴坚定的道:“再过不久,我的梦瑶就要出嫁了。届时,能否为梦瑶寻一个好的夫君,也需要依仗本宫在宫里的权势。”

“梦瑶格格定然会嫁一个如意郎君的。”明诚恭维道。

“这是自然。”马佳以晴提起梦瑶,眼里闪过一丝温柔,转眼又想起一事,便问:“对了,本宫要你办得那件事,如今办得怎样了?”

“娘娘放心,一切都在娘娘的计划之中。如今,只等时机成熟,那条鱼儿就会自动上钩的。”明诚回道。

马佳以晴闻言,心中一喜。如今,她只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享其成便好。

章节目录 第17章 隔墙有耳 自昭圣去世,这一年的新年也未能好好过。守岁成了守灵,宫里宫外不少人都怨声载道,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让有心人发觉,惹下大祸。

好容易才从昭圣离去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宫里也终于不再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虽然依旧淡妆素服,却比起前一段时日,好了许多。

静好坐在自己的寝殿中,听着窗外传来的细雨声,心中有些烦闷。

“娘娘,今儿怎么心情不好呢?”虽然外边儿下着雨,可静好一向是喜欢春雨的,觉得细雨绵绵,雨过天晴时,花香都因为有了雨水的滋润而变得格外不同。

静好看着说话的人,深吸一口气,随后叹道:“新儿,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呢?自从发生了那一桩的丑事儿,皇上对本宫就不太待见。虽然也曾招本宫侍寝,却总是对本宫冷漠对待。去年也因为皇贵妃的提醒,晋封本宫为嫔,却也与华嫔一样,没能有个封号。畅春园虽然也同去了,可前后好几个月在那儿住着,却也只见了皇上两三回。”

静好的苦恼却并不只有说出口的这些,她心里其实真的很苦,却又没有法子解脱。

她想要什么?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为了什么而活?她从出生开始,都是为了别人吧。入宫是为了别人,努力在这里生存下去,也是为了别人。

可笑的是,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确定,自己当初遭人算计,是因为什么。

“娘娘,有些事情,咱们不能心急。”新儿一听静好又是为了这事儿忧心,便劝说道:“皇上对娘娘冷落,只是一时的。有太子和索大人在,皇上也会多注意娘娘几分。再说了,索大人已经有了更好的计划,只要他在朝中受到皇上重视,娘娘还担心皇上不多多恩宠娘娘你么?”

静好苦笑:“这样得来的恩宠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就没用了?娘娘可是忘记了,皇贵妃和华嫔是因为什么才有今日地位的?”新儿恳切的说:“娘娘觉得自己如今封了嫔位却没有封号,可娘娘也想想,皇贵妃入宫二十几年,又何尝有过封号呢?便是孝昭皇后,在册立为后之前,也是没有封号的妃子,以自己名字为号的呢。她们不是同样成功的稳坐高位,让人生畏么?”

见静好沉默下来,新儿耐心的说:“若娘娘想要的,是宜妃那样的恩宠,这辈子怕是难了。莫说娘娘有着一张与仁孝皇后相似的脸,这张脸却从未给娘娘带来好处啊。皇上从不认为娘娘与仁孝皇后有什么相似的,反而对娘娘这张脸喜欢不起来。可娘娘没有一张能让皇上喜欢的容颜,却有无人可比拟的家室。皇贵妃能依仗佟家得到今日地位,娘娘你也能因为太子和索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啊。”

“话虽然如此,太子毕竟不是本宫亲生的。”尽管胤礽是她的亲姐姐的遗腹子,却并不是她的孩子。胤礽从小又是被玄烨亲自抚育,没有别人能插手。他们之间实在算不得亲近。

静好顿了顿又道:“叔父在朝中筹谋,也是为了他自己和太子,于我也只是顺便而已。终究,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其实,我的存在,与李玉又有什么差别呢?”

再说索额图身在朝堂,曾经被弹劾罢官,如今虽然重获玄烨信任,却是与往年独揽朝中大权,有了很大差别。

“若不是当初有人算计了本宫,本宫怎么也不会不受皇上待见。至少,也不会比华嫔差了多少。”静好只要一想起那桩丑事儿,就觉得自己脏。她清白的身子,毕竟被那人脏手触碰过,她难以忍受。怕是玄烨也同样难以忍受,所以才会这样冷落她。

“娘娘还是觉得这事儿与杜贵人有关么?”新儿问。

静好轻蔑一笑:“哼!便不是她所为,也定然与她有关。再说了,当初叔父会安排李玉留在她身边,也是为了探查宜妃的事情。如此看来,叔父对宜妃早有防备。那个杜贵人又是宜妃最信任的几人之一,叔父安排了李玉进宫,定然还有别的目的。”

“说起来,索大人似乎还与奴婢说起过一事。”新儿忽然想起来:“在娘娘入宫前,索大人已经费心筹谋,为了保全娘娘,也为了他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仅仅是安排了李玉在宜妃身边,也直接让索大人忌惮的明珠大人的长公子死于非命。如今,明珠大人没有了那个才子儿子,也失去了在皇上身边的重要依靠。虽然明珠大人依旧与宜妃来往密切,却终究不及当初了。”

“说起来,若不是叔父早有这一步棋,那位才子倘若还在世间。凭着他与宜妃的关系,又如此得皇上信任。宜妃今日怕是早就让皇贵妃吃尽苦头了。”静好提起这件事,倒是露出笑容来。

“对了,此事你知我知,切勿再与他人说起。”静好提醒道。

“娘娘。”新儿望着窗户,低声道:“怕是来不及了,奴婢刚刚瞧见窗外有人。”

静好一愣,转头看过去,却并未发现人影,却也觉得新儿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有些怒了:“糊涂东西,既然知道窗外有人,还这般口无遮拦。生怕人家不知道咱们要做什么呢?”

“奴婢也是刚说完才瞧见的。”新儿只觉得有些委屈,想哭又怕静好见到她的眼泪更生气,只能生生憋了回去。

“罢了,长春宫里,除了咱们,就只有杜贵人。方才咱们说话,量那些奴才也不敢听墙角。必定是杜贵人或者她的亲信之人。”静好迅速冷静下来:“去,赶紧通知叔父,把今日之事告诉他,让他早做打算。怕是杜贵人知道了,很快宜妃和明珠大人也要知道。若是让他们落实了这事儿,对咱们先下手,可就来不及了。”

新儿一听,也不等外面的雨停,扭头就往外跑。

刚才偷听之人,确实是杜若。她原本是做了些点心拿过来,让静好尝尝。杜若知道,现在静好对她,比不上静好刚入宫时的真诚,多少有些距离了。

前段时间一直为昭圣守灵,大家都累了。杜若便想着,借此机会自己亲手做些吃的,与静好修补关系。即便回不到从前,至少她们见面也不会太尴尬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竟然会换回这样一个惊天秘密。

“小主,这事儿咱们要不要告诉宜妃娘娘?”方才与杜若同去的还有她的贴身宫女栀子,跟在杜若身边多年,也知道不管遇见什么,都要冷静。

杜若有些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纳兰容若的死,竟然是因为索额图的安排。

原来,李玉只是一枚棋子,一个安插到她们身边的眼线。索额图早就不想再与莼兮站在统一战线了。索额图为了太子和自己的前途,竟然早就下了死手。

索额图在佟若飞精心的算计中,使用计中计,暗中作梗,收买西鲁克依云的人,对纳兰容若下死手。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可真好。

纳兰容若死了,只会加深莼兮、韩姬对佟若飞的怨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才是索额图的真实目的。

不论佟若飞还是莼兮赢得最后的胜利,只要他再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入宫,就可以达到他预想的目的。比如,赫舍里静好。

他利用莼兮,让静好在莼兮的庇佑下安然无事。在后宫纷争中隐藏自己,在关键的时刻一击即中。

到时候,若是佟若飞败了,莼兮依旧得蒙盛宠,静好也能因为家室占了优势,在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何况,莼兮所依赖的,也只是韩姬和云月这样的人,对于索额图来说,她们这些女流之辈,根本不足为惧。

若以后是佟若飞赢了,静好在宫里只要站稳脚跟,又有她在前朝周旋,加上太子那一层关系,目的也同样可以达到。

“说,当然要说。走,现在就去翊坤宫。”刻不容缓,虽然现在才知道,已经迟了,但杜若明白,她们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如今,宫里有佟若飞,朝中有索额图,如果她们还处于被动,或许真的会一败涂地。

如今昭圣去世,对于莼兮来说本就是一种打击。在朝堂中,那些曾经因为昭圣而被压制的人,现在也定然有翻身的想法。

宫里,因为昭圣对莼兮的爱护,而令莼兮、云月、杜若等人平安顺利的度过一切劫难。

尽管,她们还有玄烨。但有时候,君王也会有不得已的时候。比如,他不能因为自己偏爱莼兮,就对别人视若无睹。一碗水要端平,本来就难。以前偏心莼兮,还可以假借昭圣对莼兮的疼爱。如今,再继续偏爱下去,怕是朝廷里都会传出别样的声音。

如果索额图真的是杀害纳兰容若的元凶,那么他的目的必定是纳兰容若的父亲明珠。

因为拂儿出嫁奠定的这一层关系,原本是稳固的,而以前索额图明显是站在莼兮一边的。如果明珠被索额图陷害,如果索额图不再与莼兮统一战线,那么佟若飞的胜算,又高了。

杜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不能再等了。不管能不能解决,都一定要想办法。

章节目录 第18章 罢官 来不及了,在杜若把一切告诉莼兮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消息传到明珠耳朵里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原本索额图是没想这么快动手的,却因为静好的无意间泄露,导致了整件事情都起了变化。为了避免明珠的反扑甚至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防备。第二日,索额图就安排好了人,入宫弹劾明珠。

原本就安排好了一切,只等适当的时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造就了绝妙的时机。

这些年,明珠独揽大权,自然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只是,一直忌惮明珠的权势,所以人人自危,不敢言语。

如今,有了索额图在背后推波助澜,自然涨了他人的志气。

明珠被以“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买卖官位”等罪名罢黜。

除了明珠,还有他身边的亲信大臣,大学士勒德洪、余国柱,尚书科尔昆、佛伦、熊一潇都一一被弹劾罢官。

朝廷里变了天,没有了明珠一党,余下的官位空缺,填补上去的竟然是索额图的亲信。

以梁清标、伊桑阿为大学士,李天馥为工部尚书,张玉书为兵部尚书,徐乾学为刑部尚书。

伊桑阿的妻子乌云珠是索额图的女儿,身为索额图的女婿,由他任大学士一职,如此索额图的权势又恢复了当初罢官之时。

朝廷里的转变,也影响了后宫里的风向。一时间,巴结静好的人,也多了起来。终于让静好也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翊坤宫里,莼兮因这突然的变故而苦恼。她早知道索额图不可信,一直有防备,却也只是防着静好。以为静好不得宠,索额图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更何况,索额图一直因为仁孝皇后的死耿耿于怀,与莼兮约定的要查出真相,没想到真相还没查明白呢,索额图已经中途变卦。

也对,人都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来没对索额图做些有用的事儿,对他来说,自然是没用的棋子,除了利用她制衡佟若飞,没别的用处了。

如今,宫里有了静好,莼兮的作用自然就更没有了。反正与莼兮联合还是不联合,莼兮都会与佟若飞互相制衡,索额图自然没有必要再继续帮着她了。

“娘娘,索大人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呀?”其他人很快都能想明白索额图这样做的目的,唯独蜜意还一脑袋浆糊,不大清楚。

莼兮看了蜜意一眼,伤神的说:“他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太子啊。明珠大人权倾朝野,谁不忌惮三分?他又偏偏与本宫交好,不论是朝中还是后宫,都有他的人。索额图想要达成目的,自然要先除去了他。只是本宫没想到,索额图竟然是一只不叫的狗。”

“不叫的狗?这话何解?”蜜意听得云里雾里,更不明白了。

一旁沐卉解释道:“不叫的狗才是咬人的狗,但凡叫得凶的,都只是唬人的。没什么杀伤力。偏偏不叫的狗,才最是凶狠。”

“索额图在这个时候这样做,除了保全自己,也是给了本宫重要一击。”莼兮皱眉,只觉得有些头疼,及为懊恼的说:“老祖宗去世了,对本宫来说本就是打击。如今,又失去了明珠大人和索额图这样的外臣支持,怕是本宫以后的日子没这般好过了。”

蜜意脱口而出:“娘娘不是还有裕亲王和钰福晋么?”

“这不一样。”莼兮摆了摆手,黯然道:“裕亲王是皇族,没有实权。即便有他为本宫奔走,却也不及朝廷里那些做实事的人,他们才是左右皇上心思的人。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罢了明珠的官?除了打击明珠,给他些惩戒,让他不能罔顾皇上对他的信任,而独揽大权。也是因为朝廷里,那些掌权者的人言。风向是会变的,皇上虽然是掌舵者,却无法轻易改变风向。选择乘风而行,还是逆风铤而走险,只在皇上一念之间。既然皇上做出了选择,就说明索额图今日所为,也是猜中了皇上的心思。”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也想削弱了明珠大人的权?”蜜意愕然。

“皇上应该是为了太子,为了让索额图这种永远不会对太子心生二心的人辅佐太子。”莼兮叹了一口气:“太子已经十三岁了,也是时候到了学习理政的时候。索额图定然全力辅佐太子,他也是皇上觉得放在太子身边最为可靠的人。皇上狠心对待明珠大人,也是给了索额图机会。”

“难道皇上只为太子考虑,却不为娘娘着想么?”蜜意埋怨道。

“是啊,他为何不为我考虑呢?”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携索额图,罢黜明珠,不是明摆着让莼兮陷入被动的境地么?

其实莼兮也想不明白玄烨此举,只是乐观的想着,这样做应该自有他的道理。权衡利弊,玄烨大概只能做出取舍吧。

毕竟,莼兮是后宫嫔妃。即便是朝中没有人为她说话,依仗玄烨的恩宠,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处于绝境。

这也是一种考验,考验莼兮的意志而已。

当初,莼兮一无所有的入宫,到现在拥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她。何尝,不是莼兮的幸运。

现在,也不会比刚入宫时还要糟糕吧。至少,现在莼兮还有一群可以信任的姐妹。

“准备一下吧,本宫要去见见索大人。”莼兮自然不会出宫,她如今也出不了宫。

今时不同往日,莼兮也不大想去求着玄烨,让她出宫一趟。何况,见索额图,并不值得莼兮对玄烨提出请求。

莼兮还是有必要要见见索额图的,虽然已经猜到了索额图的目的,却不知索额图的下一步计划。

莼兮不想永远的被动下去,她一定要弄清楚索额图的目的。他究竟为了太子会做到怎样的地步。

即便不再是同盟,最好不要变成敌人。

对付佟若飞一个,莼兮都觉得太伤脑筋,她不想再余出心思,来对付索额图一个朝臣。

“娘娘是否要把这事儿与钰福晋说说?”门口,拂儿很是冷静的说:“拂儿都觉得索额图可恨,钰福晋应该也会如拂儿一样吧。如果娘娘不方便腾出手来对付索额图,何不请钰福晋帮忙呢?”

拂儿的话提醒了莼兮,毕竟纳兰容若是因为她们才会死的。莼兮和韩姬都有责任为纳兰容若报仇,这事儿莼兮即便想做,也是有心无力。倘若有韩姬帮忙,暗中筹谋,或许还有可能。

“也好,沐卉,你传消息给姐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且问问姐姐,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莼兮当即转身吩咐沐卉。

沐卉欣然应允,却又听拂儿说:“让我去吧。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请了指回去。正好可以去裕亲王府一趟,亲自与钰福晋说。”

莼兮明白拂儿的心,知道她不想这事儿有纰漏。韩姬她想要亲自去请,她想要亲自确定韩姬的心意,甚至亲自参与进去。

纳兰容若的死,打击最大的不仅仅是明珠,还有他的妻子啊。拂儿为了纳兰容若,必定会倾尽所有。再回紫禁城这座牢笼,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可还回宫么?”莼兮问。

“大约回不来吧。”拂儿眼中含泪:“我是为了给容若报仇才再入宫廷,如今真正的仇人却在宫外。公公又出了事儿,我自然要回去了。”

“也好,本宫的未来还未知呢。你离开了也好。”莼兮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拂儿却忽然跪下,红了双眼,哀声道:“没能在娘娘苦难的时候相伴,罪过。”

“你不必如此,你本就不再属于这里。再回来,照顾了胤禌这么久,本宫已经很感激了。何况,你这时候离开,也正合本宫的心意。”莼兮上前扶起了她,郑重其事的说:“此生你已经这样辛苦,本宫又怎能忍心,让你再因为这些事情痛苦一辈子呢?”

“娘娘……”拂儿已经是泣不成声。

“拂儿,其实你今日不说,娘娘也迟早要安排你出宫的。”沐卉走上前拉过拂儿,对她温声细语道:“娘娘从来都不想我们陪她一生,浪费了青春。何况,你还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呢。”

“是啊,娘娘前段时间还说,等我到了年龄出宫,就为我寻一门好的亲事呢。”蜜意也走上前,微笑道:“只是我还不想离开,世间男儿多薄幸,倒不如陪着娘娘呢。”

拂儿泪目,此时此刻,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陪伴了莼兮这么多年,竟然忘记了,莼兮从来都是心疼她们的。

“好了,怎么还哭了呢?”莼兮伸手为拂儿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走吧,本宫送送你。”

“我们也送送你。”沐卉也忙道。

“对,我们送你。”虽然与拂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蜜意还是很喜欢拂儿的。拂儿不同于沐卉,沐卉是与莼兮从小到大的,一直陪伴在莼兮身边。但拂儿却能得到莼兮的赏识,有着如此深厚的主仆之情。蜜意很羡慕,也很向往。

章节目录 第19章 决裂 沐卉做事越发的周到了,不出半日已经安排好莼兮与索额图的会面。

其实,索额图并不愿意见到莼兮,是被沐卉引到这里来的。

这儿是索额图前往乾清宫的必经之路,在半道上,沐卉收买了一个小太监告诉索额图,玄烨不在乾清宫,引他转道来了这处偏院。

“竟不知宜妃娘娘何时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索额图见到莼兮背影的时候,鄙夷的道:“娘娘若是想要见微臣,明说就是了,何苦耍这样的花招。”

甩了甩衣袖,索额图侧过身子,不再看着莼兮的背影。

“下作么?”莼兮并不为索额图的话有半分的气恼,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种微笑,与以往的那一种笑容不同,今天她微笑的嘴角却多了几分虚假。就像是一个微笑的瓷娃娃,她的笑令人发慌。只可惜,索额图没能看到,若是看到了,必定震惊。

“索大人这些年来手段越发的利落,做事儿也毫不留情。比起索大人的作为,我今儿让人引你过来,这样的小手段,还真是不值一提呢。”莼兮缓缓回身,她左手轻轻握着绢帕,白玉般的手指上戴着金丝点缀红绿宝石的护甲。只抬手的动作,都让人觉得无比的优雅。

今天的莼兮看上去与平时一样,却又似乎不同。

索额图见莼兮也不过数面,却觉得今日莼兮多了几分气势。在她优雅的动作里,在她回眸一笑间,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力量。

莼兮见索额图不说话,又是一笑,千娇百媚。她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袍子上绣着鸳鸯并蒂莲,栩栩如生。这身袍子更衬托出她的白皙脸庞,那样的绝色模样。

“索大人这样做,不怕天打雷劈么?”莼兮的左手微微抚摸着自己的唇,看似一笑,眼神却像是杀人的刀子一样。

“不知娘娘此言何意?微臣并不觉得做了什么要紧的事儿。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不是我做了什么,就能够改变的。”索额图清冷道:“有因才有果,倘若人没犯错,又怎么可能被人抓到错处。宜妃娘娘,该明白的。”

“原来索大人早就有了周全的打算,难怪呢,一击致命。”莼兮神色未变,声调高了些许,只听她对着索额图直接了当的问:“不知索大人舍弃了本宫,又选择了谁呢?难不成是皇贵妃么?”

沉默在这种时候,就是一种承认。莼兮心中已经了然,原来索额图竟可以不顾往日恩仇,与佟若飞达成共识,一起筹谋未来。

真真是讽刺,仇人都能变作盟友,宫里的世道,真是与外头不同。

“为什么?”压着心中的怒火,莼兮问他。

索额图忽而一笑,反问道:“难道宜妃娘娘从未想过来日入住坤宁宫么?”

“本宫觉得翊坤宫挺好,何苦费那力气,迁居一座空旷得如死寂一样的宫殿?”莼兮不屑一顾,她对后位,对坤宁宫从来都不渴望。那里,只是一个女人的荣耀,却不是一个女人的必要。翊坤宫如今是除了乾清宫和慈宁宫以外最奢华的殿宇,她为何还要去争?

何况,她入宫至今,初衷都未曾改变过。她是为了玄烨而来,并非为了权利和荣耀入宫。莼兮与别人不同,所以她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最为在意的权利游戏。

“便是宜妃不奢望,那么云贵妃呢?惠妃呢?荣妃呢?甚至是德妃呢?”索额图似乎并不意外莼兮的回答,早就想好了辩驳的话:“娘娘可曾想过,她们存着怎样的心?”

莼兮心头一震,她从未仔细想过别人。云月,为了家族和十阿哥,她会否想要后位?

纳喇艳慧这个孕育了皇长子的女人,是否也曾想过要夺取太子的位置?

马佳以晴自然不必说她早已经动了歪心,只是不明白她最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却也明白她最多不过渴望后位和太子位而已。

至于兰馨,莼兮更是想不明白了。

她们,都有为玄烨孕育子嗣。只要她们任意一个成为了坤宁宫的主人,那么太子之位必定易主。

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世界的主宰呢?在争权夺利的世界里,谁能不想将来子孙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大的荣耀?

莼兮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索额图宁愿放下恩仇,与佟若飞站在同一阵营。因为,佟若飞只有一个养子,她没有生育。

对于索额图和太子胤礽来说,这个无法再生育的女人,倘若问鼎后位,成为了坤宁宫的主人,太子的位子,也不会发生变化。

而且,佟家的势力,与赫舍里一族联合,更能令太子的地位稳固。

来日登基称帝,他们两家既是皇亲国戚,也是辅佐新帝的重臣,必定前程似锦。

原来,索额图早就想明白了,所以才会对纳兰容若下死手,才会在这个时候,对纳兰明珠出手。

朝中没有了明珠一党,便是佟家和索额图为中心了。如此,强强联手,何乐而不为呢?都只是各取所需,都是为了心中所愿,他们联手,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也都能达成共识,共同得到自己想要的。

过去的种种,如同往日云烟,可随风飘散。他们要的是将来,过去如何,又有什么紧要呢?

“看来,宜妃娘娘的困惑,已经不再了。如此,微臣便要去乾清宫了,怕是皇上已经等候多时。”索额图干净利落的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此,他们再见面也只能是仇敌了吧。真是可笑啊,这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之前还谈笑风生,转眼间就起了诸般变化。

人生,何其困难,莼兮竟不知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明明占尽了一切,一转眼就翻天覆地的变了。

莼兮有些撑不住了,往后退了一步,沐卉忙扶稳了她,担心的喊了一声:“娘娘。”

“将来,本宫的日子怕是真的难过了。”莼兮苦笑着。她内心煎熬,满是悲伤。她要加快速度,一定要在佟若飞动手之前先解决了一切麻烦。她不能被动,一旦被动,她的死期怕是不远了。

玄烨能保她一时,却未必能够保她一世。只顾,美人和皇权两难全,玄烨爱他,正是因为玄烨对她的爱,所以她才不想有朝一日,令玄烨为难。

她要靠自己,她必须自己解决了一切的难题,才能达到自己所愿,才能平安一生,与玄烨相守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

“娘娘可有妙计?”沐卉问。

莼兮摇摇头,她哪里有办法呢。这么多年,佟若飞做事滴水不漏,她拿捏的把柄都是不致命的。她哪里有法子对付一个如此心思缜密之人,不过一切都是妄想。

但是,她不会认输。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去争取。

“奴婢有些不明白,纵然皇贵妃没了生育的机会,但是华嫔年轻貌美。只需推波助澜,怎么可能没有孕育子嗣的机会?为何索大人这般放心,与皇贵妃结盟。”见莼兮满脸愁容,沐卉心中也不好过。只是,她心中不解之事太多,也许说出来,她们主仆谈论一二,一切也都明了,也便于莼兮想出对策。

莼兮缓过神来,仔细想一想沐卉的话,愕然道:“不错,华嫔还年轻,为什么索额图这样放心?难道……是静嫔或者皇贵妃对她做了什么?”

“静嫔?有那样的胆子么?”沐卉脑海里浮现出静好的模样,难道不是一个深闺中的娇小姐,懵懂无知么?

“今时不同往日了,连索额图都起了异心。静嫔经历了那件事,又怎么可能不改变?”莼兮道:“何况,她现在对杜若的态度,也能说明她的变化。只是,若是静嫔所为,以华嫔对她的厌恶,难道还能不防备着些么?皇贵妃何等心思,华嫔是她的亲妹妹,她们之间无论如何,都是一体的。皇贵妃又怎么会允许有人对华嫔下手?倘若华嫔诞下皇子,也是佟家的骨肉,对于皇贵妃来说,岂不更好?华嫔入宫,佟家不就是存着这样的目的么?皇贵妃不能生育,所以才会让华嫔入宫的。”

“那倒是未必了。”沐卉不同意莼兮的观念,她道:“娘娘你想想,对于皇贵妃来说,权利才是最重要的。华嫔自入宫,一不得宠,二爱招惹是非。这样的人,皇贵妃原本就不喜欢,所以一直也没有重用。而今日索大人明显与皇贵妃结盟。为了更大的利益,皇贵妃舍弃了华嫔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莼兮如当头棒喝,听了沐卉的话连连点头,赞同的说:“不错,这事儿若不是皇贵妃首肯,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华嫔下手,静嫔未必有那样的手段。但是,不管她们谁是主谋,本宫都可以把事情当成是皇贵妃所为。”

“娘娘英明。”见莼兮想明白,沐卉也高兴了些。

莼兮脑海里浮现起淳吟的模样,心头苦闷,却不作声。只把手搭在沐卉的手上往回头走。

章节目录 第20章 幸运 有时候命运的安排总是这样的巧妙,在莼兮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听闻了张鹏翮的好消息,再一次晋封官位,倍受重用。

张鹏翮奉命与索额图、佟国纲出使俄罗斯,之前这件事是由明珠操办的,一直以来与俄罗斯的使臣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明珠虽然未曾同往,却也令索额图在一筹莫展中,只能有求于他。

自然,索额图不是自己去见的明珠,而是让张鹏翮作为说客。只是并不见成效,反而令索额图做起事来处处受到限制。

如此,令索额图明白,明珠这些年不仅仅只是在朝廷里颇有权势和话语权,便是在国外,也是有些人脉的。

不到一个月,索额图一行人还未曾到达俄罗斯,就被迫返回了京城。

此行无功而返,却并不影响索额图近来备受玄烨的重视。回京之后,又指派了别的事情。索额图短短时日,几乎恢复了往日威风,人人都想要巴结攀上他的关系。

因为索额图的原因,在宫里静好也被玄烨临幸了好几回,比起以往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现在静好的恩宠几乎可以和章佳初珍媲美。

往长春宫的人也越发的多起来,讨好静好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虽不是人山人海,却也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有讨好的,有送礼的,谁都想多与静好亲近,以保将来的荣华。

因为静好和章佳初珍备受宠爱,也令一些人原本对独宠的莼兮生出的怨恨,逐渐消失了。自然,也有人是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的,令莼兮不再独宠,便是所有人的愿望吧。

宫里也有传言,说昭圣去世以后,莼兮在玄烨心目中的地位也逐渐被取缔,迟早有一日,莼兮风光不再。后宫嫔妃,也都重新燃起了希望。打扮得也越发俏丽,只求玄烨能够多看自己两眼,得到垂怜,受尽恩宠,成为下一个静好或者章佳初珍。

与长春宫相邻的翊坤宫里却显得格外的清净,阳光之下莼兮坐在院中品茶,动作优雅,神态自若。

旁边的蜜意和沐卉一左一右,一个正在收拾莼兮刚刚画完的风景画,一个正在摆弄炉火,方便温茶。

莼兮放下茶盏,伸手在桌案上取下一本书,翻开第七页,细细的品味书中的奥妙。偶尔还能听见她将文中用词优美的语句念出来,品评一番。

“妹妹好心情,竟然这般自在。”云月进了门,就瞧见这一场景,嘴角自然上扬,勾勒出一抹笑意。

莼兮抬头,见云月一身绫罗,样式精美,花样新颖,不免也逗趣儿道:“自是闲得慌,不及姐姐忙里偷闲,还选了这样一身好衣裳。”

云月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这才发觉上面面的绣工不凡。自己出门匆忙,让侍候的人随便选了一件穿上。当时只觉得花纹好看,现在才惊觉,绣工也很不一一般。

云月苦笑:“哪儿的话,你明知我平日里不大看重这些的。”

“莫非姐姐遇上什么难题了?”见云月如此模样,莼兮一眼便知道她不是来翊坤宫闲逛的。

“倒也不算多大的难题,只是心中有些困惑,想让妹妹为我解开。”云月坦言:“你也知道,最近朝廷里最得人心的,又是索额图了。”

“他在朝为官多年,也曾权倾天下,如今不过回到往日风光而已,不足为奇。”莼兮并不在意的说:“人生起起落落,不是很平常么?”

“话虽如此,我却觉得这事儿让人心里不舒服。”云月忧心忡忡道:“因为索额图被重用,也令静嫔得了恩宠。往日有珍常在一个分了你的宠也就罢了,如今又来一个静嫔。你怕是好几日都未曾见到皇上了吧,你竟然这般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莼兮无奈道:“只是没有办法改变而已。其实,宫里本就是如此。以往只是没有这样多的利益纠葛,皇上自然也多疼爱我几分,多来翊坤宫几回。如今分身乏术,自然来得少了。珍常在得宠,本就在意料之中,也是我们自己的意愿。至于静嫔,也无妨,她今日的恩宠怎么来得,往后就会怎么消失。她与珍常在不同,珍常在是自己讨喜,得到了皇上的欢心。但静嫔只是皇上为了安抚索额图的心,才会对她比别人好一些。她们能得到这样的恩宠其实不难,难的是守住现在拥有的。”

“妹妹倒是明白。”云月赞叹,莼兮的思维越发的沉稳。

“怎能不明白呢?在初入宫廷之时,那时候的我,或许会非常在意别人是否得宠,是否又有人得到了皇上的恩宠,使得皇上冷落我。”莼兮说着说着不禁笑了起来:“甚至,还有时候会埋怨,会难受,会哭,会痛。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和皇上的相守,不能与平常百姓家一样。利益,永远是摆在最前面的。只要皇上心里的那个人仍旧是我,我依旧是这紫禁城中最得恩宠的人,便足够了。我苦恼再多,也只是自增烦恼而已。”

云月明白了莼兮的心,便又想起一人,继续问道:“你不担心静嫔得宠,那么她呢?”

“她?姐姐说的是皇贵妃么?”莼兮反应过来,忙笑道:“她更是不会担心静嫔得宠了。”

“为什么?”一旁的蜜意听了,很是纳闷儿,抢着问道:“难道皇贵妃不怕将来静嫔生个小阿哥,地位也逐渐提高,反而压了她一头,养虎为患么?”

“既然她都不怕珍常在得宠,反而安排珍常在侍寝,多与皇上亲近。自然也就不害怕静嫔也得到皇上的青睐。”云月回道:“只是,珍常在毕竟家室不好,又是宫女出身,即便他日与德妃一样位列妃位,对于皇贵妃来说,都不是可以成为对手的人。”

“不错,要成为她的对手,首要的不是得宠与否,而是有没有能力夺得后位。”莼兮借着云月的话说:“德妃和珍常在都是宫女出身,她们爬的再高,也只能屈居在她的下面。家室不过关,永远也不要奢望后位。但是利用她们,来笼络皇上的心,来对付自己真正的敌人,倒也顺手得很。而且,她们在皇贵妃眼中,都是可有可无之人。所以,得宠与否,并不影响她。至于静嫔,她家室虽然好,但是她毕竟有了一个亲姐姐是去世的皇后,有一个侄儿是太子,是未来的继承人。静嫔即便有再大的优势,登临后位的几率也太小。何况,她都能狠心,让华嫔没有怀孕的可能,让静嫔同样没有,又有何难?退一万步说,即便静嫔对她有防备,真的这么幸运怀孕了,生男生女还有未可知。便是真的生了位阿哥,在生长的道路上那样崎岖,是不是可以活着长大都还不一定呢。”

“看来,只要太子的人选不变,静嫔不论得宠与否,都影响不了皇贵妃。”云月忽然就想明白了,心里的郁结也解开了。她其实一直都没想明白,静好得宠了,对别人来说,对她们来说,影响究竟有多深。

见她们都沉默下来,蜜意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忙说:“娘娘,奴婢听沐姐姐说起,张鹏翮张大人近来也颇受皇上看重,与索额图也走得很近。张大人与娘娘关系似乎很好啊,如果张大人将来能成为与明珠大人一样的人,那么对于娘娘来说,不是很有利么?”

“张大人的心却未必是向着咱们的。”莼兮摇摇头,此计行不通。何况,张鹏翮如今只是一个四品官员,如何能与一品大学士的明珠相提并论。张鹏翮即便有那样的本事,一时半会也达不到明珠的成就,更谬论与索额图抗衡了,不被索额图在背后整治,就很不错了。

“娘娘有难,张大人必定全力以赴的呀。”沐卉也纳闷儿了。

云月倒是明白得很,为莼兮解释道:“张大人心思纯正,为官清廉。他是不会为咱们所用的。他向着的,从来都不是莼儿,而是皇上。他为的是民生,忠的是皇上。于咱们,有何干系?若是咱们遇上了麻烦,需要伸冤脱罪,倒是可以找他。他倒是个断案的高手。”

莼兮也同意云月的看法,她们想的都是一样的。张鹏翮注定与她们不是一路人,所以虽然与张鹏翮交好,却从不会私底下让张鹏翮做些什么事情。

“如此说来,咱们在朝中竟然无人可用了么?”沐卉叹息道,心中苦闷。

“也不尽然。”莼兮微微一笑,镇定道:“既然朝廷里没有可以帮的上咱们的,咱们就先从别的地方入手。”

“妹妹可有想法了?”云月见她这般,心中又惊又喜。

莼兮让云月附耳过去,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云月听完,也觉得莼兮的法子可行,欣然同意。

“如此,就先从第一步开始吧。”莼兮嫣然一笑,对沐卉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让鄂伦岱和岳希来见本宫。”

沐卉听见莼兮如此吩咐,很快也明白过来,莼兮究竟想要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21章 小心机 景仁宫内院中

佟若华百无聊赖的坐在院中的藤椅里,双腿搭在石阶上,手里不停的缠绕着自己的手绢,神色飘忽。

“娘娘,这是今儿一早内务府的人孝敬娘娘的。”之桃手里端着一只漆盘,漆盘里放置着一个雕琢精致的檀木盒子。之桃将盒子打开,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送到佟若华手里,请她过目。

佟若华把玩着玉镯,心情大好,得意一笑:“还是内务府的那帮人懂事儿,知道本宫喜欢这样的东西。”说完,将手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笑意更浓。

自从搬到了景仁宫独处,佟若华也越发觉得自在。虽然一个人住在这儿,难免孤寂,却格外的自由。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也务虚再看别人的眼色。而内务府的人,倒也明白事理,凡是她喜欢的,便是立刻送过来给她。

得了好东西,佟若华心情大好,便不想独自坐在这儿无聊,让之桃和之夏为她稍作打扮,便出了景仁宫,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原本佟若华的好心情,在御花园里遇见静好以后,全都消失无踪了。

因为她看见,在静好的手腕上,戴着一对儿与她手腕上相同的玉镯,并且看上去质地更好。

“不是说,这对儿镯子是内务府的孝敬本宫的么?”佟若华压低了声音问之桃,满脸的怒意。

之桃颤巍巍的回答说:“奴婢也不知个中缘由,只是娘娘的镯子确实是内务府的人送过来的。也未听说是赏赐的物件儿,奴婢便以为是内务府的人孝敬娘娘的。也许,这镯子本就不止一对儿,内务府的人便把另外的一对儿送到了长春宫呢。”

“你觉得本宫好糊弄?”佟若华真的想扇她两个耳光,让她清醒一些。

“赶紧去打听打听,静嫔的镯子究竟是怎么来的?本宫的这一对儿又是怎么来的?”佟若华转身离开,独自一人往景仁宫的方向回去了。

之桃呆若木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朝着内务府的想法跑去。

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内务府,却见主事的人不在,便拉着一个小太监细细问过去。

那小太监所知不多,只隐约清楚这两对儿镯子,原本是贡品。玄烨得了这两对儿镯子,正与莼兮研究镯子的成色时,静好刚好去了乾清宫请安。静好见了镯子很是喜欢,刚好莼兮又不爱玉镯,玄烨便将成色较好的那一对儿送给了静好。至于另外一对儿,倒是没有说怎么办。

之桃半信半疑,又找了两个小太监一一问过去,答案都差不多,便往回头走。

之桃刚离开,沐卉便从角落里出来,打赏了刚刚回话的几个太监,笑着回翊坤宫了。

佟若华等到之桃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睡着了,听见动静,立刻从榻上翻身起来,着急的问:“如何?打听到什么了?”

“静嫔手里的那一对儿玉镯是皇上赏赐的,当时静嫔便选了成色好的那一对儿走了。至于另一对儿,怕真是内务府的奴才们孝敬娘娘您的。”之桃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佟若华一眼。

佟若华嗤笑一声:“即便真是内务府的人孝敬本宫的,也是静嫔那个贱人挑剩下的。将这对儿镯子扔了,本宫看见就心烦。”

“娘娘不可啊。”之桃闻言,忙抬头阻止道:“这对儿镯子,原本就是贡品,内务府的人私自拿出来送到了娘娘这里,原本就不合规矩。要是娘娘真的把镯子扔了,被人发现以后,难免会惹来麻烦的。”

“可本宫也总不能把这样的东西留着,简直碍眼。”佟若华愤然道。

之桃想了想,很快便有了注意,在佟若华耳边小声的把自己的注意说了,很快就见佟若华笑了起来,称赞道:“这法子好。这残次品,本宫自然不稀罕,可总是有人稀罕。今夜你就把这事儿办妥了,若明儿本宫听了好消息,赏赐自不会少。”

“娘娘,奴婢可不敢讨赏,为娘娘分忧原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之桃笑道。

佟若华满意的看着她,心中更是欢喜。自己身边幸好还有之桃可以信任,可以说话解闷,也不枉这么多年来,她待之桃的好了。

之桃办事效率倒是很好,第二天天蒙蒙亮,便从长春宫里传出了消息。

静好身边亲近的宫女之一的荔枝被罚去了慎行司,受罚后便指派去了辛者库。

佟若华闻此消息,很是满意,对之桃道:“这事儿办得不错。那个荔枝跟在静嫔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听说与那个新儿是一起从府里带入宫的。如今,静嫔身边少了一个亲信之人,本宫对付她,更是得心应手了。”

“奴婢原本是想让新儿那个贱婢受苦的,没想到荔枝竟然先瞧见那对镯子。瞧见了镯子还以为是静嫔的呢,慌忙就收了起来,入了盒子。谁知盒子里,竟然好端端的还有一对儿,成色更好。荔枝便起了歹心,用这对儿成色差的镯子,换了静嫔的那一对儿。还将东西给藏起来,被人发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只能受罚了。”之桃得意的吐露出真相,听见佟若华对自己的肯定,格外高兴。

“哼,这宫里的人,哪个没有贪念?谁不想用好东西?”佟若华不屑一笑,讥讽道:“静嫔身边出了这样的贪婪奴才,也只能怪她管教无方。自己作死,谁也阻止不了。”

翊坤宫里,莼兮正在鱼池便喂食,就见沐卉笑意阑珊的过来:“娘娘,好消息,荔枝已经除掉了。”

“荔枝也跟随静嫔身边多年,没想到竟然被华嫔两三下就除掉了,果真是没有好好*的奴才。”莼兮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身对沐卉道:“静嫔身边还有一个新儿,也是静嫔从府里带来的,此人深得静嫔的信任,也要小心。”

“娘娘放心,荔枝已经除去,很快咱们安排的人就能取代荔枝的位置。至于新儿,若是不好对付,奴婢会想办法除掉她的。”能够轻而易举的除去荔枝,沐卉也有些意外。原本只是想挑起佟若华与静好之间的矛盾,让静好的心思都转去佟若华那里,也让佟若华专心对付静好。没想到,这中间竟然有意外之喜。

“嗯,让她盯着静嫔的一举一动便好。”虽然长春宫里还有杜若在,但莼兮仍旧不想放任静好日益强大。且现在静好已经对杜若心存戒备,杜若做事也受限制了。静好如今因为朝中的势力,逐渐在后宫里立足,便是一时间不能成为莼兮的阻碍,有朝一日也会为莼兮带来麻烦。

更何况,现在索额图已经与佟若飞合谋,那么静好也会向着佟若飞一边。如此一来,想要对付佟若飞更是不易。

莼兮不想在这期间出了岔子,让静好渔翁得利。

“娘娘,鄂伦岱大人过来了。”蜜意走过来,对着莼兮恭敬回禀。

莼兮将手中的鱼食交给了沐卉,吩咐道:“别撒多了,鱼儿会撑死的。”

见到鄂伦岱的时候,莼兮满脸的笑意,笑得鄂伦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微臣不知娘娘有何吩咐?”鄂伦岱微红着脸问。

莼兮道:“鄂伦岱,本宫记得你曾提起,你与你阿玛素来不睦?”

“不错。”鄂伦岱点点头:“阿玛害死了我额娘,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的。”提起自己的阿玛佟国纲,鄂伦岱心里便一阵厌恶。

“但是你身为家中的嫡长子,迟早是要继承你阿玛的爵位的。”身为国舅,佟国纲和佟国维一样,都是佟家举足轻重之人。在朝中,也都同样有着一席之地。

“我明白,只是若他有二心,我也不稀罕。”知道自己的阿玛心意的继承人并不是自己,所以鄂伦岱从来都不会奢望从佟国纲那里得到半分亲情,甚至是权利。

莼兮微笑道:“可是本宫稀罕。”

鄂伦岱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娘娘此话何解?”

莼兮又道:“其实,本宫如今的处境你也该明白。你今日能够来到翊坤宫,本宫也相信你的心还始终向着本宫的。本宫也明白,你并不喜欢佟家的任何人。但是,你也该知道,本宫如今腹背受敌。”

“娘娘有事只管吩咐,鄂伦岱万死不辞。”这些年来,跟在玄烨身边。除了清楚玄烨的心思,便更了解莼兮的为人。鄂伦岱原本就与佟家不睦,虽然是佟家的人,却不稀罕自己的身份。但是今日,既然莼兮请他过来,还说了这样一番话,必定是有要事。

“倒是爽快人。”莼兮欣喜:“本宫也不拐弯抹角了。本宫如今势单力薄,你也明白。佟家你虽然不稀罕,本宫也很在意。如今佟家的掌权人是佟国纲和佟国维,只要有他们兄弟二人在,皇贵妃在宫里的地位就永不会变。本宫不想被动等死,所以需要你帮本宫一把。佟家,本宫必须掌握。”

“可是……我几乎已经与佟家脱离了关系。”鄂伦岱有些为难了,他听明白了莼兮的意思,却不知该怎么达成目的。

“本宫听说,佟家早就该回归满洲了。”莼兮提醒。

鄂伦岱有些惊讶,不解的问:“可佟家回归满洲,便是极大的荣耀。如此,佟家的势力岂不是如虎添翼。到时候,皇贵妃在宫里可就真的一人之下了。娘娘这样做,岂不是……”后面的话,鄂伦岱没再说下去。

莼兮却不以为然,只说:“本宫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本宫也相信,凭着你的能力,想要重回佟家,其实不难。佟国纲和佟国维都不是省油的灯,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宜对付。所以本宫没想要真的对他们下手。”、

鄂伦岱更是不能理解,既然莼兮知道这些,又何必再去做。但是鄂伦岱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莼兮并非一个糊涂人,她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既然她希望自己这样做,便是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计划。

章节目录 第22章 满洲 鄂伦岱做事倒是机警,很快佟国纲就在玄烨面前请求佟家回归满洲的事情,玄烨欣然答应。

玄烨的生母原本就是佟家人,佟家越是荣耀,便越是抬高了自己生母的地位,便也抬高了自己的出生。

玄烨虽然并不计较这些,却也明白佟家这些年来的劳苦功高。何况,佟家两朝,便送了三位女儿入宫。便是因为这些,佟家也早该享有这份荣耀。

抬旗,可谓大事。汉军旗与满军旗是不同的,汉人与满人更是不同的。虽然现在口口声声的说着满汉一家。朝臣中也是满汉朝臣各一半,但是实际上,满族人还是要比汉族人高一等。

承乾宫里,佟若飞笑盈盈的坐在妆台前,左手拿着一支蓝宝石点缀的花簪,右手拿着一只缠枝花纹的锦盒。欣赏了半晌,才将簪子放回锦盒中,对身旁侍候的怜雪道:“年大人有心了,这支簪子可是宋代的工艺,制作精美,千金难求,想必当初也是位及尊贵的女子所有,本宫很喜欢。除了送来这簪子,年大人可还有别的话么?”

“别的事情倒是没有,只是年大人提起自己的长子希尧公子已经十七岁了。”怜雪含笑回道。

佟若飞微微颔首,起身去了桌案前,写了几个字,折叠好放入一个空信封里,又对怜雪吩咐:“将这封信交给他,再传话给本宫的阿玛,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如今他已经升迁成为宗人府府丞,前途无量。是时候,该好好教养自己的孩子们了。本宫听说,他的次子与四阿哥年纪相仿,便送入宫里,给四阿哥做伴读,让阿玛安排安排。”

“奴婢明白。”怜雪忙应承下来,又笑着问佟若飞:“娘娘,这簪子今儿戴么?”

看了一眼锦盒中的簪子,佟若飞点了点头。

怜雪忙从锦盒中取出了簪子,为佟若飞戴在发髻上。接着,为她戴好金丝护甲,穿戴好鞋袜,扶着她往正殿去了。

自从佟若华搬到了景仁宫,这偌大的承乾宫倒是恢复以往的安静。佟若飞喜欢看戏,偶尔会让人在院中搭建一个小戏台,请几位名角儿到承乾宫里来,唱戏给她听。

平日里,承乾宫倒是安静的,今儿是十五,早就定下的议事的时辰。佟若飞耽搁了这么些时候,也该露露面了。

正殿中,因为佟若飞未到,底下窃窃私语的人不少。近来宫里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若是非要说一件,便是兰馨即将临盆了。

没什么事情,大多数的人也都不愿意来承乾宫,便是脸上还带着笑容,其实心里已经想要走了。

大多数的人都觉得承乾宫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这里住着的是内廷目前最高位份的皇贵妃,还是因为佟若飞历来的手段使然。

其实,佟若飞对待那些算不上敌人的人,倒是很宽厚的。虽然称不上贤良淑德,事事为她们着想,却也算是仁至义尽,不会让她们受到委屈。但若是与她为敌,便不会有安生的日子。恩威并施,更让人觉得佟若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静嫔娘娘的手镯真是好看。”坐在静好边上的章佳初珍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称赞道。

静好听见章佳初珍与自己搭话,又听闻她的夸赞,眉眼间满是笑容,很是有些得意:“这镯子是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其实静好并不喜欢章佳初珍,因为自己不论是家室还是才学,都在章佳初珍之上。章佳初珍除了有一张好看的脸,便一无是处。偏偏这个女人冲着自己长得好看,与她恩宠相当。想起来,静好都觉得憋屈,却又无奈。

“今日又不知要起什么争端。”莼兮坐在椅子里,手指轻轻划过杯沿,神态自若的对身旁同样表情的云月道。

云月嗤笑一声:“无妨,左右不过争执几句,这么多年了,早该习惯了这样的场合才是。”

“荣姐姐,你觉得呢?”莼兮忽然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马佳以晴。

马佳以晴原本愣着出神,在想别的事情,猛然间听见莼兮问她,忙笑着转过头道:“我也不知啊,该不会有什么吧。”宫里平安无事,能有什么好说的?左不过是近来佟家和赫舍里家接连出了喜事,佟若华和静好两个得了些恩宠而已。

宫里有人得宠,自然就有是非。有人得意,自然有人惆怅。左右都不过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又有什么呢?

莼兮看着马佳以晴,没再说话,只是笑了。

佟若飞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一眼就看见了戴在她头上的那一支簪子。正事说完,很快就听见有人夸赞起佟若飞来。

莼兮百无聊赖,只坐在那儿玩儿手指甲。忽听见佟若华的声音:“姐姐这簪子着实好看呢。”

“是啊,这簪子咱们可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哪位名匠的手艺。”一旁,又有人接过佟若华的话茬子道。

“这簪子是宋代的名匠所致,有些年头了。本宫还怕不好看呢。”佟若飞含蓄一笑。

“怎么会呢,咱们戴着的都是俗物,比不得姐姐的这一支。竟然是古董呢。”佟若华又笑着道。她近来心情好大,看谁都顺眼得很。时不时的也会来承乾宫走动,与佟若飞闲话家常。

莼兮抬眸看了她们一眼,鄙夷一笑,对着佟若华道:“华嫔身为皇贵妃的亲妹妹,什么样的好东西会没有见过?华嫔这是拿咱们取笑呢?”

“宜妃这是哪里话?”佟若华往日不敢与莼兮多言语,因为自己不受宠,佟若飞又不许她与莼兮多话,佟若华自然不敢与她争执。但是现在不同了,佟家的身份抬高,她佟若华的在宫里的地位也与以往不同了。

以前除了最得宠的莼兮以外,就只有章佳初珍和静好。但是现在,除了她们,还有佟若华。终于,佟若华也等到了自己独一份的恩宠。她再不必羡慕旁人,也再不必畏惧她们。她也能多与玄烨见面,每月侍寝的天数几乎与莼兮持平,早就压了章佳初珍和静好一头。这些天,除了巴结承乾宫里的这位掌权者,便是数景仁宫里来往的人最多。宫里嘛,自然是谁得宠了,谁就最受追捧了。

“翊坤宫的好东西,难道不比咱们所见的多么?”佟若华娇笑一声,对莼兮道:“宜妃可是见过这样的?”

莼兮立刻装傻道:“这样的好物件儿,本宫哪里见得?自然比不得皇贵妃与华嫔了。本宫家室一般,除了皇上赏赐的,哪里还有别的?”

一语双关,这话说得漂亮,云月向莼兮投来肯定与赞赏的目光。

佟若华也不再多言,只是得意一笑,又看向了佟若飞。

见她们为了自己一支簪子便多番口舌,佟若飞也乐于看戏。今天本就没什么事情,不过让她们过来闲聊而已。莼兮话里的意思,佟若华没听出来,她当然听明白了。却也清楚的知道,除了帝王的恩宠,莼兮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与她媲美了。

以前的荣华,终究是要被取缔的。

如今连独宠都不再拥有,佟若华或者静好或者章佳初珍迟早都会取代莼兮的地位。到时候,佟若飞只需要略施小计,便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众人起身离开承乾宫的时候,佟若飞却叫住了莼兮。一脸认真的问她:“你可曾想过,放下成见,与本宫站在同一阵线?”

莼兮实在想笑,虽然佟若飞此刻看上去确实很诚恳,但是她明白,在佟若飞的心里,定然是鄙夷她的。这么多年的争斗,说没就没了?成见?究竟是谁对谁的成见?

倘若当初佟若飞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手,那么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在她们成为永久的敌人以后,同佟若飞再提出和解,不是很讽刺么?

明明知道莼兮不会答应,却还是要说,这算什么?居高临下的下战书么?是想要告诉她,倘若莼兮做不到收敛,做不到臣服,注定了是失败者?、

“多谢皇贵妃好意,我还不想改变。”何必要改?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为什么不好好的走完它?不过一个佟家,一个索额图,一个佟若飞而已。她有何畏惧?

今日成败,并不代表以后。

今天佟若飞用一支簪子引起了诸位嫔妃的口舌,那么以往呢?莼兮又何尝不因为一些事物,成为众人的焦点。

倘若佟若飞觉得,她郭络罗莼兮迟早有一天会失了皇帝的恩宠,那么她偏要让佟若飞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

一切都是会变的,可是更多的事情即便有了变化,本质也不会改变。莼兮相信,她不会有那样一天的。

“不劳皇贵妃送了,我自己回去吧。”说着,莼兮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佟若飞轻哼一声,不屑的看着莼兮远去的背影,叹道:“看来,她铁了心要与本宫为敌了,也无妨,本宫迟早让她心悦诚服。”

章节目录 第23章 旧事 御花园中,莼兮站在亭子里,身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宣纸。她执笔在纸上仔细勾勒,很快就出现一个人形。

不远处的柳树下,蜜意靠在树上,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拖着篮子的底部,放置在自己的怀中,篮子里只放着少量的几个瓜果。她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很长一段时间了,手都要酸了。但是对面作画的人没出声,她也不敢有怨言,只默默的受着这份酸苦。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之前莼兮对沐卉说要为她们画画像的时候,为什么沐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溜了,只留下傻呵呵的她,还很欢喜的跟着莼兮来到了御花园里。

“蜜意,你换个姿势,这个姿势不大好看。”莼兮无奈看了一看自己刚刚画好的东西,很不满意,伸手一抓就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蜜意闻言,忙换了个动作,也正好舒展一下筋骨。

这是第几回了?三次?五次?蜜意已经不记得了。一副画像而已,画得像不就好了么?偏偏她家主子这般精益求精,非要画得一模一样才算完。

午后过来的,这会儿已是黄昏了,竟然还没画完呢。

“娘娘。”原本站的较远的小芹子跑了过来,见莼兮又重新开始画,愣了一下,差一点忘记了过来时要说的话。

“算了,歇一歇吧。蜜意,你过来坐一会儿,咱们晚一些再画。今儿非给你画好了。”莼兮的执着蜜意只觉得消受不起,在内心里哭喊着不要,却不敢吱声。

“什么事儿?”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莼兮才回头问小芹子。

“奴才方才在地上发现了这一张纸条,也不知是谁扔过来的。奴才在周围找了找,也没看见人影。”小芹子将手心里的纸团摊开,递到莼兮面前。

莼兮微微一皱眉,取过纸团打开一看,有些更是疑惑。纸团上只写了“承乾宫崔嬷嬷”六个字,再没有别的。不知为何,莼兮却觉得纸团上的字就是写给自己的。

是谁呢?又有怎样的目的?

“承乾宫里,可曾有过一个崔嬷嬷?”莼兮自然没有见过此人,思索了半晌才问小芹子。

“奴才也未曾听闻有这么个人啊。宫里的嬷嬷们,虽然不至于都认得,可姓崔的似乎没几个啊。奴才去问问顾公公,他在宫里的时间长,如今又掌管内廷所有的宫女太监,应该晓得的。”小芹子道。

“也好,你速速去问了顾问行再来回话。”莼兮将纸团收好,回过身对蜜意吩咐:“先收拾好东西,咱们回去等吧。”

因为一张纸团,莼兮再没有兴致继续作画。蜜意倒是很感激这纸团,救了自己,十分开心的收拾起来。

莼兮还在思索纸团代表的意思,细数过来,这纸团上的字迹很是陌生,她从未见过。而且,与她亲近之人,也不必拐弯抹角的给这么个纸团传话。承乾宫是佟若飞的寝殿,若真有崔嬷嬷这么一个人,那也该是佟若飞的人。难不成,此事与佟若飞有关么?

莼兮细想之下,觉得此事或许另有乾坤,不敢妄动,却又很好奇。匆忙回到了翊坤宫,等候小芹子从顾问行那里带回来的消息。

入了夜,小芹子也回来了。彼时,莼兮刚好用了晚膳,在院中乘凉。

“娘娘,奴才问明白了。”小芹子回禀道:“承乾宫里,如今没有崔嬷嬷这个人,但前朝是有的。”

“前朝?顺治爷?那时候,承乾宫里住的是谁?”这事更加的莫名其妙,莼兮万不能理解,一个前朝的嬷嬷,与她有什么关系。

“是孝献皇后,就是顺治爷的宠妃——董鄂妃。”小芹子道:“当时承乾宫里只住着这么一位娘娘,而崔嬷嬷就是侍候董鄂妃的宫女之一。”

“那崔嬷嬷现在何处?”莼兮追问。

小芹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说:“早在十五年前,崔嬷嬷已经病故了。”

“十五年前?”莼兮大惊,一个已经去世了十五年的人,怎么会被突然提起。董鄂妃是前朝的宠妃,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拿一个死人说事。

“娘娘,来者不善啊。这事儿咱们就当从未有过吧。”小芹子提醒道,他还是很担心的。毕竟一张来历不明的纸团,就六个字,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怎么好。

现在莼兮不比以往,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沐卉。”莼兮却并未听从小芹子的,只对沐卉吩咐道:“你暗中查一查,这个崔嬷嬷,还有当初的董鄂妃。她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既然有人想要本宫知道,本宫总不能装作没发生。有些事情,本宫必须弄明白。是敌是友,很快就能见分晓。”

“娘娘,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不知道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万一是人家的陷阱,岂不得不偿失?”小芹子倍感无奈,可知道莼兮心意已定,必定不会更该想法。但作奴才的,还是应该劝诫。

沐卉也有些犹豫,也跟着劝道:“是啊,这事儿有些蹊跷。行事这般诡异,兜了一圈,让咱们去查两个已经死去的人,一段过去二三十年的过往,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弄清楚。”莼兮却是一笑,安抚道:“本宫心中自有计较,你们不必担心。何况,现在的境地,她们也不能拿咱们如何。皇贵妃距离封后不过一步之遥,本宫早已经无力阻止她荣登后位。既然是早晚的事儿,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本宫动手,若是出了岔子,皇上必定不会饶恕。她即便再想本宫死,也一定会在她地位最为稳固的时候动手。而不是现在。至于其他人,本宫目前尚不放在眼里。你们尽管去查吧。”

沐卉和小芹子无奈叹息,只能照办。

因为是多年前的往事,查问起来并不容易,而且当时在宫里侍候的老人大多数已经离开皇宫,或者病死老死。

沐卉和小芹子商议着从寿安宫入手,那里住着的毕竟是先帝的妃嫔,总有人知道那些年的故事。

一来二去,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总算是有了些眉目。

董鄂妃是顺治爷的宠妃,自入宫起便宠冠六宫,别的妃嫔再入不得顺治爷的眼。

当时还是太后的昭圣,对儿子独宠一个妃嫔很是不满。加之当时刚刚顺了顺治爷的意思,废了皇后为静妃,又册立了静妃的侄女,也就是现在的仁宪皇太后为后。

刚刚废了后,刚册立的皇后也都是昭圣的家族女眷,对于昭圣来说,任何人都可以被忽略,唯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皇后。

皇后身为六宫的统帅,如果得不到帝王的恩宠,便树立不了威信,自然无法管教嫔妃。

但昭圣忽略了顺治爷对董鄂妃的爱,顺治爷一心只想守护自己的爱情,不愿再与别的女人有牵扯,一意孤行。

董鄂妃成了整个紫禁城的敌人,所有的妃嫔都怨恨她,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假意奉承巴结她。这样才华横溢,美貌与才学并济的女人,拥有了一颗帝王的真心,却忘记了要保护自己。

红颜多薄命,董鄂妃还是死于后宫的纷争。对于她的死,众说纷纭,当时的传言很多,却很快被昭圣压制下来。

紫禁城很快恢复了平静,可惜那个失了心爱女子的帝王,再也无心任何事,很快便抑郁而死。

“可知道,当初董鄂妃死的真正原因?”听完这些,莼兮沉默了许久,才问。

沐卉摇摇头:“当时的传言太多了,没人知道董鄂妃是怎么死的。但是奴婢觉得,当时昭圣太皇太后,应该也参与其中。并且所有的传闻里,都与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仁宪皇太后有关。所以……”

“所以,当时很有可能是老祖宗授意,太后动的手。”莼兮接着她的话说:“因为知道是自己的皇额娘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顺治爷才会抑郁。因为她无法为自己的爱人报仇,也无法杀害自己的妻子。最终,只能杀死自己,以平息所有的怨恨。”

“娘娘觉得顺治爷是自杀?”沐卉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为了一个女人么?

“本宫曾听说过,太宗最爱的也并不是老祖宗,而是她的姐姐海兰珠,也就是当年的宸妃。”莼兮徐徐道:“并且,在宸妃病故不久,太宗也跟着离开人世。后来顺治爷登基,没想到发生了与太宗一样的爱情纠葛。所以,老祖宗才害怕吧。害怕因为顺治爷的一意孤行,导致了与太宗一样的结果。却没想到,她才是促使整件事情往绝境发展的那个人。顺治爷终究没能逃脱命运,与太宗一样为思念一个女人而郁郁寡欢。顺治爷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董鄂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无法为心爱的人报仇,只能自我了断了。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本宫的猜想。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了。”

莼兮顿了顿,忽而笑道:“只是,这件事也让本宫明白了,老祖宗对本宫为何如此偏爱。”

“怕重蹈覆辙?”沐卉也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怕历史再一次上演。所以,老祖宗换了一种方式。她一边让皇上不要专宠,一边拉拢本宫,对本宫偏爱,细心教导,不要引起独宠的局面。”莼兮又是一笑,有些无奈的说:“也幸好这些年皇上并非独宠本宫一人,即便本宫受尽恩宠,也并非这宫里唯一一个得到皇上垂青之人。皇上雨露均沾,才让本宫顺利的在这紫禁城里立足。又加上老祖宗的庇佑,才让本宫多年来不受别人的迫害。这也难怪,皇太后会如此厌恶本宫了。不仅仅是因为本宫曾经穿了一件与董鄂妃相似的袍子,而是因为本宫也有如同当年董鄂妃独宠的势头。”

“只是,奴婢仍旧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想让娘娘做什么。这些往事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沐卉心中困惑。

莼兮却已经想明白了,为她解惑道:“因为那个人想让本宫明白,这宫里即便是有帝王的恩宠,也终究难逃一死。在宫里,恩宠只能荣及一时,却不能安享一世。如果不能自保,谁都救不了。本宫不能再等下去,一定要加快脚步了。”虽然不明白那个人这样做究竟出于怎样的心思,莼兮不想再多加思量,只当她是给自己提醒,让她人清事实。

莼兮觉得,应该感谢她才对。毕竟,没有一段血腥的历史,并不能让莼兮下定决心。

章节目录 第24章 踌躇满志 景仁宫寝殿内

佟若华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块儿西瓜,细嚼慢咽很是悠闲。

之夏从门外进来,恭敬的奉上一只锦盒,轻轻打开来递到佟若华面前。

“娘娘,这是皇贵妃娘娘刚刚让人送来的。”之夏笑盈盈的说:“是上回娘娘看中的那支宋朝的簪子呢。”

佟若华只瞄了一眼,不屑道:“放着吧,这都过了多少时日了。她戴腻歪了,不喜欢了,就送来给我。哼!拿我当什么?”

“娘娘……”之夏本以为佟若华见了这簪子会很高兴,没想到竟然惹怒了她。她十分的不能理解,孱弱的问:“这……为什么啊?”

“你觉得本宫当真稀罕这东西?”佟若华拿起了那支镶嵌着蓝色宝石的花簪,撇嘴道:“不过俗物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儿。宋朝的古董又如何,本宫那日说喜欢,不过客套而已。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本宫又何必在意?终究是死物,值钱也没意思。拿走,本宫看了便碍眼。”说完,佟若华将花簪扔回了锦盒中,扭头便又从桌子上取了一块西瓜小口吃起来。

之夏不敢违背,只得将锦盒收好,放入了柜中。看来,这样的好东西,以后也只能推在这里积灰了,真是可惜了。

佟若华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这事儿不知怎的竟然传了出去。

佟若飞闻此消息,怒不可及。

“没想到,她如今越发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佟若飞愤恨道:“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是凭着才貌得到皇上欢心的不成?如今能与静嫔和珍常在平分秋色,甚至压了她们一头,便越发狂妄。本宫见她喜欢才让人送去给她,她竟然这般不知感恩。”

“娘娘息怒。”怜雪劝道:“华嫔还年轻,入宫时间也不长。好容易得了恩宠,自然是比以往心气儿高。依着奴婢看,华嫔是误会了娘娘。这花簪放在娘娘这儿大半个月了才送过去,华嫔必定多心了。”

其实怜雪所言不错,佟若华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佟若华在意的并非这些。

“娘娘,您想想。华嫔现在有了皇上的恩宠,有点儿脾气又怎么了?”怜雪见佟若飞沉默,心知她所想的与自己一样,便又说:“当年安嫔可比今日的华嫔脾气大呢。安嫔那架势,华嫔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安嫔都能乖乖听娘娘的话,何况华嫔还是您的妹妹呢。再说了,华嫔越是这样,佟家就越发不会把重任放在她的身上。那么佟家依仗的依旧还是娘娘您啊。只要华嫔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有损名誉的大事儿,这点儿脾气,有比没有好。”

佟若飞因为怜雪一番话逐渐冷静了一些,想一想确实如此,到底是她着急了一些。

“也罢,让景仁宫的人小心看着华嫔,只要她不闹事就成。本宫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了,待本宫夺得后位,再慢慢*。”佟若飞沉着脸说:“既然华嫔不喜欢那簪子,也罢。以后有好东西,还是送到德妃和珍常在那儿吧。”

“娘娘,敬嫔呢?”怜雪小心提醒:“娘娘已经许久未与敬嫔单独见面了。”

“本宫倒是忘了她了。”佟若飞恍然想起王恬如的身影,自己竟然将这么个人遗忘了。到底是后宫事物太繁忙,还是她心中对王恬如已经不如以往信任和看重了呢?

这些年来,王恬如跟在她身边任劳任怨,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佟若飞忽然发现近来因为有了兰馨和章佳初珍在身边,竟然忘记了她。

“你去私库里挑些好物件给敬嫔送过去。”佟若飞又吩咐。

“奴婢听敬嫔身边的漱茉说起,敬嫔的阿玛有意于吏部侍郎的位置。”怜雪又道。

佟若飞瞪了怜雪一眼,不悦道:“怎么,你什么时候成了敬嫔的说客?今儿竟然这么帮着她?”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传话之人。只是漱茉与奴婢说起,奴婢刚好想起来,这才与娘娘说。是奴婢失言了。”知道自己多嘴,怜雪解释一番再不敢说话,颤抖的跪在地上,低着头。

佟若飞最烦的就是这样多嘴饶舌的奴才,怜雪跟在她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佟若飞也清楚,怜雪今天之所以会为敬嫔说话,不过收取了敬嫔的好处。她也不再责骂,挥了挥手,让她退出去。

一个人静思了很久,佟若飞才下定了决心,叫了倪海进来,对他吩咐道:“怜雪今日坏了规矩,本宫念在她跟随本宫多年,也不予重罚了。你私下提醒她,倘若再犯,本宫定不轻饶。”

倪海明白佟若飞的心思,她是要入主坤宁宫的。一旦佟若飞封后,那么她身边的这些奴才也都跟着金贵了。巴结的人自然不少,到时候怜雪还是这般,只会越发惹人嫌。倘若不改,怕是往后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就该换人了。

如今还只在承乾宫当差就这样,以后可还了得?

佟若飞不比别人,她懂得收买人心,却看不得这样的下作手段。做事这般潦草,被人一眼看破。既然收了别人的贿赂,那做事就该诚心,而不是这般敷衍。

这边佟若飞对佟若华心生不满,那边佟若华与静好也相看两厌。

长街里,厚厚的宫墙也挡不住她们两个的火花四溅。

“怎么,静嫔现在是怀孕了?还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非要本宫让着你么?”佟若华冷眉竖眼,看见静好那副温温柔柔,假装贤惠的样子就觉得烦。真是跟她那个姐姐一个模样,莫不是静好才是她的亲妹妹吧。否则怎么一个德行?

静好端坐在步与里,微微一笑,看着佟若华的眼神也显得格外柔和,只听她柔声细语道:“华嫔多虑了,不过凡是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本宫先过来,自然你该本宫先过去。华嫔不如让一让,本宫还急着去见皇上呢。”

佟若华不屑一顾,略带讥讽一笑,缓声说:“本宫刚从乾清宫出来,这会儿皇上正午歇呢。宜妃在御膳房为皇上亲自煲汤,连本宫都见不到皇上一面。静嫔以为自己能见到么?”

“华嫔进不去,怎知本宫也进不去?”静好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但说话的语气仍旧没变,假装淡定的说:“华嫔,你不要总以自己的想法去看别人。如今皇上喜欢的不仅仅的宜妃一个。你我得宠就是最好的例子。宜妃在那儿又如何?难不成你怕了?竟然就这样出来了。说出来,真是可笑。”

本以为自己的话会惹来佟若华的反击,谁知她竟然淡定一笑,回头吩咐之桃:“走,咱们让一让,让华嫔先过去。”

静好有些意外,却也不多想,得意一笑。抬着她的步与渐渐远了些,这才听见佟若华又说:“咱们先别走了,这儿景致不错,停下歇歇吧。”

之桃环顾四周,无奈叹了口气。这里除了高高的宫墙,就只有头顶的一片蓝天。而且这天够热的呀,她家主子竟然愿意在这里歇息。

可是之桃也明白佟若华的心思,没有劝,安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看见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静好,从去时方向回来。

佟若华原本已是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眸看了过来。

“哟,静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佟若华看见静好坐在步与中,满脸都这些不愉快,不觉一乐,讥讽道。

静好见到佟若华还在,当下一愣。没想到,自己兜了个圈回来,她竟然还在。静好心里自然明白,即便现在她们几个平分秋色,各有恩宠。可每每遇见莼兮时,她们总不能在玄烨面前得到半分怜爱。

她已经知道莼兮在乾清宫,原本就打算回去,免得难堪。谁曾想,佟若华竟然还在原地等着看她的笑话。

无论如何,气势都不能输:“本宫可没你这么无聊,这么热的天儿竟然还在外头待着。”

“刚刚不是去见皇上了么?可见到人了?说上话了?”佟若华并不理会静好的话,又追问道。

静好脸色一变,沉声道:“皇上都歇下了,还没醒呢。本宫如何好打搅到他?自然是要晚一些时候再过去的。”

不论如何,静好都不会承认,她根本连承乾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只是在门口饶了一圈儿,在御茶房里用了一盏茶便走了。

佟若华掩嘴一笑,她又怎会不知静好所言全是谎话。却也不戳破,只笑盈盈的说:“原来如此。”

“哼!华嫔闲来无事还是早些回你的景仁宫吧。”静好扬了扬手,示意自己随侍的人赶紧离开。

静好走后,佟若华才放声大笑起来,不觉又开心了些,嘴里不住的道:“果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哼!今儿算你圆过去,下回可就要看好戏了。”

笑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之桃,咱们回去吧。戏看完了,本宫该回去歇息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 笼络 长街上发生的一切,很快传到了翊坤宫里。彼时,莼兮正与杜若闲聊,喝茶吃着点心。

“娘娘,这事儿倒是好笑。华嫔与静嫔自入宫之日起,便是这般针锋相对的模样。如今,比之以往,更甚。”杜若一边沏茶,一边笑道:“倒是一直跟在静嫔身边的那个袁答应,是个性子沉稳的。平日里也不多话,只安静的做自己。又不与旁人争宠,也不会刻意的去奉承讨好。”

“瞧着你倒是挺喜欢袁答应的?”提起袁鹊,莼兮对她的映像很浅,最多只能记起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她的模样。倒是还能忆起她们初入宫廷之时,来翊坤宫的那一回。

“时常见到她来长春宫,多多少少也能了解一些。”杜若一笑:“只可惜,这样的人物,却没跟对人。静嫔无法给她带来好处,让她冷落于深宫之中。”

“静嫔自己能继续荣享现在的一切已经不容易了,她又怎会有那样的本事,让袁答应也得宠一些。左右不过提醒皇上两句,给袁答应几回侍寝的机会。别的,再别想有了。”莼兮莞尔一笑,徐徐道:“倒是华嫔,本宫一直都觉得她与表面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本宫倒是没想明白。”

“或许奴婢可以为娘娘解惑。”沐卉渐渐走近,对莼兮和杜若请了安,便又道:“奴婢刚刚从鄂伦岱大人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相信可以让娘娘,拨开云雾见青天。”

“说来听听。”莼兮闻言,忙问。

“方才奴婢听鄂伦岱大人说起,华嫔尚未入宫时,与现在并不一样。”沐卉娓娓道来:“华嫔在入宫之前,知书达礼,通晓音律,饱读诗书,本是位才女。却在入宫之后性情大变,与以往完全不同。鄂伦岱大人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所以仔细追查下去,才知道原来华嫔并非与皇贵妃一母同胞。且华嫔的生母在生下华嫔之后就去世了,在怀孕之时受尽屈辱,早产生下了华嫔。当时,皇贵妃的母亲,也就是佟国维的夫人,也恰好在同一日生下一女婴。只是,佟夫人的女儿刚生下来不倒半日便夭折。为避免佟夫人伤心,佟国维私下做主将华嫔抱给了佟夫人。佟夫人在生下女儿后便昏迷了,等她醒来时,只当华嫔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华嫔从小被教养得很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模样。”

“那么华嫔的生母又是怎么死的?”莼兮好奇的问。

沐卉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鄂伦岱大人也没弄明白呢。”

“看来佟家还真有不少趣闻。”莼兮忽而一笑,便乐道:“如此正好。依着华嫔对皇贵妃的态度,她应该是知道自己与皇贵妃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在入宫之前性情大变,看来她入宫是带着目的的。”

“咱们以往还真是小瞧了华嫔,竟然没发现她是在扮猪吃老虎。”杜若听了这些觉得有点好笑,自己与韩姬学了那么久,学得最好的便是观察人心,没想到现在不仅没看清佟若华的真面目,甚至是连佟若华的表面伪装都没察觉。

“要知道,入了宫的女人都不简单。”莼兮笑道:“本宫该去会一会华嫔了。”

“听说华嫔方才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想必是今儿知道娘娘没过去,所以赶紧去见皇上了。”沐卉知道莼兮定然会去找佟若华的,既然知道她入宫带着目的而来,且对佟若飞的态度越发恶劣,便是莼兮最好的机会。

莼兮是在乾清宫外与佟若华会面的,原本佟若华是打算回自己的寝宫,没想到会遇见匆忙前来的莼兮。

“宜妃娘娘万福金安。”不比以往的傲娇,今日的佟若华对莼兮毕恭毕敬,莼兮更对她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人用表面的骄傲毒舌掩藏自己的聪慧伶俐,用那些愚蠢的行为,掩藏她八面玲珑的内心。

“华嫔近来可好么?”这样的问话,从未有过。

佟若华一愣,随即看明白了莼兮脸上的笑容,便道:“也就一般吧,劳娘娘挂心。”

“瞧瞧这张脸,不比以往有弹性了,该好好保养才是。”莼兮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佟若华的脸颊,触感其实很好,很滑很柔。

莼兮的手指顺着脸颊慢慢往下,从肩头滑过,最后到达佟若华的手指。牵着她的手,细细观赏,又是一番称赞。莼兮几乎把佟若华从头到脚品评了一遍,直到佟若华面露羞涩,才放过她,独自往乾清宫的大门走去。

佟若飞身后的之夏很不理解莼兮今日的行为,不满的说:“娘娘为何不躲啊?宜妃今儿也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这样。莫不是觉得娘娘得了皇上的恩宠,她不乐意了?”

“大概吧。”佟若华小声说了一句,便带头往自己所住的景仁宫方向回去。

在她的手心里,还有残留着莼兮手指的余温。她清晰的记起,刚刚莼兮在她手心里划过的那几下,分明是一个字。

这是一个“请”字,邀请的意思。

“娘娘怎么了?”自顾自的说了半晌,之夏才发觉佟若华的心思并没有在这儿,她正望着前方发呆,话也不说了。

佟若华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往前走。

入了夜,佟若华带着之桃前往堆秀山的御景亭。她记得,在白日里遇见莼兮的时候,她临走前说的那句,今日天气好,晚上说不定有很多星星的,而她要数星星。

数星星,若是莼兮只在翊坤宫里数星星,并不会说出口。既然对她做出了邀请,又说起这件事情,那么便是告诉了她她们密会的地点。

整个紫禁城里,堆秀山是视野是最好的。所以莼兮要数星星,一定会选择来此。

果然,佟若华在御景亭里遇见了正在欣赏美景,抬头数星星的莼兮。

听见动静,莼兮回过身来,见佟若华一席雪白的衣裳,站在黑夜之中。旁边的灯笼里闪烁着微光,照耀在她的裙摆上,煞是好看。

“华嫔果真不是一般人,只是来就来了,怎的还带了别人过来。”莼兮将目光停留在之桃的身上。

佟若华解释道:“整个景仁宫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便只有之桃一个人。宜妃娘娘放心,之桃若是都不能信任,那咱们之间便也不可彼此信任了。”

听见佟若华这样说了,莼兮也不再多言,只让随她而来的沐卉和之桃都站得远一些。

“不知宜妃娘娘费心让我来此是何目的?”佟若华一针见血的问,其实她从不拖沓,也不会拐弯抹角的去问,因为没有必要。既然人已经来了,索性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疑问,说不定还能听见别人的真诚回答。

只听莼兮道:“本宫近来听说了一件事儿,是关于华嫔的。”

“哦?我能有什么事情?”佟若华掩嘴一笑,不以为然道:“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最近与我有关的,宫里宫外怕是传遍了吧,不知宜妃娘娘所说的这一件可是与他们讲的一样啊?”

“自然是不同的。”莼兮微笑道:“本宫所知,一定是她们所不知的。本宫听闻华嫔从前才貌双绝,知书达礼,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今儿本宫所见之人,与那传闻中的,似乎很不一样啊。不知是什么缘故呢?”

莼兮的话令佟若华一震,她没想到莼兮竟然会知道这些。照理来说,入宫之前的事情,宫里的人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就连佟若飞,对她都并不算了解。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欢的,和厌恶的是什么。

“不过别人抬举,我那点微末道行与娘娘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佟若华又是一笑,恭维道:“到底还是宜妃娘娘心思细腻,不仅能说会道,更是才貌双全,惹人喜爱。”

“本宫可不记得华嫔口齿这边伶俐。”莼兮道:“这些话说说便罢,本宫的问话你还没回答呢。”

佟若华低头一笑,又道:“娘娘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答案呢?”

果真不简单,佟若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愚昧无知。以往把佟若华与李碧春相提并论,今日看来实在是委屈了佟若华。她若是有着与佟若飞一样的野心,怕是多年以后的佟若飞都不及她的心思,更不及她一张巧嘴了。

“你且说说,你能给出本宫的答案。”莼兮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人,既然今日下定了决心要与佟若华聊一聊,便是要聊出结果的。凡是不能拖拖拉拉,时间拖得越久,结果就越发的坏。

“我能给娘娘的答案?”佟若华看着莼兮的眼睛,许久才说:“我无法给娘娘一个正确的答案,因为我不知如何说起。当然,如果娘娘非要听,我也只好细细与娘娘说一说。倘若娘娘不愿意听,也就罢了。”

“哦?莫不是华嫔还有故事么?”莼兮狐疑的看着她。

佟若华浅笑道:“算不得什么故事,不过一些陈年往事而已。娘娘听了,自然也就明白,为何入宫之前和入宫之后的我,如此不同。”

“愿闻其详。”莼兮盈盈一笑。

章节目录 第26章 主动 听完佟若华的故事,莼兮才明白,原来世间女子皆愁苦。没有谁的一生是安宁而幸福的,在那些表面的光环之下,都是无声的苦闷。

看着佟若华声泪俱下,莼兮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与平日里自己见到的不同。她不再是那个耍小姐脾气的华嫔,没有了盛气凌人的架势,她只是一个内心痛苦,可怜的小女人而已。

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佟若华问莼兮道:“不知娘娘听我说了这么多,可是愿意与我合作呢?”

莼兮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听见佟若华主动提出合作,明明该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即便有了交集也该成为仇敌,却在此时有了共同对抗的心。

莼兮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佟若华的脸,分析她此事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直觉告诉她,佟若华现在没有撒谎,她的肢体动作,表达语言的语气状态,也都不像是在撒谎。但是莼兮也不敢冒然相信她,毕竟她们从未对彼此真正了解过。

见莼兮沉默,佟若华无奈一笑,知道莼兮不会这样轻易相信自己,毫无保留的说:“娘娘大可信我一次,不论成败,不论结局如何,对娘娘来说,都是不打紧的。倘若我只是为了接近娘娘而编造这么一个故事,也太没有必要。我佟若华再不堪,也不会撒这样的谎。”

莼兮依旧没有说话,可她的心里却一直在分析。没错,佟若华即便真的不撒谎,这个故事也有可能是真实的,却也有可能是个陷阱。

佟若华有些着急了,今天表面上虽然是莼兮邀约她的,实际上是佟若华自己找上门的。那天刁难静好,就是为了引起莼兮的注意。这些天来,她受尽恩宠,却在佟若飞面前毫无避忌,惹得佟若飞厌烦,正是因为想让莼兮注意到她。

“或许,我该告诉娘娘,静嫔当初险些失身,正是我导致的。”莼兮还在深思,就听见佟若华自己开始爆料了。

莼兮一愣,佟若华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又接着说道:“当初我之所以会那么做,并非真的嫉妒静嫔,不过是看不惯她那假惺惺的模样,想要教训她一下。”

“可是你的教训,险些要了她的命啊。”莼兮终于开了口。

佟若华却不以为然,只是说:“我没想要她的命,也不可能真的那般狠辣。毕竟我与静嫔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仇恨,我又何必要闹出人命呢。我当时只是想诬告静嫔与侍卫有染,传一些流言蜚语出去,败坏她的名声,让她遭些罪而已。”

原来佟若华竟然是想坏了静好自入宫以来便拥有的好名声,却不想事情闹大,竟然发生了道德败坏之事,惹出杀身之祸。

“可是,我的心思被敬嫔知晓,她便引导出了静嫔失身的大事。”佟若华又道。

莼兮没想到这件事情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原来真正导致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竟然是王恬如。只是,她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如此说来,你不仅仅是对皇贵妃怨恨,也同样对敬嫔不满。”莼兮肯定的说。

佟若华也不否认,反而点头说:“我想要摆脱敬嫔的控制。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敬嫔便自诩与我站在同一阵线,凡事都要压我一头。我不想再受制于人,也不想沦为宫廷争斗的牺牲品。我虽然是佟家人,却并不想为了佟家牺牲我的一生。何况,我入宫以后的所作所为,早就让皇贵妃对我嗤之以鼻,觉得我不堪重用。如此,我也多了时间,勉强得了自由。可是,在宫里的日子,我并没有很开心。因为我入宫,是为了争宠,为了佟家挣得荣耀,代替皇贵妃生下皇上与佟家的孩子。除了因为佟家回归满洲,我受了些恩宠,在佟家人眼里成为了有用之人以外,我便只能活在皇贵妃的阴影里面。因为,除了孩子,皇贵妃什么都有,她的一切都是佟家人希望我拥有的。而我,不想这样活着。不想沦为一个生育工具,也不想成为皇贵妃达成目的的垫脚石。”

“说了这么多,华嫔最终想要的不过是安定的生活,是想要摆脱现状了?”莼兮忽而一笑,原来一个人的愿望竟然这般简单。

“不,我想要的不仅仅是摆脱现状,摆脱敬嫔的控制,摆脱皇贵妃的阴影。”佟若华斩钉截铁道:“我想要的,还有佟家人的信任,我要成为他们唯一的倚靠。”

“你下定决心了?”要成为佟家人唯一的倚靠,便只能除掉现在的倚靠。而那个倚靠,正是佟若飞啊。佟若华不仅仅是想要对付佟若飞,更是想要她的性命啊。

可莼兮想起佟若华给她讲过的那个故事,便又觉得可以理解了。佟若飞不死,佟若华永远翻不了身。即便得宠,即便有机会生下一儿半女,也终究只能成为佟若飞的陪衬。更何况,她现在怕是连生育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是,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在入宫以后每过一天,我的决心就更加的坚定。”佟若华心坚石穿的模样,终究还是打动了莼兮。

没错,莼兮动摇了。即便她现在没有完全相信佟若华,却也想要赌一把。人心难测,莼兮直觉的认为佟若华今天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她愿意一试。

“那么华嫔想要怎么做呢?”莼兮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不愿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让佟若华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因为她至少要表面的平静,才能掩饰自己不那么镇定的内心。

佟若华拉过莼兮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凭着感觉,莼兮认定她写的是“琥珀”二字。

琥珀,这两个字熟悉而陌生

一时间,莼兮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狐疑的看了佟若华一眼。

佟若华解释道:“她是位格格,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只是生母犯下大错死去,从小被养育在寿安宫里。”

“寿安宫?”莼兮纳闷儿,她怎么想不起寿安宫里,还有一位琥珀格格?

自莼兮入宫以后,宫里发生的事情,她十之八九都是清楚的。一位格格的出生及成长,莼兮没道理不知道。如此看来,这位格格应该是在莼兮入宫之前出生的,至今少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

“宜妃可还记得起去年正月十五的时候,老祖宗宴请各宫妃嫔以及皇亲贵族中的女眷,当时有一位纤弱的格格在宴会中不胜酒力,昏睡过去,最后被抬了出去。”佟若华提醒道。

莼兮努力的回忆起来,那一场宴会莼兮坐在最前头,是在玄烨身边的。当时确实有这么一桩事,只是因为距离隔得远,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不过醉酒而已。所以莼兮也没放在心上,当时也只是与玄烨顽笑了一句,便又饮酒作乐去了。

“那位醉酒的格格便是琥珀。”佟若华道:“而她的生母,正是布贵人。”

“布贵人?”莼兮又努力的回想起来,隐约想起,当初马佳以晴所生皇子长生溺死时,舒袖被杀,查来查去,最后是冷宫一位宫女所为。而主谋正是因为疯病被打入冷宫的布贵人兆佳金玉。当初的事情,着实是怪异,只是当时布贵人已经疯了,后来又被处死,事情也就此了结。

今日,佟若华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我曾暗中查问过,布贵人是怎么死的。”佟若华又道:“只是我当时毕竟不在宫里,所闻也都只是道听途说。相信娘娘应该清楚布贵人被处死的始末,也相信娘娘明白,那件事情的背后,主谋究竟是何人。”

“什么意思?”莼兮不露声色的问。

“宜妃觉得,当初为何会让布贵人来做替罪羊?”佟若华反问。

这个问题,莼兮当真从未想过。关于兆佳金玉,莼兮知之甚少,一个在她入宫前就被打入冷宫的人,她又何必去了解。当时事情发生以后,只觉得因为兆佳金玉身在冷宫,又是个疯子,所以才会被人利用。可今日佟若华提起此事,便让人生疑了。

“难不成,布贵人与皇贵妃也有纠葛?”莼兮疑惑道。

佟若华摇摇头,只说:“这事儿究竟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曾经听怜雪和我那位姐姐说起过此人。当时我也是偷听到的,并不了解当中的内情。景仁宫里,大都是她的亲信,我也不敢追查。今日说与宜妃娘娘你,也是想要从宜妃这里找到答案。”

“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一桩陈年旧事,何苦要追查呢?”不过捕风捉影,过去的事情是最不容易查问明白的。仁孝皇后之死,便是如此。

“可是,宜妃还有别的法子吗?”佟若华反问:“现在皇贵妃稳居优势,她已经是高枕无忧,只需等待时日,便会有朝中大臣提出封后之事。她多年的夙愿也就达成了。这个时候,宜妃还觉得,她会多生事端,来对付你们么?倘若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抓住她的把柄,还不如翻一番往事,或许会有收获。”

莼兮忽然笑了,她以前确实是小看了佟若华。一个想要挣脱束缚的人,脑子也一定要好使。没错,莼兮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拿捏佟若飞的把把柄,又怎能寄希望于现在短短时日呢?

章节目录 第27章 祸不单行 从承乾宫里出来,纳喇艳慧满脸的失落。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雨娟开解道:“娘娘,事已至此,何苦再费心讨好皇贵妃呢?便是她表面应承,也只是做个门面功夫,娘娘所愿怕是不能如意。不如去求了云贵妃,或许更好。”

纳喇艳慧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懂什么?现在宫里宫外都是皇贵妃的天下了。假以时日,别说是云贵妃的大权不保,便是宜妃的恩宠也是守不住了的。到那个时候,本宫又该如何在后宫立足?”

“娘娘还有大阿哥的呀,如今大阿哥也十六岁了,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有了大阿哥在朝堂上立功,娘娘何愁无法立足啊。”雨娟撇了撇嘴,她自然明白纳喇艳慧的心思。她无非是看着佟若飞越发得势,想重新回到她跟前,做她的提线木偶。可当初的背叛,怎能让佟若飞轻易消气,从新任用她呢?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而已。

“大阿哥立了再大的功劳,将来也只是个王爷。”纳喇艳慧沉声说道:“可依着现在的势头,皇贵妃立后也是早晚的事儿,宜妃她们怕是没能力阻拦了。本宫也听说,索额图大人也依附了皇贵妃,他们两个强强联合,又有太子和四阿哥在手。你觉得本宫的大阿哥,能在朝堂中立足多久?本宫家室一般,便是曾与本宫有亲戚关系的,也是年初刚刚撤了职的明珠。本宫势单力薄,若是还一味的跟在宜妃她们一边,皇贵妃新仇旧恨一起算,本宫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雨娟被这一番话唬住,神色飘忽,却又有些不信:“难道宜妃她们真的没法子了?注定要败么?”

“十有八九吧,说白了现在就是皇上念着与宜妃的情,暂且把立后的事情压制住,本宫再愚昧,也不可能看不清局势。”纳喇艳慧不悦道:“你以为本宫当真愿意卑躬屈膝的去讨好她么?不过为了本宫和大阿哥的将来不得不如此。”

雨娟提醒道:“可娘娘身边还养育着八阿哥啊。八阿哥可是杜贵人的儿子,而杜贵人又是依附宜妃的。到时候……”

“过两日,找个借口,就说八阿哥病了,念着生母。送回长春宫,让杜贵人自己照顾着。她身为八阿哥的生母,早就念着有一日儿子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自然是能留着孩子多久,就留多久了。”纳喇艳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雨娟看了只觉得瘆得慌。

两个人正商议着什么时候送胤禩回去为好,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永和宫外,正好遇见了临出门的兰馨。

兰馨挺着着大肚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见她们不予理睬,小声叫着:“惠妃姐姐这是去哪儿呢?”

纳喇艳慧瞥了她一眼,原本还露着笑,瞬间就消失殆尽,懒懒的回了一句:“德妃大着肚子,不好好将养着,出门做什么?”

“怕是惠妃姐姐许久没有生育,都忘了吧。月份大了是要多休息没错,可也要有适当的运动啊。何况,这儿可是妹妹的永和宫外,我也不过在这周围走走,也没往远处去啊。”兰馨柔声细语道。

纳喇艳慧脸色突变,十分不悦的回道:“怎么,如今德妃仗着自己有了身子便开始说教本宫了?”

“不敢。”兰馨眼嘴一笑,继续说道:“只是想着惠妃姐姐多年没再生育,忘记了而已。”

“不用你提醒,你自己顾着自己就是了。”纳喇艳慧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就要走,却想着她的一番挖苦,心中有气,扭头又对着她讥讽:“今日德妃有皇贵妃的眷顾,有皇上的几分宠爱,身怀六甲又身居高位,确实是后宫嫔妃的典范。可你别忘记了,你是怎么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又是怎么踩着别人坐到了妃位?你今日能让皇贵妃看重,是你的本事,可你千万别失了她的信任,否则你连本宫都不如。”

兰馨并不恼怒,只是含笑说:“劳姐姐挂心,还为我着想呢。说起来,惠妃姐姐今儿这是去见了皇贵妃了吧?莫不是在皇贵妃那儿受了气?要不要妹妹我去为姐姐你美言几句?”

纳喇艳慧压着怒火回头,看着兰馨的笑容更觉得刺眼,回击道:“不必了。哪里能劳烦你呢?皇贵妃怎么看待本宫,如何对待本宫,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你有何相干?话说回来,你不过是宫中奴婢,狐媚惑主才有了今日荣耀。但你别忘了,本宫不论是家世还是位份,都不比你差。你在皇贵妃面前讨了欢喜又如何?本宫何时需要你来说情?”

兰馨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惠妃姐姐说的没错,兰馨的家世确实不比姐姐你。只是,如今我的妹妹嫁给了阿灵阿,而我的兄长也已经回京任职。如今,我又深得皇贵妃的信任,又略微有些皇上的恩宠。比之姐姐你,倒也没差了多少。”

换而言之,除了家世上比不过,兰馨倒是真没有哪里再比不上纳喇艳慧的了。她这番话惹得纳喇艳慧脸上忽变,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兰馨的声音再一次想起:“惠妃姐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宜妃究竟是不是一个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是否可以继续同盟,相信你心中早有定夺。姐姐今日过来讨好皇贵妃,已经明显表了态度。相信宜妃也不再会真诚待你了吧?枉费她还将自己亲信的儿子送到你这儿抚养,拉拢你呢。现在看来,不过是徒劳无功,留不住人心啊。”

纳喇艳慧闻言反击道:“怎么?说起与宜妃的情谊,德妃难道忘记了,自己也是从她身边走出来的了?当初宜妃待你也不薄吧,如今可好,有了皇贵妃这棵大树,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德妃可得想好了,将来有一日你对皇贵妃来说也没了用处,到时候该怎么办?”

说完,纳喇艳慧扭头就走了,身后却传来兰馨痛苦的呼救声。

“啊……我的肚子……痛啊……”

“娘娘,怎么了,娘娘……”兰馨身边的纪心被这一幕惊住,忙与几个太监一起扶着兰馨回了永和宫,又立刻吩咐了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纳喇艳慧回头时,只看见兰馨扭曲的背影。

纳喇艳慧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兰馨的预产期就在这一两天了,本来就要生产的。这个时候与她起了口舌之争,本就是大忌。倘若因此生出变故,怕是她难逃责罚的。

纳喇艳慧回到延禧宫一直坐立难安,直到黄昏,才传出兰馨平安生产的消息。只是,佟若飞因为纳喇艳慧与兰馨的争执,令兰馨情绪波动,险些难产,很是生气。

将事情禀报了玄烨之后,很快就有了圣旨下来。

在兰馨未出月子的这一个月,纳喇艳慧也不得出入延禧宫,在延禧宫里日日祈福诵经,为他们母子祈祷。

禁足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对于纳喇艳慧来说,也无伤大雅。

可在这个时间禁足,却太不合适宜。

早前为大阿哥胤褆选定了亲事,再过半个月就要过门了。虽然嫁娶之后,大阿哥和福晋依旧是住在宫里,但婚事一直都是由纳喇艳慧亲自操办的。

这事儿才刚起了个头,后面一系列的事宜都还未曾准备妥帖。而且,昭圣太皇太后去世不满三年,还在孝期中。原本就不该大肆操办,已经很委屈了自己的儿媳。如今,自己还无法参加两人的婚礼,甚至连婚礼的细节都无法亲自做主,实在让人恼火。

这样一来,胤褆的婚事就转而交给了佟若飞定夺。原本佟若飞对纳喇艳慧就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出了这样一桩事儿,自然不会好好为婚事筹谋。

好在三天后,事情有了转机。在莼兮和云月的一再要求下,玄烨松了口,将胤褆的婚事,转而交给了云月来办。云月倒是体谅人,知道纳喇艳慧出不了延禧宫,便日日亲自过来与她商议婚礼的细节。

这样一来,原本的遗憾,也算是少了些了。

胤褆大婚那一日,玄烨还是应允了她参与。毕竟她是胤褆的生母,儿女的婚事,自然是要在场的。

那一天,兰馨仍旧还在月子里。她双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笑嘻嘻的说:“好孩儿,那天你可真是争气。若没有你,惠妃现在还想尽办法的讨好皇贵妃呢。”

纪心不大明白兰馨的用意,低声问道:“娘娘那日又是为何要与惠妃起了争执呢?明知那两日就是产期的,倘若不小心,娘娘气急攻心,真的难产可怎么好?如今又哪里来这么可爱的十四阿哥呢。”

“你不必去猜本宫的心,你只需要听话照做就是了。本宫盘算什么,都不重要。还有,管好你的嘴巴。要是让本宫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便是要罚的。”兰馨言辞狠厉,吓了纪心一跳。

纪心颤颤的点头,她觉得自己的主子与以往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章节目录 第28章 琥珀 入了秋,玄烨决定前往巴颜沟行围,与各部的子民进行围猎。

临行前五天,玄烨来了翊坤宫,询问莼兮想不想一起去。原本莼兮忧心孩子们,在犹豫的。但她想起,上一次佟若华与她的对话。那天过后,莼兮有着人仔细查探过此事,但还是想要见一见琥珀,试探一下她是否得知自己生母的事情。倘若能借此机会,与琥珀私下见面,而不被人察觉,倒是不错。

莼兮便提议,年长的阿哥们都能同去,也该让几位格格跟去。倘若能借此机会,为格格们觅得佳婿,岂不很好。能与各部联姻,也是巩固江山的途径之一。玄烨闻言,便应允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行,因为这次同行的妃嫔中,只有莼兮一人。所以,此前对她将要失宠的传闻,自是瞬间消失。

见莼兮依旧得玄烨如此看重,有人欢喜有人愁。佟若飞懒懒卧在榻上,听着下面王恬如和兰馨侃侃而谈。

“本以为,宜妃不再有往日荣宠,可这一次皇上只带了她出去。不是摆明了告诉咱们,宜妃还有他护着么。”王恬如闷哼道。

“她如今得宠与否有什么干系?”兰馨轻声细语道:“她得宠,也不过多与皇上见见面。她再没有什么朝中势力可以与娘娘争夺,后位无望。云贵妃也只是空壳子,成不了威胁。只要皇贵妃荣登后位,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宠妃么?汉朝的吕后,有了权利,不是一样将宠妃做成了人彘么?”

听见这个比喻,佟若飞抬眸看了兰馨一眼,表示赞同。也对王恬如道:“你也不必担心。宜妃得宠,但是珍常在也不差。如今,已经不再是她独宠六宫的时候了。”

不同于承乾宫的困扰,出行的队伍中,莼兮很是高兴。

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看看宫外风光了,绕是去年在畅春园,也只是一座华丽的皇家园林,与外面路过的景色完全不同。

“娘娘,奴婢打听过了,琥珀格格也在这一次的出行队伍里。”虽然身旁还有珺瑶在,沐卉倒是一点也不避忌的,对莼兮如实说道:“这一次出来的阿哥和格格里,最小的便是八阿哥了。”

“姨娘找琥珀有事儿么?”珺瑶听见沐卉提起琥珀,心中疑惑,好奇的问。

莼兮看着她微笑问道:“怎么,你与琥珀相熟?”

珺瑶摇摇头:“虽然不熟悉,却也知道她的,怎么说也是皇姐啊。倘若姨娘想要见琥珀,瑶儿多于她亲近一些,为姨娘安排安排。”

“倒是极灵。”莼兮点头称赞:“有你做个中间人倒是很好,本宫是要见她一面,有些话要问问她。”

珺瑶郑重的说:“好,姨娘放心,珺瑶定然不负所望。很快就会安排好,姨娘与她私下会面的。”

“这事儿可不能让别人晓得,免得生出事端。”沐卉小声提醒。

珺瑶给了沐卉一个放心的眼神,又承诺道:“我晓得分寸的,我们小孩儿之间,自然有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

到了休憩的地方,珺瑶便主动提出,她也是格格,不该与莼兮挤在一辆马车里,该与她的姐姐们在一块儿。

这样一来,原本坐着梦瑶格格和琥珀格格的马车里,多了一个珺瑶。

看着后面的那车,沐卉仍旧有些担忧。她放下帘子,忧心忡忡的说:“那马车里还有梦瑶格格呢,梦瑶格格可是荣妃的女儿,又年长她们一些。会不会被她发现端倪啊?”

“珺瑶自有办法的,她如今大了,这样的事儿,她能办妥的。你也别担心了,快坐着,等她的好消息吧。”莼兮宽慰着。

珺瑶办事的效率确实不错,在抵达围猎场的那一夜,就已经安排好了莼兮与琥珀的会面。

“有什么话姨娘尽管问吧,瑶儿走远一些,也给你们看着四周的情况。”珺瑶将琥珀带到了莼兮面前,便拉着沐卉走远了一些。

“参见宜妃娘娘。”琥珀的声音并不算好听,但莼兮仔细的观察她的样貌,到是个美人坯子。

如今不过十二三的年纪,看上去倒是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她身子羸弱,大约是在寿安宫长大的缘故。寿安宫里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妃嫔,而扶养她的恭靖太妃并无所出,以往也不得宠,身为太妃,却也只排在末位,份例并不多。再加上,琥珀的生母布贵人是因罪而死,琥珀自小便不受重视,她的成长自然与别的阿哥格格们不同。

没有养尊处优的生活,甚至是连普通家庭的儿女都不如的。她面色蜡黄,该是长期营养跟不上的缘故。

看着琥珀这般模样,莼兮倒是有些心疼,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说了些体己话,询问了她这些年的生活。

不知不觉两人说起了琥珀的生母布贵人,原来琥珀一早便知道,她的生母究竟为何而死。而从琥珀的口中才明白,当初关于布贵人的相关真相。

原来,布贵人曾是佟家送入宫里的宫女,得怜雪看重,引荐到佟若飞跟前。

当时玄烨恩宠荣妃马佳以晴,又和仁孝皇后是恩爱夫妻,自然忽略了她。佟若飞不受宠,便想着要培植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玄烨身边侍候。

布贵人样貌上乘,怜雪引荐她,佟若飞很是满意。布贵人也很快得到了玄烨的青睐,屡次招她侍寝,很快布贵人就怀了身孕。

只是,当时怀孕的不仅仅是布贵人一个,还有仁孝皇后。

被看重的,自然是皇后的那一胎,但布贵人也能因为自己有孕而多得玄烨另眼相待。

仁孝皇后怀孕之后,佟若飞如临大敌。终于下定决心,孩子与大人,只能留下一个,最好是一尸两命。

所以,佟若飞收买瑾瑜,让她暗中动手脚,加害仁孝皇后。

未免惹人怀疑,瑾瑜做事也格外小心。知道坤宁宫是铜墙铁壁不好动手,便借着布贵人怀孕,常与仁孝皇后一起安胎,在布贵人身上下手。

很快布贵人就发觉了不对劲,除了自己衣物和日常用品,就连她的吃食都被人动了手脚。她觉察到不对,便格外留心。也将自己的怀疑与仁孝皇后说起。

只是当时仁孝皇后并不相信布贵人的话,且仁孝皇后相信,素来与人为善的佟若飞不会做下这般狠毒的事情。

久而久之,仁孝皇后因为药物难产,没能再醒来。而当初布贵人说起自己怀疑的时候,仁孝皇后的贴身女官都听见了。

如今皇后已死,而佟若飞是罪魁祸首。她又曾是佟若飞扶植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万一追查下来,她也难逃一死。为了保命,布贵人收买了太医催生,终究平安诞下了琥珀。

布贵人装疯卖傻,只为了逃避现实,让佟若飞绕她一命。

后来,琥珀被恭靖太妃收养,而布贵人也因为疯癫被打入冷宫。

直到长生之死,布贵人才明白,尽管自己已经是疯癫了,几乎此生不能逃出冷宫,但是佟若飞也并不想放过她。所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布贵人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恭靖太妃,请求她将琥珀抚养成人,不要为她报仇。

结果,没多久,布贵人便作为长生一案的真凶被处死了。

在琥珀十岁那年,恭靖太妃生了一场重病。恭靖太妃怕自己不幸离开人世,便将布贵人的冤屈也一并带走,便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琥珀。

在寿安宫里与诸位太妃相伴长大,琥珀学得最好的,便是忍耐与等待。

终于,她等到了莼兮来找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娘娘,琥珀希望您可以将她打败,为我额娘报仇。”琥珀泪眼婆娑,整个人都在颤抖。

“当初布贵人可留下了什么证据指正她么?”莼兮抚慰的摸着她的后背,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琥珀摇摇头,却又不是很肯定:“额娘知道这件事到她离开人世有那么长的时间,或许曾留下过什么线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倘若我们知晓,怕是皇贵妃也早就知道,将证据毁尽了。”

“说得不错。”莼兮也同意道:“那你可听说,你额娘还有什么家人没有?或者有什么亲近之人?”

“我额娘死后,她的家人也都在一夜之间被害了。”琥珀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听恭靖太妃提起,我额娘曾经提过一个名字,叫什么梁峥还是梁政的,不过只是提起这个人,说是她此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没说别的了。”

“天下之大,叫这个名字的何其多呢。怕是要废些时候才能找到这个人了。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愿他还活着,能为咱们带来好消息,就好了。”莼兮也叹:“好孩子,你快擦擦眼泪,再与珺瑶一起四处走一走,多去人多的地方转一转,再回自己的营帐内歇息。我们再见面也不能露出破绽,一定要装作陌生人一般。你放心,本宫一定想办法扳倒皇贵妃的。”

琥珀也是个伶俐人,果真照着莼兮的吩咐去做,以后的每一次见面,除了与珺瑶稍微熟络一些,与莼兮倒是连句话,连个眼神都没有。

章节目录 第29章 美人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满园的春色,在莼兮笔下显出别样风采。

蜜意小心翼翼的提起:“娘娘为何这一次不随皇上南巡了呢?”

笔未停,力道逐渐减少,只听莼兮淡然道:“去年秋天,本宫随皇上围猎,已经是独一份的恩宠。许多人眼红着呢,本宫的目的已然达成,何必再跟着去?何况,这一次皇上南巡,没再带着别人,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娘娘倒是心宽。”蜜意撇了撇嘴:“奴婢听说江南的女子水灵,可比咱们见过的都好看呢。算算日子,现在大约到了苏州一带了吧。”

“那里的女人再美,也未必及得上韩姐姐半分。当初本宫能迎着韩姐姐入宫,不被夺宠,如今又何必畏惧那些娇弱的女子?”莼兮停下手中的笔,嫣然一笑。

这一笑,百媚千娇。虽不是刚入宫时的年轻活力,却也多添了几分韵味儿。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来形容最是合适了。

蜜意被她这一笑迷住,呆呆的看着她,心中不由感叹:哪里害怕别人貌美,便是那些女人再美,遇上这等绝色,怕是也会羞愧了。

沐卉踩着地上的落花,步态轻盈,眉眼带笑,走到莼兮身前,递上一封信,道:“这是曹大人的来信。”

“曹子清?”莼兮有些诧异,可见沐卉捧着一封信都是这等模样,也只有曹子清,才有这样的本事了。

这些年,与曹子清几乎没有联络,如今来了一封信,自然稀奇。

蜜意不知她们所言是谁,只看着沐卉春心荡漾,便觉得好笑,打趣儿道:“莫不是沐姐姐的情郎?”

沐卉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瞪了蜜意一眼,便背过身去。纵然过了这么几年,她心中依旧惦念着那个人。只是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也不会主动说起。如今一封信,却牵扯出多少回忆。

那些好的,坏的,那些折磨与欢乐。

莼兮也没理她们两个的小东作,拆了信件看完,若有所思。

气氛不对,又见莼兮脸色沉重,蜜意忙问:“怎么了?”

听见蜜意的声音,沐卉也回过身子,看见莼兮的模样,心里一紧。不敢问,也不知该怎么问。

曹子清的一封信,竟然让原本好心情的莼兮变了脸色。

“曹大人倒是思虑得周到。”莼兮放下手中的信,无奈一笑:“他远在苏州都已经清楚本宫如今的处境,且出手帮忙,看来本宫现在着实是不好过啊。”

表面上的平静,其实内心无比的煎熬。这一年来,莼兮确实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尽管玄烨依旧对她恩宠有加,但总让她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蜜意小心问道:“这位曹大人,做了什么?”

“他借着曹夫人的兄长,苏州织造李煦送了皇上一位美人,想要借她,为本宫挡一挡。”莼兮苦笑道:“这位美人儿是当地知县的女儿,姓王名曰美妤,年十六。长得颇有些姿色,是数一数二的江南美女。”

“什么?送了个女人给皇上?这位曹大人还嫌宫里妃嫔不够多,娘娘的麻烦不够少么。”蜜意嘟着嘴,很是不满。

沐卉倒是反应过来,忙解释道:“送了个美人进来,是想要夺了另外几个人的恩宠。如今娘娘恩宠虽然不少,却也被珍常在、华嫔还有静嫔分去了不少。倘若借着这个机会送个美人儿进来,如果得皇上看重,那几位必定将这位美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也不会再为咱们娘娘添麻烦。少了这许多麻烦,娘娘也好专心对付某人啊。”

“可是,毕竟是个美女,万一真把皇上给迷住了,可怎么办?”蜜意仍旧担心。

莼兮道:“兵行险招。”

“送的美人是位彻彻底底的汉女,父亲的官位也不高,自然无法与咱们娘娘相提并论。”沐卉又道:“其实,曹大人这样做,无非是想为娘娘挡灾。倘若这位美人真能博得皇上青睐,也算是一件好事。当初娘娘费心让珍常在承宠,夺了华嫔在皇贵妃面前的那份情,如今曹大人送进来一个美人,又不知要夺了谁的情。”

“万事自有其定律,咱们静观其变。曹大人能书信一封提前告知本宫,也是给了本宫一个先知的机会。且看看这位美人进了宫,有多少人有动作吧。”其实,真送进来这么一个美女,倒也能让如今宫里的局势更加的鲜明。

人是在南巡之时,地方官员送来的,皇上带回来,自然有人在意。且经过这么几道手,便是将来佟若飞察觉这位王美妤与她有关,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底下的人,跟她争宠。

玄烨回宫的那一日,莼兮与诸位嫔妃一起在乾清门外迎候。

“听说这一回皇上从江南带了个美女回来,也不知是何等荣幸,竟然被皇上看重了。”说话的是佟若华,她眼中带着些许鄙夷。佟若华是世家出身,一向看不惯家境平庸,或者以宫女身份爬上龙床的女人。何况是一个未经选秀,从外头带回来的一个“野”女人。

尽管王美妤是良家女子,父亲好歹也是个县令,可对于佟若华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王家就连为佟家家奴都不配。

“据说是个美人儿呢,也不知比宜妃娘娘如何。”静好眉眼含笑,看向了莼兮。

这宫里,若论美貌,当属莼兮第一了。其余的人在莼兮跟前都不过平庸之色。

听见有人提起自己,莼兮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玄烨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而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渐渐近了一些,终于有人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是了,若说莼兮的美倾国倾城,那个女人便是出尘脱俗。

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裙,那一双只绣着几朵小花的绣鞋,那一头乌黑靓丽,只用银簪轻轻绾上的发丝。

眉间一点如火的红痣,更添了她几分美。

她与莼兮甚至是韩姬都是不一样的,王美妤的身高一般,可以用娇小玲珑来形容。她裸露在外的一双手,也显得格外小巧。裙底虽然未露出她的整双脚,也不难猜出,那定然是三寸金莲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佟若飞率先跪下,做了个良好的典范。方才还看着王美妤的那些人,此刻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跪下扣头请安。

玄烨微微一点头,挥了挥手,朗声道:“都起来吧。”说完,便带头往乾清宫内走。

路过莼兮的时候,玄烨稍有停顿,看了莼兮一眼,轻声说:“你瘦了。”

莼兮原本微笑的脸瞬间没了颜色,她日日都在谋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茶不思饭不想的,怎么可能不消瘦呢。

进了殿,寒暄了几句,玄烨便对佟若飞吩咐:“美妤刚入宫,自有不懂的,不便的,你且好好照料,多看顾一些。让教习嬷嬷多费费心。过几日册封的诏书就会下来,你也安排一下住处。没打理好之前,就先住在承乾宫的偏殿内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底下窃窃私语。佟若飞明白,方才玄烨这一番话,已经显示了对王美妤的看重。一个不经选秀入宫的女子,且能得到皇上的青睐,又亲自吩咐了,还不足以说明这个女人的分量么?

回翊坤宫的路上,沐卉说起了王美妤。

“看样子,皇上还挺喜欢她的。”沐卉回忆起出来之前玄烨对王美妤的态度,肯定的说:“想来这个美人儿是有过人之处了。”

“年轻貌美,便是她的资本。”莼兮笑道:“记得本宫刚入宫时,皇上也曾待本宫不同,彼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妒忌。此番王美妤入宫,怕是也要引出些是非了。”

“这是自然。看看刚才殿上,华嫔和静嫔还有那个珍常在,个个的眼神都没离开过那位美人儿一眼。可想而知,她将来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啊。”沐卉叹息。

“你且暗中关注着,王美妤如何得皇上恩宠都不要紧,你且多注意着与她每日见面的人。这样的美人,倘若有脑子,会被人拉拢,倘若没脑子,可就要被人利用了。”莼兮吩咐。

沐卉诧异道:“娘娘不准备将她收为己用么?”

莼兮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本宫拉拢了她,便是告诉给所有人她与本宫有关,那么曹大人的一番心思也就白费了。”

“奴婢明白了。”沐卉了然。既然曹子清把人送进了宫,这段时间陪在玄烨身边,想来也不紧紧倚靠姿色。

曹子清送人入宫,一来为了帮莼兮,二来也是为了自己和家族的仕途。毕竟他已经远离了权利的中心,此前又与莼兮有过节,宫里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自然不好办事。这一次,送了王美妤进来,一来解决了莼兮的燃眉之急,让众人的目光不再盯着莼兮;二来也是让王美妤在宫里,与身在苏州的他们一个照应。

章节目录 第30章 简而能任 “娘娘。”蜜意从门外进来,见莼兮正懒懒靠在窗前看书,见了礼便说:“今儿封了王氏为答应,皇贵妃也拟订了启祥宫给王答应住。此番已经差人修葺布置,过不了几日便要住进去了。”

“启祥宫?”莼兮收了书看向蜜意,惊讶过后便明白了佟若飞的用意,笑道:“看来皇贵妃是不大喜欢王答应了。启祥宫自从安嫔和穆贵人去世以后,便一直荒废着,再无人居住。这么些年了,谁也不愿从启祥宫门前过,就怕晦气。本宫记得,当初华嫔晋封的时候,要迁宫,本也提起住在那处,老祖宗觉得晦气,便指了景仁宫给华嫔住。这才过多久啊,皇贵妃竟然将王答应安排在那处。”

蜜意也笑:“王答应一进宫便令华嫔和珍常在的恩宠少了许多,分了近一半走了,皇贵妃哪儿能乐意呢。奴婢听说,王答应目前住在乾清宫,还挺自在的,几乎日日与皇上相伴,怎会不招惹人妒忌?”

“得,皇贵妃的安排既然咱们都知道了,皇上定然早就明白了。他没说换,便是默许了。”莼兮正色道:“一个人有得必定有失,王答应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些许恩宠,住在哪里又有何妨?何况,这东西十二宫,是打前朝便有了,不论是枉死还是病故,都不知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再如何布置,何等的华丽,都掩盖不了她们曾存在过的事实。既然别的地儿都能住人,启祥宫自然也能。何况,安嫔和穆贵人乃至于曾经的布贵人,全都不是死在启祥宫的,又能有多晦气呢。皇上也是想借此打消了宫里的流言吧。”

“娘娘真的什么都不做?”蜜意看了莼兮一眼,小声的问:“现在皇贵妃不喜欢王答应,又安排了这样的住处。倘若咱们把启祥宫的事儿传出去,王答应必定会大闹一场的。到时候……”

“她闹又如何?”莼兮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你觉得一个小小答应,除了得到皇上的恩宠,还能做什么?宫里嫔妃的住处,太监宫女们的去处,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王答应便是再得宠,也不该闹,只能忍着。她既然翻不了大浪,本宫又何必麻烦。”

蜜意明白了莼兮的意思,不再多言。

长春宫里,静好满身的怒火无处发泄,只揪着绢帕不停的嚷嚷着:“该死的,她竟然还敢拒绝本宫的好意。”

“娘娘,王答应刚入宫不明白这些也是情理之中。”新儿好言开导说:“一个刚入宫的女子,不大懂人情世故也是常理。何况,那珍常在也是个卑贱之人,如何能与娘娘相比。王答应会搭理她,不过是觉得两个家室相当,有那么些共同的话题而已。既然王答应不识抬举,娘娘何不另择一位听话懂事的?”

原本还生着气的静好听见新儿这样一说,气也消了大半,又问:“怎么,你觉得这宫里还能有谁比得过王答应?论美貌,也就宜妃能与之相提并论。别的女人,哪个不是庸脂俗粉?皇上恩宠了宜妃这么些年,难道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么?倘若难看了,皇上怕是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王答应这样貌,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宜妃。趁着她羽翼未锋,先收为己用。将来,也好为本宫铺路。”

“这宫里的确没有一个女子再比得上宜妃和王答应了。但宜妃娘娘独宠多年,这两年不也被分去了许多恩宠么?后宫女子诸多,从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新儿又道:“这王答应既然不能为娘娘所用,非要与那珍常在站在同一阵营,娘娘不如退而求其次。奴婢记得,与娘娘一同入宫的有个袁答应。她不爱争宠,位份也低,一年也见不着皇上几面。可袁答应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选秀入宫的,她不争并不是不想争,只是争不过而不敢去争。想一想华嫔的跋扈,宜妃的专宠,加上娘娘近来得到的恩宠,再撇去一个珍常在,余下的妃嫔一年里也见不到皇上几回。袁答应是个聪明人,她明白收敛自己,不招惹是非,不争便能平安度过。若寻个时机,拉她一把,她必定对娘娘千恩万谢。”

“你说得对。”听了新儿的话,静好也赞同道:“当初叔父为了讨好皇贵妃,不得已让本宫喝下了一碗汤药,虽然后来本宫吐了大半,终究还是有点儿影响。这两年虽然恩宠不断,却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见到。袁答应倒是与本宫有点儿交情,这几年也时常来长春宫走动。若是本宫帮她一把,她能生个儿子。依着她的位份,定然是要将皇子交给别人抚育。本宫到时候再去找皇上讨了这份恩情,便是最好了。太子毕竟不是本宫所出,血缘再近,也终究不是亲生的。且太子已经十三四岁了,本宫早就没有抚养的资格。这宫里,没了皇上的恩宠,有权利也好。便是这两样都没有,抚育一个孩子,好歹也能让皇上多过来走动走动。”

这样一想,静好很快便明白了。王美妤不能为她所用,只好换一个听话的了。

“你多多费心,着手安排吧。若能一击即中,就好了。”静好吩咐新儿道。

新儿笑着说:“娘娘放心。”

承乾宫里,章佳初珍坐在佟若飞对面,小口尝着玉碗里的草莓,满脸喜色的对佟若飞说:“王答应那边已经解决了,她与妾身相处得不错,有妾身点醒,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为娘娘所用。”

尽管章佳初珍表面笑容,心里也是闷闷的生着气的。自从王美妤入宫,她再不如以往那样得宠,她自是看不惯一个姿色在她之上,又能得玄烨青睐的女人。只是,佟若飞在王美妤入宫那日便吩咐了,让她接近王美妤,多与她联络感情,即便王美妤不能成为她的人,也断然不能成为宜妃那边的人。

佟若飞没有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章佳初珍又接着说:“静嫔那边,知道了妾身与王答应的交好,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介入,便放弃了。近来往咸福宫去得频繁,常常让袁答应陪在身侧,似乎有意要扶持袁答应呢。”

“袁答应入宫这几年一直不被皇上看重,此番便是能入了皇上的眼,也顶多一时新鲜。袁答应不是你们的对手,你只要稳住王美妤,便稳定了你如今的地位。”佟若飞提点道:“要知道,后宫的美人儿越多,那些姿色平庸,又没有家室撑腰的女人,永远翻不了身。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要想在后宫立足,仅仅凭着姿色和脑子也不够。你如今生了十三阿哥,也还得皇上一些眷顾,趁热打铁,再为皇上添一两个阿哥。将来便是有李答应,何答应也都夺不去你的地位。”

“妾身明白。”听完佟若飞的一席话,原本心里的那些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对啊,她现在只生了个十三阿哥,还是交给了敬嫔抚育的。倘若能再添两位阿哥,说不定也能与德妃一样平步青云,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门外,原本要进来请安的王恬如,在听了佟若飞的话以后,却顿住了脚。

她心里患得患失,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若论家室,王恬如也不算差。若论手段,她虽称不上高明,却也不比别人差。可若论恩宠,从前她离这个词语很远,现在又有了诸多美人儿,她自然再沾不了半点关系。

当初一起入宫的人,要么已经魂归故里,要么荣耀尊荣,只有她一个,还在卑微的活着。沦为他人的棋子,终日惶恐。

“本宫还想起,十三阿哥要本宫陪着他呢。就不必告诉皇贵妃,本宫来过了。”王恬如转身的时候,吩咐着守在门口的宫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鹊也是个有福之人,虽然不知道她这福分来得是不是时候。静好安排了两次侍寝,袁鹊就如愿传来了好消息。

这个消息可是把静好逗乐了,袁鹊有了身孕,便是给了她机会。

倘若守不住恩宠,她便借着别人的肚子,生个阿哥,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如今,四妃和贵妃,哪一个不是自己生了阿哥扶养在身边的。即便是皇贵妃,也都扶养着四阿哥呢。

这宫里,养着一位阿哥,可是及为重要的事儿。惠妃多年来恩宠平平,却因为生育了大阿哥,而位列四妃。他日恩宠不再,也能因为抚育的孩子,多得玄烨看重。

“一定要好好看顾袁答应的胎,也盯着端嫔。她是咸福宫的主位,她宫里的人有了身孕,生下来了按理也该由她抚养,本宫不能让她白捡了便宜。”静好又一阵吩咐,也坚持着日日去咸福宫看望袁鹊。

只是静好和章佳初珍都没想到,在她们照顾着袁鹊,*王美妤的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章节目录 第31章 草灰蛇线 每年春末初夏时节,玄烨便带着部分嫔妃去往畅春园住一段时间。今年也不例外。

这一次后宫大半的嫔妃都跟着去了,宫内只留下云月和惠妃打理。

以佟若飞为首,妃位上的莼兮和马佳以晴、兰馨,嫔位上的佟若华和静好,连贵人、常在、答应也都去了不下十个。最得玄烨眷顾的,便是章佳初珍和王美妤了。

盛夏,王美妤便传出怀孕的好消息,尽管已经子女不少,听见这个消息玄烨还是很高兴,也很看重这一胎。

不比之前袁鹊怀孕,只送些补品,让佟若飞和云月看顾。王美妤自从有了身孕,玄烨每日至少去看望一次。比之当初莼兮怀孕时,也差不多了。

莼兮心中虽然不大好受,也只能忍着。她明白自己现在最不能的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争风吃醋。

她早就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即便没有佟若飞这个劲敌,莼兮也不可能如刚入宫时一样,因为玄烨对别的女人好就自己闹别扭。

“事情进展得如何?”莼兮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指甲上丹蔻的颜色还不错,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桌子上的珐琅护甲,一个个戴在手指上。

蜜意奉上冰镇的西瓜,递了一块儿给莼兮,莼兮接过,小口吃起来,才听见蜜意回禀道:“人已经找到了,只需等待时机。”

“时机是人创造出来的。”莼兮闻言,满意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本宫不介意借别人的风。”

“娘娘已经想到法子了?”蜜意问。

“不是本宫想到了,是有人已经在替本宫做了。”莼兮又是一笑,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张纸。

蜜意取过来一看,惊愕道:“荣妃竟然敢这么做?”

“有什么不敢的,她这辈子原本该是宫里最幸福的女人。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如果不是皇贵妃和僖嫔合谋,害了她的孩子。这会子坐在贵妃位子上的,或许就不是佟氏了。”莼兮道:“荣妃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有何不可?”

“可王答应不是那个曹大人送进来为娘娘分忧挡灾的么?倘若因此,令王答应身子受损,或者……”蜜意追问。

“既然是为本宫分忧,那荣妃做这样的事儿就更没有错了。本宫现在没有退路,既然荣妃愿意为本宫杨帆,本宫又怎能不前进?”莼兮严肃的脸,越发认真的说:“这事儿咱们静观其变,知道就好。”

观澜榭外的凉亭中,兰馨看着湖面,问身后的周三余:“东西送到了?可有什么话带回来么?”

“没有话。”周三余如实道。

兰馨微微一愣,便明白过来,又吩咐周三余:“这事儿你暗中去办,荣妃那边要做什么,你尽管行方便。做事小心,不要留下痕迹。”

“娘娘放心,这事儿奴才必定办得稳妥。”周三余应承道。

“对了,本宫曾听闻,在王答应入宫时,静嫔曾三番五次拉拢王答应,却被珍常在抢了先机。想必静嫔对此事还心有余悸,你透些消息给静嫔那边,就说王答应的胎是珍常在动了手脚。”兰馨又道。

周三余应声,见兰馨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了。

纪心端着凉茶过来,正遇见匆匆离去的周三余,连招呼都没有打。纪心将茶递给了兰馨,好奇的问:“娘娘为何总吩咐周公公做事,而不吩咐了奴婢去做?”

“你的职责是照顾好本宫,别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兰馨看也没看她一眼,拿了茶杯便又看向湖面。

平静的湖面,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起波澜了。

不出半个月,便传出王美妤小产的消息。玄烨本以为是王美妤怀的是头一胎,没有照顾好所致。谁知,静好突然来了清溪书屋,告发章佳初珍,说王美妤之所以会小产,全是因为章佳初珍暗中下毒所致。

玄烨本来不信,正逢莼兮也在清溪书屋,听见静好这样指责,也不说孰是孰非,只对玄烨道:“皇上,毕竟关乎皇嗣,王答应小产可大可小。王答应又是头一回有孕,如此不幸,总该给她一个交代。静嫔总不会无端诬赖别人,总归有个凭证的?”

玄烨听莼兮这样说,也觉得有理,忙问静好:“静嫔可有证据?”

“这事儿臣妾本来也是听说,哪里真有凭证。只是,臣妾是听珍常在贴身侍候的那个小太监忠儿说的。”静好心中有些慌,其实她真的没有证据,只是道听途说,也没有去查证,就急忙赶来揭发,现在想一想,果真还是她冲动了些。倘若此事与章佳初珍无关,少不得她要被责罚的。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半途而废。倘若真的是章佳初珍做的,总归能找出证据。

“不如搜一搜啊,珍常在的住处,那里肯定还留着线索。”静好提议道。

莼兮忙圆场道:“倘若只搜珍常在的住所,怕是要引起怀疑。若此事不是珍常在所为,此举也给了她难堪。不如每个地方都搜一搜,也不冤枉旁人。”

玄烨应允,下旨彻查整个畅春园,就连他所住的清溪书屋都不放过。凡是对孕妇有害的东西,全都呈到他面前,由他亲自过目。

莼兮看见玄烨下旨的时候,静好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也对,倘若玄烨不这样做,没有证据,便是静好诬告。

出门前,静好走到莼兮跟前,轻声道谢:“多谢娘娘帮我说话。”

“不必客气。”各自有各自的目的而已,莼兮帮她也是在帮自己。今日成败至关重要,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倘若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搬倒佟若飞,被她反扑,恐怕她以后更难翻身。

近来,朝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立后的风波。玄烨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没有明确表态,但依着朝中的支持者来看,佟若飞封后是迟早的事情。

阻拦了那么多次,这一次倘若无法阻挡,待佟若飞成为后宫真正的掌权者,莼兮便再不能安眠。

静好原本还有些后悔的,可看见莼兮这般从容,心中又起了波澜。暗自猜测,是否莼兮早有打算。

搜查的时候,马佳以晴正在自己住处外的草坪上,手里把玩着刚刚摘下的一片树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嘴角含笑。

芙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中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有些担心,小声的问自己的主子:“娘娘,这事儿办得可不简单,事关皇贵妃,若是被她发现,反咬一口,那咱们……”

“怕什么,她如今都还沉浸在即将封后的喜悦中呢,又怎会那般细致,觉察出咱们的小动作。”马佳以晴很是淡定,自佟若飞入宫时起,她就已经在宫里立足。佟若飞是怎样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以前装聋作哑,不敢有所为,是因为自己斗不过,不敢争。但是现在,她必须这样做。

芙琴还是忧心忡忡:“可娘娘此前不还想靠拢皇贵妃么?皇贵妃封后是早晚的事儿,宜妃还是未知数呢。娘娘这样做,岂不是又偏帮了宜妃了么?”

“本宫帮的不是宜妃,而是自己,是三阿哥。”马佳以晴正色道:“本宫失去了那么多的孩子,全都是败皇贵妃所致。虽然做事的人是僖嫔,但实际上暗中指使的人却是她。本宫这些年来的隐忍,全是为了今日。以前,局势不明,本宫不敢冒险,害怕宜妃没有了保障,会败下阵来,这才在皇贵妃面前卖个好。但今时不同往日,本宫还是小瞧了宜妃和德妃。”

“德妃?”芙琴更是纳闷儿,今日搜宫不是宜妃挑起的么,与德妃又有什么关系?

马佳以晴似笑非笑道:“原本本宫也是被德妃给骗了,以为她当真与宜妃决裂,投靠了皇贵妃。可今日看来,德妃一直以来都是向着宜妃的。皇贵妃被她诓骗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

“怎么会呢。”芙琴更不能理解了。

马佳以晴又说:“你以为本宫让你们在皇贵妃的寝殿内藏东西,你们那么容易就藏好,且不被人发觉,真是自己的本事?其实,都是德妃在暗中帮忙而已。王答应的孩子能顺利流产,也多亏了德妃日日带着皇贵妃去看望她,这才让王答应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孩子。”

芙琴这才理解了马佳以晴的话,原来事情进展得那样顺利,全是德妃在暗中帮忙。倘若德妃真是皇贵妃的人,自然没有必要帮她们。既然事情败露,德妃自然是要在皇贵妃面前邀功的。哪里还能等到王答应流产,今日搜宫呢。没到这一步,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本宫谋划这步棋,也是不希望皇贵妃真的得偿所愿。倘若她封后,那本宫的日子恐怕也不怎么好过。至少不会比现在要好。”一直以来,马佳以晴都不是向着佟若飞的。依着佟若飞的性子,如今尚且不能容忍惠妃的背叛,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一直与之为敌的人呢。她如今信任兰馨,也只是因为她觉得兰馨可以利用摆布,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兰馨蒙骗。

“算一算时间,这会子该从皇贵妃那里,搜出了要紧的物件儿了。”马佳以晴的笑意更浓,天就要灰了,狂风暴雨也要来了吧。

章节目录 第32章 按迹寻踪 从各处搜出来的东西不少,就连在莼兮的住处也都搜出了对胎儿不宜的食物。只是这些都是平常的吃食,除了孕妇不能吃得过多,也并不碍事。

只是,从佟若飞的住处却并没有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莼兮诧异之际,看见佟若飞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心中已经明白,事情还是败露,被佟若飞发现了。

因为搜索出来的东西并不致命,自然也不会责罚他人。静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

在她想对策的时候,却见兰馨捧着个漆盘进了殿内。

“皇上,这是臣妾刚刚遇见皇贵妃身边的宫女怜芮想要悄悄丢入湖中的东西,臣妾着人拦下,不知道是何物,只能拿过来给皇上过目了。”兰馨将东西奉上,莼兮看见佟若飞的脸色在见到东西的那一刻,都变了。

佟若飞僵硬的看向兰馨,脸色惨白。连玄烨问她的问题,她都没有听见。

“这究竟是什么?”玄烨见佟若飞不理睬,转头看向了一旁候着的陆文瀚。

陆文瀚仔细查验玄烨递过来的香囊,脸色忽变,如实回禀:“启禀皇上,此物剧毒,与当年宜妃娘娘难产,诞下死婴所中的,是一样的毒物。”

玄烨闻言暴怒,扬手便将陆文瀚手里的香囊拿过来,朝着佟若飞扔了过去:“你怎么解释。”

佟若飞茫然而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一样心寒。原来,被人怀疑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被人诬陷栽赃是这样的感受。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不断的在算计别人,哪里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如今看来,设局要她死的人,竟然是自己费尽心力拉拢的女人。当真是可笑,她筹谋那么久,害死了郭络罗淳吟,逼走了曹子清,只是为了让兰馨归顺自己。却没想到,她的离间从来都不管用。

是她想得太美好,以为这世间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没有真挚的友情、亲情。偏偏是兰馨,让她明白了,原来有一种恩情,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

曾经莼兮对兰馨的大恩,兰馨从未忘记。哪怕害死六阿哥的真凶就是郭络罗淳吟,哪怕莼兮包庇了真凶,兰馨心中有怨,也会因为这份恩消散。

“臣妾冤枉。”佟若飞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在这一刻是否值钱,是否能让玄烨怜悯自己,相信自己。但她仍旧不想落泪,不想这群站着的野狼,吞噬她,嘲笑她。

“一句冤枉,就这样?”玄烨瞪大了眼睛看着佟若飞,却也只能看着她的头顶,只能看着她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

“臣妾没有做过,自不会承认。臣妾明白,现在有理也说不清楚。但是臣妾希望,皇上可以给予臣妾一点点的信任,彻查此事。定然水落石出,还臣妾清白。”佟若飞知道这样的话不会让玄烨心软,却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做。

玄烨暴怒,大喊一声:“把怜芮带上来。”

未免怜芮护主,在玄烨吩咐之际,莼兮已经带头跪了下去:“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为王答应做主。”

此番王美妤小产还在调养,自然不会在场。这会子清溪书屋中,也只有佟若飞、莼兮、兰馨还有马佳以晴以及静好几位而已。

“臣妾当年的孩子死得何其无辜,既然药物是一样的,想必当年害我孩儿的也不是宋常在了。看来宋常在当年也是被人冤枉,想来她自尽认罪,也都是假的。”莼兮声泪俱下,好不惹人怜爱。玄烨一想起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心如刀绞。

十几年来,虽然他们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可每每想起头一胎,想起失去的那一个,便痛心。这是他们两个的遗憾,怎会不痛?

玄烨还曾记得,当初允诺,只要莼兮生下皇子,便立为太子。可没多久,胤礽就被册立,这已经是他失信了。

倘若那个孩子的死,当真与宋婷无关,真凶另有其人。这些年来,他们的痛苦,又该由谁来偿还?

玄烨将莼兮扶了起来,拥着她安慰道:“你放心,朕一定查出真凶,严惩不怠。”

“皇上,这事儿可不是小事。既然还牵扯到了以前宜妃难产。如此说来,静嫔说是珍常在所为,恐怕也不真了。”马佳以晴趁热打铁的说:“宜妃当初难产,珍常在还未入宫呢,又怎会用毒。静嫔既然听见这样的流言,恐怕也是有人想要借机栽赃给珍常在。毕竟日日与王答应为伴的,除了皇上便是珍常在了。”

“如今看来,你倒是冤枉了好人了。”玄烨皱眉看向了静好。静好不敢言语,只默默点头。

佟若飞还跪在地上,多久了呢,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可真是讽刺,明明昨儿大殿里还铺着一层厚厚的红毡,今早被她撤了下去,准备换上新的。谁能料到,毡子还没换上来呢,她竟然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玉石真硬,跪着真疼。很快,佟若飞就受不了,却又不敢动。现在她什么都没法做,即便有办法脱罪,却也没办法施行。原本发现怜芮身上的香囊有问题时,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泼污水的打算。谁又知道,怜芮销赃竟然被兰馨逮个正着。也许,一直都派人盯着她的吧,不然哪里那么巧就抓住了呢。

“皇上……”门口传来了王美妤的声音,众人闻声回过头去。只见王美妤衣着单薄,连鞋子都掉了一只,身后的宫女拉都拉不住,直直的往屋里冲了进来。

玄烨见状,只得松开了莼兮,往前走了几步,将王美妤扶住,有些恼怒:“你怎么跑来了?”

“怎么办事的?王答应刚刚小产,身子怎么经得住折腾。”兰馨侧过身子,对着门口跟进来的宫女一阵呵斥。

宫女被这阵势下住,一抬眼见佟若飞都跪在地上,不明所以,脚下一软,立刻跪下叩头:“皇上息怒,娘娘息怒。小主忧伤过度,几番晕倒,清醒了一些,便嚷着要来见皇上,奴婢们实在拦不住啊。”

“糊涂东西,你们这么多人,还拦不住她么?到底是你们不中用,都滚下去,让顾问行另择一批人去侍候王答应,今日与此事有关的,回宫之后立刻去慎行司领罚,滚。”玄烨抬起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怒不可竭。

转头玄烨又对着王美妤道:“你先回去歇着,朕会为你做主。”

“不……妾身不敢回去。妾身害怕,怕还有人加害我……”王美妤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玄烨无奈叹了一口气,只好吩咐了人将王美妤送到后院自己的住处,并宽慰她:“住在朕这儿,没有人敢再害你。”

这一折腾,怜芮也被带到了。

见自己主子还跪在殿内正中,怜芮也不敢站着,只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心中不安。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玄烨踢了一脚原本落在佟若飞身边的香囊。

怜芮看了一眼,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也不敢乱说,想要在佟若飞眼中求得答案,无奈佟若飞此刻背对着她,莫说给个提示了,就是连她现在的表情都看不见。

怜芮只能如实说:“这与奴婢的贴身香囊有些相似,但不是奴婢之物。”

“既然不是你的,为何德妃会看见你丢弃此物?”莼兮沉声问她。

怜芮摇头说:“奴婢只是丢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兰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香囊,递到她的眼前:“本宫记得,你的刺绣不错,这香囊上的花儿草儿都不是普通的绣法。放眼整个宫里,除了绣女以外,也没有几个人会了。你自己都说香囊与你贴身之物相似,又为何不敢承认这就是你的东西?倘若这东西当真不是你的,你又为何要趁着四下无人,再丢弃了?不过一个香囊而已,你随便扔哪儿都行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扔了自然也不可惜。但是,你不仅扔了,还行迹可疑。必定是你清楚,这香囊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怜芮再一次否认。

兰馨接着说:“你不知?错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本宫拿到香囊的时候,尚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这才拿来给皇上过目。若不是陆太医为证,本宫也不知这里头是什么毒物。你分明就是知道里面装的就是害王答应流产的东西,才会私下趁着无人丢弃。倘若不是本宫发现,你现在便可脱身了。”

“奴婢当真不知,更不知里面的毒物是什么。”怜芮咬死了说不知,她不认,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有别的办法。

“哼,你每日戴着这个香囊,与皇贵妃一起去看望王答应,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王答应流产。如今东窗事发,未免殃及自己与主子,你才想到要毁了这证物吧。”莼兮厉声指责道:“既然你说香囊不是你的,那么你倒是将自己日日佩戴的香囊拿出来。这香囊若非你亲手制作,必定不会与你以往的绣品一样。派人取来你的绣品一对比,自有分晓。”

怜芮一惊,顿时说不出话来。她这才想起,去年春天,兰馨曾对她说起,她的绣品极好,永和宫的人都比不上,便让她制一个香囊给她。

原来,一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今日之事了么?

“不敢辩驳了?”兰馨看着她,逼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怜芮见事情毫无转机,又见兰馨这般咄咄逼人,凄凉一笑:“自然是德妃娘娘你。去年德妃问奴婢讨要香囊,奴婢送去的不正是这一只么?”

“胡言乱语,你送给本宫的,分明是这一个。”兰馨取出一个差不多样子的香囊:“你给本宫做的,用的都是好料子,怎么可能与这装着毒物的香囊一样?”

说完,将自己的香囊递给了玄烨:“皇上你看看,这香囊与那一个的针线功夫是不是一样的。”

玄烨自然不懂女人的这点儿东西,但也能看出两个香囊很是相似。

心中已然有数,不再听怜芮辩驳,也不问佟若飞,扬声道:“将这贱婢拖出去,杖毙。此事关乎皇贵妃,朕还要严加查问,且先禁了足,撤去随身侍候的人,不许任何人看望。”

这道口谕,令佟若飞稍微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立刻处置了自己,便是有转圜的余地。而且,怜芮也从未承认与谋害皇嗣有关,佟若飞自然也一口咬定没做过。这事儿不清不楚,处死了一个宫女,本不是大事。

章节目录 第33章 见利忘义 这边玄烨刚处死了怜芮,禁足了佟若飞,那边佟若华便到了王恬如的住处。

一改往日的脾气,今日的佟若华显得格外冷静。她站在王恬如面前时,王恬如只觉得今日的佟若华与她平日里所认识的人大不一样。完美没有往日的娇蛮,更没有往日的无理举动。佟若华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到底是佟若华伪装得太好,还是她王恬如的眼神太差,竟然看不出佟若华从前的刁蛮全都是装出来的。

大约,当初安嫔的傲慢,才是真实的吧。

“你这会子找我做什么?救皇贵妃出来?”王恬如忽然有些看不明白佟若华了,她完全不理解这个时候佟若华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佟若飞被禁足,谁都无法看望。究竟发生了什么,内情如何,王恬如并不知道。她没有在场,更不清楚佟若飞的境况。她虽然一直站在佟若飞一边,这些年来因为兰馨和佟若华的出现,已经让天平倾斜。王恬如早就想要脱身,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背叛。

她曾用计,用心想要守住自己得到的,终究还是失败了。佟若飞的眼里不再有她,渐渐地她连参与佟若飞的重要决策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个时候,佟若飞身陷囹圄,她自然是撇的要有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王恬如想要救佟若飞出来,如今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佟若华盯着王恬如看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是来当说客的。”

王恬如呆若木鸡,更不明白佟若华话中的含义。说客?为谁?

“你也知道,佟若飞已经被关起来了,能不能放出来,佟家的人说了可不算。”佟若华温柔一笑。姐姐这两个字,佟若华再不肯说。在她眼里,佟若飞实在当不起这个两字。如果不是委曲求全,保护自己,往日佟若华也不用那样逢迎讨好了。尽管,她也不算真的讨好了佟若飞。

“什么意思?佟家难不成还能舍弃了她么?”王恬如更是惊讶,佟若飞入宫二十几年,不论宫里还是朝中都有一定的势力。如今佟若飞被关,其他人必定全力将她救出。

不过夭折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能因此废了皇贵妃么?

可佟若华这些话,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啊。

“佟家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女儿啊,更何况皇上已经封锁了消息,外面可没人知道那尊贵的皇贵妃被幽禁了。”佟若华道:“整个畅春园里,你觉得谁还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不要脑袋了?还是存心与宜妃作对?”

“你是为了宜妃而来?”王恬如立刻明白了佟若华的用意。

佟若飞之所以会被禁足,必定与莼兮有关,看佟若华的态度,早就已经依附莼兮。她也清楚,兰馨一直都不是向着佟若飞的,只是佟若飞过于自信,以为兰馨甘愿臣服。

至于马佳以晴,自不必说,一直以来都与莼兮交好。章佳初珍又不是傻子,自己能依仗的人都斗不过莼兮,更何况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常在。静好是这事儿的起点,不一定站在莼兮一边,却也定然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在佟若飞一边。

如今,留在畅春园的,只有她王恬如一人,还可能为佟若飞说话。

“不,我为自己而来。”佟若华潸然一笑:“你难道一直很喜欢她么?喜欢被她摆布,喜欢替她做那些狠辣之事?这些年来,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地位?荣耀?恩宠?这些你可都没有啊。从你晋封嫔位以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宁愿扶植你身边一个贱婢,也不愿再为你安排打算。甚至,连在皇上面前提一句,晋一晋你的位份都没有。若说以前你无所出,封不了妃,现在你也抚养着十三阿哥,为何她还不提一句呢?”

王恬如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现在她对于佟若飞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从前有与她交好的纳喇穆清可以被佟若飞看重,几次有孕。后来有从她身边出去的章佳初珍,得到皇上宠幸,恩宠有佳。现在又有兰馨在她身边出谋划策,替她分忧解难。她连说句好话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更谬论为她办事了。

一个没有作用的棋子,迟早都会成为弃子。王恬如不是没想过,只是不知该怎么做。

今日或许是个好机会呢?

“宜妃可以既往不咎。”佟若华又道:“她知道你曾经对她做过些什么,她说了可以不追究。过去的事情,如同过眼云烟。她知道你只是被人利用,受人摆布。只要你肯在皇上面前揭发佟若飞的恶性,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即便皇上追究,宜妃也能为你求情,饶你一命。倘若不然,你怕是要陪着她一起被禁足,被废,甚至是赐死。”

王恬如依旧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她脑海里不断的想起入宫以来的种种,她该当如何?

佟若华见她不言不语,又是一笑,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管佟若飞做了什么,都不会比你下场更惨。如果你不主动一些,戴罪立功。从宜妃口中说出来的,可就变了味儿了。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谁能保你的性命?敬嫔还是好好斟酌斟酌,别错失了机会,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王恬如闭上眼睛,不甘愿的说:“好,说话算话。”

佟若华带着王恬如去见莼兮时候,再不必躲躲藏藏。她现在也没什么好躲避,好掩藏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佟若华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她现在站在哪一边。

快要到天馥斋的时候,却被怜雪拦住了去路。守护不了自己的主子,又见小主子投靠了别人,怜雪无比心寒。

“华嫔,我们娘娘虽然待你不是最好,却也从未伤害过你。你又何苦要联手外人来对付她呢?”怜雪拉着佟若华的手,想要劝一劝。

佟若华毫不留情的甩开了怜雪的手,嗤之以鼻:“我从不在乎她对我好不好。自从我入宫,就是带着对她的恨来的。她对我好,兴许我还能忍着些。但是,她对我不好,不坏,还一直压制着我,我又为什么要感激她?佟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这么多年的荣耀富贵,她也该够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风光体面的离开。”

说完,佟若华头也不回的拉着王恬如走了,路上还不忘告诉王恬如:“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这一次,如果击垮不了她,等她翻身之日,就是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时。”

莼兮要出门时,正好遇见了往她这里来的兰馨。

兰馨对着莼兮行了平礼,微微抱歉的说:“这几年让娘娘忧心了。”

“如果你连本宫都瞒不住,又怎会瞒得住那个多疑的女人?”莼兮上前拉着兰馨的手,笑道:“辛苦你这几年在她身边了。”

“分内之事而已,她既然看得起我,我也只好不让她失望了。”兰馨会心一笑。其实,她很早就想这样与莼兮好好交谈了,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机会。一开始,为了莼兮没有机会,后来为了自己,为了大局,更是假装决裂。

若不是那一日兰馨让周三余送来了那封信,到现在为止,莼兮还觉得兰馨变了。这些年的误解,因为那一封信,全都消散了。原来,都是为了今日忍辱负重。

“她费尽心力想要拉拢我,不惜杀了我的儿子,我便是再气,也不可能分不清这里面的缘故。若没有她,郭贵人又怎会去伤害我的儿子呢。”兰馨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当初她确实对莼兮有气。气她袒护淳吟,气她不维护自己。但是,时间一长,她就全明白了。那段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佟若飞的精心设计。

甚至,连当初四阿哥和六阿哥两者只能救其一,佟若飞救四阿哥,而兰馨却为六阿哥难过,都是计划之内的事情。四阿哥会因为佟若飞救了她,而感恩,也会因为兰馨对弟弟的好,疏忽了他而寒心。

那一次的布局,佟若飞离间的不仅仅是兰馨和莼兮,也不仅仅是曹子清和沐卉,更不只是莼兮和淳吟。更重要的,是让兰馨和四阿哥母子分离。

这几年的相处,兰馨也尤为清楚。四阿哥对她表面虽好,实际上很是疏远。这全都是因为那一场布局,留下的祸根。

“你放心,以后再不会有她为难了我们。”莼兮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激动的说:“没有谁能一帆风顺,咱们如今就要苦尽甘来。”

当莼兮看见佟若华带着王恬如来找她的时候,毫不意外,十分高兴的邀请她们一起前行。

“未来的前程如何,全凭你们今日一张嘴怎么说。走吧,现在皇上正在亲自审问皇贵妃,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莼兮扬起笑容。

成败只是一瞬间,既然机会来了,就要斩草除根。

章节目录 第34章 过河拆桥 看到佟若飞的时候,她依旧如往常一样的沉稳。即便跪在地上,眼眶泛红,也依旧有着她的骄傲。

“臣妾不明白,仅仅是德妃的一面之词,仅仅是一个香囊,皇上就要定了臣妾的罪么?莫说怜芮不认,便是臣妾也从未认过罪啊。皇上为何,就那么相信,这些事情是臣妾所为?”佟若飞的声音依旧温婉动听,她在人前永远都是这样,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惺惺作态。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候,她也不忘记要伪装自己。

玄烨冷冷看着她,道:“朕对你的信任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年来,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朕没有拆穿,一来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二来也是不希望坏了佟家和皇族的声誉。但是,这并不代表,朕毫不知情。二十几年来,有多少妃嫔先后怀孕,而后不幸流产、孩子夭折。这些多多少少都是与你有关的吧。”

“皇上,这些都是别人的诬陷,臣妾怎会做出那样狠辣之事?”佟若飞脸不红气不喘的狡辩,在玄烨眼中却是极为讽刺。

玄烨看着她,很是失望:“朕以为,禁了你的足,你会有反省。没想到,你依旧冥顽不灵。王答应的胎是怎么没有的,朕且不追究,你能为朕解释解释,仁孝和孝昭两位皇后是怎么死的么?”

佟若飞面不改色的说:“仁孝皇后死于难产,血崩而亡。孝昭皇后死于瘟疫,救治不及,病故。”

“错了。”玄烨徐徐道:“仁孝血崩,是因为有人收买了太医,在她生产之时,令她服下大量的催产药物,导致她生下胤礽,血崩而死。孝昭得了瘟疫,本来可以和宜妃她们一样,被救治。同样有人收买了太医,在她每日的用药中添了东西,慢性中毒而死。这些,该不会都是你的注意吧?”

“不……臣妾没有……”佟若飞仍不承认,极力否决:“臣妾与两位皇后亲如姐妹,自入宫之时,一直和和睦睦,又何来加害她们的理由?”

“那么这些,你作何解释?”玄烨扔出一本册子和一封信。

佟若飞飞快的拿起来粗略一看,脸色大变,还是忍着心中的忐忑,尽量镇定的说:“皇上,这些东西所言,倘若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十几年过去才送到了皇上面前?不过是因为有人看见臣妾被皇上禁足,故意伪造拿来污蔑臣妾的。”

“好一个污蔑。”莼兮站在门前许久,听了这么久,才了解佟若飞的隐忍和镇静。

“册子是孝昭皇后的亲笔,难道已经过世的孝昭皇后,还能在十年以后冤枉了皇贵妃么?”莼兮字字珠玑,毫不客气的说:“这一封信,更是当年仁孝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映蓝姑姑的认罪书。映蓝姑姑被你收买,加害皇后,不得已逃出宫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追杀,在临死前写下了认罪书,指正你的罪过。”

“你胡说。”佟若飞恨恨道:“仁孝皇后死的时候,你都还未入宫,又怎么可能认识什么映蓝,又怎么可能拿到所谓的认罪书。本宫竟不知何时得罪了你,竟然这般污蔑本宫,想要致本宫于死地。”

“我可不敢污蔑皇贵妃,说起来,皇贵妃何时得罪了我?倒真是有些远久。今儿敬嫔跟我说了,才晓得原来皇贵妃竟然这般恨我,恨到三番五次的想要杀了我。”莼兮边说边走,也让出了路,让身后的王恬如进门。

王恬如听见莼兮提到自己,心领神会的走进来,站在玄烨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含泪水的自责道:“皇上息怒,当初臣妾被皇贵妃蒙蔽,做出了伤害宜妃的事情,如今醒悟,特来领罪。”

“这话什么意思?”玄烨原本只是因为见到了孝昭皇后的手记和映蓝的认罪书,特意过来审问佟若飞的。没想到,王恬如又跑来认罪来了。

“当年,在南苑围猎,宜妃曾被熊袭击,险些丧命,正是臣妾听从了皇贵妃的意思,拉弓射箭击中了熊,导致它对宜妃的袭击。后来,臣妾又多次听了皇贵妃的吩咐,暗中陷害宜妃,令宜妃遭罪。只是臣妾人微言轻,倘若不能听从娘娘的话,不仅仅是臣妾的阿玛在朝中失势,连臣妾也是举步维艰。臣妾万死,请皇上恕罪。”王恬如的话令玄烨楞在原地,他一直还只是在怀疑佟若飞的所为,并没有真的认定了这些就是佟若飞的手笔。可现在王恬如的一番话,又是沉重一击。

“胡扯,本宫从前见你听话乖巧,一直扶持提拔你,又见你侍候太后勤谨,这才对你好一些。本宫何时让你去害别人了?必定是你自作主张,现在反来诬陷本宫。”佟若飞看着王恬如,眼睛里都冒着火。如果兰馨背叛还情有可原,那么王恬如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完全是吃里扒外。比起当初纳喇艳慧的背叛,今日的王恬如字字重千斤,让玄烨心里的天平更加的倾斜。

玄烨看向了王恬如,眼中带着几分怒火,压低了声音问她:“敬嫔,你所言可有半句假话?”

王恬如的眼泪又絮絮掉下,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显得有些委屈:“皇上,事到如今,臣妾如何敢说谎呢?此番是在畅春园,臣妾拿不出证据。可是在储秀宫臣妾居住的寝殿内,可是有臣妾多年来受皇贵妃娘娘指使的证据。且臣妾宫里,还有不少皇贵妃赏赐的物件儿。倘若臣妾不为皇贵妃办事,皇贵妃如何会送给臣妾那样多的东西。”

佟若飞万万没想到,王恬如竟然背着她收了东西,留下了证据。

“你可还有话说?”玄烨又扭头看向了佟若飞,眼中带着恨。

“姐姐自然不敢说,她这些年来,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哪一件她敢说出来呢?”佟若华站在门外许久了,听王恬如数落得差不多,便也跟着兰馨一起进来。进了殿,见佟若飞跪在地上,模样甚是可怜,她心里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佟若华在王恬如身边跪下,又接着说:“一直以来,臣妾都觉得愧对静嫔,当初她被人羞辱,出了那样的事情,其实与臣妾也脱不了干系。”

玄烨闻言,又是眉头紧蹙,盯着佟若华等着她的下文。

“当初静嫔那件事,其实是姐姐暗中的安排,臣妾听闻此事,三番五次想要劝说阻拦,都被姐姐拒绝。姐姐说,静嫔与臣妾同时入宫,静嫔又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与仁孝皇后长得有七八分相似。那段时日,皇上对静嫔格外优待,姐姐便觉得有了危机。说什么,为了佟家的将来,为了能给臣妾铺路,只能先牺牲了静嫔的清白。静嫔无法承宠,自然也就无法威胁到我们姐妹二人。臣妾当初刚入宫,什么都还不明白呢,姐姐怎么说,臣妾便只能怎么做。可现在才算是想明白了,姐姐用心良苦,只是心肠未免歹毒了一些。”

佟若华的话音刚落,王恬如便附和道:“此事臣妾也晓得,事发以后,皇上着人彻查,皇贵妃怕事情败露,还让臣妾与德妃一起商议对策。正是德妃想出了法子,才让此事不牵扯到别人。”

“臣妾有罪。”兰馨不慌不忙的跪下,脸上表情从容:“臣妾当初只是未免华嫔受到怀疑,却并不清楚这事儿原本就是皇贵妃所为。倘若知晓,必定不会帮着皇贵妃,做出那样的事情。当时,臣妾也只是想着,静嫔也没有失身,便想了这样个法子,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早早了解此事。李玉之死,是臣妾所为,臣妾任凭处置。”

“李玉不过是个宫女,且她心术不正是事实,德妃是除了个祸害才是。”莼兮站在玄烨身后小声的说道。

玄烨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魏扬舲的声音:“皇上,琥珀格格求见。”

“琥珀?这时候来找朕做什么?回绝了吧,朕现在不想见她,让她明日来清溪书屋找朕。”

魏扬舲又道:“格格说,有要紧的事情,必须现在说。”

玄烨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骂人,就见莼兮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皇上不妨见一见她,或许真有要紧的事情呢。”

玄烨又看向跪了这一地的人,也不叫起,拉着莼兮就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先跪在这儿好好反思,还有什么出格的事情,都给朕想明白,朕一会儿回来接着审问。”

说完,又吩咐魏扬舲:“立刻差人回宫,搜查东西十二宫,各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朕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朕。”

“主要是查什么?”魏扬舲问。

“但凡可疑的物件都给朕搜罗出来。再着内务府的人,好好清点各宫的摆设、收藏,看看每一样东西都该是谁的,又怎么到了最后那个人手里。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玄烨一阵吩咐,便带着莼兮走了。

琥珀还站在门外,见到莼兮和玄烨一起出来,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你随朕来。”玄烨路过琥珀身边时,轻声吩咐。

章节目录 第35章 软禁 三个人到了另一间屋子,玄烨坐在椅子里,莼兮也陪在他身边。

“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玄烨有些疲惫的问。

“请皇阿玛为儿臣的额娘平反,布贵人死得冤枉。”琥珀也不扭捏,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玄烨一愣,没想到琥珀竟然提起了布贵人。

一个死去十几年的故人,如今玄烨竟然连印象都没了。

看着琥珀的那张脸,才渐渐想起了布贵人的音容笑貌,似乎是个美人坯子。

“你额娘在你刚出生不久便故去了,有和冤屈,朕都不晓得,你却知道?”玄烨问。

“额娘死得真的冤枉,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却被皇贵妃强压上去,她不过是个无辜之人,却受人连累,甚至死于非命。”琥珀提起自己的母亲,很是感伤。尽管她对自己的额娘完全没有了印象,可每当她想起自己没有亲生母亲的陪伴,这十几年来的成长,让她备受煎熬。

“你说。”

“儿臣不敢多说,却是找到了证人和证物,来证明额娘的冤屈。”琥珀从袖中取出一封血书,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可字是用血写下的,倒是勉强还能认得出来。

上面不过是布贵人生前的自诉,她的冤屈,她的苦难,她的痛苦,全都写在这一封血书里。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死,因为她阻拦了贵人的道路,所以她要留下些证据,留下一些足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尽管这些都只是布贵人的一面之词,可现在看在玄烨的眼里,却格外的晃眼。

不管上面陈诉的是否是真实的,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的真实。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玄烨问。

“是儿臣找了多年,才从额娘生前的一位故人手中得到的。在额娘被打入冷宫后不久,这个人因为仁孝皇后丧期,皇上大赦,从而离开了皇宫。这才逃脱一死,且将这封血书保存了下来。皇阿玛可要见一见他?”这是一间尘封了多年的事情,倘若只是一封血书,根本无法定罪。即便是玄烨见到了那个人证,也未必会相信。

琥珀今日也只是大胆一式,莼兮跟她说过,今日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了,怕是这辈子都无法为布贵人平反。

玄烨终究还是没有见那个人,他的心已经凉透了,这诸多的证词证据,再多一个少一个有如何呢?结果都是一样的。

今日就是为了揭发佟若飞种种恶行而准备的,玄烨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在听完这些人的痛诉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原来,佟若飞远远比自己猜测的更加恶毒。

玄烨回头看了莼兮一眼,有些无力的问:“今日是你特意安排的吧?”

“是。”莼兮想也不想的承认,冷静的说:“皇上一早便交于了臣妾这件事,让臣妾暗中查问仁孝皇后的死因。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今日才算真相大白。故而,臣妾奉上了映蓝的认罪书,也奉上了孝昭皇后的手记。至于别的事情,都不过是臣妾这些年来暗中查探的旁枝末节中的微末部分。皇贵妃所做的事情,还不仅仅是如此。当年淳吟也是被她利用,才会做出那般狠毒的事情,才会不得已抛弃了珺瑶独自踏上黄泉路。皇上当初愿意帮着臣妾,还郭络罗家一个圆满,臣妾也会让皇上圆满。”

“什么意思?”玄烨问。

“皇上今日知道了皇贵妃如此恶行,还会依着群臣的意思,封她为后吗?”莼兮反问。

“自然不会。”玄烨肯定的说。

“不。”莼兮眼中带着几分坚决:“皇上依然要封她为后,因为只有她才能为佟家带来荣耀。一个人死很容易,可是她死了,倘若连累了旁人,甚至是株连九族的重罪,皇上真的要这样做吗?还不如,让她活着,做着对别人有利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玄烨知道,也已经猜测到了莼兮的心思,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臣妾之所以选在这里揭发皇贵妃,不过是因为此地早已经重兵把守,别人进不来,自然探听不到今日在此的种种。臣妾不是想要皇贵妃死,只是想要皇上明白,皇贵妃的真面目而已。”莼兮浅浅一笑,竟然有几分冷冽,她又道:“今日皇上听见的这些,臣妾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忘却。皇上可以为布贵人平反,却未必要治罪皇贵妃。其余的事情,不管是关于臣妾,还是关于别人,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便是知道了真相,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若,就此忘记。皇贵妃若是能够册立为后,便是佟家的荣耀。别的,皇上想怎么做都可以的。”

明明知道他不会轻易饶恕了佟若飞,她却能够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册封佟若飞为后。

玄烨明白,莼兮更加明白,他不会饶恕佟若飞,因为他确实要保住佟家的声誉。今日种种,佟若飞死百次都不足平息,却不能公诸于世。因为佟家,是他亲生母后的娘家,也是皇家的脸面。

“你费心安排了这么多,竟然只是要朕囚禁了她?”玄烨看透了莼兮的心,却无法理解她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或许,他知道,只是他不敢往深层去想。

“是。”莼兮毫不犹豫的说:“臣妾只是想看着她被永生的囚禁,并且让她穿着凤袍,戴着凤冠,达成她必生所愿。可是,即便她贵为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却也只能空有名号,只能被永远的囚禁。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倘若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么?”

琥珀整个人都懵了,她完全没想到莼兮是这样的想法。原来,仇人不一定要杀死,原来折磨人不可怕,折磨心才更可怕。

琥珀听见自己的皇阿玛略带叹息的说:“好,朕应了你。”

“你先回去吧,布贵人的事情,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玄烨又对着琥珀吩咐:“往后,你也多与几位阿哥格格们相处,多亲近亲近,别再一个人守着寿安宫了。再过两年,也到了适嫁的时候,朕会你好好安排的。”

琥珀忽然听见玄烨提起自己的婚事,脸一红,娇羞的应了一声。

玄烨又带着莼兮回了方才的大殿,佟若飞等人依旧跪在原地,谁都没有说话。

玄烨瞥了她们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王恬如身上,然后道:“念在你今日主动承认错误,且宜妃宽宏大量,为你求情,朕便绕了你。降为答应,搬到储秀宫偏殿住吧。”

王恬如被大赦,松了一口气,匍匐谢恩:“谢皇上仁慈,谢宜妃娘娘宽容,不计前嫌。”

“德妃,私下处置宫女,枉顾事实,且禁足于永和宫三个月,反思几过。”玄烨又看向了兰馨,这也才明白,原来这个丫头并没有那样多的坏心眼。以前,心里一直有隔阂,尽管恩宠于她,却每每想到莼兮,便觉得对不住莼兮。如今看来,倒是他误会了。

“谢皇上。”兰馨早知如此,大约这也是最轻的惩罚了吧。尽管她知道,有莼兮在,她也不会罚得过重。

玄烨将目光停留在佟若华的身上,对她又有了别样的看法。原来以往的蠢笨无知,娇奢的一面都不是她的本来面目。这样的佟若华,反而令他欢喜。宫里自古以来,都容不下愚蠢的人。那些活着的,要么是假装无知,要么是运气太好。幸好,佟若华是前者。

“华嫔大义灭亲本是好事,可时至今日才出来揭穿此事,委实有些过头了。朕不赏不罚,你且好自为之。”玄烨又道。

“都下去吧,今日发生的一切,从出了这道大门,便忘了吧。谁都不许再提起这些事情,这些话。出去。”玄烨忽然脸色一遍,冷冷吩咐。

兰馨等人不敢久留,且跪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累了,立刻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玄烨对莼兮道。

莼兮最后看了一眼佟若飞,转身离开。

“朕对你很失望。”玄烨冷声道。

佟若飞原本以为玄烨下了令封口,便是还有一丝的信任给她,可现在听见玄烨说出这六个字,再不能冷静以对。哭出声来:“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最大的错误,就是进了宫,认识了皇上。可是,臣妾却不后悔,也不敢后悔,更没有机会后悔。这二十几年来,皇上新宠旧爱那样多,何曾真心待过臣妾?她们不过片面之词,皇上甚至连问都不再问臣妾,不容臣妾辩解,便定了臣妾的罪。皇上轻罚了她们,便是要重罚臣妾了么?皇上,想要怎样处置臣妾呢?要臣妾死么?”

“朕不会赐死你,朕也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梦寐以求的,不过是皇后的尊荣,朕给你。你二十几年来,费尽心思伤害了这么多人,倘若只是为了后位,朕给你。只是,除了这尊贵的位置,朕便再也不会给你别的了。你是朕的表妹,本该是后宫里最为朕着想的那一个,你却在后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二十几年来,你用心良苦。你若想要,朕给你,顺了你的心愿。你便也顺了朕的心愿吧。”玄烨冷漠的声音在佟若飞耳边回荡。

“皇上想要什么心愿?”佟若飞万万没想到,都这样的情况了,他都已经听信了那些贱人的话,竟然还愿意封后。

难道,这十几年来,对莼兮的恩宠,对那些女人的厚爱,全都是假的么?

“朕只想要你,再别出现在朕的眼前,再不要伤了莼儿的心。”玄烨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刺伤了佟若飞的心。

佟若飞以为,自己不会为了眼前的男人伤心,却还是没能做到。此时此刻,她无比的煎熬,她痛彻心扉。

她的丈夫,达成了她的向往,她的追求,她的梦想,却又将她拉入无尽的地狱,孤苦无依的活着。

章节目录 第36章 穷途末路 莼兮她们还未离开畅春园,佟若飞便被送回了紫禁城。承乾宫里,再没有往日的热闹,佟若飞的亲信,也都一一被撤去,留下的不过怜雪一人而已。

她被囚禁在这里,在这她住了二十几年的屋子里。

现在她才觉得,这金碧辉煌的承乾宫,这华丽奢侈的寝殿内,竟然是这般的空荡、寂寥。

佟若飞从未感受过的寒冷,却在这盛夏感受到了。分明是最热的时候,却让她感觉比历年的寒冬还要冷。

“娘娘,这是今日送来的午饭。”怜雪端着两个瓷碗走了过来:“先用饭吧。”

佟若飞看了一眼瓷碗里的食物,讥讽一笑:“怎么,本宫还未获罪呢,不过禁足而已,竟然用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本宫么?”

“娘娘,这些还是奴婢用屋子里的物件儿收买了守门的侍卫得来的。娘娘先将就着吃吧。”怜雪眼中含泪,这瓷碗里好歹还有肉,昨儿送来的,不过清粥小菜。连她都没吃过那样的东西,更何况是佟若飞这样尊贵的人呢。

佟若飞一愣,狠狠瞪着怜雪,怒斥道:“混账东西,本宫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由你支配了?本宫没说送人,你竟然私自给了别人?”

怜雪被佟若飞一声呵斥惊住,想要辩解,却又无力辩驳。她能说什么?说了又如何呢?

“姐姐还是对怜雪好一些吧,树倒猢狲散,你从前那些宫女太监们不是在辛者库里做些辛苦活计,便是在慎刑司里遭罪。有怜雪伺候你,就该知足了。毕竟,没有了她,你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承乾宫,该怎么活啊?”远远的就听见了佟若华的声音,佟若飞抬头,见她一身华服,步履轻盈,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身衣裳,是年前佟若飞特意让人裁制了送给佟若华的,料子是蜀锦,做工精细,花样繁复新颖。送给佟若华,只是因为她喜欢这样的花色,喜欢这样贵重的东西。

却没想到,今日佟若华会穿着她送的衣裳,来承乾宫羞辱自己。

“你来做什么?”佟若飞面无表情的问。

佟若华走近了一些,站在她的身后,伸手触摸她发髻上的金簪。佟若华是认得这根簪子的,是佟若飞的心爱之物,佟若飞几乎每日都会戴着这只簪子。

佟若飞被禁足在承乾宫里,除了没有人侍候,没有了往日的吃穿用度,但是她原本就有的东西,还依旧拥有。

今日的她,依旧端庄优雅,她的衣着虽不是最新颖的样式,却也仍然是往日衣物中最华贵的几身之一。发髻上的点缀金簪,绢花也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皇贵妃。不过是因为病重,才闭门不出。

“今儿从畅春园回来,便来看望姐姐了。”佟若华的手指抚摸着金簪,轻轻一抽,将金簪取了下来。

佟若飞没有回头,更没有斥责,只淡淡的看着远方。

“听说这根簪子是姐姐未出阁的时候便有了,如今还戴着,姐姐可真是念旧。”佟若华的声音很小,小到连旁边的怜雪都没听见她接下来的话:“听说,这是当年恭亲王所赠,不知皇上可否知晓?”

佟若飞脸色大变,及为不悦,却隐忍不发。

佟若华见她如此模样,掩嘴一笑,乐道:“姐姐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么?”

“不过荣华富贵,你要拿去便是,本宫不稀罕。”佟若飞说得轻巧,内心却没有她说出来这样平静。

佟若华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眼里说:“姐姐当真不在乎?若是不在乎,这么多年争的是什么呢?一口气么?权利,不是姐姐一直以来最想拥有的么?你入宫便封妃,却有仁孝皇后和当时的宛妃压制着。即便太后喜欢你,无奈太皇太后和皇上对你很一般。你到现在还戴着恭亲王送的簪子,想来也没那么喜欢皇上了。既然不喜欢皇上,在宫里横行霸道这么些年,算计了那么多人,为了什么?竟不是荣华富贵?竟然与权利二字无关么?姐姐,你扪心自问,你自个儿信么?”

“你来这儿若是只为了说这些,大可不必。你这些话,本宫不在乎。事到如今,本宫没什么可失去的,你也羞辱不了本宫。”佟若飞不屑一顾。

佟若华又是一笑,坐了下来,继续自说自话:“也罢,你不想听,我却想说。你该知道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受罪。其实,当初送入宫来的是佟若歆就好了,她是你的亲妹妹,又温婉聪慧,自然可以得到皇上的青睐,且帮着你争夺后位。说不定这时候,在外风光的便不是宜妃她们了。”

“你不也是本宫的亲妹妹?却又如何?不过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佟若飞想要不生气,可每每回想起那日佟若华反咬一口,污蔑她的时候,便很不自在。明明是佟若华自己要对付静好,收不了场,她帮了佟若华,到现在她竟然成了主谋。别的事情,或多或少与她有关,可这件事她确实冤枉。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她对兰馨放松了警惕,相信了她。

佟若华道:“不不不,你我可不是什么亲姐妹。我不过是被你额娘养着的宠物,不被她喜欢,不被她讨厌。”

佟若华的语气忽然变了,带着几分哀伤:“小时候,我也以为佟夫人就是我的额娘,却一直不大明白,她对我为什么总忽冷忽热。对佟若歆却是极其的疼爱,宠溺。就连阿玛,都是对佟若歆更好,更亲近。后来,我亲眼见到,在我生辰的那一日,佟夫人却在祭奠别人。她哭诉着,她思念的都是一个与我同一天生下来的孩子。原来,她当年生产的时候,那个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死了。我那位疼爱妻子的好阿玛,为了不让佟夫人伤心,把同一天出生的小妾的女儿,偷偷送了过来,当成是佟夫人的亲生骨肉。可这一番苦心,还是被佟夫人知道了。”

佟若华越说越是伤心:“为了永不留后患,为了笼络丈夫的心,佟夫人狠心把已经因为痛失爱女而重病的小妾汤药给换了,如此这个秘密便不会被戳穿。如此,便是孩子长大了与她一点不像,也不再有人怀疑。可没多久,佟夫人就生下一个女儿,如珍宝一样的疼爱着。佟若歆与我,我原本以为是一样的。却原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佟若飞听到这里,有些吃惊,她竟不知府里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佟若华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入宫了。或许正是因为她入宫,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原本以为,佟若华已经说完了,却又听见她絮絮叨叨的说:“再后来,我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阿玛为我寻了一门亲事,在将要定亲的时候,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佟家决定再送一个女儿入宫,原本定下的是要把佟若歆送进宫。但是佟夫人不乐意了,她说佟若歆还小,应当先考虑我。可是,真的是因为佟若歆还小么?不!因为佟若歆是她的宝贝女儿,但我不是,我不过是阿玛醉酒以后宠幸的一个烧火丫头的女儿,我卑贱,即便顶着嫡次女的的身份,即便是佟家的二小姐。在她心目中,也不及佟若歆一丝一毫。入宫,若有宠也是要跟众多女人平分一个男人,无宠便是孤苦一生。地位再高,皇上再宠爱,也只是一个妾。何况,佟夫人已经有一个亲生女儿入宫,过得并不如意,她自然舍不得再送一个进来。所以,她牺牲了我。”

佟若飞猛然想起佟若歆的亲事,诧异道:“那日云贵妃突然向老祖宗提起,说她的四哥看中了佟若歆,请老祖宗赐婚。这事儿,可是因为你?”

“没错,我顶着她的身份入宫,替她在宫里遭罪,你觉得我会让她好过么?”佟若华露出一抹笑,牙齿白得可怖,她阴森道:“佟若歆喜欢的,确实是他们家的公子,却是那位嫡出的七公子阿灵阿,是我的好姐姐你亲自为阿灵阿求取了兰芝的那个少年。不仅如此,因为佟家多年来与钮祜禄一族都在明争暗斗,四公子颜珠对佟家及不喜欢,连带着很是厌恶佟若歆。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爱,只会有无尽的怨恨。听说,佟若歆如今又病了,生命垂危。她有佟家为后盾又如何,却终究斗不过兰芝,斗不过身为当家主母的阿灵阿的生母。而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要把兰芝嫁给阿灵阿,断送了她的爱。我便差人透露消息给云贵妃,告诉她,颜珠爱慕佟若歆。云贵妃也是个妙人儿,竟然真的让老祖宗答应了这门婚事。如若不然,佟若歆怎么会因为这门亲事,年纪轻轻便要香消玉殒了?多亏了你啊,皇贵妃娘娘。”

听到这里,佟若飞大怒,扬手就给了佟若华一个耳光,低声吼道:“毒妇,你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佟家的声誉,与外人合谋,陷害你的姐姐,逼死你的妹妹。你……”

佟若华没想到她会打自己,有些意外,却是一笑,不等她说完,反手就还了一巴掌回去。五个清晰的指印在佟若飞脸上出现,这一下子,佟若华用尽了全力。

“你也好意思说我,你做的哪一桩哪一件是好的?你害死的人还少么?这紫禁城有多少冤魂是因为你的算计?你也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别人,陷害他人。你凭什么指责我?”佟若华狠狠的回击道:“说到底,你没资格。你如果在我入宫以后待我好一些,我也不会这样做了。当宜妃抛出橄榄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接了,因为我不想被你压制着,不想再受你们摆布。你以为敬嫔和德妃真心对你,其实不然。她们现在跟我一样背叛了你。你以为我当真愚昧无知,其实也不过是刚入宫的时候,一味妒忌她人,被敬嫔利用了而已。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突然对静嫔下手?那是因为王恬如那个贱人教唆的。后来我才明白,她是在利用我。”

“你……”佟若飞被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脸上火辣辣的疼。这辈子,从来没有人打过她。即便是那日玄烨审问她,那样愤怒也不曾对她动手。

“我不怕告诉你,你被软禁的消息,除了我们几个人以外,没有别人知道了。佟家的人,一直以为是你得了顽疾,不得不被隔离。”佟若华讥讽一笑,有些得意道:“不久的将来,他们不会再倚靠你了。因为你永远都只能在承乾宫里,什么都做不了。佟家,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没有了你,佟家还有我呢。”

佟若华不等佟若飞做出反应,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佟若飞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她的雍容华贵再也不见,她的眼角开始露出泪珠。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37章 荣辱与共 在玄烨带着诸位嫔妃回宫的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

谕礼部、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佳氏、孝敬性成、淑仪素着。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今忽尔遘疾、势在濒危。予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皇后、以示宠褒。钦此。

一夜之间宫里流言四起,有人说皇贵妃封后,便是宜妃等人厄运的开始。等到皇贵妃病愈,便是主宰大清后宫的主人,而从前与她不睦的妃嫔,势必遭到打压。

而又有人说,皇贵妃已然病重,封后不过是怜悯她多年来的辛苦付出,冲一冲喜。是否真的能熬过这一劫,还是未知数。

圣旨下达的当夜,莼兮毫不遮掩的入了承乾宫。

看见缠绵病榻的佟若飞,莼兮忽然有些可怜她了。

不过数日未见,高贵的皇贵妃,未来的大清皇后,竟然病成了这样。

“原本还想折磨你一些时日,没想到你这般不堪一击。这么快,就病成这样。”莼兮带着几分惋惜。

蜜意从门外来,正听见莼兮这样说,忙为主子解惑:“听守门的侍卫说,昨儿华嫔一回宫,便来了承乾宫,说了会子话,没多久皇贵妃就病了。”

“一天而已,竟然下不得床了么?”莼兮走近了一些,怜雪冲过来想要拦着她,却被随同而来的沐卉牵制住,一把拉开了,推出门外。

“我们主子要同皇贵妃说话,没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待着去。”看惯了怜雪端架子的模样,此番被自己一推,跌倒在地上,好不狼狈。以前,怜雪是佟若飞身边最受宠的女官,是承乾宫的掌事姑姑。虽然品阶上,沐卉和她是一样的,实际上,因为自家主子的位份不同,她们之间也是不同的。

怜雪在佟若飞身边待得久了,自然也有些脾气。在主子面前不敢发作,却在其他人面前,没有几分好脸色。这些年,怜雪打骂过的人不计其数,沐卉也是其中一个。

曾经,因为莼兮顶撞佟若飞,佟若飞不悦,怜雪暗中使绊子,抓到了沐卉的错处,可是罚了沐卉许久。这事儿,沐卉一直都记着,莼兮自然也记得。

“你们欺人太甚。”怜雪愤恨,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沐卉就冲过来。

沐卉毫不畏惧,看着怜雪道:“怜雪姐姐当初可没少欺负人,这点儿委屈就受不了了么?”

见怜雪不再说话,沐卉微笑着走开。

屋子里,莼兮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眼睛一直盯着佟若飞。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这样的佟若飞,莼兮可从未见过。

“现在该叫你皇贵妃呢还是皇后娘娘呢?”莼兮温和道。

佟若飞神色倦怠,本不想搭理她,明白她今夜过来,也只是为了羞辱自己。没想到,却能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你……什么意思?”佟若飞睁大了双眼,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看着她的动作,莼兮不觉一笑,带着几分讽刺道:“怎么?看来你还不知道呢?也对,圣旨应该没传到这里吧。如今天底下谁不晓得,佟家长女册立为后呢?她本人竟然不知道。”

佟若飞有些不信,自我否认:“怎么会?你撒谎……”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么?做皇后,成为大清最尊贵的女人。”美梦成真,佟若飞却是不相信了,多讽刺啊。莼兮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好笑,又道:“你入宫有多少年了呢?二十二年?还是二十三年?或者更久?从你入宫的时候起,你便梦想做皇后了么?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找准了机会害死仁孝皇后,顺利脱身。又用了四年的时间让孝昭皇后也因病身故,终于这宫里没有再比你位份高的妃嫔。却又多了一个我。我们斗了多少年呢?从入宫那一日算起来,差不多有十四年了吧。真累啊,日日提心吊胆,算计人心的日子。你呢?累么?”

佟若飞该沉浸在莼兮说她被册立为后的话中,根本没听清她后来的那些话。莼兮大约也发现了,却也仍然自说自话。

“佟家,不会衰败,只会越发的强大。只是,佟家未来的荣辱,都与你无关了。这偌大的承乾宫,应该就是你一生的牵绊。你永远也住不到坤宁宫里去了。”

许是听见坤宁宫三个字,佟若飞终于清醒了一些,撑着身子坐起来,就要去拉莼兮的手。

莼兮巧妙的躲开,轻声问她:“怎么?”

只听见佟若飞微弱的声音:“本宫要见皇上。”

“皇上回宫两天了,诏书也下了,明日就是册封大典。可是,他不会见你的。”莼兮回想起在乾清宫里,玄烨提起佟若飞时,说起的那句话,是什么呢?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她对着佟若飞复述道:“此生不必再见。”

佟若飞的心凉透了,她原本还抱着一丝的希望。皇宫里此起彼伏也算正常,今日失宠,明日用尽了手段,总归会翻身的。况且,她身后还有整个佟家。

可听见莼兮这样说,又想起了昨日佟若华来时说的那些话。佟家约莫放弃她了,即便不忍不想不愿,却也不会再扶持一个被皇帝厌弃的女人。玄烨不想再与她见面,她余生便要在这承乾宫里孤独终老么?

不,她不愿,她的自尊也绝对不允许。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子,是大清最为尊贵的女人。她已经被册立为后,便要母仪天下。哪里有被囚禁的皇后呢?她不可以留在这里,她要去坤宁宫,那里才是皇后的住所,而不是后妃才居住的承乾宫。

莼兮看着佟若飞挣扎着想要下床,看着她跌落在地,看着她往门口爬,看着她嘴里不听的喊着:“怜雪……倪海,快……扶本宫去坤宁宫。从今儿起,本宫便是坤宁宫的主人,本宫今儿就要搬过去……怜雪……快进来啊……”

门外被沐卉拦着的怜雪,几度想要冲进来,都敌不过沐卉的阻拦。她打不过沐卉,只能放弃跪在地上,无奈的哭泣,一遍一遍的回话:“娘娘请耐心等一等,坤宁宫正收拾呢,明儿一早奴婢便与娘娘一起搬进去住了。”

“好……好……”佟若飞满意一笑,又道:“有你在,本宫便放心了,快扶本宫休息。本宫要养好身子,明儿一早迁宫。”

“何苦呢?”莼兮站起身来,走近佟若飞,在她身侧蹲下来。右手指间轻轻托起佟若飞的下颚,冰冷的声音,声声刺骨:“明明知道,你们出不去了。承乾宫外重兵把手,坤宁宫里依旧冷清。你出不去,也不会有人住进坤宁宫里去。皇上拟订圣旨的时候便说了,坤宁宫最后的主人便是钮祜禄宛月。当时云姐姐还谢恩来着,可高兴了。明日册封大典,你确实是大清的皇后,却不是坤宁宫的主人。那里,与你永远无缘。”

佟若飞狠狠瞪着莼兮,不停的摇头,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辩解给莼兮听,她微弱的声音,使得莼兮离她这样近,都快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你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莼兮松了手,也不想再听她辩驳的声音,那都只是期盼,而不是事实。人总是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却忽略了本质。

佟若飞颓然,她不再说话,双目无神的看着地上。耳朵里不断的重复着莼兮临走前的那句话,最后的时光?

佟若飞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莼兮她们如此简单就击败了她,为什么不担心她会反击。原来,她们根本没有给过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个人只要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即便渺茫,只要不自我放弃,总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但是,一个人失去了生命,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从她被送回皇宫之日,她的身子就一点点的被消耗。不仅仅是心里受了打击,还有饮食,还有承乾宫里的一切,都在折磨着她最后的气息。

“娘娘。”怜雪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见佟若飞趴在地上,心如刀绞。她何时见过佟若飞如此狼狈呢?

“回床上歇息吧,明儿就搬去坤宁宫了。”怜雪小声的说。

佟若飞茫然失措,她看向怜雪,绝望怅然道:“不必了,那里是本宫永远到不了的地方。我终究没有那样的命。”

“不。”怜雪摇头否认:“只要娘娘身子好些了,奴婢一定想法子逃出承乾宫,带皇上来见您。到时候,一切迎刃而解,娘娘依旧是尊贵的,那坤宁宫的主人,只会是您啊。”

“不会了,她们不会让我活到病愈的那一日的。就像当年,本宫不会让静嘉和宛月活着一样。她们挡了本宫的道,本宫又何尝不是挡了云贵妃和宜妃的道?”佟若飞渐渐清醒,有些事有些梦,不属于自己,终究还是一场空。

“娘娘就这样放弃了么?”怜雪痛哭。

佟若飞让怜雪扶着她走到桌案前,备好纸笔,艰难的写下每一个字。

她终究是斗不过莼兮了,但是她不会让这些羞辱她的人好过。既然她无力搬回局面,那就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38章 寒蝉凄切 黎明,阳光一点点照亮整座紫禁城。

今日,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今日该是万众瞩目的日子,今日却是这般的冷清。

仿佛,这个特殊的日子并不真的特殊。这一日,就像以往很多平凡的日子一样。每个人,都做着熟悉的事情,说着熟悉的话。

册封大典,就这样在没有主角的地方举行了。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却连凤袍都来不及准备。这样匆忙的封后大典,站满了妃嫔、宫女、太监、臣妇,却没有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

回到翊坤宫,莼兮小憩片刻,醒来正穿戴鞋袜,与蜜意说说笑笑间,见小芹子匆匆进门来:“娘娘,皇太后过来了,非要见着娘娘才罢。”

莼兮有些诧异,这几年与皇太后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几乎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今儿过翊坤宫寻她,倒是有些意外。

但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便也明白她的来意。不慌不忙的让蜜意为自己收拾打扮,一切妥帖了,才往正殿里去。

仁宪皇太后高高坐在正殿中央的宝座上,仿佛那里原本的主人就应该是她一样。

莼兮进了门,屈膝请安:“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皇太后漠然看着莼兮,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莼兮面前,扬手便给了刚好抬头的莼兮一巴掌。

皇太后低下头,看着惊愕中的莼兮,目光如炬,只听她冰冷的声音道:“你不过后宫嫔妃,有什么资格同皇上皇后一般称呼哀家为皇额娘?”

莼兮不卑不亢,冷静道:“皇太后是一国之母,是皇上的嫡母,理应尊称一声皇额娘。先帝在时,皇上也只是后宫妃嫔所出的阿哥,却也唤您一声皇额娘。如此算起来,臣妾称呼您一声皇额娘,倒也没有错。此乃尊称,不是么?”

“诡辩,你便是因为你这张嘴,迷惑了皇上。让皇上对皇后病情不闻不问,今儿连册封大典都没能参加。”皇太后冷哼一声,回过身去,背对着莼兮道:“便是你这狐媚子,让皇上忽略了旁人,令皇后至今在承乾宫里,也没有称心之人侍候,甚至连个太医都不曾前去。如此狐媚惑主,宜妃你该当何罪?”

莼兮眼带笑意,柔声细语:“皇上是否恩宠臣妾,是臣妾所不能预料,更无法摆布的。至于皇后娘娘,便是因为病重,为冲一冲喜,皇上才册立为后的。今日册封大典,如此匆忙,相信皇额娘也明白究竟为什么。至于太医和承乾宫侍候的人,更不是臣妾能够左右的。太医院不是臣妾的私有物,太医们为谁诊断,是皇上决定的。承乾宫里侍候的人都是因为侍候不好皇后,才被撤职查办。至于新添的人么,也该是敬事房的顾公公安排。顾公公听从的是皇上的旨意,臣妾更是左右不得。如此看来,臣妾何错之有?”

皇太后铁青着脸,十分不满莼兮现在的态度。

却又听见莼兮接着说:“皇额娘真的是为了皇后才来臣妾的翊坤宫指责臣妾么?还是,只因为今日有了借口,终于可以踏入翊坤宫,责问臣妾呢?皇额娘今日所为,实在有失身份。臣妾不过后宫嫔妃,做错了事情,自当听从皇额娘教诲。可今儿皇额娘过来指责了臣妾一桩桩事儿,全都是无中生有。臣妾冤枉。”

“哼!你做过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皇太后哀怨道:“昨夜你去承乾宫做了什么?你一出来,皇后便病成那样,如今更是连米粥都喂不进去,若非你从中作梗,皇后怎会如此?”

莼兮坦坦荡荡的回击:“臣妾更是冤枉了,昨儿臣妾好心去承乾宫看望皇后,彼时皇后缠绵病榻,臣妾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走了。怎么可能做出伤害皇后之事?”

“还敢狡辩,怜雪都同哀家说了。”皇太后见她冥顽不灵,更是恼怒,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把她关在门外,不让她进去,等你走后,她进屋之时,皇后从床上无故摔在地上,无人照看,连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好不可怜。你说你什么都没做,谁信?”

“臣妾敢作敢当,做过的自然敢认,没做过的便是强逼着臣妾,臣妾也断然不会认下。”莼兮越发的镇定起来:“皇太后今儿来,究竟是为了承乾宫里半死不活的皇后?还是,为了当初受尽董鄂妃屈辱的那位皇后?”

“巧舌如簧。”皇太后愤然呵斥。

莼兮冷笑:“怎么?说到了皇额娘心坎儿里去了?当初董鄂妃宠冠六宫,便是今日的莼兮也不及她半分。皇额娘嫉恨得宠的嫔妃,从臣妾承宠以来,便没有给过好脸色。之前珍常在得宠了些,听说皇额娘也没有少为难,只是皇后和敬嫔好言相劝,这才令皇额娘饶恕了珍常在。皇额娘如此怨恨宠妃,难道不是因为董鄂妃独宠的缘故?皇额娘恨董鄂妃,便连带着要怨恨别人么?我们没做错什么,皇上也不是先帝,皇上自然明白六宫嫔妃该雨露均沾。而臣妾,更是明白,该宽容,不该只守着皇上,魅惑皇上。皇额娘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厌烦臣妾,臣妾不无辜么?今儿皇额娘去了一趟承乾宫,看见皇后病重,听了怜雪几句话,便跑来翊坤宫,当真合适么?”

皇太后一时无言,看见莼兮如此咄咄逼人,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从她入宫不久,便是皇后,便一直受人尊敬,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便是当面的董鄂妃,在表面上也要给她几分面子,从不会当面让她难堪。而今天,莼兮竟然指责她的不是?

分明她今日过来,是来问罪的啊?怎么如今,错的人。反而是她了?

见皇太后不说话,莼兮便朗声道:“恭送皇额娘。”

皇太后浑浑噩噩的被扶着出了翊坤宫,回到自己的寝殿时,还一直在回味莼兮的那一番话。

回想多年前,她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身为太后的昭圣,亲热的唤她一声“星轩”。

她原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母仪天下,是后宫是整个大清的典范。然而,她却终日以泪洗面,忍气吞声。她看着自己钟爱的男人,日日宠着一个娇媚的女人。

她的容貌不及那个女人,才华不及那个女人,甚至连声音都不及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有着倾城之貌,有着动听的声调,有着柔软的身段,有着青葱白玉般的指甲。那样的女人,连她看了都会心动。她爱的男人,又怎会不被迷惑?

在榻上静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皇太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午后才又醒来。

“太后娘娘容禀,一个时辰前,承乾宫传来噩耗,皇后娘娘去了……”皇太后还未完全清醒,就听见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说。

皇太后一愣,不大相信,觉得自己听错了,看着小太监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小太监急得哭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承乾宫传来噩耗,皇后娘娘去了……”

皇太后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连坐也坐不稳了,整个人直直的倒在榻上。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佟若飞身子骨向来很好,怎么突然就没了?想了这一夜,皇太后也想明白了,在她心里,当真是把佟若飞看做另一个自己。

佟若飞隐忍低调,又温和待人,这好像是她年轻时的自己。同样不被皇帝宠爱,同样位高权重,同样在后宫里步步维艰。

佟若飞没了,仿佛是自己死了一遍。皇太后的心如刀绞一般,快要喘不过气来。

承乾宫内,云月作为目前后宫的最高位者,负责处理佟若飞的后事。

她看见怜雪趴在佟若飞的尸身上痛哭不已,如此难受的模样,只冷静的吩咐:“怜雪衷心,主子去了恨不得随她而去。今儿本宫就赐了恩典,满足她的心愿。让她,殉葬吧。”

怜雪本没有理会云月在承乾宫里指手画脚,此番却听见云月这样说,很是吃惊。她回头看着云月,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走在最末的宁儿忽然回头,冲她一笑道:“这是我们娘娘回报你在皇太后面前美言的恩赏。”

怜雪愤恨的看着宁儿,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大有以命相搏的架势。

宁儿不防,被她抓伤,却也不甘示弱,使出全身力气,将怜雪推倒。狠狠的说:“贱婢,竟然妄想伤害我们娘娘。来人啊,把这贱婢拖出去,好好收拾一番,皇后娘娘头七那日,殉葬皇后娘娘。”

怜雪大声嚷道:“你没有资格处置我,说起来我可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你不过是贵妃身边的一条狗。你凭什么处置我。”

宁儿冷笑:“我本不想处置你,我们娘娘也曾想要放过你,可惜你自己不珍惜。明知道皇后病重,还把这些说出去让太后担心。如今太后因此病了,好几位太医共同诊治,才保住了太后。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晓,怕是你连殉葬的资格都没有。怜雪,你知足吧。现在在我面前摆架子,晚了。”

怜雪万万没想到皇太后竟然这样熬不住,不过说了几句话,挑唆她与宜妃等人闹矛盾,别让宜妃太得意。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真是不堪一击。

怜雪的事情还没办完,还好她还有七天的时间。她还能再为皇后守灵七日,彼时寻个机会,把皇后的嘱托,交付给他。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39章 警醒 佟若飞就这样没了,紫禁城里的每个人都还觉得不大真实。往日那个高傲温柔的女人,最终却是被折磨成了皮包骨?不过短短半个月,她便从端庄贤淑的皇贵妃,成了郁郁而终的皇后。

佟若飞的葬礼规模不亚于先前的仁孝皇后以及孝昭皇后。

宫里少了这样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许多人还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病的,一来二去不过半月就病故了,连太医们都没法子。”

“原先还以为宜妃娘娘会落败呢,害得我们宫里不少人都巴结讨好承乾宫里的那位怜雪姑姑。如今听说,怜雪姑姑被赐陪葬皇后。表面上是尊荣,实际上就是赐死。”

“如今承乾宫里上上下下哪里还能见到活人呢?先前皇后病重的时候,还有侍卫把手,如今门前连灰尘都没人清扫了。人人都绕着走呢。”

“听说皇上因为皇后病故,难过了几日,前儿又招幸了华嫔,不知华嫔可有没有更好的福分。”

“怎会没有呢?华嫔刚入宫的时候不大得宠,可这几年恩宠可不少了。除了宜妃和静嫔还有珍常在及王答应,便是华嫔的恩宠最多。近来,华嫔恩宠不少,越发得皇上看重。想来,也是皇上怜悯华嫔,觉得她失了皇后这亲姐姐的庇佑,便多疼她几分了。”

“乱嚼什么舌根?”小宫女们本随意聊着,却没发觉宁儿何时来了身后,将她们的话听得真真的。

小宫女们见了宁儿吓了一跳,立马跪在地上哀求道:“宁姑姑息怒,我们都是无心的。随口说说而已,姑姑饶恕了我们吧。”

“是啊是啊,姑姑饶了我们吧……”佟若飞病故,这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便是云月了。身为云月身边的亲信,永寿宫的掌事姑姑,宁儿的身份自然也被抬了抬。

宁儿不比以往好说话,毕竟以前还有佟若飞这个主子在上头,宁儿风光却也不敢张扬。如今却是不同了,除了乾清宫里的人,便是永寿宫的人最有脸面,连皇太后的人也及不上。

云月此前也有叮嘱过,不必再同以前一样。恩威并施,才是明智的选择。若是如同以前一样,难免被人看轻。

宁儿沉着脸,不悦道:“编排主子的不是,何时是你们随口而来的家常话了?”

那几个小宫女见宁儿摆了脸色,心中慌乱,却不敢吱声,只压低了脑袋,几乎是匍匐在地。

“哟,这是怎么了?”静好从对面而来,远远的便看见宁儿跟前跪着的几个人,想来也是犯了错,正被宁儿训斥。

刚入宫那会儿,静好见了宁儿还有几分讨好。后来,静好与云月和莼兮生分了,自然对宁儿也不似从前那样。后来,应了索额图的话,转而与佟若飞交好,又得了皇上恩宠,晋封为嫔,自然不再把宁儿放在眼里。

宁儿素来好说话,对手底下的人也宽和,静好可从未见过宁儿同谁甩过脸子。今儿倒是头一遭,想来也是因为自己的主子如今成了宫里最尊贵的后妃,手里有掌握着六宫的大权。故而,不再与以往一样,给人好脸色。想一想也对,如今得了势,谁都要巴结几分,心气儿自然就高了。正如往日的怜雪一样,除了在主子面前,怜雪可曾对谁好过?那架势可是连宫里的小主们都比不得,今儿宁儿这个样子,还不及怜雪半分。

“静嫔娘娘吉祥。”宁儿率先对着静好请了安,也不敢越矩,安安分分的跪着,等着静好发话。

静好不屑一顾,从宁儿跟前经过,站在那几个小宫女面前,仰头看着天空,问:“犯了什么错?”

“编排是非,嚼舌根子,数落主子的不是。”宁儿不等那几个小宫女开口,先回了静好的话。

静好充耳不闻,指了指最前面的那个小宫女,轻声道:“你说,把你们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说给本宫听。”

“娘娘何苦为难这些奴才呢?”静好话音刚落,小宫女们正为难之际,忽而听见杜若的声音。

静好不必回头,脑子里也能立刻想起杜若的模样。今儿她似乎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衣,连同头上的两把头,也戴着几只同色的绢花。

杜若见静好不搭理自己,便笑道:“奴才犯了错,罚就是了。为难了她们,也是在同自己置气,何苦呢?若非什么大罪,重罚轻恕,宫里的规矩在那儿,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啊。”

这话明面上是说给静好听的,实际上是说给宁儿听的。宁儿也是和极灵人儿,自然明白杜若话里有话。

静好回头看向杜若,及为不悦:“杜贵人何时这般清闲?不再翊坤宫讨好宜妃,跑这儿来做什么?”

杜若嫣然一笑:“我是去景仁宫找华嫔娘娘的,恰好路过而已。就不与娘娘多话了。”杜若说着便对静好见了礼,又对宁儿道:“方才从永寿宫过来,贵妃娘娘正寻你呢。”

宁儿撇了仍然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宫女,对着静好道:“奴婢先回永寿宫了。”说完,便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往杜若反方向去了。

静好愣愣的看着那两个人,气得差点跳脚。

“她们,竟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静好狠狠瞪着前方。

“娘娘息怒,杜贵人也是仗着宜妃,那宁儿如今得了贵妃的势头,自然横行。娘娘不必计较,早晚她们会低头的。”

静好听了新儿的劝,脸上的怒色渐渐好转。

杜若和佟若华一起来到翊坤宫的时候,莼兮正在练字。

莼兮的画很好,但是字却很一般,无论怎么练,都没有玄烨字迹的一丁点儿神韵,只是形似而已。

“坐吧。”听到声音,莼兮知道是佟若华过来了,头也没抬,笔倒是顿了顿。

佟若华与杜若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喝了一盏茶,才见莼兮放下笔,朝着她们过来。

“华嫔可知本宫今儿特意让杜贵人请你过翊坤宫,是为何?”莼兮刚坐下,蜜意便奉上一盏热茶,莼兮揭开碗盖,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小口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盏。

佟若华心中自然清楚莼兮的用意,自从佟若飞病故,这还是头一回与莼兮私底下见面。

可清楚归清楚,嘴上却还是不直说,只听佟若华道:“请宜妃娘娘明言。”

“早前皇上便完善了先帝的后妃制度,宫里不论的妃嫔还是宫女太监,都是依着制度执行。后妃设皇后一名,居中宫也就是坤宁宫,皇贵妃一名,贵妃两名,妃四名,嫔六名。贵人、常在、答应,没有定数,分居东西十二宫。”莼兮缓缓道:“可是。在皇上头一次大封的时候,便册封了七嫔,分别为各宫主位。只是,再次得到晋封的,却只有本宫和惠妃、荣妃两位。四妃虽然已经齐了,却也难免有破例的时候。华嫔,可明白?”

佟若华受宠若惊,明白了莼兮的暗示,同时也清楚,莼兮许下的好处,定然是要有相应的回报的。佟若华明白,自己与身侧的杜若不同。杜若一直以来都是心向莼兮的,且为莼兮扳倒了僖嫔,杜若在莼兮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同。而自己,虽然位份高一些,却因为是佟若飞的妹妹,而万事不如意。

如今,她背叛了姐姐,掌控了佟家在后宫的势力,却不能与她姐姐一样,与莼兮对着干。

莼兮虽然不是什么恶人,却也绝对容不下与自己作对的人。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佟若飞不再,她自由了。王恬如被降为答应,连十三阿哥的抚养权也被夺了,也不必再被利用。

莼兮如此清晰的提醒,佟若华自然听得懂。余生,只要她安分,荣华富贵她都可以有。

佟若华对着莼兮微笑,表露自己的意愿:“宜妃姐姐放心,若华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从前对静嫔看不惯,也纯粹只是为了给我那位姐姐添麻烦,没想被小人利用了,惹出了大事儿。往后,若华自然守着佟家的荣耀,在景仁宫里好好的。”

这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就很难了。莼兮说不上完全相信,却也不是不信。只淡淡点头,道:“华嫔明白就好。宫里的事情,华嫔以后也别多心。近来流言蜚语太多,华嫔也莫要放在心上。”

流言都是说佟若华的好,可明白人都知道,这些话传出来,却是对佟若华大大的责难。

倘若莼兮或者云月任何一人多心,必定不会留佟若华活命。佟若飞已死,佟家能倚靠的自然只有佟若华,必定全心辅佐,盼着佟若华能为佟家再添荣耀。只是,倘若在这个时候,佟若华有了野心。未免将来再出一个佟若飞,云月和莼兮自当不惜一切也要毁了佟若华。

得不偿失,佟若华明白得很。更何况,她对权势这种东西,根本不在乎。以后,她若真的能够在景仁宫安稳度日,便最好。

她没有佟若飞的野心,也不稀罕玄烨的恩宠。佟若华其实最大的愿望是离开皇宫,只是她也清楚,那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而已。

既然莼兮能给她一份安定,她又何必惹人厌烦,自讨没趣儿?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0章 翻天覆地 佟若飞病故两个月后,玄烨册谥她为孝懿皇后。虽然玄烨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她,却仍旧成全了她死后的荣耀。

只要玄烨还在,佟家将永远立于不败。只是往日后宫里掀起风浪的人不再了,佟家也渐渐沉稳。

云月以贵妃身份,代掌凤印,统领六宫,一时间风光无限。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也因为此前就有协理六宫的经验,此番再次赐了协理之权。钟粹宫和延僖宫的人,也瞬间得了脸面,走到哪儿都有人巴结。

绕是这三位得了权,却也不及莼兮得宠的恩典。

佟若飞百日之后,莼兮接连半个月都在乾清宫住着,又恢复了往日独宠六宫的局面。

余下便是佟若华、静好、章佳初珍和王美妤四个平分秋色。一个月下来,能见到玄烨一两面,已经很不错了。其余的妃嫔,若无召见,三两个月都不曾见到玄烨的人影。

翊坤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不论是往日与莼兮熟识的,还是自入宫从未踏入过翊坤宫的人,都争相到翊坤宫小坐,与莼兮畅谈人生。

便是章佳初珍,也曾带着王美妤来过翊坤宫三两回,彼时莼兮还很高兴,热情的接待了她们。

只是蜜意有些不高兴,觉得莼兮不必如此,若是不想应付这些人,闭门谢客也是可以的。

这日,莼兮坐在树下,看着枯黄的树叶飘落。她伸手接住了其中的一片,手指轻轻捻了捻,枯叶化作碎末,从指间落下。

莼兮问一旁煮茶的蜜意:“这段时间,宫里上上下下,除了皇太后和几位太妃,还有谁不曾来过翊坤宫么?”

“有的。”蜜意记忆力一向很好,想也不想便回禀道:“长春宫的静嫔从未来过。”

莼兮笑了:“连袁答应大着肚子都来给本宫请安问好,端嫔那般高傲的人也来过一趟,静嫔住的长春宫就在翊坤宫旁边,竟然不曾来过?倒是奇怪。”

“也不奇怪了,奴婢听宁儿姐姐说起过,上次她逮到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女,还没惩戒呢,静嫔就过来做好人了。若不是杜贵人刚好路过,怕是宁儿姐姐反而要被责难。”蜜意提起静好,便没有好脸色,十分不乐意的说:“说起来,自从娘娘费心还了她的清白,把她从冷宫里救出来以后,静嫔反而没有以往与娘娘亲近了。后来疏远了原本亲如姐妹的杜贵人,又因为索额图投靠孝懿皇后,虽没有明着与娘娘作对,却也从未有过亲近之意。如今,云贵妃娘娘掌权,静嫔似乎不乐意呢。”

“她不是似乎不乐意,她是摆明了不乐意。”莼兮浅笑:“由着她吧,任她也翻不起大浪。静嫔虽然有点儿小聪明,可她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倒是令本宫有些意外。既然她不乐意与咱们亲近,也就随她的便。你让人多注意她一些,现在够不成威胁,未必以后不会。”

蜜意点点头,也是一笑:“娘娘放心,顾公公安排在静嫔身边的那个茯苓已经得了静嫔的欢心,有她在静嫔的一举一动,自是逃不过娘娘的眼睛。”

“顾问行办事果真令本宫满意,不枉本宫当年提拔他,成了敬事房的总管。”莼兮提起顾问行也觉得甚是满意,蜜意可也是顾问行送过来的妙人儿,这些年来有蜜意侍候,倒是挺好。

“说起来,这宫里倒是只有钟粹宫和珍常在那里本宫安插不了人。你让顾问行多注意她们的动向。有机会也安排人过去,本宫不想被动。”莼兮吩咐:“本宫的敌人从来不止一个,这些天来往翊坤宫的人里,大多数都是曲意奉承,本宫不是傻子,看得明白。再加上,荣妃那边,本宫一无所知,总觉得不安。”

“娘娘放宽心,如今娘娘宠冠六宫,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时间长了,不管这些人是有心投靠还是假意奉承,都只能认命。”蜜意道。

莼兮却不这样想,居安思危的道理,她很明白。

佟若飞死了,后宫多少人都盼着她死。因为她位份最高,地位最稳。可这样的人都死了,别的人自然也会动心。

如今,莼兮只是一个宠妃,除了玄烨的恩宠依旧什么都没有。掌握六宫大权的人是云月,尽管云月与她同心,却难免被人妒忌。一个人,得到的越多,反而越容易失去。

好不容易才扳倒了佟若飞,莼兮决不想再落入进退不得的境地。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就够了。

莼兮也不想再深究这个话题,毕竟没有发生的事情,她怎么想都没有用。除了防备,她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她在明,别人在暗,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她又能如何呢?

“听说倪海在慎刑司供出了一些事儿?”莼兮转了话题,又问蜜意。

蜜意立刻回道:“终究没能受的住慎刑司的刑具,将孝懿皇后做过的事情,只要是经他的手的,事无巨细都吐了出来。”

“皇上看了证词怎么说?”莼兮又问。

蜜意摇摇头:“听魏公公说,皇上看完了证供,便将其焚毁。只留了一页纸,让人送去了裕亲王府。”

莼兮明白,玄烨只是想知道,佟若飞没有被冤枉,如此他也能安心。毕竟,佟若飞被幽禁在承乾宫,重病不治,也是因为他。身后名,玄烨为佟若飞留了,所以他看完以后,焚毁了所有证据。

留下的那一页,恐怕与裕亲王的嫡福晋有关系吧。

思及此,莼兮又问:“裕亲王府可传出什么事儿没有?”

蜜意一愣,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娘娘如何晓得?奴婢也是刚听说了,今儿一早,裕亲王福晋重病,无药可医,已经殁了。裕亲王据说十分悲痛,遣散了府内姬妾,还有不少侍候的下人。如今,王府的女眷极少,女主子也就钰福晋一人而已。”

莼兮闻言只觉得心情大好,裕亲王府有这样大的改变,倒是意外。本以为,只是西鲁克依云一个人遭罪,没想到福全竟然因此遣散了所有姬妾。如此,便做到全心全意,一生一世只韩姬一人相伴了么?

莼兮好生羡慕这样的感情,再看看自己。即便宠冠六宫,即便玄烨再怎么疼爱她,也不可能为了她,遣散后宫。终究,她也只是玄烨后宫中盛开的一朵花。

可是,哪怕是这样,她也知足了。只要不是昙花一现,便很好了。

“以前遇到什么事情,总盼望着韩姐姐能为本宫分担一二,能为本宫出谋划策。幸好,本宫还是在绝境中谋得了出路,且为韩姐姐带来了一丝运气。”尽管莼兮知道,即便她没有扳倒佟若飞,韩姬也早晚会除去西鲁克依云。

能让福全赶走所有与他有关的女人,便是韩姬的本事。

莼兮忽然想起,韩姬曾给她的锦囊妙计。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先打开来。莼兮也确实从未打开过,即便在最后对付佟若飞的时候。

也许现在可以看看,韩姬究竟给她指了一条怎样的路。

“蜜意,你且去将本宫的那只刻着鸢尾的木匣子取过来。”蜜意当然知道那个木匣子,她也曾见过莼兮每一个难熬的夜里,取出匣子,却只是望着匣子发呆的样子。

蜜意取了匣子过来,递给了莼兮。

手指抚摸着最上面雕刻的鸢尾,原本活灵活现的鸢尾,如今已经被磨损得光滑到快分不清花样。

终于可以打开了吧,这锦囊中的妙计。即便现在已经没有用了,也是她所好奇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取出锦囊,拆开来看。锦囊中泛黄的纸条里,只写了廖廖数个字。却令莼兮感到胆战心惊,不免在心中叹道:“还好,我与她不曾为敌。”

寥寥数字,却能颠覆内庭。寥寥数字,便能让佟若飞落败,且不是这般风光的死去。

莼兮烧了那张纸条,她不敢留。倘若有一日被玄烨看见,说不定就是她的罪证。哪怕,她并没有那样做。

相比之下,莼兮觉得自己对付佟若飞的方法,也太过儿戏。不过是自己的运气好,不过是自己抓住了把柄,不过是有人跟她一样,希望佟若飞下地狱。

若只是她一个人去争去斗,她永远不会是佟若飞的对手。那些年里,佟若飞忽略的证据,最后成为了她无法辩驳的罪证。

莼兮不禁觉得,若是有一日有人与韩姬为敌,那人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从前,韩姬帮助她的那些,都只是随手指点而已。这么多年来,她竟然从未了解韩姬。

莼兮不敢去想,西鲁克依云与韩姬争了这么久,斗了这么久,如今惨淡收场,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凭着韩姬的本事,不应该放任西鲁克依云的多年来的欺辱。她不为所动,究竟是形势所逼,还是韩姬故意而为?

莼兮觉得,大约韩姬是在与西鲁克依云玩儿猫抓老鼠的游戏。西鲁克依云就是那只蠢笨无知的老鼠,被韩姬玩弄于鼓掌之间。直到现在,韩姬腻了,她也就离开了。

回想起来,韩姬所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只要是她想的,便都可以依着她心中所想。

那就是韩姬的本事。

莼兮不禁唏嘘,何时自己才能有韩姬一半的聪慧?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1章 慈宁宫 这座宫殿重新修葺过,却仍旧有故人的痕迹。

皇太后站在慈宁宫的正殿中央,看着宝座上铺设的正黄色底的梅花软垫,金丝楠木铸成的脚踏。还有这屋子里一应陈设,熟悉而又陌生。

“星轩,你是皇后,你应该有母仪天下的样子,何必同一个宠妃计较?董鄂妃荣宠一时,但你却是要稳坐后位一世。倘若你不能做到忍让谦卑,你只会落得静妃一样的下场。哀家不想皇上再一次下定决心废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坐稳了这个位置。你若善妒,才真的是给了董鄂妃机会。”

昭圣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皇太后呆愣的看着那宝座。仿佛,上面还坐着那位头发开始花白的老人。

“如今你是太后,却同一个小辈计较?她不是董鄂妃,玄烨也不是哀家的福临。哀家与你说了这么多次,你怎的还不明白?”

昭圣的谆谆教诲,她一刻也不敢忘。从前她做了错事,还有昭圣提点。如今,却只她一人了。

“太后娘娘,皇上让人修缮了慈宁宫,让您迁居在此,皇上对您的孝心可真没得说。”毕竟只有慈宁宫才是先帝皇后真正的居所。从前,有昭圣这位太皇太后在,她们自然不敢逾越,昭圣也让她独住在寿安宫里。

如今昭圣过世已经两年,玄烨让人修葺了慈宁宫,让她住进来,合情合理。只是,她仍然很感动。

玄烨并非她的亲生儿子,世人皆知。她也从未有过抚育玄烨的经历,即便玄烨幼年丧父,后又丧母。却有昭圣亲自抚养在身边,教导他。

可是,今日得到玄烨如此孝顺的人,却是她这个什么都没有为玄烨做过的人。受之有愧,她想。

“收拾收拾吧,往后哀家就要住在这里了。”收回了思绪,仁宪皇太后便坐上了那方宝座。

这里与宁寿宫是不同的,这里是权利的象征,是身份的象征。而她,却是大清第二个住进这所宫殿的女人。

“哀家是大清的太后,就该有太后的威仪。皇上既然已经下旨,往后各宫嫔妃都需要每日来慈宁宫晨昏定省,你们便也准备好明儿她们过来的见面礼吧。”

如芳还未应下,又听仁宪皇太后吩咐:“你往后便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了,你与李奇一起打理好慈宁宫内务。如今后宫无主,哀家身为太后,不能再像以往一样,事事充耳不闻。既然皇上要求她们晨昏定省,也并非是要她们来叨扰哀家这个老人家的。哀家总该做出表率,好好规整一下各宫的纷乱。”

“是,奴婢明白。”如芳是仁宪皇太后的陪嫁,随她从塞外嫁入皇宫。多年来悉心陪伴,很得仁宪皇太后的欢心。

“敬嫔最近如何了?哀家可是许久没有见她了。”仁宪皇太后又问。

“太后,如今敬嫔已经被降为答应,该称呼她一声王答应了。”如芳小心提醒。

仁宪皇太后这才想起,在佟若飞去世以前,王恬如已经被降为答应。据说,是因为在玄烨面前出言不逊,惹怒了玄烨,导致降了位份,还被禁了足。

“哀家混忘了,她如今不比从前了。怕是明日请安,也见不到她了。也罢,往后便让珍常在常来走动吧,哀家觉得这个丫头也还不错。”仁宪皇太后有些失落的说。

忽而又想起一事,又叮嘱如芳:“明晚在慈宁宫设宴,只宴请寿安宫里的太妃们。你且吩咐下去吧。”

慈宁宫的晚宴算不上奢华,仁宪皇太后崇尚节俭,忽而这一晚,四位太妃都有些意兴索然。

“怎么,可是佳肴不合姐姐口味?怎的今日淑惠姐姐竟不曾动筷?”端顺太妃就坐在淑惠太妃身边,见她桌上的菜肴不曾被动过,只一味的喝酒,小声的问她。

淑惠太妃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没有,太后盛情,菜肴怎会不合我的心意?不过今儿午后睡得沉,黄昏才醒来。那时吃了些点心,现下再吃不进了。白糟践了这些好东西。”

宁悫太妃听了这话,却是一笑:“淑惠妹妹可是太后亲妹,菜肴与咱们都不同,算是妹妹你平日爱吃的。不曾想今儿竟然吃不下,着实浪费。”

仁宪皇太后坐得远一些,自然没听清她们的对话,却见她们华语中提到了今日菜肴。只跟着一笑,却不敢说话。

淑惠太妃看了看早前的这些食物,心中很不是滋味儿。这些东西哪里真就是她爱吃的呢。宁悫太妃明明知道,却故意这样说。

“我倒是有些醉了,先不陪着诸位姐姐了,就先回去了。”恭靖太妃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被手底下的人扶着,一脸的歉意。

“我也一同回去吧,顺便送一送你。”

端顺太妃也跟着起身,将恭靖太妃扶住,对着仁宪皇太后施礼,便相互参扶着往慈宁宫外走。

宁悫太妃见她们离开,便寻了借口道:“午后钰福晋带着两个孙儿入宫看望我,我也留了小孙儿住下了。这会子他还没用膳呢,我也该回去了。”

保绥确实在寿安宫宁悫太妃的住处,不过韩姬带着保泰离宫前,已经同保绥用了膳。宁悫太妃不过是不想继续留在此处,才故意找了这样拙劣的借口走了。

淑惠太妃看着她们一个个离开,自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仁宪皇太后见淑惠太妃愿意留下,心中甚为欢喜,起身走到淑惠太妃身边,温柔以待。

“太后就该有太后的样子,何必要走下来与我同坐?”淑惠太妃讥笑。

仁宪皇太后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的妹妹酒后胡言,不往心里去。

淑惠太妃见她闷不吭声,心中更是烦躁。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姐姐,以往入宫之时,两个一个为后,一个为妃。同样不得宠,一个却有昭圣的庇佑,一个却只能任人宰割。

淑惠太妃虽然不是被欺凌的那个,总归没有人护着,刚入宫时受了不少的委屈。

一开始,淑惠太妃并不怨恨。久而久之,她们姐妹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她内心的落差也越来越大。时光荏苒,她再没有初入宫庭时那颗平静的心。

幸好,她还没有落到殉葬的地步。幸好,她还因为是皇后的亲妹妹,这个可笑可悲的身份,而苟活于世。

只是,她并不稀罕。她不稀罕因为别人而苟且偷生,她活着却生不如死。她不稀罕这样寂寞难耐的清淡生活,她活着却倍受煎熬。

“太后今日设宴,是为了什么呢?”淑惠太妃看着仁宪皇太后,她眼前朦胧,看得并不真切,只是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到仁宪皇太后的存在。她在心里默默嘲讽:连用的熏香都如此俗气,这样平庸无为的蠢女人,何德何能,竟然住在这样尊贵的地方。

以前,昭圣住在慈宁宫。身为皇太后却只能住在宁寿宫,那时候淑惠太妃还暗自高兴了许久。可现在,她却忽然搬进了这里,这样尊贵的宫殿中。玄烨还下旨,所有人都要来慈宁宫晨昏定省。

而住进来的第二天,她便摆了宴席邀请她们这些先帝妃嫔用膳。多可笑,难道是要炫耀一下她的新居吗?是怎样的豪华炫丽?她们永远只能遥望,不能触及。

“哀家只是想着,慈宁宫许久没有人住了。让你们过来聚一聚,也添些人气。”仁宪皇太后并不知道淑惠太妃为什么生气。她甚至都没看出来,她已经在生气。一味的当作,是她喝醉了,所以如此无礼。

淑惠太妃轻笑一声,伸手抚摸着仁宪皇太后的脸。她们两个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是不同的命运。她只能独自在寿安宫的正殿内孤独终老。但是仁宪皇太后却可以在这奢华的慈宁宫里被儿孙拥簇。尽管,那些孩子妃嫔与她毫无关系,却也有那样多的人,同她说话解闷。她高兴时,可以同今天一样设宴,宴请妃嫔,宴请臣妇。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对别人发发脾气,指责所有人的不是。因为,她是皇太后。连皇帝见了她,也要请安问好。

“太后辛苦,还念着我们。”淑惠太妃讥笑:“可知我们的心?”

没等淑惠太妃继续往下说,她身后随侍的宫女便上前扶住她,对着仁宪皇太后道:“太妃娘娘醉了,皇太后息怒。奴婢这就扶她回去。”

仁宪皇太后也没有阻拦,目送她们离开,还不忘叮嘱:“好好照顾她。”

耳边还有淑惠太妃临走前的那句话,只是仁宪皇太后想不明白。她们的心?莫不是今日宴请,还让她们不高兴了么?

“宣敬嫔来见哀家。”仁宪皇太后又吩咐。

“回禀皇太后,敬嫔如今禁足,且已经降为答应了。”

仁宪皇太后抚额,有些懊恼:“哀家怎的又忘了呢?罢了罢了,扶哀家休息吧。”

习惯了一个人,这个人忽然不见了,倒是有些不习惯。

淑惠太妃的话令仁宪皇太后难以理解,她想要去问明白,却又拉不下面子去问。或许,等到天亮了,也就忘记了这回事儿呢?

不去想,就好了吧。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2章 密会 储秀宫偏殿内

王恬如看着桌案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几个字,觉得无比难看,伸手一揉一拉仍在了地上。

“小主,喝口茶吧。”漱茉奉了热茶过来,又将原本放得远一些的炭炉往王恬如身边靠了靠,想让她更暖和一些。

王恬如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心烦意乱,指责道:“不必往我这儿摆,左右暖和不了多少。往日住在储秀宫最大的寝殿内,冬日里还不觉得冷。如今份例一下子少了这许多,连炭火都用不了以往的红箩碳,只是微末的一丁点儿黑炭。烟尘也大,屋子里又不透风,闷得难受。你拿远一些,我不喜欢。”

宁愿冻着,她也不想被呛着。

漱茉无奈只得把炭盆子又挪回原处,将水壶架在上面,又烧一壶热水给她弄个手炉。

王恬如往日过的舒适,便是刚入宫时也是常在的位份,从未有过今日委屈。可是,她能如何呢?倘若不能忍受,不去妥协,不巴结莼兮她们,只怕这会儿就该在黄泉路上陪着佟若飞了。

王恬如不怕死,可她怕自己死了,王家便没了依靠。至少,她现在还活着,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主大喜。”橙子跑进来,对着王恬如打个千,恭敬道:“皇太后懿旨,免了小主的禁足,皇上也允了。”

王恬如心中欢喜,只要能出了这扇门,一切就都有机会。幸好,还有仁宪皇太后念着她的好,肯为她说话,还解了她的困境。

日子再苦,王恬如也能够忍受。可若是毫无生机的活着,便毫无意义。尽管她也想平静的活下去,无奈后宫纷争,由不得她自己。所以,她必须有所倚靠。

佟若飞没了,她也无法真正得到莼兮的信任。毕竟,从前的伤害太大,她们不敌对,已经很好了。何苦奢望人家再对你好呢。

“皇上早前下旨,后宫嫔妃每日要去慈宁宫晨昏定省。小主也该准备准备,今儿还需去慈宁宫谢恩呢。”漱茉也兴奋起来。

王恬如应道:“也好,快为我打扮打扮。”

一切收拾妥当,王恬如刚出了自己的寝殿大门,就看见章佳初珍花枝招展的从她自己的寝殿出来了。

章佳初珍一身绿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的斗篷,金色的绣花,在阳光下很是耀眼。反观王恬如,穿着以往的旧衣服。因为禁足,她份例中应有的冬衣也没人送来,漱茉去内务府讨,也没个结果。

章佳初珍正直青春,又倍受恩宠,用的东西也早就不是常在位份上该有的。一时间,她的华美衣着,衬托得王恬如更加的黯然。

王恬如本想要避开,可章佳初珍却故意一般,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章佳初珍笑脸相迎,丝毫不在意王恬如的愤懑。

王恬如冷冷回了一句:“慈宁宫。”

章佳初珍娇笑一声,望着她说:“对啊,听说今儿皇太后懿旨,解了姐姐你的禁足。这会儿是该去谢恩了。瞧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不如一起吧?”

王恬如冷漠回绝:“还是不必了,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就很好。”

看见王恬如这般不想理会自己,章佳初珍也不恼,仍旧笑着说:“姐姐这是哪里话?你我曾经主仆一场,如今同为帝王嫔妃,共同侍候皇上,怎会走出两条路?姐姐如今只是降了位份而已,来日得宠复位也不是不可能啊?珍儿有心与姐姐交好,姐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恬如根本不想跟她废话,只冷漠看着她,听着她说了些许多,然后扭头往旁边走了。

章佳初珍一愣,没想到王恬如竟然会这样做。回过神来,却笑了,自言自语道:“这般不识抬举,迟早要吃亏。你究竟是不想争,还是不敢再争?”

出了储秀宫,在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却见到了一个慌张的小宫女,把一张纸条塞进她手中,便跑开了。

王恬如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入了慈宁宫,刚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莼兮。王恬如下意识的参拜,却忘记了自己早就不是嫔位,故而未能依照规矩下跪行礼,只半蹲了身子见礼。

莼兮瞄了她一眼,也不理会,径直走了。

“多谢宜妃娘娘。”王恬如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忙跪了下来。

莼兮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王恬如。她往回走了几步,站在王恬如面前,然后问她:“你谢本宫什么?”

“谢娘娘不杀之恩。”王恬如坦然。

莼兮唇角勾起一抹笑,她又道:“那倒不必,是你仗义执言应得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明白这个道理。王答应往后可要安分些,莫要再有从前的性子。惹恼了本宫事小,倘若是别人便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皇太后的庇佑是好是坏,你自己掂量。”

说完,莼兮不再给王恬如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了。

王恬如站起身来,漱茉忙为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不乐意:“小主何必对着宜妃唯唯诺诺。”

“你不明白,这宫里局势大变。短时间里,宜妃是谁都动不了的活菩萨。与她交好,便是好运。倘若同她作对,只会惨淡收场。”王恬如看着莼兮的背影小声解释道:“倘若往后宫里没有人能与之匹敌,她只会越爬越高。今日我示弱,往后也要在她面前唯诺。从前便是敌人,今后如果还是敌人,这皇宫我可就真没地方待了。”

王恬如想起之前小宫女塞在她手心的纸条,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与仁宪皇太后说了会子话,王恬如才明白,原来在几日前,淑惠太妃与她的矛盾。也明白了,那张纸条的意义。

王恬如不觉一笑,她才刚解了禁足,却又要沦为棋子了么?竟然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快回到储秀宫的时候,王恬如吩咐了漱茉,便独自一人往御花园去了。

见到淑惠太妃的时候,她正在满天雪花中欣赏梅花。

王恬如走近了一些,将手中的伞挪到了淑惠太妃的头上,轻声说:“太妃娘娘约我在这个时辰见面,就不怕被人看见,起疑心么?”

淑惠太妃扭头看着她,道:“下雪了,哀家出来赏雪。王答应也来御花园走一走,解一解半年来的禁足之苦,在此相遇说几句话而已。谁会疑心呢?何况,这个时辰,各宫都忙碌着呢。快过年了,宫女太监们本来就忙,这个时候更是主子们用膳的时候,谁有空来御花园?”

王恬如微微一笑,问:“太妃娘娘有何吩咐呢?”

“这一次,你被宜妃利用,扳倒孝懿皇后,能保了自身,哀家很是为你高兴。”淑惠太妃道:“从你入宫以来,哀家也利用你做了不少事情。如今,你也解了禁足,宜妃不与你为难,倒是可以过一阵子悠闲日子。只是,哀家这儿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不论成败,哀家保证,都是最后一次利用你了。这件事情以后,哀家与你就当从未有过交情。”

王恬如知道淑惠太妃找她定然是为了仁宪皇太后,毕竟这宫里能让她不爽快的,大约也只是那个身为太后的姐姐了。只是,王恬如没想到,淑惠太妃竟然肯愿意放过她。

一次的事情,必定有些凶险,否则淑惠太妃怎么肯给予这样大的好处。

听完淑惠太妃要她办的事,王恬如才算是明白了,为何淑惠太妃愿意放过她了。

原来,这是淑惠太妃对付仁宪皇太后最后的底牌。这一次若是成了,万劫不复。

都说最毒妇人心,王恬如却觉得最歹毒的是这些名义上的亲人的心。

瞧一瞧当初淳吟对莼兮的所作所为,再看一看前不久佟若华对佟若飞*裸的背叛,到现在淑惠太妃为了一口气,为了自己心里舒坦,而要求她所做的事情。

“一言为定。”王恬如听见自己说:“太妃可要说话算话,这件事我会全力去办,至于结果我现在不能肯定。至少,不会比现在还差。”

“具体的细节这封信里都有,看完以后你就焚毁了吧。不要留下任何证据,若哀家被你牵连,哀家会要整个王家陪葬。”淑惠太妃冷漠的神情,就像是一把利刃,在一刀刀剜心。

王恬如不寒而栗,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淑惠太妃。

王恬如对淑惠太妃和仁宪皇太后之间的恩怨纠葛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却渴望自由。以前因为淑惠太妃的吩咐,她不得不讨好仁宪皇太后,不得不听从佟若飞的话。如今,佟若飞已死,王恬如不再任她摆布,也有了退路。

但是,仁宪皇太后才刚刚把她从禁足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她又怎么能够忘恩负义?

她不想,却又别无选择。

她入宫之时都身不由己,更何况是现在呢。王恬如只希望,仁宪皇太后不要输的太惨,否则她也落不得好。

要怎样,才能掩人耳目又能达成淑惠太妃的吩咐,还能保全了仁宪皇太后呢?这成了王恬如最大的难题,她必须好好筹谋。一步错,或许她连从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3章 亡不待西 腊月里,天总是絮絮的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雪中,梅树上的花瓣开得更是艳丽。

寒风吹来,冷得让人不自觉的往温暖的地方缩。之夏忙关上了窗,也关上了那一夜的悲凉。

佟若华让之夏拿来了琴,独自坐在暖炉边,轻轻弹唱着:“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之夏在一旁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本就是寒冬腊月的,好不冻人,娘娘的歌声又真真令人倍感凄苦。娘娘不是正得宠呢,何必如此感怀。”

佟若华从暖炉边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又走回暖炉边,双手抱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开口:“有些悲伤时莫名的,这些日子以来本宫总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虚无,不真实。如今佟家只倚靠本宫,本宫也达成所愿,应该最是高兴才对。”

“娘娘何苦要为难了自己呢?”之夏叹息。

“也对,是我奢望的太多了。”佟若华黯然道。

窗外的风呼呼啦啦的吹着,猛地把之夏刚关好的那扇窗吹开。窗户随风拍打在窗框上,冷风袭来,令屋内的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佟若华有些不悦,抬头间却看见窗外有人影飘过。心中一慌,呼叫道:“外面是谁?”

之夏闻声也抬头看过去,却并未见到人,便走向窗户边,伸手准备把窗户关上。却被猛然出现的一个黑影给吓住,连连后退,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佟若华见之夏晕倒,心中更是害怕。屋内的烛火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摇曳不停,仿佛下一刻就要灭了似的。

平复了心绪,佟若华大着胆子往窗边走去。四下看了看,除了黑压压的院子,她什么也没再瞧见。

佟若华回头看着晕倒的之夏,将她扶起来坐好,又大喊了一声:“之桃。”

之桃原本就要睡下,忽然听见佟若华的声音,又重新从床上起身,只披了一件外衣就掌灯往佟若华的寝殿走。

“娘娘?”之桃进了屋,却见之夏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而佟若华则坐在之夏身边的椅子上,神色慌张,心绪不定。

“发生什么事儿了?”之桃忙问。

佟若华极力镇定,说:“方才屋外有什么东西,把本宫和之夏都吓住了。你让人把之夏扶下去吧,你暂且留下陪着本宫。”

之桃没有经历那慌张的一幕,自然不晓得佟若飞她们两个是如何被吓到。或许只是外头风吹,或许只是刚好有宫女太监走过,影子闪过。

陪了佟若华一夜,这一整夜佟若华都辗转反侧,昏昏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清晨,佟若华开始高烧不退,梦里一直说着胡话。玄烨着太医过来看过,他自己也亲自来过两回。佟若华却一直不见好,这样高烧昏迷了整整两日。

宫里开始有了传言,说半夜佟若华和之夏所见的黑影是人的亡魂。传到后来,便有人开始说,这亡魂乃是已经故去的慈和皇太后。

慈和皇太后生前便是住在景仁宫的,此番佟若华收到惊吓,定然是慈和皇太后的鬼魂作祟。

这样的传言还未止住,便又传出了慈宁宫闹鬼的事情。接着,便有人说当初慈和皇太后并非病故,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佟若华本无辜,却因为住在景仁宫而收到牵连。但是慈宁宫,夜夜闹鬼,定然是慈和皇太后想要找到仇人报复。一来二去,以讹传讹,便有了仁宪皇太后谋害慈和皇太后的说法。

莼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与云月在永寿宫为孩子们看鞋样子。

“这样失实的传闻,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给本宫仔细问清楚。”云月大怒。在她统领六宫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扩大,影响到后宫安宁。

莼兮却深思,很久才对云月道:“这事儿颇有蹊跷,无端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这事儿若不是冲着华嫔来的,便是冲着皇太后来的。可瞧着传闻中的事儿,更像是针对皇太后。只是,幕后之人,为何要这样做?”

“妹妹可曾想过,慈和皇太后的死因?是否真是传闻中的那样?”云月忐忑问道。

莼兮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她道:“是真是假,现在哪里还分辨得清楚?慈和皇太后去世,至今已经二十六年,即便是侍候两宫太后的宫人们,也大多出宫,或者已经身故。何况,事情的真假在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倘若皇上知晓此事,只会徒增烦恼,也只会给皇太后带来不幸。”

“妹妹何时这般担心皇太后了?”云月纳闷儿,分明仁宪皇太后三番五次的刁难莼兮,莼兮怎会动了恻隐之心?

莼兮无所谓一笑:“姐姐想多了,我担心的不是皇太后,而是皇上。如今朝廷里诸事不顺,皇上已经很辛苦。深夜还在看折子,与大臣们商议对策。后宫若是平白出了问题,只会令皇上更烦心。何况,事关皇太后。皇上以孝字当先,所以才会迎皇太后入住慈宁宫。这事儿可不好办啊,姐姐统领六宫,处理起来要当心,一个不稳当便是杀身之祸。”

这样想来,莼兮又多了一层顾虑。慈和皇太后去世多年,如今有人旧事重提,分明不安好心。

“奴婢听说,因为连日来闹鬼,皇太后心绪不宁,现下已经病了。”宁儿提醒道:“如果皇上忙完了政事,第一时间定会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彼时,皇太后因何而病,宫中流言,皇上都会知道的。”

“瞒不住的。”莼兮也同意:“这事儿早晚会被皇上知道。如今,乾清宫的人不敢多言,也是魏扬舲上下提醒,那些人才不敢乱说话。可姐姐别忘了,乾清宫还有一个梁九功。他可不是咱们的人,因为魏扬舲夺了他的权,又同咱们心向着一处,一直想寻别人的错处,好在皇上面前表现,回到殿内侍候。唯恐天下不乱,梁九功不是做不来。”

云月沉默良久,也听进去了莼兮的一番话。未雨绸缪,本就是她应该思虑的。何况,事情已经发生。玄烨早晚会因为此事大怒,若到时候她一无所知,无法为玄烨分忧,恐怕会因此获罪,得不偿失。

不论此事因何而起,都必须因为永寿宫的介入而停止。

“传令下去,宫里乱嚼舌根的奴才一律打发了去慎刑司,领了罚便遣送到辛者库任职,不必再回原处。”云月下定了决心,吩咐道:“各宫主子若是胡言乱语,罚奉半年,撤下绿头牌,在自己的寝殿抄写宫规。什么时候明白事理了,再作打算。”

莼兮听闻,也是一惊,没想到云月竟然这般狠辣。罚奉半年,对于位份高一些的妃嫔来说,只要日子节俭一些,倒也没什么。可是抄写宫规,就是变相的禁足。撤了绿头牌,便没有机会被玄烨临幸,这才是最令妃嫔心痛的。这样一来,想必也没人再敢传这样的流言。

可是,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仍然解决不了问题。

莼兮正担忧,就又听云月说:“着人查办,仔细查一查流言出自哪里。宫里闹鬼,又是因何而起。本宫活了三十来年,还从未见过鬼呢。若真是鬼魂作祟,本宫也定要亲眼见一见。”

“哪里那么多冤魂,纵然真有,也必定不会是慈和皇太后。她仙逝多年,从未出现,何苦这个时候才来寻仇。定然是有人恶意为之,目的不纯。这事儿,不得马虎,要好好查。”莼兮放宽了心,这才松懈下来。

这件事,究竟冲谁而来,她们完全没有头绪。原本以为,佟若飞的死,也会给紫禁城带来几分安宁。没想到,不过半年,又有人按耐不住,想要闹出事端。不管是谁,她们一定不能放过。

“本宫掌管东西六宫,半年来一直没有大事发生。年关将近,本宫不希望这个皇宫都不能过个安生年。”云月又道:“六宫平顺,才是本宫之福。差人去请惠妃和荣妃过来,本宫亲自问话。”

作为协理六宫之人,事情都闹得快人尽皆知,荣妃和惠妃却毫无作为。甚至,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我记得,荣妃姐姐是自小便在宫里的,也曾是慈和皇太后身边的贴心人,慈和皇太后仙逝,她应该知道些的。”莼兮听见云月提起马佳以晴,便想到她是后宫嫔妃中,唯一一个从前朝后宫,延续至今的女人。

既然,马佳以晴都知道董鄂妃喜欢什么颜色的袍子,必定也对其他事情有所耳闻。

云月忽然意识到,马佳以晴明知此事,却毫无动作的原因。

若是别的事情,马佳以晴一定是头一个来永寿宫回话的。在事情发展之初,马佳以晴就会过来一起商讨对策,而不是等到现在还不为所动。如今,她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嫌?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4章 抽丝剥茧 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还未到永寿宫,就已经被乾清宫的太监请去了慈宁宫。

玄烨终究还是知道了,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午后。

云月和莼兮也被请到了慈宁宫,走进正殿时,正好看见怒火冲天的玄烨,指责太医的无能。

“华嫔梦魇,一直未醒过来,你们说需要时间调理,等她高烧退了,便平安无事。”玄烨暴怒:“如今,连太后也昏睡过去,久久不醒,又是为何?”

以陆文翰为首的几位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说话。”见他们如此模样,玄烨大为恼怒,更是生气。

陆文翰平静的说:“回皇上话,太后乃是郁结于心,暂时昏睡,微臣已经施针,想必要不了半个时辰,太后便会醒来。”

“皇上。”见玄烨还想生气,莼兮忙上前几步,现在他面前,正好挡住了玄烨的视线。

见到莼兮,玄烨的怒气消了些许,又被莼兮遮挡,一时看不到几位太医,便很快被莼兮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当务之急是先救醒太后,若再过半个时辰太后仍未醒来,皇上再问罪不迟。”莼兮温婉的声音,让玄烨的怒气一点点散去,逐渐平复下去。

“去太后跟前守着,若半个时辰后太后还不醒,朕定不饶恕。”玄烨冷声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玄烨看着莼兮以及她身后的云月。

云月道:“臣妾本来是想找惠妃和荣妃问一问话的,不曾想两位在半路上被皇上给叫来了慈宁宫,本想作罢。又听闻太后如今病中,特来看望。”

玄烨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道:“朕也有事儿想要问一问她们。既然你们过来了,便一起听听吧。看看与朕问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莼兮和云月一左一右的坐在了玄烨身旁,又听玄烨问纳喇艳慧和马佳以晴道:“朕因为政务繁忙,近半个月都很少来后宫走动。这两日,也未曾来慈宁宫请安,竟是不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朕听闻贵妃已经派人仔细查问,嚼舌根子的也都发落了。荣妃和惠妃协理六宫,怎的毫无动作?莫不是比朕知道的还晚?”

“臣妾确实是刚知道,近几日三阿哥受了寒,臣妾一门心思都在三阿哥身上,唯恐三阿哥有什么不是。是臣妾失职,请皇上责罚。”马佳以晴率先跪了下来,态度诚恳一点也不像在说瞎话。

玄烨听见她这样说,脸色和悦了不少,又看向了纳喇艳慧。

纳喇艳慧有些慌张,急急跪下:“皇上息怒,梦琪自有孕以来,身子都不大好。近日来,臣妾在延僖宫偏殿设了佛堂,日日祈福。今晨梦琪身子有所好转,臣妾才昏昏睡去。不想一睡便是现在,若非贵妃娘娘差人来请,臣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梦琪是大阿哥胤褆的嫡福晋,她好不容易才怀了孩子,太医也说这一胎不稳,应当注意。这些玄烨也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纳喇艳慧为了儿媳和孙儿,竟然肯日日在佛堂长跪不起。

玄烨平静下来,尽管她们情有可原,可身为协理六宫之人,竟然只顾自己,而罔顾他人,也实在不应该。

“贵妃可有什么话要问她们?”玄烨忽然面向云月,换了话题。

云月微笑道:“近日来宫里流言四起,臣妾着人查问,也惩治了几位宫女太监。延僖宫的妙答应因出言不逊,也受了些责罚。所以,臣妾才想着问一问惠妃,延僖宫的事儿。不曾想,惠妃竟是日日在佛堂里,自然不晓得外面出了什么事。便也没什么问的了。”

纳喇艳慧听见云月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妙答应是与佟若华她们一起选秀入宫的,自入宫以来一直没什么恩宠。因为纳喇艳慧也不怎么得宠,故而玄烨去往延僖宫的时候不多。妙答应几乎是连玄烨的面也没怎么见过的。只是,这件事才知道,妙答应竟然也不是个安分的,嘴碎终究是要招来祸事。

云月又看向马佳以晴,道:“至于荣妃么,因着她是最早侍候皇上的人儿,又是先帝在时已经入了宫的,所以臣妾也想问一问,关于流言中的事儿。”

说到这里,不等玄烨开口,云月已经站起身,又在玄烨跟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皇上息怒,臣妾是相信太后的,只是事关两宫太后,臣妾这么做,也只是想弄明白事情的经过。以免造成误会,影响了太后声誉。臣妾也是想要还太后一个清白。”

“哀家的清白,不必你们来还。”门口传来仁宪皇太后的声音,众人抬头,之间她被两个嬷嬷参扶着往正殿走来。

玄烨立即起身,快步上前代替其中一位嬷嬷,扶着仁宪皇太后在他先前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则站立在一旁。

“皇额娘该好好休息才是,怎的亲自过来?”玄烨的声音一如往常,可此刻听在仁宪皇太后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

“事关哀家,自当要亲自过来以证清白。”仁宪皇太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月:“贵妃想要问荣妃什么?不如直接问一问哀家。”

云月不敢抬头,自然也不敢发问。

仁宪皇太后见她不为所动,有些恼,呵斥道:“哀家让你问。”

云月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玄烨,见他默默点头,才道:“臣妾只是想问一问,慈和皇太后仙逝之时,当时的情况。”

“她素来身子羸弱,皇帝登基时年纪尚小,她无法亲自抚养,便是交给了太皇太后抚育的。”仁宪皇太后坦诚道:“后来,她越发病得利害,哀家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亲自照顾了她一个多月。她身子才逐渐有了好转。只是,她仍旧没有撑过半年,就撒手人寰。”

仁宪皇太后越说越是难过,眼中含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哀家万万没想到,二十六年过去了,竟然有人说是哀家害了她。”最后这一句,仁宪皇太后带着哭腔,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流。

“太后别难过,这事儿皇上和臣妾也都是相信您的。二十六年前的事儿,查证起来,是有一定的难度,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莼兮递过去一方手帕,给仁宪皇太后擦拭眼泪。

仁宪皇太后见莼兮也在场,心中隔应。有些不悦,并不愿意接下她递过来的东西。

玄烨倒是顺手接过来,蹲在地上小心为她擦拭。仁宪皇太后见他如此,大为感动,眼泪更是不住的往下流。

“皇额娘莫要伤怀,当年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朕必定不会再追究什么。何况,老祖宗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乱事。”玄烨宽慰道:“朕当时年纪虽小,却并不是没有记忆。额娘身子弱,我也时常不能见到她。她病了那样许久,到底没有撑过那个春末。今日招了荣妃和惠妃过来,也是为了那些传出谣言的人。贵妃已经着人细查,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玄烨安慰了这许多,却并未说出信任仁宪皇太后的话。莼兮已经了然,这事儿不论结果如何,恐怕都会伤了仁宪皇太后与玄烨的母子情分。原本就不是亲近的母子,未有养育之恩。不过因为仁宪皇太后是他的嫡母,玄烨应尽孝道,才这般厚待她的。倘若因此而生分,怕是仁宪皇太后往后的日子未见得很好过。

慈宁宫虽大,却容不下孤寂。

仁宪皇太后却像没听明白一样,一味的只感受到玄烨此刻的温柔,却丝毫没有察觉玄烨话语中带着的冷漠。

或者,因为他们从未亲近。这猛然的安慰,反而令仁宪皇太后有了些许遐想。以为玄烨是相信她的,愿意彻查这事儿。

沉默了许久的马佳以晴也温和道:“臣妾当时是跟在慈和皇太后身边儿的。她当时已经病重,几乎下不得床。臣妾也曾亲眼见到太后侍奉,日以继夜的不辞辛苦,换作让人怎么忍受得了?何况,在皇上未登基之前,太后可贵为皇后,而慈和皇太后也仅仅只是庶妃而已。天底下,哪里有皇后亲自照顾妃嫔的呢?不过是两宫太后和睦,关系最好,才能如此啊。”

这话表面听上去虽然没什么,但莼兮和玄烨都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儿。果然,莼兮看向玄烨时,对方的眼里闪过几许犹疑。

莼兮瞪了马佳以晴一眼,对方却还以微笑。莼兮在心中冷笑,她往日竟然错看了马佳以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狠毒心肠之人。

云月也听出了不对劲,回头看着马佳以晴,又看了莼兮和玄烨一眼,最后回头把目光放在仁宪皇太后的身上。

仁宪皇太后不觉有他,仍低声啜泣。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此刻尽显苍白。

云月不禁在心中感叹,这背后用计之人,心思缜密,恐怕不易对付。而仁宪皇太后虽然在宫里沉浮多年,仍旧心思单纯。能一直顺遂,想来也是以前昭圣太皇太后的庇护所致。如今,昭圣太皇太后已经过世两年,仁宪皇太后再无人照扶,有心之人装神弄鬼,传了几句流言,便弄得如此地步。

看着玄烨如今对仁宪皇太后的态度,想必也是不会再与从前一样,把她当做敬重的长辈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5章 恭靖太妃 宁儿带着人何处查问,原本只在东西六宫活动,却从一位太监口中得知,寿安宫是最先传出闲话来的。

不由宁儿多想,便带着人往寿安宫去了。

宁儿进门之时,正见到琥珀在院子里与恭靖太妃用红色的纸剪福字,看上去很是悠闲自在。

宁儿跪下请安:“奴婢永寿宫掌事,恭请太妃娘娘安,格格吉祥。”

琥珀是认得宁儿的,见她过来以为是云月或者莼兮找她,便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宁儿面前问:“姑姑过来可是唤我来了?”

宁儿态度有些冷漠,她知道此时不该与琥珀亲近,便低头回禀:“回格格话,奴婢奉命追查近日宫中流言。有人说,那些话最先是从寿安宫传出,故而奴婢特来寿安宫叨扰。”

琥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见宁儿这般严肃,便也不敢再问,坐回到恭靖太妃身边。

“宁儿是贵妃身边最亲近之人,今日亲自带人过来,想必事情很是要紧。”淑惠太妃从屋内出来,冲着宁儿一笑:“不知是什么事儿?竟然查办到了寿安宫?”

虽然同为太妃,但人前人后总有些不同。淑惠太妃身为寿安宫的主位,如今有人上门,她自然要出来说话。

寿安宫是先帝嫔妃的住处,一般人不敢随意进出。宁儿这般狂妄,带着人进来,这架势可不小。

宁儿对着淑惠太妃见了礼,缓缓道:“太妃娘娘吉祥。奴婢奉命而来,请太妃娘娘行个方便。”

“那些所谓的流言哀家也听说过,事关太后,哀家也很忧心。哀家便让寿安宫的人都来院子里,你仔细盘问,一个也不要放过。”淑惠太妃道:“寿安宫里若真出了这不要脑袋的糊涂人,你也可自行拿下,不必过问哀家。”

“多谢太妃娘娘。”宁儿恭敬道。

盘问了所有人,最终找到了一个可疑之人。

“吉嬷嬷,你做了什么赶紧交代,若是有半句谎话,哀家定不轻饶。”淑惠太妃端坐在侧,眼神犀利。

宁儿看着吉嬷嬷,却并不问话,而是四周看了一圈。见琥珀神色慌张的看着自己,便上前两步,小声的问她:“格格认识她?”

“嗯。”琥珀倒是诚实,她小声回道:“吉嬷嬷是恭靖太妃身边侍候的人,我从小受她照顾。她平日里虽然嘴碎,却并也只是说着无伤大雅的话,与下头的宫女太监们顽笑几句。别的事儿,却是不敢做的。”

宁儿没再继续问,回头看向了吉嬷嬷,厉声道:“嬷嬷是在这儿说?还是到永寿宫了再说?”

吉嬷嬷耷拉着脑袋,不吱一声。

宁儿只道:“带回去,由娘娘亲自审问。”

“姑姑。”琥珀走近了宁儿,在她耳边说:“吉嬷嬷必定是冤枉的,还请姑姑莫要为难了她。”

宁儿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看了一眼院子里仍然剪着福字的恭靖太妃。分明是她的人,被带走以后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她怎的无动于衷?

回去的路上,宁儿被告知云月身在慈宁宫,便带着人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王恬如站在角落里,看着宁儿一行人逐渐走远,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笑容。看来,她的舒心日子很快就可以开始了。等这件事一过,她便不再被当作任何人的棋子。她就是她,即便位份低一些,日子过得苦一些,终究还是比往日寄人篱下的生活要好。

慈宁宫里,玄烨坐在椅子里,一手扶额,有些焦虑。

“皇上,奴婢找到了嫌疑人,一直不肯开口,奴婢只好带过来,由皇上亲自审问了。”宁儿进了殿,只觉得殿内异常的安静。

玄烨抬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宁儿,以及她身后耷拉着脑袋的吉嬷嬷。

“这是何人?”玄烨问。

“回皇上话,奴婢奉命追查流言的来源。有太监说,最先传出闲话的是寿安宫。奴婢到了寿安宫,挨个盘问,有三人证明一开始是听了这位吉嬷嬷的话,将信将疑,才又传话给别人。”宁儿解释道。

玄烨又将目光锁定到吉嬷嬷身上,吉嬷嬷仍旧不吭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与皇太后有怨?还是受人指使?”玄烨一针见血,盯着吉嬷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狠厉。

吉嬷嬷这才慌张道:“皇上饶命,奴婢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想竟然犯下如此大祸。”

“道听途说?谁说的?”玄烨皱眉,很不乐意。

“是……是……是主子。”吉嬷嬷思索了半晌,才敢承认。

“她主子是谁?”玄烨这话问的不是吉嬷嬷,而是宁儿。

宁儿如实道:“是恭靖太妃。”

玄烨还未再发问,就听见一旁的仁宪皇太后大怒:“原来是那个贱人,想必近来宫中闹鬼,也是她让人干的。毁了哀家声誉,还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简直不可饶恕。”

玄烨纳闷儿,问仁宪皇太后:“太妃可与您结怨?”

“哀家与她素来不对付,她自恃清高,从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前不久,哀家迁居慈宁宫,特意宴请了几位太妃。她却不大乐意,提前离席。”仁宪皇太后愤然道:“必定是她嫉妒哀家与皇上感情和睦,才想了这样污秽的法子,离间哀家与皇帝的母子情谊。”

玄烨没接话,只吩咐道:“宣恭靖太妃。”

去寿安宫的人久久未归,玄烨又指派了魏扬舲亲自过去。半柱香的时间,魏扬舲回来了,却是没能带回恭靖太妃。

“太妃娘娘薨了。”魏扬舲跪在地上,面色沉重。

玄烨一惊:“怎么回事?”

“奴婢从寿安宫出来的时候,太妃娘娘还好好的,奴婢记得当时太妃娘娘还在剪纸呢。”一来二去,不到半个时辰,恭靖太妃竟然没了?宁儿也很吃惊,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请几位太妃一同过来的。

魏扬舲解释道:“奴才到寿安宫的时候,几位侍候的嬷嬷正把太妃娘娘的尸身从梁上取下来。奴才耽误了一会儿,仔细查勘,证实太妃娘娘确实是自缢。”

“好端端的,她自杀做什么?”仁宪皇太后讶异:“莫非事情真是她做的?得知此事败露,所以以死谢罪么?”

莼兮等人没有说话,但是她们心里也都明白。突然自缢必定不是因为犯了错,如果真不是因为谋杀,就必定是被人逼死的。这幕后黑手,果真好手段。

死无对证,唯一能证明此事的也仅有吉嬷嬷一个。吉嬷嬷若是咬死了此事是因为恭靖太妃无意中说出口的话,谁也查证不了。

很明显,吉嬷嬷是被人收买的。这样一个不怕死的人,收买她的条件也一定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只是,当下慢慢去查吉嬷嬷,也来不及了。真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仁宪皇太后与玄烨之间已经生了嫌隙,替罪的羔羊也已经死了。至少,她暂时是安全的。

吉嬷嬷叩首道:“此事因为奴婢嘴巴不严,才害死了主子。奴才罪过,太妃娘娘,奴婢这便来陪您。请您黄泉路上,一定要等一等奴婢啊。奴婢请罪来了。”

没等众人反应,吉嬷嬷便咬舌自尽。

魏扬舲急忙抢钱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探了探鼻吸,魏扬舲回禀:“已经死了。”

“罢了,此事就此打住。谣言四起,终究是你们失职。”玄烨冷漠道。

魏扬舲闻言,立刻让几个太监进门,把吉嬷嬷的尸体拖出去。

“皇帝打算就这么算了?”仁宪皇太后微愣,这样草率的了解此事,令她很不满意。

“皇额娘以为如何?”玄烨看向她。

仁宪皇太后道:“自然是要彻查到底。慈宁宫与景仁宫因何闹鬼,这样的流言蜚语不止,哀家不得安眠。”

“臣妾已经处置了后宫诸多嚼舌根之人,便是后宫嫔妃也有惩戒。”云月见玄烨脸色都变了,心知他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只是事关仁宪皇太后,她自是不会这样了事。

仁宪皇太后看向云月,脸色和悦了许多:“那闹鬼之事呢?”

莼兮望着正殿中央的香炉,解释道:“想来是有人在香料中添加了些东西,导致皇太后产生了幻觉。华嫔那儿,怕是也一样,只是当时是晚上,华嫔受了凉高烧不退,所以一直未醒。”

“着太医检查一个慈宁宫和景仁宫何处香料是否有问题。”玄烨又吩咐。

很快便有了结果,香炉中的香料确实有问题。仔细追查,在景仁宫和慈宁宫都找到了对香料动手的嫌疑人。

这两个人倒是不惊吓,一开始还坚决否认,说不知道。玄烨一说要赐死,便都改了口。也都承认,是因为吉嬷嬷收买,让他们这样做的。

“装神弄鬼,简直不知所谓。”仁宪皇太后恨恨道。

“如此也是真相大白了。”玄烨站起身来,对着仁宪皇太后见了礼,便恭敬的说:“皇额娘陪着劳累了这许久,也该累了。且先回去歇息吧。朕也该回乾清宫处理政事了。”

没等仁宪皇太后同意,玄烨扭头便往外走。云月和莼兮见状,纷纷告退。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也急匆匆的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6章 隔阂 莼兮追上了玄烨,与他并肩而行。

“皇上真的不再细查了么?”莼兮问。

玄烨停下脚步,看着莼兮及为认真的说:“你觉得还有必要么?宫里诸多事情,都不是你想查明白,就真的能够明白的。究竟是流言还是事实,如今更是分辨不清。倘若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么也就够不成流言。如此一来,他们口口相传反而是立了大功。但是,倘若朕想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就必须要彻查二十六年前的那段往事。可查清楚了又能如何?如果真的是太后所为,朕除了幽禁了她,什么也不能做。老祖宗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朕好好孝顺太后。朕不想做违背诺言的那个人,所以只能隐忍不去查。朕的内心,很想要相信,那些话只是流言。所以,流言的始作俑者死了,这件事也就了解了。”

“或许恭靖太妃是被冤枉的呢?”意识里,莼兮是不相信恭靖太妃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么又能是谁呢?”玄烨反问。

莼兮愣住,一时无话。

玄烨冷笑道:“离间朕与皇太后的关系,谁能得到好处?朕的后宫里,谁都没那么无聊,平白无故做这样的事儿。一个不小心,便会招惹是非。此事出自寿安宫,那么与寿安宫里的人必定脱不了关系。恭靖太妃不管是真凶还是替死鬼,都无伤大雅。这件事,终究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她们都是先帝嫔妃,朕不论如何处置,都不合适。更何况,恭靖太妃已经自缢,朕若再查,只会有更多的人为此牺牲。”

玄烨不是看不明白这是一个局,只是有时候,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要跳进去。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与仁宪皇太后没有太多的感情。这也注定了幕后黑手,无论如何都是大赢家。

莼兮明白了玄烨所思所想,也能理解玄烨这样做的目的。后宫纷争,永远没有止尽。有些怨恨,不死不休。

正如她和佟若飞之间的争斗,倘若佟若飞没死,依旧幽禁在承乾宫,她也同样不会安心。

敌人,只有死了,才真的不存在了。

玄烨又道:“你也不必再查,一切就到此为止。”玄烨似乎看透了莼兮的心,与她点明厉害:“这件事关乎皇家颜面,又过去多年。倘若追查,势必大张旗鼓。且一旦追查,便是挑明了朕猜疑太后,于国本不利,也枉费老祖宗心意。”

莼兮立刻道:“臣妾明白了,自不会再多事。云姐姐那边,臣妾也会提醒。至于那些嚼舌根子的,皇上觉得云姐姐处置得可还妥当?”

“她处置的都是带头之人,也起到了警醒的作用。慎刑司少不得要丢几条命,若是还有不知轻重的,一律送到慎刑司,也不必宽厚再派去辛者库当差了。”玄烨的意思已经很明了,莼兮便不再多言。

与玄烨走了一段路,莼兮便独自回翊坤宫了。

刚坐下不久,就见云月也进了门。

“同皇上说了那许多,可有吩咐我的?”云月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搅。见莼兮与玄烨分开,这才加快了脚步,赶到了翊坤宫。

莼兮笑道:“姐姐倒是明白。皇上吩咐了,不再往下查,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倘若往后有再犯浑的,直接送进慎刑司就是。”

云月点点头,又说:“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撤换各宫的人,安插一些咱们的人过去。纵然不能监视各宫的一举一动,到底还是有个眼线才好。”

“姐姐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如今宫里表面平静,实际上各自都存着心思。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莼兮道:“往日与孝懿皇后斗,至少还是彼此清楚。明争暗斗这么些年,相信宫里的其他人,在希望我们除掉孝懿皇后的同时,也盼望着有人能够再除掉咱们。你我本不愿争,却不得不防着别人想要同咱们争。人有时候站得太高,就注定了要承受这个高度带来的一切不安稳。”

云月也惆怅起来:“太后素来还算温和,都有人看不过动手,手段这般恰如其分,真真是令人心惊。可想,这人若是与咋们为敌,恐怕咋们都不是对手。”

“你且暂时安心。”莼兮宽慰道:“既然她是冲着太后而来,便是先帝嫔妃所为。只要咱们不与寿安宫为敌,自然惹不到他。”

“如此说来,妹妹是怀疑寿安宫的另外三位太妃了?”云月狐疑的看着莼兮。

莼兮道:“不是怀疑,是确定。恭靖太妃能把琥珀教养得很好,想来也不是会计较别人得失之人。否则,她抚育琥珀,便可借着琥珀得到更多。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说明恭靖太妃不是一个招惹是非之人,不过她心高气傲,不愿意多与太后亲近而已。而另外三位太妃,你我都不甚了解。前朝之事,咱们知之甚少。太后究竟与谁矛盾最多,咱们也都不知道。真正要害她的那个人,就在剩下的淑惠太妃、宁悫太妃以及端顺太妃之间。只是,咱们现在不能冒险去查问清楚。敌不动我不动,往后密切注意寿安宫的情况便好。只要她不先出手,咱们也没必要自讨苦吃。”

“倘若她再一次对太后下手怎么办?”云月有些担心。

莼兮却笑道:“不会了,她又不笨,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既然她让恭靖太妃替她死去,就不会轻易让自己暴露在人前。如果她再一次针对太后,便是自掘坟墓。”

“她倒是聪明,这一击太后与皇上之间便有了一道无法剔除的痕迹。在彼此心里,谁都不说,却又最是伤人。恐怕太后再难得到皇上真心相对了。”云月叹息。

“怕是明儿皇上便要传口谕,说太后需要静养,免了咱们日日晨昏定省,让太后好生将养着。”莼兮最是明白玄烨,他既然坦言与仁宪皇太后有一道过不去的坎,便不会再全心投入这份亲情。

寿安宫里,淑惠太妃欢喜不已。

侍候她的嬷嬷不明就里,想知道却是不敢发问。

淑惠太妃静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她所坐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对面屋子里的情况。

那原本是恭靖太妃的寝殿,如今却挂着白布,死一般的寂静。

她与恭靖太妃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因为恭靖太妃太过孤傲,即使就住在这么近的距离,也从不会走动。

淑惠太妃本是不喜欢这样的人,却也不讨厌的。只是,从恭靖太妃抚养琥珀以来,她便心生妒忌。

她从未有过恩宠,便是现在四十多岁了,也仍然是个老姑娘。她的一辈子就奉送给紫禁城,奉送给这些她并不稀罕的荣华富贵。

这里,带给她的从来都只有无尽的寂寞与孤独。

原本,恭靖太妃也跟她一样,是个寂寞冷傲的老姑娘。但是,有一天她却开始享受起一个作为女人最该有的身份——母亲。

虽然,恭靖太妃抚育的是应该称呼她为奶奶的小姑娘。但是,一个缺乏母爱,一个正想做母亲的两个人,日日相处在一起,便是最大的慰藉。

在这孤苦无依的日子里,恭靖太妃有了期盼。

后来,连仁宪皇太后也一样感受到了做母亲的滋味儿。她因为太后的身份,夺走了五阿哥和七阿哥。

没人知道,在莼兮把两位阿哥从仁宪皇太后身边带走的时候,她有多高兴。

从此,仁宪皇太后便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与她一样,望着宫殿四周的围墙发呆,看着紫禁城的花儿谢了又开。

可是,偏偏又让她住进了慈宁宫,还日日让人请安陪她说话。那怎么可以。

终于,她的目的达到了。

慈宁宫将成为一座无形的冷宫,仁宪皇太后只能安逸的在里面养病。不会再有人日日看望巴结,不会再有夜宴令她难过。

恭靖太妃,这个她自己妒忌的女人。她死了,死得那样决绝。竟然是为了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娃娃。

她只是与恭靖太妃坦白,这些流言就是她栽赃给她的。她威胁她,如果她不承认,便要对琥珀下手。

终究,这个傲慢了一生的女人,为了那个未长大的女娃娃,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多可笑,多讽刺啊。

“娘娘,把窗户关上吧。外边儿吹风,小心着凉。”嬷嬷在她身后小声的提醒。

淑惠太妃微微一笑:“不必了,哀家要赏雪。你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待着。”

她得好好看一看胜利的果实,她得好好享受这一刻的喜悦。

有些事,只能做一次。这是她的砝码,却也是仁宪皇太后的毒药。从此,那位尊贵的太后,便是孤独的老人了。

与她一样。

她回想起二十六年前,她站在慈和皇太后床前,说的那番话。

“姐姐就先去吧,自古两宫太后总要有一个先走。留下的那一个,才是尊贵幸福的。你不会白白死去,将来的某一天,你的死会发挥巨大的作用。成全了我,也重创了那个人。”

她记得,当时慈和皇太后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什么,她记不大清了。似乎念叨着她的名字,说着什么狠毒之类的话。

无妨,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即便她是蛇蝎心肠又能如何?

她得不到的,别人又为何要拥有?

当初董鄂妃宠冠六宫,不也一样死于她的算计之下?

她孤寂,便要这些人都陪着她孤寂。

那些她羡慕的人,都要死去。而她最不想看到仁宪皇太后死。因为,她想要她生不如死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7章 大失所望 咸福宫正殿内

云月坐在正中央的宝座上,手里捧着个汤婆子暖身,脚下的珐琅脚踏内,也藏着一个汤婆子暖脚。

宁儿随侍在侧,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董心蕊坐在云月右下方,神色淡然,小口品茶。许久咸福宫都没有外人来了,便是玄烨一年也未必来一回。今儿云月过来,倒是令她意外。陪着云月在正殿内坐着,两个人也没话说,自顾自的待在那儿,竟也不觉得尴尬。

“静嫔还在外头守着的?”云月忽然问宁儿。

宁儿点头道:“还守在袁答应门外呢。袁答应难产,太医和产婆都在里头忙着。静嫔因为担心,也一直守在门口,不肯这边儿来。”

“外头大雪虽然停了,可今儿特别冷?你再给静嫔送一件大毛的衣裳披着,暖一个足热的汤婆子给她拿着,也暖和些。”云月吩咐:“莫要因为袁答应难产,连累着她也病了。”

宁儿应下,立刻亲自带人去办。

晌午,到了用膳的时候,宁儿又来请示云月,是否在咸福宫摆饭。

云月看了一旁像木雕一样的董心蕊,微笑道:“端嫔劳累,陪着本宫等了这么久。且先去用了饭,歇一歇吧。”

“多谢贵妃娘娘。”董心蕊早就想走,却没有借口。她也不知道云月为何这般关心袁鹊的胎,听见她要生了,便带着太医产婆一大堆的过来,亲自主持大局。

袁鹊这样位份的,生产之时,有一宫主位安排打点也就行了。偏偏云月亲自过来,也不知是不放心她,还是别有所想。

云月过来便罢,偏偏静好也巴巴的赶来,一直站在东配殿外,守着袁鹊生。这样一来,弄得董心蕊里外不是,只得陪着云月坐在殿内等着。

一坐就是半天,董心蕊也不敢随意走动,坐得腰酸背痛,很不舒服。这会儿听见云月吩咐,立马让人摆饭,也顾不得云月还在,也没用膳,便匆匆离开了正殿。

云月见董心蕊走了,忍不住一笑:“端嫔倒是实在人。她其实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去。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表露在脸上,从不遮掩。”

宁儿也笑道:“这样的人好也好,可犯浑的时候,也不得了。”

云月道:“罢了,摆饭吧,本宫也该用一些,才好继续守着。”

“娘娘何苦这般辛劳。”宁儿有些不理解,别人生孩子,云月在这儿巴巴的守着。袁鹊入宫时还常与静好来永寿宫走动,如今早已经生疏,何必呢。

“袁答应难产,本宫自然要重视。何况,这是本宫掌权以来,头一回有后宫嫔妃生产,自然要注意一些。”云月笑道:“静嫔这般重视袁答应的胎,必定有所图。想来,她也是盼着袁答应生个皇子,她好抚育在自己身边。有个养子,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袁答应恩宠不多,位份也低,来日自是不会与她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借腹生子,也不失宫中稳固地位的法门。这还是那位故去的孝懿皇后起的头呢。”

宁儿闻言,娇嗔道:“娘娘想的倒是周到,只是前儿太医也回话,说袁答应这一胎……可是个……”

宁儿话没说完,就见云月又是一笑:“正因如此,本宫才更该守着。静嫔见生下来的孩子不如意,势必要闹腾。宫里近来事情多,已经搅得大家都不安宁。也近年末,本宫不想后宫里有人多了心眼,不让大伙儿过个好年。”

两人说话间,饭已经摆好。宁儿侍候云月用了膳,又去了东配殿看看情况,说是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听见婴儿的啼哭。

“生了生了……袁答应大喜,生了位小格格。”东配殿内冲出一位嬷嬷,乐呵呵的说。

静好一愣,有些不信,跑到屋内,掀开襁褓,自己确认。

终究是失望了,袁鹊果真不争气,只生了个格格。

静好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往后倒。幸好新儿掺扶得快,将她扶在一旁的椅子里。

云月和董心蕊也进来了,两个人保持着微笑。

云月从嬷嬷手中接过孩子,细细瞧了几眼,只听云月恭喜道:“袁答应好福气,为皇上添了位格格。这模样倒是不错,想来皇上见了也十分欢喜。”

董心蕊也上前一步,看着云月怀中的婴儿,脸上的笑更意浓,也跟着称赞:“果真是个漂亮姑娘。”

笑着笑着,董心蕊忽然开始流下泪来。她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失去的那个女儿,悲从心中来。

云月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将孩子交给她抱着,又道:“袁答应生了孩子,身子受损,得好好将养着。这孩子,暂且由端嫔费心照顾着吧。”

董心蕊闻言,喜不自胜,连连谢恩:“多谢贵妃娘娘体恤,我必定好好照顾她的。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呵护着,必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云月欣慰道:“如此也好。”

又走到袁鹊身边,轻声的说:“你先好好休息,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自己养好,才能继续为皇上延绵子嗣。”

袁鹊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十月怀胎终于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又能得云月如此看重,这般呵护着。悲的是自己这就要与孩子分开,教养的还是素来对她漠不关心,连话也说不了几句的董心蕊。

云月又走到静好跟前,见她瘫坐在椅子里,便对她身边的新儿说:“扶你们主子回去吧,也受累了大半天了。”

新儿不敢怠慢,只得唤了人进来,掺扶着静好离开了咸福宫。

刚出了咸福门,就碰见莼兮坐在步与中,正欲起身。

“华嫔这是怎么了?”莼兮走到她们身边,微笑看着静好。

静好此刻已经缓过神来,看清来人是莼兮,躬身请安:“宜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莼兮示意她起身,又道:“本宫从御花园过来,听说袁答应方才生了,特意过来瞧一瞧她。她可还好?”

静好淡淡道:“袁答应平安产下格格,因为难产,忽而伤了身子,太医说需要好生养着。贵妃娘娘还在里头呢,娘娘先进去吧,我有些乏了,便先回了。”

莼兮点头,与静好告了别,迈步进了咸福宫。

进了正殿,却不见人。被小太监引着往袁鹊的寝殿去了。

进屋时,正瞧着董心蕊抱着孩子,样子十分高兴。眼神中,满满都是母爱。仿佛这个孩子,是她亲生的一般。

莼兮想起,在她未入宫以前,董心蕊也曾有过几日恩宠,有幸孕育了一位小格格。只可惜,这位小格格身子单薄,没能熬过那年寒冬。

如今瞧着董心蕊一幅慈母样子,想着她是把袁鹊的孩子当成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此番,正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与袁鹊说了些体己话,又叮嘱了两句,见袁鹊昏昏欲睡,便同云月一起离开了咸福宫。

“方才进门时,遇见了静嫔,瞧着她神色不好,可是在里头出了什么事儿?”莼兮想起静好的模样,如今想来,那样子还有些楚楚动人呢。

云月嗤笑一声:“没什么,不过亲眼见了袁答应只生了位格格,太过失望,怄了气。”

宁儿在一旁也笑了:“从袁答应胎动时,静嫔便来了咸福宫,亲自守在殿外。可真真儿把袁答应这一胎看得紧,此番受了打击,她受不了也正常啊。”

“这样说来,静嫔的希望倒是落空了。”莼兮闻言,也跟着一笑:“静嫔也不再满足于现状。以往还因为太子和索大人的原因有些恩宠,她倒是没有恃宠而骄。只是现在,皇上宠着珍常在,夺了她好些恩宠,她膝下无子,自然也开始焦急起来。”

“她如今虽然是一宫主位,却终究只是嫔位。”云月笑着说:“她无子,不仅仅没有倚靠,连封妃的资格也没有。她怎能不急?”

“若是当初她不向着孝懿皇后,也不至于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怀上孩子。索大人着实有些狠毒了,竟然肯让她服下那样的药物。”莼兮无奈,幽幽的道:“她也是身不由己,选错了路。”

“人各有命,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云月苦笑,想到了自己,心中也有些不畅快,徐徐道:“我当初也不想参与是非,只想安度一生,与世无争的过了。可是,人生中总有一些变故,让你不得不违背初衷,做自己不想不愿做的事儿。倘若不是为了你我和几个孩子的将来,我又何必要这掌事的大权。六宫纷争不休,我也懒得管。可我们即便不为了自己,也总要为孩子们打算。不争,却又要争。权利是个好东西,却也是个牢笼。”

“姐姐莫非觉得静嫔想触碰权利?”莼兮倒是从未想到这些,她虽知道静好与以前不大一样,却也没想过,静好会贪恋权利。

“谁说得准呢?正如荣妃,以往与咱们关系也挺好的,如今她背后小动作不断,谁又晓得她动的是怎样的心思?”云月又道:“孝懿皇后没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每个人都开始为自己,为孩子为别人,图谋地位、宠爱。你我又何尝不是呢?”

莼兮不再言语,她明白云月的意思。佟若飞死了,但是偌大的紫禁城里,还有这么多的女人。她们内心深处,想的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权利、宠爱,谁都会想要拥有。只是有人清楚自己争不得,而有的人却还在图谋。

成王败寇,只有去做了才知道结果。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8章 意外之喜 炎炎夏日,畅春园何处也渐渐闷热起来。

本是一处纳凉避暑的好地方,奈何今年夏天太过炎热,导致畅春园也有些不大凉爽。

这日是胤禌五岁生辰,玄烨在清溪书屋摆了家宴,为胤禌庆生。

莼兮自是主角儿,忙碌了一天,脸都笑得僵硬了。胤祺体恤,愿主动为莼兮分忧,又有珺瑶帮衬,这才让莼兮忙里偷闲。

“妹妹好忙啊,为十一阿哥可真的费心了。”韩姬也有幸被邀请到畅春园小住,与莼兮日日闲话,很是惬意。见她好容易得了空坐在自己身旁,便打趣儿道。

“皇上非要在清溪书屋摆宴,他自个儿却是不见人,忙得很。胤禌今儿又闹腾,非要每个人挨个儿去请安拜见,反而累了我。”莼兮苦笑,看着人群里的胤禌,又被逗得一笑。

“孩子们自然有他们的想法,大了咱们也管不得了。十一阿哥倒是很老成,才五岁的年纪,竟然这般懂得尊卑礼数。”今日说是家宴,宴请的人可都不少。在场的也都是胤禌的长辈,他挨个儿请安,倒是弄得别的孩子们不大好意思。

胤祺和珺瑶今年也要满十一岁了,懂事得很。一左一右的拉着胤禌的手,逐一参拜。

“胤禟呢?”见别的孩子们都在,却不见胤禟,莼兮便问沐卉。

沐卉嫣然一笑:“九阿哥和十阿哥正在外头草地上与二公子一起玩儿呢。方才他们又进来,把八阿哥也带出去了。惠妃娘娘还叮咛了许久。”

莼兮听了,也是一笑:“他们倒是能顽儿到一处。”

“年级相仿,自然有话说。也都是贪玩儿的年级,随他们去吧。保绥在王府里也没人陪着,他大哥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如今有几位阿哥带着一起顽儿,想来他也高兴得紧。妹妹同我喝一杯吧。”韩姬举杯,嫣然一笑。

莼兮也举起酒杯,与韩姬对饮。

“你们倒是又喝又聊,浑忘了我了。”云月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猛地一开口,吓了她们一跳。

莼兮娇嗔道:“云姐姐可算来了,自己来晚了还说我们忘了你呢。也不知羞。”

“宜妃娘娘吉祥,师傅安好。”杜若从云月身后走出,见了她们也是满脸的笑容。

“杜若快来,你也陪你师傅说会子话,同她喝点儿酒。今夜不醉不归啊。”莼兮拉着杜若坐在自己身边,又让沐卉斟酒:“你们来晚了,先自罚三杯吧。”

这边儿几个人喝得畅快,对面胤禌也被带着请安。正好到了静好这处。

静好本不想过来,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也不安逸,想着清溪书屋最是凉爽,便想来讨一杯冰镇的酒水,纳一纳凉。没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自酌自饮,也喝了不少了。

此刻看见一个瓷娃娃样的人儿站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请安,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醉眼朦胧,只看得见瓷娃娃的粉脸儿,却看不清他的样子。她伸手捏了一捏,手感不错。

她隐隐约约听见瓷娃娃喊了一声疼,便抽回了手,傻傻一笑。

“娘娘,您醉了。”新儿忧心的看着静好,她红扑扑的脸,身子便是坐着的,也在左右摇晃。

静好傻傻一笑,却忽然捂着肚子喊疼:“新儿,好疼啊。”

“娘娘这是怎么了?”新儿不明白静好究竟是哪里痛,急得直冒冷汗。

静好捂着肚子,又喊了一声疼。新儿再无法冷静,大声呼叫起来,惊动了莼兮等人。

“静嫔这是怎么了?”云月望着坐在对面的静好,大声吩咐:“赶紧宣太医。”

莼兮已经带头走了过去,查看静好的情况。静好什么也不说,迷迷糊糊的只说疼。酒劲未过,静好仍然醉着。边上的人说什么,她都听得空洞。

静好嚷着疼,眼角含泪,好不可怜。

云月张罗着把静好扶到床上躺着,又让人备了水,为她擦洗身子,让她清醒一些。

彼时玄烨也忙完了政事赶来,见静好如此模样也大为担忧。太医姗姗来迟,仔细诊脉,却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她怎么了?”玄烨问。

太医不敢确定,只好道:“娘娘脉象不稳,臣不敢妄言,还需再请两位太医诊脉后,才敢确定。”

玄烨允了,见静好仍旧迷迷糊糊的,便又吩咐:“还是先熬些醒神的汤药给她服下。”

太医应下,立刻开了方子,让小太监去抓药熬药。新儿正好站在他身边为他铺设纸墨,听他问:“娘娘上一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新儿一听,以为静好是因为来了月信才喊疼,只道:“这几年,娘娘的月信不大准,算起来也迟了十多天了。”

太医了然,不再多话。

玄烨又宣了两位太医过来,三人诊了脉,仔细核对,这才同玄烨回话:“恭喜皇上,静嫔娘娘大喜,娘娘已有月余的身子。”

“那她为何喊痛?”玄烨闻言,心中一喜,却又闪过一丝担忧。

太医回道:“娘娘喝了许多酒,寒气伤身,导致腹痛。臣等为娘娘开几副药,调理调理,应当无碍。”

玄烨听见静好是因为喝多了酒才肚子痛,大为恼火。对着新儿呵斥:“你家主子月信不来,也不着太医瞧瞧是什么毛病。如今怀了身子,自己却不知,还喝了这许多酒。便是自己不要命了,可也得顾及腹中骨肉。你等如何侍候的?”

“奴婢该死。”新儿还没从静好怀孕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受到玄烨的暴怒,却也不敢反驳。着实,是她不够严谨,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糊涂东西,罚了这个月的月奉,往后再侍候不周,直接拖去慎刑司打死。”玄烨狠厉,盯着床上仍旧昏睡中的静好道:“等静嫔醒来,送回住所。”

玄烨带着怒气离开,回到宴席中时,早已经没有了兴致。闷闷的饮酒,莼兮也不敢劝,只得陪着。

原本热闹的宴席,此番却是格外的冷清。不少人虽未离席,却也兴致缺缺。

胤禟和几个孩子从外面进来,丝毫不知里面发生过的事,见玄烨也在,乐呵呵的跑到玄烨跟前。

胤禟和胤佑一左一右的陪着玄烨说话,很快玄烨又展露笑颜。静好的那些插曲,很快被人遗忘。宴席又重新开始热闹起来,歌舞升平,很是惬意。

胤禌大约是累了,瘫坐在玄烨的怀中。玄烨也不嫌他笨重,压着他的腿,反而紧紧将他搂在怀里,怕他坐不稳当,跌了出去。

彼时,胤祺正舞剑助兴,顿时掌声雷动。

深夜,人群才渐渐散去。

第二日,莼兮醒得晚了一些。走到院子里,韩姬正与几个孩子谈论诗词。美娘子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竟也别有风味。

同他们一起用了膳,就见蜜意进来回禀:“娘娘,今晨宫里传来消息,说珍常在再度有喜,皇上也打发了人接珍常在过来养胎,说是紫禁城更是闷热,不宜孕妇住着。贵妃娘娘已经着手准备了,又备了些礼,准备送与昨儿传出喜讯的静嫔和即将到畅春园住的珍常在,以表庆贺,问娘娘这边是怎么打算的。”

“她们有了身子,也确实该恭喜。你挑几样称心的,也送过去吧。”莼兮应道。

“不过是怀了孕,送些吉祥物件儿就罢。如今她们两个也还算得宠的,有了身子,自然是什么好用什么。”韩姬打趣儿道:“只是宫里向来如此,到底只是咱们私底下这样说一嘴,该送的是要送,免费被人说是小气。”

“姐姐思虑及是。”莼兮笑着道:“如今王府里只有姐姐一人,姐姐才是真真的独宠呢。王爷疼爱姐姐,夫妻和睦,同一条心才是最好了。”

韩姬也跟着笑了笑,对莼兮说:“你也多费心,宫里不比王府。王爷能为了我遣散了府中的姬妾。那嫡福晋也早就形同虚设,犯了错被休弃。我倒是好了,可是你呢?皇上不能为了你,遣散后宫嫔妃,可是你也不能疏忽大意。势必要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才最重要。贵妃掌权,你就必须要抓住皇上的心。你们一个得宠。,一个有权利,才能相互扶持,在宫里立于不败之地。倘若有一方坍塌,另一人也必定受损。你们两个,如今一荣俱荣,必须要守住各自拥有的。皇上正年轻,宫里的嫔妃也不会只有现在的这些。待到来年,再有王答应那样的美人儿入宫,你的恩宠也必定不能比现在要少。要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抓不住重点,你的一切心思都是白费。”

韩姬的话,莼兮自然明白。她也晓得重要性,连连点头。

“你我不再一处,*烦我还能为你出谋划策,小问题可就要你自个儿处置。有了击败孝懿皇后的先例,相信你也不会再与从前一样,总依赖着别人了。”韩姬又是一番苦口婆心。

莼兮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很是感动。有有谁能如她一样,把一切看得通透,还能提点一二呢?便是她与云月加起来,也才刚刚想到了她所说的皮毛而已。莼兮相信,在韩姬内心的深处,还有许多的计较。只是。她不能事事都同她明说。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慢慢去悟。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49章 嫡福晋 在胤禌生辰过后的第三天,福全趁着玄烨还沉浸在愉悦之中,趁热打铁,提出要扶正韩姬,让韩姬享嫡福晋的尊位。

以韩姬的才学,只为裕亲王侧福晋确实是委屈了。况且,韩姬出身也不俗,当得起嫡福晋的位份。

听了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莼兮了。

“娘娘今儿好高兴啊。”蜜意笑着将冰镇的西瓜递给了莼兮。

莼兮懒懒的坐着,伸手接了冰西瓜过来,小口尝了一口,不住的赞道:“嗯!甜!果真是甜蜜蜜的。今儿姐姐得了这样的喜,本宫自是高兴。”

莼兮吃着西瓜,眼神却还在木舟之外的荷花上。木舟经过一片荷花池,她随手采了一支。让蜜意低头,斜插在她的发髻上。

蜜意问:“好看么?”

“自然好看。”莼兮莞尔一笑,却又道:“若是戴在韩姐姐头上,更是好看了。可惜,昨儿裕亲王把她接了回去。”

“接回去可不是为了今日的好事儿么?”蜜意呵呵一笑道:“如今钰福晋成了裕亲王唯一的福晋,又从侧福晋变成了嫡福晋。如此恩宠,也是幸事。怕是这会子听了这样的好消息,钰福晋正与王爷浓情蜜意呢。”

莼兮又笑道:“该是如此。回去了,本宫要亲自备一份大礼,给姐姐送过去。”

“荷花开得正好,娘娘可要采一些回去?”蜜意摸了摸戴在发髻上的花儿,问莼兮。

看着周边盛开的荷花,莼兮道:“《本草纲目》中说,莲茎上负荷叶,叶上负荷花。胤祺最爱欣赏荷花,今日他的老师们要授课,不能与本宫共赏。一会儿你给他送一些去吧。”

莼兮与蜜意湖中泛舟,裕亲王府里也是别样热闹。如蜜意所言,福全与韩姬正是欢喜时,浓情蜜意。

同心阁天舞台

福全一袭白衣,潇洒坐在琴前,指尖轻抚琴弦,口中轻声吟唱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韩姬翩飞起舞,舞姿曼妙,动作轻盈,随福全的琴音而动,随他温润的嗓音停下而止,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爷。”跳完一只舞,韩姬走近了福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旁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壶酒和两只水晶杯。韩姬斟满酒杯,递了一杯给福全:“王爷即将出征,妾身敬你一杯,率先为王爷送行了。”

福全一手接过杯子,一手牵着她的手,有些愧疚的说:“本想过些时候再告诉你的,只是今日同皇上求了恩典,封你为嫡福晋,皇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回来早作准备。做个消散的王爷多年,忽然要正经起来,心中有些惆怅,竟也不知不觉影响了你的心情。”

“王爷不必责怪自己。”韩姬摇了摇头,微笑着说:“王爷为妾身所做的已经够多了。”

福全见她如此通情达理,大为感动,柔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爷那般辛苦才得了妾身这样的美人儿,若妾身太过娇纵,连这个都不能理解,又如何能为王爷分忧呢?”韩姬又笑道:“王爷不许再想这些,多陪陪妾身吧。”

福全将韩姬拥入怀里,在她耳边道:“娘子这般,可是责怪为夫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儿么?”

韩姬娇羞一笑,尽显媚态:“王爷这样说可是为难妾身了。若是妾身认了,便是妾身小家子气,若是妾身不认,便是对王爷撒谎,也违背了自己的心。王爷说,妾身该怎么回答呢?”

“你个小妖精。”福全伸手掐了掐她的腰,只觉得细若无骨,爱不释手,不愿放开,轻轻的撩动,只令韩姬觉得痒痒。

韩姬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抬眼看他,妖娆一笑:“王爷,别这样。”

“哪样?”福全故意问。

韩姬躲了一躲,却是没能躲过福全的撩拨,实在痒得厉害,在福全怀中扭动,娇嗔道:“王爷,放过妾身吧,好痒啊……”

福全被她的样子逗乐,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在她耳边低语:“娘子果真尤物,只一颦一笑,便让本王失了分寸。”

“王爷,青天白日,还是别了。”韩姬娇笑。

“本王不过吻了娘子一下,不还没做别的么?”福全坏坏一笑,手又不安分起来:“还是娘子想要本王做点儿别的?”

韩姬羞红了脸,挣扎着起来,瞪了福全一眼:“王爷,还是为妾身留几分薄面吧。”

“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别人的,娘子又怕被谁瞧了去,丢了面子?”福全逗趣儿,只觉得韩姬如此模样,格外的好看。

韩姬气得跺脚,福全更是高兴,一手拉过她,把她抱在怀中,又斟满了酒递给韩姬,笑着说:“不若先多喝点儿,等醉了,你便不知本王想做甚了。如此,也不怕丢了面子。”

“今日是大喜之日,王爷为何非得喝的醉醺醺的?”?韩姬娇嗔道:“不如趁着时辰尚早,你我游湖去吧。那满池的荷花,开得正好。”

福全笑着应下,也不再逗她,携韩姬一起离开了天舞台。

同心阁是韩姬入王府时,福全命人修建的,为娱乐场所。平日韩姬闲来无事,便会在此宴客或者自娱自乐。

天舞台则是在同心阁外,一大块平地上搭建的舞台。专门用于韩姬跳舞,或者宴请宾客时的招待场所。

这么多年来,福全为韩姬所做的何止这些。他的放任,他的纵容,到现在他为了韩姬休妻驱逐所有姬妾,又特意请旨正式册封韩姬为嫡福晋。

嫡庶有别,哪怕韩姬以前是侧福晋,福全也会觉得委屈了她。如今,他们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正式幸福的好时候。

偏偏有战事发生,而福全作为皇族,必须要作出贡献。

莼兮最终还是决定亲自给胤祺送几盆荷花过去,挑选了许久,把开得最好的那几盆花让太监们端着,便往韵松轩去了。

进了胤祺所住的那一间,见他正坐在窗前看书,见莼兮进门都没有发觉。

莼兮不想打搅他,让人把几盆花选了位置摆放着,便出了里间,往院子里来。

院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在火炉边烤着什么。莼兮停下脚步,示意蜜意过去看一看。

蜜意上前,问了那小姑娘几句,便回到莼兮跟前回话:“回禀娘娘,她正在烤红薯,说是五阿哥今儿特别想吃,御膳房和小厨房都忙着,一时半会儿怕不能为五阿哥做这些。她怕五阿哥等得着急,便用小炉子烤红薯,为五阿哥解一解馋。”

莼兮闻言,便上前几步,到了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见莼兮过来,匆忙跪下请安。

“你叫什么名儿?”莼兮问。

“奴婢刘婉筠。”那小姑娘说话倒是利索。

莼兮又问:“几岁了?何时派到这儿当差的?”

那姑娘愣了一愣,才回话道:“奴婢十一了。奴婢本不是畅春园的宫女,只因家父在畅春园当差,又正好是守韵松轩的,奴婢得幸,来看望父亲。正好听说了五阿哥想吃红薯,这才……”

莼兮明白她的意思,瞧着这小姑娘口齿伶俐,模样也十分好看,便道:“你倒是聪慧,既然你有这份心,若是想就在畅春园,也是可以的。五阿哥身边总是些小太监侍候,连吃穿他们也侍候不好,便是缺个女人的缘故。本宫瞧着你不错,小小年纪却心细如尘,又能在这样炎热的天儿为五阿哥做这些,如果你想留下来,本宫可以成全你。只是不知,你可愿意?”

小姑娘又是一惊,看了莼兮一眼,欣喜若狂,却是连谢恩都忘了。蜜意提醒,才慌忙叩首谢恩。

“婉筠这个名儿本宫不大喜欢,且孝昭皇后闺名宛月,为了避讳,便换个名儿吧。”莼兮轻声道。

“求娘娘赐名。”小姑娘确实稳重,又是一拜。

“今儿本宫采了许多荷花,荷花又名芙蕖。本宫瞧着你模样清秀,当得起这个名儿。往后便叫你芙蕖吧。”莼兮道。

“谢娘娘恩典,芙蕖往后必定全心全意侍候五阿哥。”芙蕖难掩兴奋,对着莼兮又拜了一拜。

“额娘来这儿倒是为了给别人取名儿来了?”胤祺听见外头的动静,也走了出来。

“本宫见她聪明,想留下在你身边侍候,你觉得如何?”莼兮问。

胤祺瞧了瞧芙蕖,便对着莼兮笑道:“全凭额娘做主,额娘先请进屋吧,额娘送与儿臣那样好看的荷花,儿臣得与额娘一同欣赏才是。”

胤祺拉着莼兮进了屋,留下芙蕖一人跪在院中,脸上洋溢着笑容。这与她的梦,又近了一步。

今日求了父亲来了畅春园,本来只是想看一看这美丽的皇家别苑,顺便与住在这里的几位阿哥亲近亲近,不想运气竟然这样好。今儿刚来,便碰上了莼兮。

她家室一般,父亲也只是个侍卫,她将来要想嫁入好人家,可是很难。倘若来年选秀,入了宫也未必有她一席之地。可是,今儿入了莼兮的眼,留在这儿侍候胤祺,便是最好不过了。

倘若她再幸运一些,得胤祺看重,纳了侧妃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她便跻身皇族,再不是今日小门小户的女儿,受人排挤,被人践踏自尊还不能还口。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50章 噶尔丹 清溪书屋

正殿内,一屋子的大臣跪在地上。殿内空气稀薄,很是压抑。

魏扬舲命小太监开了各处窗户通风,却也没能带走里面的沉闷。

玄烨眉头紧蹙,盯着地面,声音有些嘶哑:“两个月前,噶尔丹在沙俄的支持和怂恿下,以追寻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为名集兵三万,渡乌札河,扬言请俄罗斯兵,会攻喀尔喀。朕警告沙俄不要干涉大清内政,也令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备边,征调科尔沁、喀喇沁等部兵至阿喇尼军前,听候调遣。上个月,噶尔丹进入乌尔会河以东地区,阿喇尼领军阻截,兵败。噶尔丹入乌珠穆沁地。如今,噶尔丹越发嚣张,朕决计不再容忍。如不彻底除掉噶尔丹,将后患无穷,危及大清。朕决意亲征。”

下面跪着的诸位大臣各有陈词,有些赞同玄烨亲征的做法,也有人反对。

玄烨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容改变,只沉声驳回他们反对的声音:“十几年前,朕下令撤蕃,三蕃作乱。彼时,朕决意御驾亲征,你们不同意。当时朕有所顾虑,膝下无继承人,故而放弃。如今,太子已然十五岁,可独当一面,最小的十四阿哥也已经两岁。朕如何不能亲征?”

玄烨这番话,再无人敢辩驳。他们知道,不论自己再说怎样的话,都无法令玄烨改变心意。

噶尔丹叛乱,勾结沙俄,不除不得已平人心。加之,阿喇尼兵败,让噶尔丹士气大增。如若此时,再派别人出征,士气必定没有玄烨亲征来得好。

见众人没有了反对之声,玄烨当即下旨:“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胤禔为副将,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出喜峰口。左右夹击,势必击败噶尔丹。”

“臣等领命。”福全为首,其余人皆下跪领旨。

随后,玄烨又安排了其他随行之人。佟国纲、索额图都在随行之列。就连前几年因为弹劾,被卸职的明珠,也因为战事而重新得到重用。

一直忙到第二日清晨,玄烨才得了闲。

小睡了一会儿,提了提神,玄烨召见莼兮入殿。

莼兮来时,玄烨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

“皇上。”莼兮见了礼,站在玄烨身侧,为他研磨。

见莼兮过来,玄烨放下手中的奏章,将她拉入怀里。

“莼儿,朕决意御驾亲征。不知何时能归来,这段时日,你可要好好照顾着自己,也好好看着孩子们。”玄烨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轻声说:“云贵妃如今在宫中主持大局,今年未能随朕来畅春园。宫里的事情,朕倒是很放心交给她。只是,畅春园的事儿,还需要你多费一费心思。”

莼兮听闻他将御驾亲征的消息,倒是不惊讶。对于这事儿,她早有耳闻。此前,福全已经接到任命,随时要出征。如今看来,应该已经确定了日期了。

“皇上放心,这段时间,臣妾定然不会令皇上为难。”莼兮嫣然一笑,依偎在玄烨话中道:“只是皇上切勿小心一些,臣妾等着与皇上一起赏花赏月呢。”

玄烨点头,有些不舍:“朕尽量早一些回来,陪你。”

听见玄烨如此承诺,莼兮又是微笑道:“皇上可要说话算话,怎样出去,就要怎样回来。对于臣妾来说,国家大事固然重要,却不是臣妾能够担忧的。臣妾忧心的,唯有皇上的安危。”

殿外,静好默默垂泪,及不甘心的走开。

“娘娘何苦流泪?如今,娘娘有了身子,来日若能诞下位小阿哥,便是福分。封妃也指日可待。到时候,娘娘与宜妃平起平坐,便不再受这样的闲气。皇上的恩宠算什么?娘娘有了稳固的地位,才是最要紧的。”新儿见静好如此难过,心如刀割,劝慰道:“如今,皇上亲征,要去那样远的地儿。说一句难听的,将来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太子已经十五岁,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皇上出征,便是太子监国。将来,太子登基,娘娘作为太子的亲姨母,地位自不会比宜妃她们低。到时候,一切不是由娘娘你说了算么?今儿受了委屈,来日尽数还回去便是了。”

新儿一番话,倒是令静好心情好了一些。原本,她是听说了玄烨亲征的消息,特地赶来与玄烨说一说话,多多亲近亲近。谁知道,来了清溪书屋,竟然会见到玄烨搂着莼兮,甜甜蜜蜜的说话调情。她心中不忿,很是难受。此番,听了新儿的话,倒是回过味儿来。

来日方长,她不必为一时忧愁扰乱了心智。

莼兮与玄烨在浓情蜜意,依依不舍的告别。紫禁城延僖宫里,却是笑声不断。

因为胤褆能随军作战,纳喇艳慧最是高兴。

纳喇艳慧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纱袍,发髻上也戴着几支翡翠簪子。远远看上去,显得有几分老气,却并不失庄重典雅。

位列四妃之首,又享有协理六宫之权,纳喇艳慧便是不再受宠,也是后宫嫔妃中,巴结的对象。如今,胤褆得了这样的好差事,纳喇艳慧只觉得无比光荣。

母以子贵,纳喇艳慧有一个能干听话的儿子,怎能不以此为荣。

“娘娘,今儿大阿哥要回宫同娘娘请安,娘娘可要留大阿哥用膳么?”自从胤褆娶妻,便出了皇宫,在宫外有了府邸。即便是入宫,也是为了朝中之事,鲜少会来后宫给纳喇艳慧请安。

听见雨娟这样问,纳喇艳慧倒是愣住了。她有许久没有同胤褆一起用膳了。每一次胤褆都是来去匆匆,只请了安话都没说几句便走了。很长的时间,纳喇艳慧都觉得胤褆与她生分,如今年纪大了,越发不爱同母亲说话。

“先预备着吧,胤褆爱吃的那些,都一一吩咐小厨房预备着。”不管儿子怎样,纳喇艳慧终究还是心疼儿子的。何况,这次随裕亲王福全一起出征,是好事,也未必全是好事。

战场上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辛酸苦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胤褆黄昏时分才入了宫,这一次他倒是留下来与纳喇艳慧久待。或许也是忧心自己一去不归,心中挂念。特意多留了些时辰,与纳喇艳慧说了那么些掏心窝子的话,才离了宫。

静好怎么也没想到,在回自己所住的路上,竟然遇见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佟若华。

今日,佟若华一身华服,连袖口的荷叶都极为精美。发髻上的头饰也多为点翠,与她的衣裳很是般配。脚上的花盆底鞋,也同样绣着荷花荷叶,做工精致。

见佟若华如此打扮,静好再瞧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尽管同样是上好的布料,同样是精美的花色,却因为她怀孕发胖,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的好笑。

先前静好因为莼兮与玄烨甜蜜而落泪,眼眶依旧红彤彤的。此番看在佟若华眼中,更是好笑。

只听佟若华嘲讽道:“静嫔从清溪书屋的方向过来,怎的这般委屈样儿?莫不是怀孕了皇上也不待见你,还责备了你几句?”

静好不甘示弱:“华嫔多虑了,不过是方才被风沙迷了眼。如今还疼着呢,就不与你多说了,我要回去了。”

“着什么急呢?”佟若华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好容易凉快了一些,不如静嫔也多在园中走动走动。对胎儿也好啊。”

“华嫔自己娱乐便好,我没那闲工夫。”静好扒开她的手,从她身边走过,临走还不忘讽刺:“孝懿皇后仙逝不过一年光景,算一算时间,今日正好是她过世一周年的日子。华嫔身为孝懿皇后的亲妹妹,如此妆容,恐怕惹人非议,也是对孝懿皇后大大的不敬啊。”

“她生前便知我对她毫无礼数,死了又怎会在乎我对她尊不尊敬?”佟若华不置可否:“她的生死,早已经是过眼云烟。静嫔记在心里,想必是把她当作姐姐了?不若,静嫔今儿好好祭奠祭奠。相信皇上也会因为静嫔的一番苦心,而原谅静嫔私下祭奠亡灵的。”

静好嗤笑一声:“华嫔说话可要小心一些,针对我说什么,我不大计较,自然不给华嫔添麻烦。倘若是在别人面前华嫔如此放肆无礼,口无遮拦,还得了?”

“捞你费心,连宜妃也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试问,宫里谁还会与我过不去。”佟若华不屑一顾。

静好尴尬一笑:“树大好乘凉,但愿华嫔倚靠的这棵树,永远都是参天大树才好。树倒猢狲散,这个道理华嫔还是要明白才行。否则,真到了那一日,我怕华嫔来不及抽身,为人鱼肉,可就不好了。”

佟若华气定神闲的说:“静嫔放心,我的未来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有些人,千万别自不量力。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

静好瞄了她一眼,转头离开。

“娘娘为何每一次见了静嫔,就非要浪费一番口舌?”之夏总不能理解佟若华为何这样做。

佟若华看着静好渐渐消失的背影,撇嘴一笑:“本宫只是看不惯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她与佟若飞一丘之貉,本宫最是看不惯。”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51章 亲征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玄烨亲征确实给所有将士鼓舞了士气。玄烨在军中,也从不娇柔扭捏,一切都依照军中的规矩来办。衣食住行,皆与其他人一样。

宫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连着畅春园也格外的宁静。

秋天来了,枯黄的树叶一片片往下掉。日复一日,莼兮都站在同一棵树下,盼望着情郎归来。

“今儿皇上已经离宫半个月了吧。”莼兮伸手接住了一片正往下掉的叶子,徐徐道:“也不知这些时日,皇上过得好不好。”

听着莼兮喃喃自语,蜜意也不好多说宽慰的话。该说得,这半个月以来,她与沐卉都说了许多了。只是,每一次,莼兮总有千般思虑,万般愁绪。

“娘娘。”沐卉匆匆而来:“奴婢刚刚打听到消息,说皇上在途中因为水土不服,已经病了。如今,太子和三阿哥已经启程,前往行宫看望皇上。”

莼兮回头,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留下一滴泪。她的担心,终究还是发生了。远在千里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不能为他分忧,也不能亲自照顾着他。

她除了忧虑,什么都做不了。

从那以后的日子,莼兮越发的安静。她不愿与人说话,连门都鲜少出了。

杜若每日都会来天馥斋陪她一会儿,陪她说说话,看看风景,赏一赏夏末初秋畅春园中的美。

这日,莼兮刚午睡醒了,便见杜若来了。

“今儿,怎的来得这样早?”莼兮还坐在妆台前梳妆,正挑选着盒子里的几支簪子。

杜若上前,站在莼兮身后,取了其中一只宝石蓝的点翠凤钗,为莼兮戴上。这才说:“今儿中午可发生了几件要紧的事儿。”

莼兮左右看了看杜若刚为自己戴上的凤钗,笑问:“什么要紧的?竟让你这样早就过来。”

“头一件便是华嫔与静嫔在园子里见了面,又吵了几句嘴。这一次,闹得动静又大了一些,听说静嫔气急了,狠狠扇了华嫔一耳光。华嫔当时气急了,就要还回去。幸好,之桃和之夏还算伶俐,把华嫔拦下来。”杜若又为莼兮取下了凤钗,换了一只掐金丝镶嵌蓝宝石的凤钗为莼兮戴上。笑着道:“这一只,倒是更合适一些。”

莼兮瞧着也觉得不错,再拉着杜若为自己选一对儿耳坠子,又问杜若:“静嫔怀了孕,自然受不得气。她如今可还好?”

“听说回去了以后便嚷着说肚子痛,差了太医过来看也说没什么,只是静嫔依旧不依不饶,非说华嫔气急了她,导致她腹痛难忍。还说太医同华嫔勾结,万事向着华嫔说话,根本就是庸医,止不了她的痛。”杜若有些无奈的说:“这事儿闹起来,便有太监来这边回话,当时沐卉守在门口,听说事关华嫔和静嫔,想着娘娘还睡着,不便打搅,便亲自去了德妃那儿。正巧今日德妃陪着十四阿哥,一直没睡,这才与沐卉一起去了静嫔那儿。也不知这会儿怎样了。”

“可知她们是为何起了冲突?”莼兮听见兰馨已经与沐卉去处理此事,便一点不着急了。她晓得兰馨会处事,又有沐卉在,任静好怎么也翻不起大浪,便耐着性子,听杜若讲一讲原因。

“前些日子,皇上病了,三阿哥与太子千里迢迢侍疾去了。今儿一早,传来消息,说太子因为殿前失仪,惹恼了皇上,被皇上遣送回来了。”杜若笑道:“这事儿被华嫔知道了,又刚好遇见了静嫔。华嫔便讥讽静嫔,说太子如今失了皇上欢心,待皇上回来,见了身为姨母的静嫔,想必也要迁怒。到时候,静嫔即便生了个阿哥,也无济于事。这话静嫔哪里肯听,忿然中便打了华嫔一巴掌。”

莼兮听了来龙去脉,只觉得好笑。又问杜若:“除了这事儿,还有别的么?”

“这事儿便不知真伪了,我也只是听说。”杜若选了一对儿耳坠子递给莼兮,莼兮戴上觉得不好,让杜若重新选一对儿。

“说来听听。”莼兮道。

“自珍常在怀孕以来,一直不大出门。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与王答应一起逛园子,竟然险些从梯子上摔下去。若不是王答应眼疾手快,珍常在今日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能。”杜若一边挑选着耳坠子,一边回话道:“只是,珍常在身边那个侍候的青哥儿,却一口咬定,说是王答应推了珍常在一把,才导致珍常在差一点摔跤。”

“珍常在信了?”莼兮好奇的问。自王美妤入宫以来,虽然夺了章佳初珍几分恩宠,可这两个人却好得跟亲生姐妹一样,日日在一处。章佳初珍怀孕,王美妤也是日日尽心竭力的侍候她,陪着她。

杜若摇摇头:“自然没有,珍常在对青哥儿很是不满,认为她随意编排主子的不是,罚了她去湖边跪着。听说这会儿还在那儿呢。”

“青哥儿?就是那个被她时时带在身边侍候的小姑娘?”莼兮问。

“对啊。”杜若点头。

莼兮若有所思,看着杜若为自己戴上另外一对儿珍珠耳坠儿,觉得不错,便把目光放在镜子中的自己身上。

穿戴整齐,莼兮站在身来,回头对杜若一笑:“不如咱们也瞧瞧热闹去。今儿两位孕妇都受了惊吓,着实是畅春园里的头等大事。皇上临走前,既然吩咐了本宫好好照顾着她们,自然不能让她们受了委屈。”

莼兮最先到了静好的住所,进门时还听见静好哀哭的声音。兰馨在一旁劝慰,却是无果。

“糊涂东西,怎么侍候主子的?静嫔有孕,受不得委屈,你们也不能尽心开导,竟然由着主子哭泣。”莼兮进了门,不似兰馨的温和,上前对着静好身边的新儿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虽然是打在新儿的脸上,却是打在了静好的心里。

静好也不哭了,看着莼兮愤然道:“宜妃娘娘,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新儿再怎么不是,也不该你来责骂,认打认罚。”

莼兮对着静好一笑,只觉得她现在哭丧着脸,看上去实在有些厌烦,扭头对兰馨说:“德妃觉得我有资格没有?”

兰馨意会,对着静好道:“皇上临走之前,让本宫与宜妃打理好畅春园的内务。今儿出了这样的岔子,责骂奴才自然应当。是本宫疏忽,竟然只顾着静嫔的身子,忘了静嫔的心情。”

静好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只觉得兰馨和莼兮都格外的刺眼。她怎么能够忘了,兰馨曾在佟若飞身边蛰伏多年,最后莼兮能一举扳倒佟若飞,兰馨的功劳可不小。在莼兮来之前,静好一直觉得兰馨温和,便不放在眼里。谁知莼兮刚来,兰馨立刻变了。

“打狗看主人,这话静嫔说得太对了。今儿静嫔受了委屈,应当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护着自己腹中的骨肉。”莼兮又盯着新儿看了两眼:“这奴才做事不尽心,由着主子打骂主子,实在该死。只是,本宫念在静嫔怀有身孕,身边不能缺了人照顾,便只罚你在门外跪三个时辰。如若再犯,本宫定不饶你。”

新儿懵了,可静好却明白了。莼兮这会子过来,哪里是来看望她的身子好坏,分明就是来为佟若华出气的。她气急了,打了佟若华一巴掌。佟若华没法子还手,便让莼兮动她的贴身宫女。

新儿受罚,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面么。

莼兮不由静好辩驳,便吩咐沐卉:“由你亲自守着,若是她敢妄动,乱棍打死。”

说完,便与兰馨和杜若一起往章佳初珍的住处去了。

彼时,章佳初珍正与王美妤在园中说话,见了她们过来,匆忙起身请安。

“珍常在不必如此多礼,今儿听说珍常在受了惊吓,特地来看一看你。”兰馨微笑着将章佳初珍扶起来。

“是因为手底下的人不尽心,妾身已经罚了她们了。”章佳初珍与王美妤一左一右的坐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兰馨和莼兮。

“本宫也听说了,在来时的路上也瞧见了跪在湖边的那个青哥儿。本宫与德妃觉得,这样乱嚼舌根的奴才,实在不宜再留在珍常在身边侍候,便着人乱棍打死了。珍常在可觉得有不妥之处?”莼兮似笑非笑的看向章佳初珍。

章佳初珍有些惊讶,她本是因此找个借口惩治青哥儿,只觉得她与自己不是同一条心,本是想要因着这个事儿,除去了青哥儿,至少能够调离自己身边。所以,才会与王美妤导演了这样一出戏。没想到,莼兮和兰馨竟然如此很辣,直接杀了青哥儿。

自然晓得这是莼兮她们为了卖自己一个好,章佳初珍自然不会介意,这样做虽然狠了些,却也能够达到她的目的。章佳初珍便谢道:“多谢两位娘娘为妾身处置了这样不中用的奴才。只是妾身身边还缺个可心人照料,瞧着原本在院子里侍候的那个叫姣姣的,做事伶俐,很合我的心意。不知娘娘可否指派了姣姣过来侍候妾身?”

“既然珍常在已经有了中意之人,本宫自然答应。”莼兮道。

“如此,便谢过娘娘了。”章佳初珍又是一笑。与其等着别人塞一个细作过来,还不如自己先入为主,选一个合乎心意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52章 功过 玄烨因病,无法直接领军作战,在行宫休养之时,每日详细分析敌情。

福全接到玄烨书信:大军临近敌兵,应侦查清楚对方的情况,设法笼住噶尔丹,使他不生异心。等盛京、乌拉、科尔沁各部大军赶到,全歼叛军。福全让人带着书信,赶一百只羊,二十头牛前往敌营,先稳住噶尔丹。协助作战的阿密达等大军到达,立刻将所有部队调配为三队,准备出击。

玄烨亲自部署战术,分为前队、次队、两翼,向噶尔丹部进发。常宁带兵在乌珠穆沁战败,玄烨命常宁速与福全会师,以集中兵力。并康亲王杰书率兵由苏尼特地方进驻归化城,以短敌人归路。

八月初,在赤峰附近乌兰布通与噶尔丹部厄鲁特兵相遇。开始时,厄鲁特兵士依仗天险,在隔河的密林中布阵阻击;又在高岸上把一万多头骆驼捆住卧地,驼背上搭上箱垛,盖上浸湿的毡子,摆成一条掩体防线,称为“驼城“;厄鲁特主力部队从“驼城“垛隙放枪射箭,进行顽抗,使清军伤亡惨重。佟国纲在此战役中牺牲。

为转变战局,天昏黑时福全命清军左翼自山腰插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得敌军狼狈逃窜;右翼在河岸泥淖处拼死硬攻,终于攻入“驼城“,大败厄鲁特军。

噶尔丹虽遭惨败,并不死心,又派人至清军大营前索取土谢图汗等人。福全毫不退让,斥责噶尔丹入侵无理,将来人招回。第二天,噶尔丹部胡士克图率弟子七十人来游说,并让济隆陪同;他们先承认错误,再为侵入境界找借口,福全针锋相对,驳斥了说客。

福全当时分析了形势,认为各路大军还没会合,据险逞凶的厄鲁特部已被击溃,先争得时间让自己的士兵养精蓄锐,等盛京大军来会师时再与噶尔丹决战,全歼残敌。

玄烨对福全的战略部署很不满意,批评他坐失战机;噶尔丹派人游说的用意是缓兵再战之计。

福全经玄烨的指点,认识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派侍卫吴丹等人与济隆一道去追赶噶尔丹,当面辩理,噶尔丹理屈词穷,只好跪在威灵佛前叩头发誓,低头认输,还派了使臣拿着奏章和保证书前来请罪;表示愿意撤出边境,听从发落。玄烨虽然应允了噶尔丹所请,仍告诫福全要加强防备,噶尔丹是个十分狡猾的人。

十月初,福全所派侍郎等人传信给噶尔丹,逾月未归,他估计噶尔丹早已出边逃循,且当时军中粮草不足,只能维持几天,鉴于此,便自作主张,下令回师。

部队归至玄烨军中,玄烨对福全不请示就自行撤回十分不满,决定先回京再议罪。

玄烨先行回京,福全等留后。福全又将侦察噶尔丹行踪的情报送交玄烨过目,叛敌确实出边,也-一认了罪。玄烨当即命福全还师京城。

十一月福全至京,队伍止于朝阳门外。玄烨指责福全不遵从命令,自行其事,还让皇长子胤禔出面作证。福全没有争辩,全部领了罪。

王大臣等共议福全的错误,应免去爵位,罚俸三年,撤三佐领,取消议政权。玄烨念在此战役中有功,免夺爵,只取消了福全的议政权,撤佐领,罚奉三年。

自此,福全又成了那个闲散的王爷。只是,福全身边仍有韩姬陪伴,对王权并不在意,时间一久,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只是韩姬的心中,却因此有了隔阂。认为玄烨利用完福全,打赢了这一场仗,便寻借口夺了福全的大权。不过是害怕福全拥兵自立,夺了皇权。

韩姬不愿再入宫,与福全一起四处闲游,舒缓心情。

莼兮也十分不理解这一次的事情,只是她私下问过玄烨,都没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玄烨只说,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福全好。

只是,因为此事有胤褆作证,莼兮对胤褆和惠妃纳喇艳慧也生出了不满。

回到翊坤宫,莼兮便请了云月、兰馨、杜若等人商议。

“这一次的事情,我也瞧不明白,究竟是皇上忌惮裕亲王还是有人别有用心。”莼兮对着她们道:“只是,不管因为什么,韩姐姐与我也因此有了嫌隙,怕是不能再如以往一般,一心向着咱们,为咱们分忧了。杜若,你身为她的徒弟,应该最明白她的,也应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

莼兮从未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原本福全大获全胜,该是好事。谁能料到,最后竟然被玄烨用这样的借口处置。

杜若连连点头:“若换做是我,必定会怨恨皇上。只是如今裕亲王已经远离朝堂,师父也早已经得偿所愿,两个人游山玩水,但愿能够忘却这些不愉快。”

杜若也很为难,如果韩姬因此怨恨玄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她是了解韩姬的手段的,绝对不只是给莼兮点拨的那几下子那样简单。韩姬这个人,城府极深,这宫里的女人,任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韩姬就像是一只猫,而她的敌人,都是被她玩弄的老鼠。她不会想要看着敌人死,而是享受折磨玩弄敌人的乐趣。那样一张美艳的脸,藏着的并不是同样美丽的心。

“说起来,此事也牵扯到了大阿哥,不知惠妃那边又是怎样想的。”兰馨提醒道:“太子之前受了皇上责骂,如今也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短时间内,若是太子表现得不好,怕是难以再受皇上重任。如此一来,大阿哥身为长子,可就有了优势了。”

云月也道:“不错,不过我听说,大阿哥与裕亲王在军中有矛盾,或许是他们自己有嫌隙,与惠妃无关。看着惠妃也不是这般心计之人,能够让大阿哥挑拨皇上与裕亲王的关系,从而导致咱们与钰福晋关系恶劣。”

“惠妃确实没有这样的本事,倘若真是大阿哥自己所为,怕也是阴差阳错。或者,大阿哥自己生了异心。”莼兮分析道:“如今宫中的局面,尚且稳定。若是朝中生了变故,恐怕后宫也有影响。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苦楚心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能得今日平稳局面,实在不易。我没有那样大的野心,姐妹们也都没有登临后位的心思。可是,我们没有,却不代表别人也没有。不论如何,惠妃与荣妃,都是咱们要防备着的了。”

谁也都不知道别人内心的真正想法。她们四个对皇权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和身边人的安稳。只要别人不招惹,绝对不会主动出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有时候,她们不得不思考,那些隐患。

兰馨也同意莼兮的说法,借着她的话说道:“如今宫中有皇子的可不少,每一个为了自己孩子的将来,都有可能心怀异心。今日坐在这里,只我们四个人。我们可以彼此信任,却无法用这样的信任,去相信别人。若太子地位动摇,身为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生母,惠妃和荣妃,一定不甘于现状。”

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都位列四妃,且同为协理六宫之人。她们如今得权、得势,儿子也已经长大,很快能够独当一面,成为玄烨的臂力。

以往得不得宠不重要,她们有一个能干精明的儿子,为她们再添一份荣耀,也是锦上添花,只会让她们越来越好。

“不错。”云月也道:“既然我们没有那样的心,便要先让太子的位置坐得稳当。如此,你我今后的日子,才能顺畅。只是,太子事事过问索额图,而索额图也早已经与咱们断得干净,要怎么做才好?”

“此事不难,索额图那边咱们不必去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的地位稳固。绝对不会让生了皇子的女人,做皇后。”莼兮笑道。

“这么说来,只要防备着惠妃和荣妃,应该也就太平了?”杜若问。

“未必。”兰馨道:“是除了咱们自己以外,谁都要防备着才行。”

兰馨这些年来,在佟若飞身边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至少,对于人心的猜测,她也学了一二。佟若飞很会算计人心,兰馨虽不精通,却也不再是完全不懂了。

而且,佟若飞正是败在看轻了敌人,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才导致如此结局。

如果,她们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不想成为下一个佟若飞,就必须要预知危难,化解矛盾。

“八阿哥已经九岁了吧?”莼兮忽然转移了话题,看向杜若。

杜若应声:“不错,如今已是十一月末了,年关一过,用不了多久,胤禩就该十岁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适合再留在惠妃身边了。”莼兮抿嘴一笑:“改日,你同本宫一起去见皇上吧,适时提起此事,把胤禩带回你自己身边抚育吧。惠妃那边,本宫会安排人留意着,胤禩在咱们自己身边养着,也放心一些。乾东五所的头所,便留给胤禩居住。二所、三所便是胤禟和胤?了。他们三个住在一块儿,我们也放心一些。”

“多谢娘娘体恤。”杜若闻言,最是欢喜。

一旁的兰馨却有些不自在,提起孩子们,她最是难受的。现在佟若飞虽然死了,可她与四阿哥胤禛的关系,却从未好过。

“你也别难受,你身边不是还有十四阿哥么?好好抚育他,也慰藉你对四阿哥的亏欠。”云月看中兰馨的心事,忙安慰道:“孩子们再大一些,明白事理了,自然也就能明白你当初的不得已。”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53章 汉军都统 这日,莼兮嫌屋子里闷得慌,便出门散散心。刚出了翊坤宫不远处,莼兮就遇见了正带人巡逻的鄂伦岱。

鄂伦岱见了莼兮,让随行的人继续巡逻。

“微臣参见宜妃娘娘。”鄂伦岱恭敬有礼道。

莼兮扬了扬手:“起喀吧。鄂大人近来忙碌,本宫竟是数月未曾与鄂大人见过一面了。听闻,鄂大人已经升为汉军都统了?”

鄂伦岱有些无奈道:“前些日子,微臣的阿玛战死,皇上体恤,晋封微臣为汉军都统,接管阿玛生前所职。”

莼兮浅浅一笑:“不论如何,还是恭喜鄂大人了。鄂大人与佟国纲佟大人多年不睦,如今佟大人为国牺牲,想来鄂大人还是会难过。本宫可真不该揭你的伤疤。不过,话说回来,鄂大人如今也总算是自由了很多。”

“阿玛生性暴躁,也曾多次顶撞皇上。若非看在已经仙逝的慈和皇太后的面子上,连皇上也容不下阿玛。微臣虽然是阿玛的儿子,却也从未真的认同他这个父亲。”鄂伦岱面色平静,一点也没有因为刚刚丧父而表现出一丝的难过。

莼兮岔开话题,便问:“鄂大人也随军出征,不知这一次在外,几位阿哥表现如何?本宫听说,大阿哥骁勇,很是厉害?”

“大阿哥虽然是头一回上战场,表现得却很老练,着实令人吃惊。”鄂伦岱回道:“不过,大阿哥还是有些急功近利,不大沉稳。仍须历练历练,方是为称职的将领。连皇上也说,大阿哥这一回令他刮目相看,很是欣慰。”

莼兮不动声色的追问:“本宫听闻,皇上因病休养在行宫之事,太子和三阿哥也曾前去看望,怎的太子先行回来,而三阿哥却是与皇上一同回来的呢?”

鄂伦岱方知,莼兮如今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几位阿哥的情况,也不藏着掖着,坦言道:“太子爷出言不逊,惹恼了皇上。皇上心生不满,不愿再见到太子爷。如此,便先让太子爷回来料理朝中之事。至于三阿哥,德行兼备,表现得不错,皇上自然看重几分。”

莼兮没有再追问,因为她也不想知道胤礽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得到玄烨厌恶的。只是,因为这件事,恐怕有人会异动了。

如今,宫中孕育了孩子的内廷主位不少,年纪大一些的,便是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

胤褆之母乃是惠妃,而胤祉之母则是荣妃。荣惠二妃如今在宫中地位不低,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儿子被玄烨看重,自然越发得意。

惠妃莼兮倒是不担心,此人心无城府,心计不深,即便与她们不同心,也动摇不了如今后宫稳定的局面。但是荣妃那边,莼兮却有些不大放心。

当年,荣妃为了保全胤祉,隐居后宫,专心抚育。如今看胤祉心细且稳重,一点也不像十三岁的少年郎,可见荣妃多年来的用心良苦。

倘若荣妃起了异心,后宫又将陷入一场浩劫。

莼兮不再与鄂伦岱闲话,径直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娘娘可是有心事?”蜜意见莼兮一路无话,小心翼翼的问。

莼兮停下脚步,看向湖面。湖水清澈见底,还能看见水中的鱼儿游水的模样。莼兮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轻轻搅动湖水,湖底的沙子因为她的动作翻飞,很快湖水变得浑浊。

莼兮扔了树枝,对着蜜意道:“湖面的平静都只是一时的,正如后宫里这一时的安宁。恐怕用不了多久,这湖水便要变得浑浊不堪。”

“娘娘何须忧虑,便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事情还未发生,娘娘若是已经先思虑起来,岂不是自己徒增烦恼?”蜜意看着被莼兮丢弃的树枝道:“正如这树枝一样,倘若不是季节的变换,让它变得脆弱,不得不脱离了大树而落在地上。娘娘,有些事情咱们预见了,未必能够全部防范。这树枝明知秋天会来,却仍然无法摆脱陨落的命运。”

莼兮嫣然一笑:“你长大了,如今说话做事越发的老成。往日里,只会问东问西的小姑娘没了,站在本宫面前的这个你,才是本宫最想要的你。玉不琢不成器,你这一块璞玉,本宫雕琢得还不错。本宫很高兴能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走吧,再陪本宫走一走。”

两个人往回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皇子们平日练习骑射的地方。

“进去瞧瞧吧,或许本宫的胤祺在里头呢。”别人的儿子们都如此优秀,莼兮自然也盼望着胤祺他们三兄弟能够争气。不求帝王之才,却也要做一个优秀不被人轻视的王爷。

还未进门,迎面跑过来一个穿着绿衣的小丫头,冒冒失失差一点撞到了莼兮的身上。

蜜意推了那小丫头一把,仔细查看莼兮有无碰撞,又斥责道:“糊涂东西,怎么走路的,这般不长眼睛。冲撞了娘娘,你可担当得起?”

那小丫头被这一声呵斥吓得快要哭了,连连叩头认错,不住的说对不起。

蜜意有些厌烦,让她躲远一些。

莼兮正欲迈步离开,却见芙蕖从另一头过来,扶起了刚刚被吓破胆的小丫头。

“芙蕖,你认得她么?”莼兮随口问道。

芙蕖慌忙请安:“奴婢参见宜妃娘娘。”

“不必多礼,起喀吧。”莼兮温声道。

芙蕖站起身来,恭敬的对莼兮回禀:“回娘娘话,栀韵是三阿哥身边贴身侍候的宫女。因为五阿哥与三阿哥的住所近,奴婢自然与她相熟。”

莼兮瞥了那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眼,瞧着模样生得还不错,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十指青葱,肤色白皙,这会子落泪,看上去更是楚楚动人。

莼兮递了自己的手帕过去,温柔的说:“原来是三阿哥身边的人,你且用吧,别哭了。本宫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自己别吓着自己。”

说完,又叮嘱了芙蕖几句,便带着蜜意往里面走了。

栀韵还在抽泣,手里握着手帕很是惊讶。她本就胆子小,今儿冲撞了娘娘,本该受罚的,可莼兮不但没有责备她,竟然还将自己的帕子给了她搽眼泪。

“娘娘人很好的,也正因娘娘恩准,我才有幸可以侍候五阿哥的。”芙蕖提起莼兮,便是眉开眼笑,很是开心。

“你聪明,自然讨人喜欢。我生的愚笨,胆子又小,哪里能得娘娘看重。”栀韵样貌虽然不错,可家世并不算好。入宫成了宫女,也不被喜欢。好容易得三阿哥胤祉看中,带在身边侍候。可偏偏,她愚笨得很,什么事都做不好。好在,胤祉正喜欢她这傻乎乎的样子,从不责怪,才让她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又得了恩准,来畅春园侍候。

芙蕖见她这般自卑,叹了一口气,耐心道:“你呀,别一味的看低了自己。宫里头,曾是宫女,如今飞上枝头的比比皆是。你瞧瞧德妃娘娘,从前不也是宜妃身边的宫女么,如今可是位列四妃,还为皇上孕育皇嗣。再瞧瞧珍常在,如今得宠得很,又怀孕了,好东西流水般的往她那儿送。在宫里,只要有姿色,便有了好运气。你总有飞黄腾达的那一日,我相信。”

栀韵却不敢妄想,芙蕖说的这些,她可从未奢望过。如今能在胤祉跟前侍候,已经很好了。

可仍旧忍不住好奇,栀韵问芙蕖道:“你也想做娘娘么?”

芙蕖连连摇头:“我如今才十一岁,便是再过几年,皇上看上了我,我也不愿意为他的妃嫔。皇上可是年长了我二十多岁呢,我可不想用自己年华正好的时候,去侍候一个大我那么多岁的老男人。即便,这个男人长得怎样好看,我也不稀罕。可是,五阿哥就不同了,五阿哥与我同龄,若我一直能讨宜妃娘娘欢心,嫁给五阿哥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栀韵愣愣的看着芙蕖,万万没想到,芙蕖小小年纪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可是看一看自己,她又怎么办呢?她脑海里,不禁想起了胤祉的音容笑貌。似乎,她也盼着能够永远留在胤祉的身边。

如果芙蕖朕能够嫁给五阿哥,那么她是否也可以嫁给三阿哥呢?便是奢望,也总要这样去想。万一,真的成真了呢?

里头猎场上,胤祉和胤祺哪里晓得他们真被人惦记,偶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天气转凉所致。

胤祺见到莼兮过来,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胤祉看着她们母子情深,笑着走开,心中竟然有些难受。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他总是要长期与自己的额娘分开。这么些年,额娘似乎只来过畅春园一次。

自从他额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变得很是忙碌,操持得多了,自然也就疏忽了他。胤祺其实很羡慕胤祺,虽然没有住在一起,可莼兮时常会来看望他,给他带很多胤祺喜欢的东西。而自己呢?一无所有。即便是他额娘想起了自己,也只是差人过来问候两句。

小时候,他额娘几乎寸步不离,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之间变得这样生疏了呢?

他们母子有多久没有见过了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谋第54章 双喜临门 年关刚过,初六日,章佳初珍早产。诞下一位小格格,母女均安。

正是新年中,得了这样幸事,玄烨也很高兴,大加恩赏。不过半月,便为小格格取了乳名“琼玖”,又为她的姐姐更名为“琼琚”。

“皇上为珍常在所生的两位小格格取了如此乳名,倒真真是恩宠有加的。”蜜意撇了撇嘴说:“琼琚和琼玖都有礼物的寓意,这样不是说珍常在所生的两位格格对于皇上来说,都是美好的礼物么。”

“这又怎么了,即便是礼物,那也只是格格。”沐卉不屑道:“珍常在便是再得宠,也越不过我们娘娘去。何况,若不是皇上不愿意娘娘再受生育之苦,咱们翊坤宫还指不定要多添几位阿哥呢。咱们娘娘肚子里怀着的,都是小阿哥。你再瞧瞧,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甚至是珺瑶格格,那都是皇上心中的宝贝,呵护着呢。珍常在那几个,根本算不得什么。”

莼兮一向不计较别人是否得宠,毕竟这宫里不论是谁,宠爱都不会比她多。但是,有时候莼兮心里也会难受,看着别的女人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她总是心里不舒服。可是,她不能说,更不能让玄烨知道。

身在皇家,开枝散叶那是必要的。子孙满堂才是最好。何况,昭圣从前也不止一次提醒莼兮,不要善妒,否则吃亏的总会是自己。久而久之,莼兮对谁得了宠,谁有怀孕生子,也不那么在意了。只是,蜜意和沐卉总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说起来,珍常在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却还只是常在的位分。这样看来,珍常在在皇上心目中,也并没什么分量。否则,早该进一进她的位分了。”蜜意一想到这里,便不自觉的一笑,对沐卉又道:“还是咱们娘娘有福气。”

“本宫便是再有福气,也不是让你们两个成日里挂在嘴边的。”莼兮从屋内掀了帘子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件大毛的衣裳。

“赶紧把这两身衣裳送到五阿哥和九阿哥那边去。最近天冷得厉害,嘱咐他们多添件儿衣裳。”莼兮又吩咐蜜意:“五阿哥便罢,他年长一些,又独自住在乾西五所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但是九阿哥才刚搬过去不久,怕是有些不适应,你定要好生打点。底下的人哪个不精明的,都撤换掉。九阿哥身边侍候的,可不许有蠢笨的奴才。”

蜜意奉命离开,莼兮才又对着沐卉吩咐:“你去库房里挑几件好东西,陪本宫去储秀宫看望珍常在。她生了小格格,又在年中,还需去看看她,送些好的给她。”

沐卉便是有些不乐意,却也只能照办。

章佳初珍生了位小格格不出半月,静好也胎动,很快生了个小阿哥。

年内一连添了一子一女,玄烨很是高兴,大摆宴席让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高兴。

静好和章佳初珍还在月子里,自然无法参加盛宴。不过,其余嫔妃可是高兴得很。平日里,玄烨政务繁忙,近来已经很少来后宫。即便是来了,也多是去翊坤宫看望莼兮,或者到储秀宫与章佳初珍小坐,或者是到长春宫看看静好。其余人,一个月里,都很难见到玄烨一面。即便是过年,也因为种种原因,离得玄烨老远,在昏黄的灯光下,连玄烨的脸都看不清。

但是,这一次的宴会却不同。在莼兮的建议下,玄烨与后宫嫔妃同坐一桌,即便没有挨着玄烨坐,也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亲近了不少。

“臣妾敬皇上一杯,恭喜皇上喜得一女一子,双喜临门。”莼兮率先举杯,望着身侧坐着的玄烨。

玄烨闻言,也跟着一笑,举起酒杯与莼兮对饮。

莼兮开了一个头,下面很快便有人争先敬酒,一时间玄烨连着喝了七八杯,恍惚间竟然有些醉了。

天空开始下起雪,絮絮落下拍打在每个人的肩头。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云月看着漫天雪花,忍不住道:“今年定然风调雨顺,再无去年的烦忧。”

玄烨想起去年亲征,一去数月,确实劳苦。今年若真应了云月这句话,真真是好的。便也对着云月道:“贵妃辛劳,朕的后宫能如此安稳,去年能让朕放心出征,也是贵妃你的功劳最大。朕很欣慰,敬你一杯,聊表朕对你感激。”

云月温婉一笑:“臣妾不敢当,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

“云姐姐自谦了。”莼兮笑着戳穿:“云姐姐快喝下这一杯吧,咱们还都盼着皇上敬酒呢。”

云月顿时羞红了脸,极不好意思的举起酒杯,与玄烨共饮。

其余人,也都赔笑坐在那儿,或敬酒,或自说自话。倒是比平常的盛宴,来得还要热闹。

也不知是谁提出要行酒令,宫里许多嫔妃都出自大家族,未必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还算过得去。

只是,轮到兰馨时,因兰馨才学不佳,接不下去,只得饮酒,心中难免有些不快,早早寻了借口离开了。

后半夜,人人皆是醉醺醺的。玄烨留了莼兮侍寝,其余人也都纷纷散了去。

乾清宫里热闹非凡,长春宫中却显得有些冷清了。

大过年的,却无法与大家同乐,只能孤零零的坐在屋子里,围在火炉边。

即便如此,静好还是很高兴。她怀里抱着婴儿,笑得合不拢嘴。轻轻摇晃,待婴儿睡着了,才蹑手蹑脚的放进摇篮中。

静好与新儿坐在火炉边上闲聊,说起了今日宫中举行的宴会。

“本宫倒是不稀罕这样的宴会,况且今儿这宴会本就是因为本宫才举办的。本宫不去,她们自然欢喜。不过不要紧,本宫还有小阿哥呢。”得偿所愿,是静好最开心的事儿了。

新儿也道:“她们不过借着今日机会,见皇上一面,想博得皇上爱怜而已。奴婢听说,最近一个月里,连王答应都没见到皇上几面。想来,皇上对她的美貌已经厌倦,不再恩宠她了吧。”

提起王美妤,静好倒是想起了当初王美妤入宫时,自己巴心巴肺的去讨好收买她,谁曾想王美妤竟然不领情,反而与章佳初珍那个贱婢搅合在一起。

“一个小小答应,长得美能如何?”静好不屑一顾:“她不过是个不长眼的,跟了珍常在那个一无所有的贱婢。倘若她跟着本宫,早该进了常在的位分,与章佳初珍平起平坐。如今可好,章佳初珍因为自己怀孕生产,顾不上她,她便失了恩宠。也是活该。”

新儿邪魅一笑:“娘娘说得及是。王答应哪里能分清楚这些,不过是个愚蠢至极的平凡人。她自然看不清局势,否则当初跟了宜妃她们,也好过现在的处境。”

静好嗤笑道:“宜妃?也只是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而已。当初若不是别人帮着她,孝懿皇后怎么可能落败?她不过仗着有人肯帮她,为她出谋划策,为她做事。其实,她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有些狐媚手段,笼络皇上的心而已。如今,本宫生了小阿哥,封妃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宜妃在本宫面前,也不敢再高傲了。”

说起莼兮,静好又想起了依附莼兮的佟若华。不觉扬起笑脸,又说:“本宫与华嫔同日入宫,又是同日封了贵人,又几乎同时得皇上恩宠,后来同时晋封为嫔。现在,本宫总算抢先一步,先生下了阿哥。往后,看华嫔还怎么耀武扬威,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忍了佟若华的粗鄙无礼多年,静好也受够了。她自认是大家闺秀,不与佟若华那样刁蛮之人为伍,更无需同她计较。可上一回在畅春园,她与佟若华闹了矛盾,还狠狠打了佟若华一耳光。现在想来,她真不该那样不用力,该往死里打,才解恨呢。

“娘娘放心,娘娘如今成功诞下小阿哥,又有太子和索额图大人为后盾,娘娘何愁明日?”新儿笑道:“娘娘只需再耐心等一等,很快荣华富贵,权势什么的,也都会往娘娘这儿来的。”

静好自是知道,这宫里妃嫔中,不论家室如何,终究还是要有子嗣才能越爬越高。瞧瞧兰馨便知道,一个宫女都能在十几年里成为四妃之一,那么她出身高贵,又诞下了阿哥,自然要比兰馨更好。甚至,比现在位列贵妃的钮祜禄云月也要好。

只有爬的越高,将来太子登基,她成为太后的可能才越高。

封后她并不稀罕,她稀罕的是玄烨百年之后,太子登基,她的地位一定不能比现在任何一个妃嫔低。即便是钮祜禄云月和郭络罗莼兮,她也要踩在脚下。

主仆二人说着话,却听见屋子外头有了动静。静好知道是杜若离席回来了,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让新儿出去探听宴会上的情况。

嘴上虽然说着不在意,心里却还是想知道今夜他们是怎样度过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第55章 乐极生悲 自出了月子,章佳初珍便喜欢往御花园赏花。正是春暖花开时,欣赏园中盛开的花朵,闻着阵阵芬芳,倒是令章佳初珍的心情舒畅不少。

琼玖格格刚足月便被马佳以晴带去抚育,三阿哥胤祉已经长大,她所生的梦瑶格格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把琼玖交给马佳以晴抚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这方面,宫里没有谁比马佳以晴更有资格。

“这一株垂丝海棠,听说是前两年年从南方移植过来的,今年才开花了呢。小主你瞧,花朵是淡淡的紫『色』,很是好看呢。”姣姣欣喜的指着盛开中的花朵,笑嘻嘻的对章佳初珍道。

章佳初珍凑近了花儿,闭上眼睛感受花儿的芬芳,随即她说:“我听皇上提起过,在垂丝海棠刚刚开花之时,皇上来看望我,彼时王答应也在。那时候,皇上便将王答应比作这垂丝海棠。当时我还不大明白,如今瞧着这样好看的花儿,倒是恰如其分。王答应的美貌,与这垂丝海棠还真有几分相似。且王答应也喜爱穿这样颜『色』的衣裳。”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瞧见有人从另一头过来。章佳初珍看清了来人,拉着姣姣躲在了一旁。

“娘娘近来还是心事重重,不大高兴。可是因为那日宴会上,行酒令的事儿么?”含情随侍在兰馨身侧,见主子如此烦闷不快,思索良久才问道。

兰馨停下脚步,看着满园的花儿,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行赏,只伸手折了一朵花,在手中把玩。兰馨道:“我出身不好,幼时阿玛已经离世。额娘和兄长为了生计,也管不了我许多。我十三岁入宫,那时候也只是略微识得几个字,连写都不能写得好看。这么多年来,虽然我勤加联系,却也一直无法写出一手好字。幸好我运气不错,得宜妃和皇上看重,能有今日荣耀。只是,才学不佳,每每到了那样的场合,我都自愧不如。”

含情有些不解,忙问:“荣妃娘娘也曾是宫女出身,杜贵人和珍常在不是一样都是下三旗的包衣出身,且奴婢听说杜贵人身份微贱,却也从不自怨自艾啊。”

兰馨苦笑,对含情道:“你刚入宫不久,很多事你都不晓得。荣妃曾是慈和皇太后的宫女,在慈和皇太后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得七八分。杜贵人曾是裕亲王福晋韩姬的得意门徒,她不仅仅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宫里,怕是没有哪一个有她那样的才气。便是宜妃,也稍有逊『色』。而珍常在,她还年轻呢,能说会道,膝下又有两女一子,如今得皇上喜爱,往后却是说不准的。倘若有一日皇上厌倦了,怕也是难过得很。宫中诸事都在变化,哪一天从云端跌落,谁都不晓得。而哪一天飞上枝头,仍旧无人清楚。

含情若有所思,又听兰馨接着说道:“何况,珍常在曾为了拉拢王答应,开罪静嫔。如今,静嫔与她先后产下一子一女,可她的女儿却是率先被皇上赐了『乳』名,而静嫔也即将出月子了,到现在小阿哥也未能得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你觉得静嫔,会作何想?”

章佳初珍听到这里,如遭雷轰,整个耳朵都觉得嗡嗡作响。匆忙带着姣姣离开了御花园,回到自己的寝殿。

坐在榻上,章佳初珍揣揣不安。姣姣心知章佳初珍的担忧,忙道:“小主别这样,静嫔怎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与小主为难呢?必定是德妃娘娘晓得咱们在那儿,故意这样说的。”

章佳初珍却连连摇头:“不,她心眼很小的。这些年来,她与华嫔明里暗里较劲,后宫谁不知道?如今,华嫔投靠了宜妃她们,自然有了庇佑。静嫔动不得华嫔,自然会拿别人出气。我记得,当初静嫔被人陷害,她曾怀疑是杜贵人所为,立刻疏远杜贵人,甚至疏远了她入宫时倚仗的宜妃。后来,孝懿皇后事发,华嫔可是说得明明白白,静嫔差一点被玷污,正是因为孝懿皇后。我曾为孝懿皇后的人,为她办事。想来,这些年与静嫔争宠,首当其冲便是我。这个节骨眼上,你觉得静嫔真的能容得下我?来日,她得了势,而我被皇上厌弃了,她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要了我的命了?”

居安思危这个道理章佳初珍自然明白,如今兰馨身居高位,仍旧因为自己家世不好,才学不好而自卑。何况是她这样一无所有之人?

姣姣愣住,没想到因为兰馨几句话,章佳初珍已经想到了这样多未知的危险。

章佳初珍焦急的拉着姣姣,问她:“你可是我亲自选到身边侍候的。当初孟哥儿和青哥儿都是叛徒,都是王恬如那个贱人派到我身边的。如今,王恬如自食其果,得了报应,被降为答应。我才有机会,将那些贱婢处置了。姣姣,你可能让我信任么?”

“小主放心。”姣姣立刻跪在地上,匍匐在章佳初珍脚边,表明忠心:“小主愿意提携奴婢,让奴婢从畅春园一个烧火丫头,到了紫禁城这样华贵的地上侍候小主,这样的恩典,奴婢从不敢忘怀。”

章佳初珍很是欣慰,便拉着姣姣起身,在她耳边小声的吩咐:“在孝懿皇后去世不久,德妃便将她身边侍候了多年的纪心给撤换了,且把纪心送到了辛者库。辛者库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奴才做的,可都是紫禁城中最脏最累的活计。纪心对德妃此举,必定大为恼火。只是,身为奴才,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给她一个报复德妃的机会。”

不管今天兰馨在御花园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章佳初珍都不能不有所防备。既然有人想要挑起事端,借她的手去对付静好。那么她,也只好将计就计,来一个祸水东引了。

只是,章佳初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她预定的道路。

“小主,依着计划还要两日纪心才会动手,怎的今早长春宫便传来噩耗,说小阿哥猝死呢?”姣姣万般不能理解,她焦急的对章佳初珍道:“且现在纪心也找不到了,奴婢去辛者库两三回,都没见到过她。她原先答应得好好的,莫不是变卦了?”

章佳初珍却平静得很,她猜测道:“纪心大约是被人发现了。你暂且不要去辛者库了。虽然这几次传递消息,你都特别小心,难免被被人注意到。纪心那边,我会想其他法子去查探。你切记,不可在这个时候惹人怀疑。静嫔的儿子没了,必定闹得天翻地覆。皇上也未必会轻饶了凶手。如果真是纪心提前所为,到时候纪心被抓,你我都要撇清干系,把一切都推给德妃才好。”

姣姣心中不安,却也只能照办。

半个月前,她去辛者库找到纪心的时候,纪心正在井边担水。纪心从前在兰馨跟前侍候,从未做过这样的粗重活计。自从别兰馨打发到了辛者库,这些粗重的活儿,全都是她在做。她的手脚,在寒冬之中被冻裂,便是初春也不见好。

见她如此幸苦,姣姣便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告诉她可以帮她报复兰馨。纪心欣然同意,在纪心心目中,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兰馨的事情。只是,当初她被佟若飞派遣到兰馨身边时,便有了这样下场的觉悟。只是,在时光的相处中,她以为兰馨对她的不同,会让她的结局有所改变。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她是佟若飞的人,这件事或许兰馨早就知道,只是一直小心提防,又不『露』声『色』。佟若飞一死,兰馨就同她坦白。还说什么,若不是看在她从未真正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的下场还不仅于此。

一开始,纪心只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可在辛者库的时间一长,她遭受的苦难越多,她的心就越发的不受控制。她不想去怨恨兰馨,可总归不知道该埋怨谁。直到姣姣找到了她,纪心才明白,她对兰馨的愤恨,早就能不能掩藏于心。

纪心始终了,从此再没有在紫禁城出现过。章佳初珍在种种忧心中,度过了这一劫。

静好所生小阿哥的死,不是纪心所为,而是小阿哥的『乳』母所为。小阿哥死于窒息,全因为在前一夜,小阿哥在睡着之后,小阿哥自己翻身,趴着睡了一夜。这样的姿势,导致小阿哥呼气不顺畅,窒息而忘。

『乳』母原本是要一整夜都守着小阿哥的,但是因为白天与人生了矛盾,没能好好休息。这一夜实在太困,在小阿哥身边睡着,直到天亮才醒来。

静好自然不肯放过『乳』母,让玄烨将『乳』母车裂。丧子之痛,太苦。静好连接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章佳初珍的目的是达到了,却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做的,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着她,压得她透不过气。一日找不到纪心,章佳初珍便一日不得安宁。

好在,终于在半个月后,章佳初珍得到消息,有人在『乱』葬岗发现了纪心的尸身。经过查看,纪心死于剧毒。章佳初珍一颗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章节目录 第六卷 大第56章 栀子花开 翊坤宫里,莼兮把玩着桌上摆放的一盆栀子花,表情却是几位严肃,一点没有赏花的愉悦心情。

兰馨坐在一侧,也不敢说话,这事儿是她冒失了,若非莼兮及时补救,恐怕被静好要求车裂的,就该是她了。尽管,玄烨未必会让自己的妃嫔这样难看的死去,她也没法子好好的坐在这儿。即便留下一命,也是跟僖嫔一样,永远在冷宫那样寂寥的活着。

良久,兰馨才听见莼兮开了口:“本以为这些年来,你在孝懿皇后身边细致沉稳,便真的稳重了。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疏忽,留下祸害,让人找到突破口,想要栽赃嫁祸给你。”

兰馨不语,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那日在御花园,她得知章佳初珍偷听,本是想试探一下章佳初珍对静好的态度,没想到章佳初珍竟然这般很辣,直接对小阿哥动了杀心,更是想要借纪心的手把罪名嫁祸给她。

莼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从前你在我身边时,便是个细心之人。这一次,你考虑不周,疏于防范,差一点害了你自己。还有那个纪心,你分明已经知道她是从前孝懿皇后派到你身边的细作,你竟然也动了恻隐之心,留她一命。辛者库是怎样的地方,你会不清楚么?宫里最下等的活计,全都是辛者库的奴才在做。纪心去了那里,受着这些日子的折磨,对你怎么可能不生出怨恨?”

“是我疏忽了,本想着纪心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儿,便放过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被珍常在的人劝动。”兰馨后悔不已,她一向心细如尘,万事面面俱到,小心行事。却没想到,她一步错,步步错,竟然招致杀身之祸。

“娘娘,那丫头来了。”门外,蜜意轻声禀报。

莼兮看了兰馨一眼,示意兰馨暂避。兰馨立刻会意,躲进了里间。

看见栀韵跪在自己面前,莼兮便想起了那一日,栀韵苦苦哀求莼兮见她一面的情形。

“求姑姑开恩,让奴婢见一见宜妃娘娘吧,奴婢真的有要紧事禀告娘娘啊。”栀韵哀求沐卉,沐卉却并不为所动。

沐卉问了栀韵好几遍究竟为何而来,栀韵却只字不提,只说是要紧的事情。

被栀韵弄得烦了,沐卉想要进屋,却被栀韵拦住,又是抱大腿,又是哭嚷着求她。

恰逢莼兮准备出门,见栀韵如此模样,便问她:“你要同本宫说什么?”

栀韵见四周都有人,不敢言语。莼兮带栀韵进了正殿,屏退左右,才听见栀韵说:“奴婢是辛者库的,昨夜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来见纪心,说了好一阵子话才走了。奴婢本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纪心的朋友,来看她而已。可奴婢想了一夜,觉得很不对劲。纪心曾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而来看望她的那个,奴婢也曾见过。正是珍常在身边如今正得宠幸的宫女姣姣。奴婢觉得事有蹊跷,特来禀明娘娘。”

“这事儿,你不是应该去同德妃说么?怎么跑来告知本宫?”莼兮反问。

栀韵颤抖着说:“奴婢曾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娘娘待奴婢宽厚,奴婢一直记在心中。且德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关系颇好,奴婢想着,告诉宜妃娘娘也是一样的。”

莼兮细细看了栀韵几眼,栀韵样貌上乘,算是个美人坯子。这宫里一众宫女中,栀韵绝对算得上极好看的了。只是,栀韵生得桃花眼,一举一动尽显媚态。瞧着她年岁不大,却有这样的行为举止,难免让人觉得她轻贱。

莼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栀韵曾是三阿哥胤祉跟前侍候的人。可此番,栀韵却说,自己是辛者库的,倒是让莼兮有几分好奇。

“本宫记得,你曾是三阿哥跟前的人儿,怎的会去辛者库?三阿哥竟也舍得让你去那样的地儿受苦么?”胤祉是个讲究人,在他身边侍候的,都是马佳以晴精心*的。但是这个栀韵,从前冒冒失失,如今也是冲动得很,怎么也不像是能入得了胤祉眼的人,更莫说马佳以晴看重她,让她侍候在胤祉身边了。

听到莼兮提起胤祉,栀韵眼中含泪,快要哭出来,只听她絮絮道:“奴婢愚笨,总是侍候不好三阿哥。三阿哥虽不嫌弃奴婢,但是荣妃娘娘却不喜欢奴婢蠢笨的样子。还说,奴婢长了一张狐魅『惑』主的脸。做事不伶俐还能得三阿哥喜欢,定然是奴婢魅『惑』了三阿哥。奴婢有口难言,三阿哥也曾为奴婢辩解。只是这样更是令荣妃娘娘恼怒,便打发看奴婢去辛者库了。”

莼兮闻言,不动声『色』的问:“既然如此,你今儿特意将此事告知本宫,可是想讨得什么好处么?”

栀韵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她道:“奴婢想离开那里。奴婢出身算不得好,却也从未做过这样粗重的活。入宫时,奴婢也以为幸运,分派到三阿哥身边侍候。三阿哥待奴婢极好,从不让奴婢做什么费心力的事儿。只陪伴他读书习字变好。可荣妃娘娘谴奴婢去了辛者库那样的地儿,奴婢实在做不来。如今手脚全是茧子,早已经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奴婢盼着能够离开那里,往娘娘成全。”

“好,本公告可以成全你。只要,你弄明白那个姣姣去找纪心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本宫便圆了你的心愿。”

为了莼兮这一句话,栀韵日日缠着纪心。夜里没能睡一个好觉,只为了能够探听到姣姣与纪心究竟在谋划什么。当她得知一切时,更是自告奋勇,愿意为莼兮分忧,彻底除掉了纪心。

这会子,看见栀韵跪在地上,莼兮倒是一笑,连看栀韵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爱护之意。莼兮道:“你并非真的愚蠢,只是没有人好好*而已。你为本宫和德妃除了这样的祸患,本宫很感激你。你想要的,本宫会尽快安排,让你离开辛者库。”

栀韵感激涕零,对莼兮拜了又拜。

待栀韵走后,兰馨才从里间出来,坐在莼兮身旁。

“这件事,我连云姐姐也没有知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往后多注意一些,也多提防静嫔和珍常在。”莼兮嘱咐道:“那个栀韵,你便留在身边吧,来日定有大用。”

兰馨也道:“我明白该怎么做。”

栀韵是个可造之材,且她不甘于人下,这份心注定让她不平凡。既然栀韵盼着能够出头,她们就成全了她。

“这次,静嫔的小阿哥无端猝死,那个『乳』母背后说不定有人指使。这事儿得仔细追查下去,但切勿惹祸上身。我会让顾问行安排人暗中去查,你我且抽身吧。”莼兮叹道:“静嫔这个阿哥来得不是时候,如果她的地位越发稳固,少不得要生事的。华嫔与她积怨已久,如今珍常在也与她不睦。她早已经是孤立无援,却还是愿意奋力一搏,可见静嫔野心之大。”

兰馨笑道:“静嫔一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宁愿站在咱们的对立面,就该想到,她的将来该如何的举步维艰。本来,我是想着让珍常在与静嫔斗一斗,现在看来,珍常在用心狠毒,来日也是一条毒蛇啊。”

“当初看重章佳初珍,帮着她得了皇上宠幸,且在佟若飞面前立足。也只是为了,让王恬如对佟若飞生出埋怨,方便我们后来行事。只是,没想到章佳初珍是一个如此不受控的人。倒是我从前小看了她。”莼兮目光凌厉,生出几分厌恶:“倒是不知,往后她要怎么办才好。”

这一次纪心悄无声息的死了,对于章佳初珍来说,也是一重打击。让她惶惶不安,总好过让她借刀杀人,得意忘形的好。

过了五日,兰馨在玄烨面前提起栀韵,得了玄烨应允,兰馨亲自前往辛者库,将栀韵带回了永和宫。

站在永和宫里,穿上了只有兰馨贴身宫女才能穿的衣着,栀韵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兰馨救她出来只是安排去别处当差,却没想到兰馨竟然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侍候。

永和宫里,对栀韵的到来,颇有些微词。连从前兰馨身边的贴身女官含情,对栀韵也从未有过好脸『色』。只是栀韵却并不因此伤脑,因为在永和宫里,哪怕受尽别人的白眼和羞辱,也总好过从前在辛者库的折磨。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很久。栀韵因为得到兰馨的照拂,讨得兰馨欢心,令她在永和宫的地位渐渐有了改变,很快便与含情平起平坐。

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倒也还好,栀韵得势,却也并不与他们为难。含情自是不满,却又无处诉苦,只默默忍耐。终于有一日,含情忍不了了,便在兰馨跟前埋怨,兰馨听了她编排栀韵的种种,忍不住一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含情『摸』不着头脑,有些懵了。时间长了,含情也就习惯了栀韵的存在,终于也做到了共存。

兰馨日日将栀韵带在身边,马佳以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马佳以晴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第57章 荣宪公主 六月,是和硕荣宪公主出嫁的时候。这门婚事,是年初便定下的。额驸是去年在乌兰布通之战中,曾率领巴林右翼旗兵,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乌尔滚,颇受玄烨赏识。

乌尔滚,博尔济吉特氏,蒙古巴林部人,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次子,固伦淑慧长公主孙,太宗曾外孙。擅长骑『射』,少年将军,为人成熟稳重。

乌尔滚年长梦瑶三岁,如今已是二十有二。这个年纪,本早该娶妻生子,只是他的祖母固伦淑慧长公主一直没能为他寻到一个好媳『妇』儿,所以一直耽搁了。

如今,玄烨看重乌尔滚,下旨赐婚,自是一桩好姻缘。

正月里,玄烨册封梦瑶为和硕荣宪公主,定下婚期。如今已临近婚期,乌尔滚也早已入京。大婚将要举行,整个紫禁城都是红彤彤的,各坐宫殿都贴着大红的双喜。

珺瑶和琥珀携手相伴,很是亲热的模样。两人人走过长长的走廊,在御花园一座亭子里坐下。

“梦瑶姐姐大婚,好热闹,好华丽啊。也不是将来,你我出嫁时,可有这样的尊荣。”珺瑶看了看琥珀,一脸羡慕的说。

琥珀笑了笑,对珺瑶道:“梦瑶的生母是荣妃娘娘,与你我不同。你我生母便是去世了,最高的位份也仅仅只是贵人的位份。怕是来日成婚,没这样英武的夫君。也没有这样华丽的婚礼吧。”

琥珀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出嫁的事儿,她如今也十七了,梦瑶出嫁以后,就该轮到她了。她又是渴望,又有些害怕。

以前还有恭靖太妃在,她多少有个依靠,自己的一切都有恭靖太妃打点,她从不担心。可恭靖太妃过世这么久了,她的舒心日子,也早就没了,每日在宫里无所事事,时常觉得烦闷。幸好还有珺瑶相伴,几乎日日腻歪在一起,否则漫长的岁月,她真不知该怎么熬过。

珺瑶听到琥珀这样说,心中也莫名有些难受。她自小便与自己亲生额娘不亲,况且莼兮待她视如亲女。但凡胤祺他们几个有的,只要是珺瑶喜欢,便都会有珺瑶的一份。

这样的成长,令珺瑶早就把自己不是莼兮亲生的事实给忘却了。

“这样想来,倒真真儿是我们的不幸了。”珺瑶撇嘴,心中不快:“以前总以为自己过得舒心惬意,如今长大了却是渐渐晓得烦恼了。”

“你还小呢,别『操』心这样的事儿了。”见珺瑶焦心,琥珀忙道:“说白了,这些都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将来要嫁给谁,还不是皇阿玛说了算么?”

珺瑶恍然:“倒也是哦。”

“其实我挺羡慕梦瑶姐姐的。”琥珀笑得不那么自然,她道:“从小有荣妃娘娘照顾她,也从未吃过苦。便是皇阿玛,也疼爱她要多一些。瞧瞧你我,生活无忧,心头却难免苦闷。”

珺瑶虽算不上感同身受,却也能体会琥珀此时此刻的心情。每个孩子都盼望着自己父母的疼爱,她们生在皇家,能得到玄烨几分关怀已经不易,何况还是自小没了生母,养在别人身边的呢。

“三姐说得倒是一点儿没错。”她们身后传来一个男声,似乎正在变声期,听起来很是奇怪。

珺瑶和琥珀同时回头,见胤禛少年老成,付手而立站在亭子外头。

“四哥?”珺瑶与胤禛并不相熟,更不明白为何她们女孩子之间说着悄悄话,他却突然『插』嘴了。

“外头下起雨来,三姐、四妹可否允准我进来避一避雨?”胤禛指了指逐渐下大的雨。

两个女孩子这才发现,她们说话间已经开始下雨了。

琥珀道:“进来吧,别淋坏了身子。”

琥珀对胤禛并没有好感,因为胤禛的养母曾是她的杀母仇人。可偏偏,胤禛的生母,却是为她额娘平反的恩人之一。心中很是矛盾,却也不忍心让他站在雨中。

获得了允许,胤禛翻身进了亭子,坐在她们对面。拍了拍身上的雨珠,笑着同她们道谢。

“你方才说赞同三姐的话,是什么意思?”珺瑶对胤禛抱有警惕『性』,狐疑的看着他。

胤禛神『色』淡然,他笑道:“我们三个同病相怜。唯一不同的,是我生母还活着,我却只能视而不见。”

珺瑶听他这样说,很为兰馨不平,斥责道:“你瞎说什么呢?德妃娘娘待你那样好,你小时候送到别人那儿养着,也只是老祖宗的规矩在那儿,德妃娘娘不得不遵从。哪个做母亲的,会希望母子分离呢?你竟然还说什么对她视而不见。你可知道,每一次我听见姨娘和德妃娘娘说起你的时候,都是眼含泪水的。”

琥珀不明所以,自然不敢接话,只默默看着胤禛。

胤禛脸『色』忽变,随即就又恢复了方才那淡然的模样。只听他说:“只不过是觉得亏欠了我吧。”

珺瑶看他这副模样,很是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扭头就冲进了雨里。珺瑶此举,惊呆了琥珀。琥珀飞快追了出去,拉着她就要回亭子里,珺瑶不肯愤然道:“不屑跟这样的不孝子在同一处避雨。你我日夜思念着生母,他分明有一个疼他爱他的母亲,却要把人家当做陌生人。真是可笑至极。”

“你让她走吧,她在气头上,不会听你的话。”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琥珀回头瞪了他一眼,鄙夷的说:“同为皇室子女,教养不同,果真『性』子便不同。身为儿子,不敬母亲。作为男子,竟然无故惹怒了女孩子。你为兄长,却忍心做妹妹的淋雨而不管。真不知当初,教养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这般冷血无情。”

胤禛渐渐收敛了笑容,他自小在佟若飞身边长大,因为佟若飞身份贵重,一向都是别人巴结奉承他。除了在长辈和太子面前,即便是大阿哥胤褆,他也从不放在眼里。

今日一场雨,竟然让他被两个小女子羞辱,简直可耻。只是君子不与女子计较,胤禛忍着怒气,扭头不再看她们。

珺瑶和琥珀淋着雨一路跑回了翊坤宫,莼兮见她们的时候,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好不狼狈。

“怎的不等雨停了再回来?”莼兮温柔责备:“不过雷阵雨,一会儿就该停了。”

“本来是想等雨停了再回来的,不曾想遇上一个出言无状之人。”珺瑶撇嘴道。

莼兮又看了看琥珀,琥珀道:“四阿哥。”

莼兮不再多问,孩子们的矛盾,有时候自己管的多了,便是多管闲事了。等珺瑶消了气,她自己想说便说了,若是不说便也是她忘了这事儿,也就更不要紧了。

让人备了热水给琥珀和珺瑶沐浴,又准备了干净的衣裳给她们替换。梳妆完毕,琥珀和珺瑶又来莼兮寝殿中请安。

正巧胤禌也在,正在莼兮身边捧着一本书大声的念着。

珺瑶上前,一把将胤禌抱起来转了一圈:“十一弟又重了,还长高了,再过两年我怕是抱不动了。”

胤禌乐呵呵的从珺瑶怀里挣脱出来,斩钉截铁的说:“我上个月都满六岁了,是大孩子了。皇阿玛还问我要不要跟五哥和九哥他们一样,去念学呢。只是额娘不舍得,要留着我陪她。”

“你若是念学去了,这翊坤宫里岂不是只有我一个陪着姨娘了?”珺瑶揪了揪胤禌的鼻头,逗他道:“那样倒是最好了,姨娘做的点心还有煲的汤,以及那些美味佳肴便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品尝了。”

“你都拿去吧,皇阿玛说了,男子汉就该读书习武,只有女孩子才成日里想着吃的喝的玩儿的。”胤禌也想伸手揪珺瑶的脸,可惜珺瑶高他半个身子,他踮起脚也够不到,幸幸回到莼兮身边坐下。

“哎哟,看不出来,我十一弟竟然还有这样的志向。”珺瑶笑笑,也坐在莼兮的另一边,对她说:“不如让十一弟念学去吧,还有我陪着姨娘呢。”

莼兮只是笑笑,却看着胤禌,心中已有打算。

琥珀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泛酸。

莼兮注意到琥珀神情的变化,又怜她从小没了额娘,如今连扶养她的恭靖太妃都不再世了。主动邀请道:“琥珀与珺瑶这般亲热,不若搬来与珺瑶同住,也正好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娘娘哪里老呢,还是这般美艳动人呢。”琥珀心中欢喜,却不知该不该答应。

珺瑶闻言,也欢喜道:“对啊,三姐,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你一个人还住在寿安宫,也不合适啊。”

琥珀动容,珺瑶和莼兮这般热络,倒是令她不好意思起来。

连胤禌也说:“答应了吧,答应了吧,这样额娘也能允许我去念学,也能多个人陪她了。”

琥珀被胤禌逗得一笑,却是喜极而泣,眼泪汪汪的应承下来。

“好孩子,快别哭。”莼兮让琥珀做到自己与珺瑶中间,为她擦拭眼泪,也嘱咐道:“今后便把翊坤宫当做自己的家,珺瑶有的,你也都有。本宫多个女儿在身边,才好呢。”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恭喜额娘又多了一件儿暖心的棉袄。”胤禌嘴甜,趁热打铁的奉承着。

莼兮低头,轻轻拍了拍胤禌的脸,乐道:“我儿好会说话,有你在额娘身边,便也是一件儿暖心的棉袄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卷 伐第58章 你挣我夺 梦瑶出嫁的那一日,静好站在城楼上,与诸位嫔妃一起欢送。看着这样华丽的婚礼,静好原本冷却的心,起了变化。

回长春宫的路上,静好与新儿说起梦瑶大婚时的情形,越说越觉得高兴。今日最得意的莫过于马佳以晴了,她的女儿风光出嫁,自是她的荣光。

“兴许,一个女儿也能也本宫带来好处。”静好坚定的说:“倘若本宫把袁答应的小格格抚养在自己身边,她日小格格长大,若是这般风光大嫁,便是本宫之福。”

新儿含笑道“袁答应乃是汉军旗出身,又不得皇上恩宠,便是生了小格格也未能因此晋一晋位份,仍然只是末等的答应。这辈子,袁答应想要小格格在自己身边长大是没可能了。”

“如此说来,只要本宫有了小格格的抚养权,来日小格格长大,便是本宫福报之时。”听新儿这样说,静好越发觉得自己所想能成为现实。

新儿却还是有些担忧:“可小格格如今被端嫔扶养着,端嫔视小格格如同亲生的一样,便是袁答应自己都说小格格有端嫔照顾,很是幸运呢。”

静好闻言脸『色』大变,有些恼:“不论家室恩宠,端嫔哪一点比得上本宫?端嫔也不过正黄旗包衣出身,身份低贱。若不是早年入宫,侍候皇上日子久了,哪里有她嫔位的位份?何况,都十几年了,她一直未能再得晋封,如何能与本宫相比?”

新儿有些无奈,知道自己主子心意已定,她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

果然,又听静好说:“本宫定要想个法子,让端嫔没了小格格的抚养权。如此。本宫便能正大光明的把小格格抱过来自己扶养。哼!袁答应一向依附本宫,这个小格格怎么来的,她自己心里有数。她便是再喜欢端嫔对小格格的好,也只能认命。”

新儿不再说话,听静好吩咐的去做,也就罢了。

不出十日,果真从咸福宫传出小格格病危的消息。玄烨闻讯赶到咸福宫,见小格格浑身都是红疹子,心痛不已。

太医只说,小格格身子单薄,年纪又小,对很多食物和香料都过敏。但董心蕊寝殿中常年点着安息香,小格格吸食过多,导致生了红疹,高烧不退。

玄烨闻言震怒,让魏扬舲立刻带人将咸福宫上下收罗一遍,不许再有任何香料。

“朕将小格格交给你扶养,便是念在你从前有一个女儿,多年来你思女若狂,便还你一个养女在身边。本是信任你,可以将小格格照顾妥帖,却不曾想你竟如此糊涂,连小格格对什么东西过敏都不知道,闯下大祸,显些害了小格格的『性』命。”玄烨指着董心蕊的鼻子一通骂,仍觉得不解气,当即便下令:“今后小格格不用你费心劳神,小格格……”

话还没说完,一旁等着看笑话的静好主动提出:“皇上,臣妾愿抚养小格格,臣妾此前饱受丧子之痛,见荣宪公主出嫁,公主与荣妃母子情深,很是羡慕。太医也说了,臣妾那一胎本就来之不易,臣妾身子弱,不大能有再怀孕的机会。从前臣妾未做过母亲,自是无法体会。可现在不同,臣妾必定将小格格视如己出,好好照料。”

袁鹊本一直闷着不说话,可她身侧的新儿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开口为静好说几句。便是有些不愿,无奈也只能开了口:“静嫔娘娘一直厚待妾身,相信娘娘也是真心喜欢小格格的。小格格若能让静嫔娘娘抚育,妾身倒是放心些。”

一直以来,袁鹊都觉得很幸运。小格格能够得到董心蕊这样宠她爱护她的养母。可谁能想到,董心蕊竟然这般疏忽,差一点害了小格格的『性』命。袁鹊心疼不已,又有玄烨撤了董心蕊的抚养权。此时,静好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半信半疑,袁鹊也只能顺着她的去说。

袁鹊从没有话语权,既然静好没了孩子,还愿意扶养她的女儿,就只能盼望着静好真能如她所言。

见玄烨还有些犹豫,静好又坦言:“皇上也知道的,臣妾一贯不爱熏香,只喜欢以鲜花装饰屋子。既然小格格对香料过敏,去臣妾宫中,是最好不过了。”

放眼宫中,哪里还有不爱用熏香的呢?只是静好自小便爱鲜花的淡淡芬芳,却是不爱熏香。如此,确实是抚养小格格最好的选择。

玄烨应允,让『乳』母收拾了小格格的东西,待小格格病愈,便搬去长春宫,由静好抚养。

董心蕊听了这话,一口气上不来,竟呕了一口血。

玄烨也只命太医为她诊治,便又去了小格格身边。

静好得了小格格的抚养权,自是欢喜,陪着玄烨守在床前,以表示自己对小格格的关心。

董心蕊被两个小宫女掺扶着回到自己的寝殿,太医诊了脉,开了方子,便退了出去。

董心蕊浑浑噩噩的,双眼无神。

元珊很是担心,守在床前不停的安慰她,想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此时董心蕊哪里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女娃娃的哭声。当初,她失去女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女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请罪。

那时候,玄烨也是这样大的火,问罪一宫的太监宫女以及『乳』母。可是,于事无补。她的女儿,还是安静的走了,再没有回来过。

多少次,午夜梦回间,她听见女儿『奶』声『奶』气的喊她额娘,她想要拥抱却永远只是扑空。

终于,咸福宫里,又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她的女儿,失而复得。

可是,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在她刚刚学会走路,刚刚开始伶俐的见她额娘的时候,再一次被人夺走。

命运总是如此不公,她从不一个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让她独自在深宫中寂寥的活着。

好不容易习惯了这样孤寂的生活,好不容易才的来了一个蜜糖一样的宝贝儿,却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她一无所有。

董心蕊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元珊知道主子心痛,却束手无措,不知该怎么缓解主子的情绪。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小格格昨儿还在院子里摇摇晃晃的走路,嘻嘻的笑着。现在,却躺在床上,命悬一线。

半个月后,小格格病情好转,静好迫不及待的把小格格接入了长春宫。日日守着,仿佛这个孩子是她亲生的一样。

“缺席了一年,你最终还是在我身边了。当初没能第一时间想明白,把你养在身边,真是我的罪过。”静好抱着小格格喃喃自语:“幸好,兵行险招还是把你带回来了。以后,我就是你的额娘了,你可要乖乖长大哦。”

新儿见静好这般开心,心中也感慨万分。这大概是静好失去亲子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吧。

小格格病情虽有好转,可董心蕊的身子却是一日比一日差了。不知是不是这一次的事情打击太大,她郁结未解,还是因为她早已经生无可恋,因为这次的事情,自我放逐。

翊坤宫里,听闻静好抚养小格格一事,莼兮也只一笑了之,一眼看破静好耍的花招,也明白静好煞费苦心得了小格格的抚养权是怎样的目的。只是,莼兮没想到,从这以后静好做事便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静嫔做得未免有些狠了,想要小格格的抚养权法子那样多,何必伤了小格格的身子?而且,现在端嫔奄奄一息,一日不如一日,太医也说,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怕是……”蜜意没再说下去,只是对静好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莼兮淡然道:“那都是各自的命。不管静嫔用了什么法子,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端嫔气急攻心,再一次感受到失去女儿的痛,自然会受不了。便是静嫔用了温和的方式带走小格格,端嫔恐怕也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小格格不必受罪吧。还说什么拿小格格当亲生的一样。她能对自己亲生的儿女下此毒手?不过为了一己私欲,把别人的『性』命当作儿戏。何况,那还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子呢。”蜜意越说越气,简直为静好所为不耻。

“你若是愤愤不平,便去告诉袁答应,让她努努力,把自己的女儿养在自己身边才稳妥。”莼兮见蜜意这样气急败坏的样,便支招道:“端嫔是真的疼爱她的女儿,尚且能把小格格弄得半死。何况静嫔只是有所图谋呢?倘若哪一日,小格格再不能为她所用,怕是日子难过得很呢。”

蜜意诧异:“奴婢真能这样做?”倘若能让袁鹊醒悟,想法子保护自己的孩子,也不失良策。至少,有生母的庇佑,小格格也能好过些。

“你找个恰当的时机,说给袁答应听吧。记住,一定要不小心告诉她,而不是特意去说。”莼兮提点道:“至于袁答应怎么做,咱们就不必去管了。”

蜜意闻言,方才的怒火瞬间消失,思索着要怎么“一不小心”告诉袁鹊,静好夺女的真相。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章 牡丹 正是暑热之时,整座紫禁城都如同蒸笼一般。闷热的天气,使得所有人都有些懒散。

钟粹宫的院子里,烈日灼心。令人不敢出门,只愿躲在屋子里,守着冰块儿纳凉。

马佳以晴穿着一件石青『色』金丝牡丹团花斜襟长袍,脖子处围着一条绣金『色』牡丹花的龙华。架子头上正中戴着一朵金『色』牡丹绢花,左右戴着一对儿点翠花枝凤尾簪,两条垂耳的珠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低头喝着碗里的冰镇银耳汤,只觉得身心舒畅。一口气喝光了一整碗,才舍得放下空碗,用丝帕擦拭嘴角。

手指上的景泰蓝护甲轻轻划过桌面,松开了原本握着的丝帕。姿态优雅,声音柔美。她问:“皇上离宫已有半个多月了吧?”

芙琴一边摆弄着梨花木架子上刚刚放置的一盆冰块儿,一边回禀道:“算起来,今儿已经是第十八天了。”

马佳以晴叹了一口气:“打从春末,皇上住进了畅春园,便鲜少会回宫。那日也是为了塞外围猎大半个月不得回,才特意回宫看了本宫及惠妃。倒是宜妃和德妃最有福气,一直跟在皇上跟前儿。不像本宫,成日里待在钟粹宫,睹物思人。”

“娘娘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娘娘虽然没在皇上身边,可三阿哥却是在的。”芙琴道:“昨儿不是还传来消息,说三阿哥与皇上比试骑『射』,父子二人不分上下。皇上还赏了好些东西给三阿哥呢。”

马佳以晴听芙琴提起胤祉,便『露』了笑容,自豪道:“到底是本宫的儿子,越发的优秀。与他阿玛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一回皇上也带了大阿哥和四阿哥还有五阿哥同去。不知他们的表现如何?”

“奴婢尚不知四阿哥和五阿哥的情况,可是大阿哥奴婢是清楚的。大阿哥前年虽然随皇上出征,得了皇上看重一些。可是这两年居功自傲,皇上本不满意。也曾训斥惠妃没有教导好儿子。这一回塞外围猎,大阿哥表现一般,皇上连看也不愿意看他的。”芙琴笑着道。

马佳以晴闻言,笑容更浓。拿起桌子上的一把牡丹薄纱菱扇,轻轻的扇着风:“如今看来,我儿的将来必定荣耀了。去年本宫的梦瑶出嫁,皇上许了那样丰厚的嫁妆,又是亲自送梦瑶出了京城,可是无上荣耀。便是比皇后嫡出的固伦公主也差不了多少。”

说着,马佳以晴看着扇子上绣着的牡丹,又低头看着自己袍子上的绣花,自嘲道:“倒是委屈了本宫,如今也只能偷偷在没人的寝殿中穿一穿这样的花『色』。若是别人瞧见了,少不得又要闲话了。”

虽然穿着这一身华服,只是为了自娱自乐。可是在马佳以晴的心目中,还是希望她能够有一天能长大光明的穿着牡丹花样的服饰,戴着九头凤钗,住进那坤宁宫中。

“娘娘,惠妃娘娘带着静嫔过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通报的声音。

马佳以晴极为不悦,站起身来让芙琴为自己更衣,嘴里还埋怨着:“这大热天的,『乱』跑什么?也不嫌路上的太阳烈,晒伤了自己。”

换了一件月白『色』团荷花暗纹袷衣,又把手中的菱扇扔掉,马佳以晴才慢吞吞的往正殿里去。

刚入了殿,马佳以晴的脸上就浮现出笑容来,见纳喇艳慧和静好一左一右的坐在梨木携花椅上,正品着小宫女奉上的一盏凉茶。

“天儿这样热,两位妹妹怎的来了我这儿?”马佳以晴与纳喇艳慧见了平礼,便在正中的宝座上坐下。

静好屈伸见了礼,恭敬的喊了一声:“荣妃娘娘万福。”

“妹妹不必如此多礼。”马佳以晴将目光放在静好的衣服上,那一身粉红『色』折枝花的妆锻袍子,穿在她身上,可真是好看。只是,自己这个年纪,却是再穿不得那样的颜『色』了。不禁心中感概,年轻可真是好。

静好没说话,却是她旁边的纳喇艳慧先开口说道:“今儿一早我收到皇上的信,说是已经为琥珀定下了婚事,待皇上回宫,便行册封礼,下个月出嫁。让你我为琥珀定个封号。”

“琥珀?”马佳以晴一时间还没想起这是谁,可心中回想,如今宫里的格格中到了待嫁年纪而未出嫁的,也就只有布贵人那个遗孤了。

“琥珀不是住在翊坤宫么?听说这一次塞外围猎,琥珀也得了准许,一同去了?”马佳以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琥珀的额娘布贵人曾与她不睦,虽然事过境迁,但回想起来,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当初梦瑶出嫁,封号都是内务府的人选好了给玄烨挑的,如今琥珀要册封,怎么还让她们来想?

“正是因为跟着去了,才相中了驸马。皇上当即便赐婚,这样匆忙就要出嫁呢。”纳喇艳慧掩嘴一笑,又望向静好:“静嫔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静好笑道:“方才惠妃姐姐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我,便带着我一起过来了。这会子问我,我倒是没有什么头绪呢。”

马佳以晴看着她们一唱一和,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个人亲密了许多。封号的事情,她一点不在意,也根本无心去想。便对纳喇艳慧道:“妹妹们决定就是了,我才学不佳,怕是想不出什么好的。”

论才学,马佳以晴虽然不算宫里顶好的,却也不赖。此番说这样的话,明显就是推脱了。纳喇艳慧自然清楚,马佳以晴是不想理会这件事。只是,玄烨一封书信,却是要她必须做的了。

纳喇艳慧的目光停留在她发髻上,正中那一朵金灿灿的牡丹。又想起她们来时,在殿中坐了许久,马佳以晴才姗姗来迟,对她起疑。

纳喇艳慧不动声『色』的说:“如此,也罢。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就不打扰你了。”

纳喇艳慧和静好一前一后的走了,刚出了储秀宫的大门,纳喇艳慧便吩咐自己身边人去内务府取东西,又同静好说说笑笑,往回头走。

静好倒是没有纳喇艳慧那样心细,却也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却又分辨不出究竟哪儿不对。

马佳以晴本坐在宝座上,百无聊赖的玩儿着指尖上的护甲,忽然想起纳喇艳慧临走前打量她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好。忙让芙琴取了镜子来,看见镜子里,自己头上戴着的那一朵金灿灿的牡丹花,脸『色』大变。伸手将绢花扯下来扔到地上,怒道:“糊涂东西,怎的不提醒本宫?”

“娘娘息怒。”芙琴慌忙跪下:“惠妃娘娘许是觉得绢花好看,所以才多看了几眼,并没有多想啊。”

“谁能保证她没往别处想?”马佳以晴怒吼道:“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宫里一般也只许皇后和太后佩戴。其余妃嫔,便是得了这样的东西,也因为避忌,所以只看看就好。如今,本宫堂而皇之的戴在头上,给惠妃看见了,她会不多想?惠妃便是再愚蠢,也不可能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芙琴也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马佳以晴冷静下来,吩咐道:“这绢花是本宫自己做的,倒是不要紧。可那件儿衣裳,却是内务府的人孝敬本宫的。你赶紧亲自去一趟,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封了他们的口。绝对不能让本宫有任何把柄落到惠妃手上。”

芙琴忙起身往内务府的方向跑,半路上又想起自己该带银子,正想折回储秀宫,却见纳喇艳慧身边的雨娟也正往同一个方向去。心中一『乱』,没多想便从另一条路,飞奔往内务府去了。

芙琴终究还是先到了,随即找到了送上那件衣裳的太监。两个人说话间,芙琴瞥到雨娟也往这个方向来了。匆忙之中,芙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件东西,往小太监头上砸去。砸完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竟然是一把剪子。芙琴惊呆了,扔了剪子便找地方躲。刚躲好,雨娟就进来了。

“啊……”雨娟看见满地的血,吓得晕了过去。芙琴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探出头来看,见雨娟晕倒在地,便把那柄带血的剪刀放到了雨娟的手中,随后便跑了出去,大声的嚷道:“杀人啦……杀人啦……”

很快,雨娟杀了内务府太监的消息传遍的紫禁城,纳喇艳慧闻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马佳以晴带着人来问纳喇艳慧该怎么处置雨娟的时候,她也只是看着马佳以晴不说话。

“既然妹妹不说,便由姐姐自行处置了。”见她这般,马佳以晴也不等她开口,当即道:“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雨娟终究还是被送到了慎刑司,不久便传出雨娟自裁谢罪的消息。纳喇艳慧自此,便数月病着,不见好转。

马佳以晴来到芙琴的房间,看见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她,有些不满:“本宫还以为你长本事了,自行处置了那个小太监,且成功嫁祸雨娟,让她有苦难言,背了这个黑锅。没想到,你自己成了这副德行。”

芙琴颤栗道:“娘娘……那……那是一……一条命啊……”

马佳以晴面无表情的道:“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想继续留在本宫身边,让本宫信任,你就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往后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你该学一学从前孝懿皇后身边的那个怜雪。她可不是你这个模样。”

芙琴眼神空洞,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自己还该不该继续。

从前的主子,并不是这样的。难道权利和欲望,真的会把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么?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章 端静公主 因为纳喇艳慧病了,琥珀的封号也就耽搁了。最终还是玄烨自己想了一个,以“端静”二字为封号。寓意端庄、娴静。

自然,琥珀自小也是这个样子,也才有了这样的封号。

册封之后,便是要筹备婚事了。这日,琥珀得了空,来莼兮的寝殿中与她说话,正好珺瑶也在场。

珺瑶见到琥珀,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问:“要出嫁了,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妥贴了?”虽然很多事,都是莼兮在办,但是要远嫁毕竟还是要准备很多东西的。时间又如此匆忙,琥珀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

琥珀有些无奈的说:“太多事情了,哪里能都妥妥贴贴的?但愿宜妃娘娘都为我准备好了才是呢。”

“总也要你喜欢才好,快过来坐吧。”彼时,莼兮正在练字。原本珺瑶也在练字的,只是看见琥珀过来,立刻放下笔,陪她去了。

“我做了糖蒸酥酪,是娘娘最爱吃的,来尝一尝吧。”珺瑶这才看见,琥珀手里还提着一个红木雕花食盒。

珺瑶乐道:“可有我的份儿?”

“自然有的,你这个小吃货,怎么能没你的份儿呢?”琥珀将食盒放到对面的炕桌上,打开盖子将两只青花瓷盅拿出来,又取了两只银勺子。一只递给珺瑶,令一只放在旁边,等莼兮一会儿用。

“我尝尝。”珺瑶迫不及待的打开青花瓷盅,拿起银勺子就一勺一勺的吃起来。边吃还不忘边赞赏道:“真不错,三姐,你的手艺快赶上姨娘了。这一年没白学,未来的额驸有福了。”

莼兮也放下了笔,朝他们走来,笑着看她们姐妹二人的动作,故意问:“可以出师了?”

珺瑶赞不绝口:“绝对可以的。”刚说完,珺瑶手里的青花瓷盅已经见了底。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还有些意犹未尽。望着琥珀问:“还有么?”

琥珀摇摇头,珺瑶倍感失落。将空着的青花瓷盅放回盒子里。却发现,盒子还有一层,好奇心驱使她打开,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只青花瓷盅。打开了盖子一看,正是糖蒸酥酪。撇嘴道:“这不还有呢?”

正要拿勺子去吃,就被琥珀拦住:“这是留给十一弟的,你不能吃。”

珺瑶嘴馋,可听见是给胤禌的,便只看看,把盖子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见珺瑶这般馋嘴,琥珀忙安慰说:“明儿我再给你做吧。只是没几次机会了。你可要好好享受我给你做的点心。往后怕是再吃不上了。”说着说着,琥珀眼含热泪,被自己的话给弄哭了。

珺瑶也难受起来,两个人都闷闷的不说话。

莼兮已经吃完了一整盅的糖蒸酥酪,见她们哭丧着脸,反而一笑:“你们姐妹能有这样的情分实在不易,你们姐妹将要分开,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琥珀的额驸是自己从塞外的猎场找回来的,你们彼此有情,才是圆满的婚姻。”

“这世间不都是这样的么?”珺瑶懵懂,还不知情事。

莼兮摇头,见她不再有刚才苦闷的表情,心里也高兴了些。对她们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九。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更是数不胜数。你们身在皇家,或许还能在出嫁前看一眼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模样。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不到掀起盖头的那一刻,是见不了面的。很多人,连自己要嫁要娶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不清楚为人,不清楚样貌,不清楚『性』情,更甭提两个人互相喜欢,相守一生了。很多人,一辈子过去了,都未必能够一尝爱情的酸甜苦辣。”

“爱情不都是甜蜜的么?正如皇阿玛和姨娘一样。”珺瑶又追问。

这一次倒是琥珀回道了她:“可你就只看见了宜妃娘娘和皇阿玛的情谊浓厚,却未看见后宫里其他嫔妃的苦涩。”

莼兮也点头:“不错。后宫不可能永远只有我一个人陪着皇上。雨『露』均沾是每一个做帝王必须要做到的事儿。”

“那样岂不是很吃亏?我们女子一辈子只守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爱不爱自己两说,有没有别的女人又不一定。很不公平嘛。”珺瑶更是愤懑,她心中该有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她不希望像后宫里其他女人一样,爱而不得。也不希望向莼兮一样,明明就是与爱人相爱,却又要与别人共享。

莼兮又笑了,揪了揪她粉嫩的脸,对她说:“可你们不同,你们是大清的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所以,你们嫁的人,一生只会娶你们一个女人。但是,既然是你们两个的日子,就必须要彼此恩爱,才能长久。否则,时间长了,谁了受不住的。”

珺瑶听得懵懵懂懂,不大明白,想要继续问,却听见琥珀在自己耳边小声的说:“你多听听戏,你就知道啦。”

珺便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去听戏,该听什么样的戏才清楚。

姐妹二人又与莼兮说了会子话,才手拉着手往胤禌的住所去。

胤禌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椅子前的脚踏上,看得很入『迷』。

“怎么坐那儿看书呢?”珺瑶看他坐在脚踏上,立刻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又抽掉他手里的书,对他说:“即便皇阿玛说了,你是他见过最爱读书,最像他的儿子,也不用成天抱着本?想变成书呆子么?”

“我骑『射』也不错的,听说五哥和九哥他们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没一个比得上我的。”胤禌努力的反驳,又看见珺瑶身后的琥珀,忙不迭跑过去,躲在琥珀身后冲着珺瑶吐舌头。

“也就只有你在跟我诡辩的时候,才像个孩子。其他时候,活脱脱的一个小大人。”珺瑶冲上前,对着他额头轻轻一敲。

“快来吃好吃的。”琥珀没在意他们姐弟二人的打闹,早就习以为常了。拉着胤禌坐下,把青花瓷盅放到他手边,递了银勺子过去。

珺瑶还不忘寒酸:“对对对,赶紧吃吧。刚刚我想吃了你那份儿,她还不许呢。赶紧尝尝,以后可吃不到了。”

胤禌本来吃得很欢快,在听见珺瑶说以后吃不到了的时候,脸『色』忽变,拉着琥珀的手慌张的问:“三姐怎么了?为什么吃不到了?不给做了?还是……”

琥珀瞪了珺瑶一眼,安抚道:“没事儿。只是三姐要出嫁了,以后不住在紫禁城了。可是胤禌还是能来草原看我的呀。”

“草原?漂亮么?”胤禌好奇的问。

琥珀连连点头:“当然漂亮了,那儿有青青草原,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牛儿、羊儿、马儿……你一定会喜欢那儿的。”

胤禌听见琥珀这样说,也向往起来。他出生到现在,还没出过京城呢,最远的地儿大约是畅春园吧。

“不过呢,以后你可就只有我陪着了。所以,你得好好对我。”珺瑶撅着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好气的说:“臭小子,要尊敬我一点儿。以后等我也嫁人了,你可就孤寡一个了。你五哥还有七哥从小陪着长大,你九哥也有哥和十哥陪着成长。就只有你,孤独一个。只有我能陪你了。”

胤禌忽然就哭了,而且越哭越大声。珺瑶都愣住了,抱着胤禌轻轻的安慰。

只听见胤禌啜泣道:“四姐不能走,你们都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乖啊,四姐逗你呢。”珺瑶忙认错:“四姐才十三岁,还不着急嫁人的。等胤禌长大了,不需要四姐了,四姐再出嫁好不好?”

“那不是还得嫁出去嘛?”胤禌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琥珀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她来翊坤宫一年的时间,可从未见过胤禌哭,今儿不过听见她们两个要嫁人了,要离开他了,便哭得这样伤心。心中更是不舍,眼里的泪也一滴滴落下。

此时,连珺瑶也哭起来了,三个人抱头痛哭,嘴里一直安慰彼此,分辨着什么。到最后,他们都不知各自为谁而哭,为什么而哭。

即便万般不愿,琥珀出嫁的日子还是来临了。

穿着红嫁衣,琥珀从慈宁宫被接走。一路上,琥珀的心情很复杂,这座只住了一年的宫殿,却像是她住了一辈子似的,让她如此不舍。现在才发现,在翊坤宫的这一年里,竟是她此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忘记他们,记忆会永远陪伴着她。

他们,就像是家人一样,关心她爱护她,陪她嬉笑玩乐,令她体会到了一个女孩子应该拥有的少年时代。

莼兮和云月还有兰馨一起站在城楼上,看着大婚的队伍逐渐远离,莼兮不禁感概道:“看着她出嫁,为她的婚事『操』持了这样久,仿佛是自己嫁女儿一样。忽然就不想珺瑶长大了,舍不得她离开。”

兰馨也有一个女儿,此刻也能体会莼兮的心情。倘若将来,她的女儿也要如这般远嫁,她是舍不得的。儿子们都还好,不管怎样也还能够时常见面。可嫁出去的女儿,此生还能否再见一面,都是未知数啊。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章 仗势欺人 乾东五所从头所至三所都住了人的,头所的瑞星殿住着八阿哥胤禩,二所的瑞『露』殿住着九阿哥胤禟,而三所的瑞物殿住着十阿哥胤?。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念学也是住在一块儿,彼此照应也有个伴。

这日,珺瑶接替了沐卉的活儿,带着莼兮亲手缝制的冬衣往瑞『露』殿看望胤禟。

大雪纷飞,踩在刚刚清扫了的地面上,珺瑶也觉得不大安稳,一手被小宫女扶着,小心翼翼的走在长街上。伸手接了雪花,珺瑶喃喃自语:“今儿的雪可真大啊。”

“格格,今年冬天特别冷呢,奴婢就觉得你今儿穿的有些少了。合该多添件儿衣裳再出来的,别给九阿哥送个冬衣的时辰,您自个儿先冻着了。”橘柚一手扶着珺瑶,一手撑着伞,语带关心的说。

珺瑶并不在意,对橘柚一笑,又看着她另一边的橘笙说:“你瞧瞧,橘柚又开始婆婆妈妈了,她年纪轻轻却像个老婆子一样。我穿得这样暖和,她却说我穿得还少了。”

珺瑶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粉红『色』云锦斗篷,追问橘笙道:“穿得少了么?”

橘笙轻轻点头,复而摇头:“不少。”

“就是嘛,我穿得不少。还是赶紧走,别把胤禟冻坏了。”珺瑶笑嘻嘻的说道。

未入瑞『露』殿的门,珺瑶已经听见里头传来了一个很粗矿的女声,珺瑶笑笑:“看来董嬷嬷又在教训人了。”

珺瑶带着橘柚和橘笙进了们,刚入了殿,便看清了里头发生的一切。

胤禟站在一角,怀里还护着一个小丫头,而董嬷嬷背对着她们,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恶狠狠的骂着,手不停的朝着胤禟的方向挥舞。胤禟只顾着护着怀里的人,也丝毫没觉得董嬷嬷是否伤到了自己。

珺瑶当场看着这一幕惊呆了,大吓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听见珺瑶的声音,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珺瑶,之见珺瑶满脸的怒火。

“四姐,快救救她吧,董嬷嬷要打死她了。”胤禟看见珺瑶便觉得看到了救星,带着怀里的小丫头向着珺瑶跑来。

“『骚』骨头,你往哪儿跑?”董嬷嬷见那小丫头往珺瑶身后躲,顾不得那么多,扬起鞭子就打下去。只是这一下失了准头,抽在了胤禟的身上。

珺瑶当即大怒,一把扯过董嬷嬷手里的鞭子,反手就是一鞭子抽下去,疼得董嬷嬷直往后退。珺瑶大骂:“好个老东西,还翻天了不成?胤禟可是主子,你竟然敢当着主子的面行凶,还打伤了主子。”

董嬷嬷虽然被打疼了,却不甘示弱,分辨道:“格格不知,这贱婢竟然勾引主子。昨儿老奴见他在御花园里与八阿哥说说笑笑,今儿又见她在胤禟面前谄媚,倘若不收拾了这贱婢,将来还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儿呢。阿哥们都还小,哪里能经得住这样的『骚』浪蹄子魅『惑』。”

珺瑶听见她句句带脏,还直接喊胤禟名字,而非九阿哥,更是恼火。伸手又是一鞭子,抽打在董嬷嬷的手臂上,董嬷嬷糊痛,一直喊着冤枉。

珺瑶却是听不得她这样的声儿,一下接着一下,打得都是同一个位置,忍不住道:“好个不知羞的老东西。胤禟也是你随便喊的?不恭敬的称呼一声九阿哥,还敢直呼主子的名讳,不要命了么?这丫头我是不知道做了什么,我也管不着,自然有明白事理的处置,而不是你这样打骂。且胤禟以身护她,你怎的再行凶?”

董嬷嬷素来霸道,自然受不得委屈,埋怨道:“老奴自入宫便是九阿哥的『乳』娘,如今也是九阿哥身边唯一的一个『乳』娘。不论是九阿哥还是宜妃娘娘,都待老奴极好。宜妃娘娘也曾说过,要九阿哥敬我爱我。如今格格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毒打,可知是不把老奴当个人儿了。九阿哥救救老奴吧,我这一身老骨头,可经不住这样的打啊。”

胤禟见了有些心软,就要来劝。

珺瑶却是不肯,朝着董嬷嬷又道:“伶牙俐齿,往日我也不知董嬷嬷你竟然是个这样的人物,怕是连姨娘也被你蒙在鼓里。胤禟被你哄骗,事事不与你计较,你便不要脸的顺杆往上爬。主子不像主子,倒是像你的奴才了?”

胤禟见珺瑶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劝,只站在一旁。董嬷嬷更觉得委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滚出去,这里不是你闹腾的地儿。往后便是要教训手底下的人,也万不该在主子的寝殿里,当着主子的面打骂。”珺瑶见了心烦,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董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珺瑶才把躲在身后的人扯了出来。

“说吧,你是怎么回事儿?”珺瑶冷漠的问。

小宫女颤栗跪下,说明事情的原委。原是一场误会,是董嬷嬷多心了。

“罢了,你且先下去吧,往后注意自己的言行。既然被人误会,总是有你的过失。”珺瑶摆了摆手,示意小宫女出去。

等人都走了,珺瑶才让橘笙把自己带来的冬衣拿出来,让胤禟试一试。

“嗯,正好呢。看来额娘最明白我了。做的衣裳都刚刚好。”胤禟试了试,正合身。

珺瑶才『露』出笑容来:“幸好你合适,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改,还得拿回去让姨娘费功夫。”

胤禟笑着问:“近来你们可都还好么?大雪天怪冷的,这几日学业又重,师父们下课也晚,我都不得空回去看看额娘。”

“你放心,都好的很呢。”珺瑶与胤禟说起近来翊坤宫的趣事儿,又讲了不少胤禌闹的笑话,姐弟二人笑得合不拢嘴。

翊坤宫正殿里,莼兮正襟危坐,严肃的看着匍匐在地的老『妇』人。听她哭诉着,神情越发的凝重。

“你说的,可都是事实?珺瑶当真打了你?”莼兮冷冷问道。

董嬷嬷抬起头,老泪纵横好不悲伤,哭得都快断了气了。她撩起衣袖给莼兮看自己手臂和身上的鞭痕,哭囔着求莼兮为她主持公道。

“简直胡言『乱』语。”胤禌不知何时过来了,走上前对着董嬷嬷刚刚跪好的身体就是一脚,直接把董嬷嬷踹得趴在地上。

“放肆。本宫还未发话,胤禌你这是做什么?”莼兮大怒,立即责备道。

胤禌气汹汹的盯着董嬷嬷,平了平心中的火,才回头对着莼兮行了大礼,回禀道:“回额娘话,儿臣一时冲动,误伤了嬷嬷。只是,儿臣并不相信四姐会这样残忍的殴打一个老人,必定是她做了什么惹怒四姐,才招责罚。董嬷嬷是九哥的『乳』娘,事情又是发生在瑞『露』殿,自然应该先问明原委。此事既然牵扯多人,应该把每个人都叫来,当面对质。而不是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莼兮很欣慰,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胤禌一个七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往日觉得胤禌少年老成,只觉得他天资聪颖,喜欢新鲜事物,对什么都好奇。也不哭不闹,不惹麻烦,一点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可今日听见胤禌说了这样一番话,莼兮倍感意外。

“不必等他们了,我一个人就够了。”珺瑶刚回来就听见董嬷嬷来翊坤宫告状来了,进门时正好听见胤禌为她辩白,很是感动。

“既然董嬷嬷状告的,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我便来说一说,当时为什么打她吧。”珺瑶进了门,恭敬的对着莼兮请了安,细细的说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后来她问那小宫女挨打的缘由。

莼兮闻言,怒不可揭指着董嬷嬷问:“本宫以为,你从小照顾胤禟,这么多年也是个沉稳明白事理之人。可今日,你未问明原因,殴打宫女,甚至连胤禟的阻止都不放在眼里。若非珺瑶去了,拦住你邪恶的手。怕是这会子,挨打的就该是本宫的胤禟了。你从小看着他长大,也算半个娘了吧。你竟舍得打他?打一个对你尊敬万分的人?”

见莼兮动怒,胤禌与珺瑶对视一眼,两人交换眼神不约而同的上前一左一右拉起董嬷嬷,狠狠的揍了下去。

莼兮再也不管,撇开了眼不去看。

这时,小芹子从门外进来,低声在莼兮耳边说了什么,莼兮慌忙便离开了。

珺瑶见状,扯着嗓子问:“她怎么办啊?姨娘?”

“随你们处置吧。”莼兮丢下一句,便匆忙走了。

珺瑶闻言,忍不住一笑,对董嬷嬷略带阴狠的说:“本来放过你了,你自己跑来挨打,怨得了谁?”

董嬷嬷眼中惊恐,嘴里不断的求饶。

“晚了,如果你诚心悔悟,怎么会跑来翊坤宫倒打一耙呢?”珺瑶不屑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既然现在姨娘把你交给我们了,我们也就不客气了。那根鞭子我是没有从瑞『露』殿带回来,可是我这儿还有棍子啊。来人啊,给我把翊坤宫里最粗最大的那根棍子拿来。”

“格格,那根棍子刚刚放进小厨房的火堆里当柴火了。”门外传来回答的声音。

“那就从火堆里拿出来,先紧着董嬷嬷了用了再烧吧。”珺瑶邪魅一笑,董嬷嬷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章 传教士 莼兮披着大红刻丝镶灰鼠皮斗篷,疾步走在宫道上。身后的沐卉和蜜意都差一点跟不上她的脚步。

“娘娘,慢一些,兴许九阿哥没事儿的。”蜜意一边追,一边劝。

“是啊,娘娘。方才珺瑶格格回来时,也没说九阿哥出事儿了,这会子才传话过来,兴许只是小『毛』病,底下的人没弄清楚,便先过来传话了。”沐卉也跟着劝道。

莼兮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都是胤禟。她带着哭腔说:“便是小『毛』病,本宫也是心疼的。往年住在翊坤宫,哪里有这样的时候?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早早请了太医过来。怎会突然晕倒了?”

沐卉和蜜意都不敢再劝,只扶着莼兮一路狂奔。

赶到瑞『露』殿的时候,太医已经率先赶过来了。

“陆太医,九阿哥怎样了?”沐卉见陆文翰诊断出来,急急上去问他。

陆文翰眉头紧锁,却一个字也没说,摇了摇头。

沐卉心急如焚,拉着陆文翰又问了一遍。

陆文翰无奈道:“九阿哥患了耳疾,此番已经十分严重,微臣也没有把握。且此症并非我的专长,还须问一问李太医和赵太医。”

“怎会严重?”莼兮本守在胤禟身边,可心中担心胤禟的病情,也跟了出来。

陆文翰如实道:“九阿哥的病症发现得太晚,若不是因为今日九阿哥晕厥,再晚一些发现,便有『性』命之忧。而今微臣才疏学浅,恐怕也只能保九阿哥『性』命,而无法根治。若长期如此,恐怕九阿哥会失聪。”

莼兮震惊之余,心中又升起一团火。她想起此前在翊坤宫里,董嬷嬷以下犯上的情形。根据陆文翰的话,胤禟这个病本不会这般严重,正是因为延误就医,才导致胤禟病至如此。

“陆太医可还有别的法子?”莼兮追问。

陆文翰摇摇头,只说尽力。

莼兮很是失望,又让人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全部叫来为胤禟诊治,却都是相同的答案。

从失望渐渐变成了绝望,莼兮守在胤禟的床边,看着胤禟昏睡的样子,愁眉苦脸。她心疼胤禟现在所受的苦,自己却无法为他分担一点。为人母,只有在儿女面临生死关头时,才最是心力交瘁。

“额娘,疼。”胤禟『迷』『迷』糊糊的喊着痛,莼兮慌忙拉着胤禟的手,护着他的耳朵,一声声安慰,也不知胤禟是否能够听见。

眼泪不曾停过,莼兮也只是伸手抹了抹,便又让蜜意换了一盆水,亲自拧干了帕子,放在胤禟的额上,只求他能退一退高烧,不再痛苦。

这样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令胤禟减退半点痛苦。

疼痛,无边的疼痛仍旧折磨着他。而他喃喃自语的呼痛声,却折磨着莼兮的心。每一声都像是一根针,扎进了莼兮的心。

太医们搬来了许多的典籍,就在瑞『露』殿外细细查阅。莼兮让瑞『露』殿和翊坤宫所有识字的宫女太监都帮着太医翻阅,只求能找到方法,减轻胤禟的痛苦。

彼时,玄烨也赶来了瑞『露』殿,同时跟来的还有原本侍奉在侧的章佳初珍。

玄烨几欲要处死这些庸医,被章佳初珍拦住。

陆文翰等人现在才觉得几十年的医术在此刻都变成了累赘,他们医者仁心,都想要救醒胤禟。不为财,不为名利,只为一个当大夫的责任。可是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自己庸碌无为,便是听见玄烨要砍了他们的脑袋,也未曾有过求饶。

玄烨一边安慰着莼兮,一边手忙脚『乱』的接过她手中的温热帕子,为胤禟擦拭身体。玄烨心痛胤禟受苦,更心痛莼兮因为胤禟的苦难而自我折磨。

看着莼兮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的为胤禟换下一张张帕子,玄烨才明白,在莼兮的心目中,胤禟究竟有多么的重要。自从胤禌出生,玄烨将对胤禟的喜爱全都转嫁给了胤禌。胤禌越长大,他便越疼爱胤禌多一分。因为胤禌像他,不管是『性』格还是模样,甚至是他的思想,都与自己小时候一个模样。

“皇上,宫里的太医或许治不了,可民间也有不少好大夫。臣妾幼时也曾见过一位『妇』人患了重病,所有大夫都救不了,可后来有一位西方人,刚好会医治这样的病症,很快那位『妇』人便痊愈了。”章佳初珍极其认真的回忆道:“不如皇上也贴皇榜,为九阿哥在宫外寻一大夫。不论是西方的还是咱们大清的,只要是好大夫,只要能救治九阿哥,便是好大夫。皇上与其同这些太医置气,不如赶紧为九阿哥的病情做打算。”

莼兮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也跟着道:“是啊,皇上。胤禟的病来势汹汹。既然太医们束手无策,便另外想法子吧。不管什么,先试一试啊。”

玄烨当即便下旨,贴皇榜,万两黄金只求一位能就得了胤禟病症的好大夫。

传旨的人一离开,玄烨便对章佳初珍道:“你也先回去吧,朕陪着他们母子便好。”

章佳初珍见状,不敢逗留,立刻跪安离开了瑞『露』殿。

第二日夜,便有人揭了皇榜入宫。是一位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据他所说他精通外科,对此症颇有研究。死马当活马医,莼兮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便求玄烨宣召他入宫为胤禟诊治。

此人名叫卢依道,对医学颇有建树,他入宫以后立刻找出胤禟病症的关键所在。经他救治,胤禟很快转危为安,也渐渐清醒过来。

玄烨本不信他,可见他当真有真本事,便委以重任,将胤禟的病全权交给卢依道。

莼兮日日守护着胤禟,凡是卢依道说的,她都照做,且亲力亲为,一直不假他人之手。便是熬『药』这样的事情,也是吩咐了蜜意和沐卉共同守着,不能有半点差错。

每每为胤禟服『药』,也都是莼兮先尝一口是否苦口,是否烫嘴。等温度适宜,又备了蜜饯才一勺一勺的喂胤禟喝『药』。

十来天的时间,胤禟的病也才好得七七八八。莼兮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沐卉的陪同下,回了一趟翊坤宫。

刚进了寝殿的门,胤禌便跑了过来。

“你怎的在此?今儿没有念学么?”莼兮蹲下身子,将胤禌包入怀里。

胤禌满脸担心,伸手在莼兮的脸上抚『摸』,为她抹去一身的疲累:“儿臣听说九哥病了,一直想去看望,可嬷嬷们不许。儿臣又听说额娘近来都没有好好吃饭,得知额娘今儿会回来,便缠着四姐一起为额娘做了一顿饭。额娘先用一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九哥。若是额娘累垮了,九哥病愈后,也会自责的。”

莼兮为能有这样一个暖心的儿子高兴,谁说只有女儿是才是母亲的贴心的小棉袄,她的儿子分明也是。

“好,让额娘尝一尝你们的手艺。”莼兮抱起胤禌,母子一起坐在圆桌便。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和胤禌喜滋滋的样子,莼兮难免眼中含泪。

刚坐下一会儿,珺瑶便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了。看见莼兮憔悴的样子,差一点就哭了。

问明了胤禟的状况,珺瑶和胤禌才安心了些。珺瑶不免想起之前一直照顾胤禟起居的董嬷嬷,恨恨的说:“若不是那妖『妇』隐瞒不报,耽误了九弟的病情,九弟也不至于难受了这样久,也令姨娘和皇阿玛担心了这么久。”

胤禟也愤恨道:“没错,这样的人才可恨。往日在翊坤宫的时候,事事讨好,装一副好人样子。如今去了瑞『露』殿,没再额娘跟前,便哄骗着九哥,事事都让九哥听他的做。我看九哥病情加重,定然是她的缘故。”

莼兮没有说话,只深深叹了一口气。

用了膳,又哄了胤禌入睡,莼兮才得了空。

“董嬷嬷人呢?”莼兮想起此人,便觉得心寒。

小芹子回禀道:“此番被珺瑶格格关在最西边儿那间阴寒的小房间里。”

“带她来见本宫。”莼兮冷漠道。

小芹子有些为难的说:“自那日娘娘走后,珺瑶格格和十一阿哥痛打了董嬷嬷一顿,此番关了这些日子,也早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怕是带过来,有辱了娘娘的眼。”

小芹子如今都还忘不了,那日莼兮走后,珺瑶和胤禌让人把董嬷嬷拖入了雪地里。两个人,一人一根棒子,用力的击打。很快董嬷嬷就不醒人事,珺瑶便又让人用冷水泼醒了董嬷嬷,让翊坤宫手劲最大的两名太监接着打,那场面令人颤栗。直到天快黑了,董嬷嬷也差点儿没命了,珺瑶才让停手。

又让人把董嬷嬷关进那间阴冷『潮』湿的小屋子,一天只许用米汤把董嬷嬷的命吊着,说是等莼兮回来了,再处置她。

“这样的奴才,该打。你让人把她送入慎刑司,让那边儿的人好好照顾着她。如今九阿哥也大了,『乳』娘什么的,可有可无,往后再选些得力的人侍候就是了。”莼兮吩咐完,便累得趴在炕桌上睡着了。

小芹子见状,立刻唤了沐卉进来,侍候莼兮梳洗便退下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章 赏赐 胤禟的病拖了大半个月,终于好得七七八八。在小年前,得以痊愈。

因着章佳初珍及时提醒,才让玄烨另辟蹊径,为胤禟找到意大利的传教士救命。玄烨念及此,大加赏赐章佳初珍,却都被她拒绝。只留下些微不算贵重的玩意儿。

这日,莼兮与玄烨相约到瑞『露』殿看望胤禟,二人说起章佳初珍,又为了她没有接受赏赐而苦恼。

“毕竟是因为珍常在,胤禟才能及时获救。理应有赏的。”莼兮温婉一笑:“可送那些东西去,反而俗气。且珍常在位份不高,若是得了那些赏,也不敢拿出来用。便是一件儿衣裳,也未免受人闲话。毕竟宫里规矩摆在那儿,什么样的位份,用什么样的东西。”

玄烨若有所思,莼兮又提醒道:“皇上若是真想恩赏珍常在,不若晋一晋她的位份吧。珍常在出身不高,可也先后为皇上生下了十三阿哥和琼琚、琼玖两位格格。便是为了几个孩子,也早该晋封她了。”

玄烨也道:“此言有理。她委实受了委屈了。算起出身,德妃和杜贵人也算不得好的,却一个为妃位,一个为贵人位份。而她一直还是常在位份,确实不妥。往日朕疏忽,今儿因为胤禟这层关系,晋封她也无可厚非。如此,便晋章佳氏为贵人吧。”

莼兮又道:“臣妾一直也想着该如何感谢珍常在,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谢礼。今儿皇上既然晋封了她为贵人,便再赐个字吧。”

玄烨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问:“你觉得哪个字合适?”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意为做事勤奋敏捷,说话却谨慎。珍常在不仅仅如此,她思想敏锐,反应也快。臣妾觉得,‘敏’字正合适。”莼兮心中确实早有打算,玄烨一问她便答了。

玄烨轻轻拥着莼兮道:“这个字确实合适,莼儿有心了。如此也为朕解决了难题。”

莼兮低头一笑,砌了一杯茶递给玄烨:“臣妾所思皇上早就想到了,只是怕臣妾伤心,才一直不提,迟迟不肯给得宠的嫔妃晋封。”

心事被看穿,玄烨也只是淡然一笑:“经过孝懿皇后一事,朕一直不想有人在权势上比得过你。如今,你虽无摄六宫之权,却也因为云贵妃与你一条心,继而朕也放心。倘若,后宫妃子,得宠又得势,你的处境为难,朕不放心。所以不愿晋封她们。珍常在是个可心人,朕对她多年来也颇有些恩宠。朕亦不想她恃宠而骄。”

“皇上这般为臣妾考虑,倒是让臣妾无地自容了。”莼兮大为感动,眼带泪花的说。

“你为了朕才来到这紫禁城,为朕生了三个可爱的孩子,朕如何能够委屈了你?”玄烨的手紧了紧,将她死死扣在怀里:“若朕只是王侯,也能做到二哥那样,遣散了姬妾,只留心爱之人在身边。那便好了。”

莼兮动容道:“三哥哥能为我考虑这诸多,已经令莼儿满足了。人总要满足于现状,才能幸福。总在奢望渴望不可求的东西,又怎能幸福呢?”

“那莼儿幸福么?”玄烨低头看她,在她耳边问。

“自然。”莼兮依偎在玄烨怀中,闭上眼睛喃喃道:“这辈子能与你相守,便是幸福。”

玄烨离开瑞『露』殿一个时辰后,莼兮安排好瑞『露』殿一切事宜,才回了翊坤宫。

路上,蜜意终究没忍住,问莼兮:“娘娘便是感激珍常在的提醒,也不必让皇上晋封她为贵人,还恩赐了封号呢?便是娘娘当年,也是晋封为嫔时才有封号的呢。娘娘何必提携珍常在,她毕竟曾是孝懿皇后的人,心未必向着咱们。”

莼兮看着蜜意焦虑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她回道:“本宫不想欠着她的。她三言两语,便立了大功,如此可见她心思敏捷,反应极快,且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恰到好处的。皇上的赏赐她不稀罕,便是盼着本宫因此对她心存感激。往后,她有所求,本宫也不好拒绝。”

顿了顿,莼兮又道:“可紫禁城里,最不能有的,便是欠人恩情。”

蜜意仍旧不能理解,为何莼兮宁愿让章佳初珍荣升,也不想欠着她的。

莼兮见蜜意仍然一脸茫然,又耐心解释道:“可还记得此前珍常在收买纪心,准备对静嫔的孩子动手的事儿么?”

蜜意点头,听莼兮继续说:“珍常在收买纪心,是为了害死静嫔的儿子。一个男孩儿在宫里有多重要,你瞧瞧德妃和杜贵人便知道。她们倚靠的从来不仅仅是手段,还有她们的儿子。静嫔恩宠不少,又生了个皇子,且家室荣耀,自然是珍常在永远比不过的了。珍常在同样生下了十三阿哥,却仍然只是从答应晋封为常在,这几年都未再有晋封。珍常在自然慌『乱』,也害怕静嫔。而这件事,也令本宫明白,珍常在心思毒辣,并不亚于孝懿皇后。只是。珍常在如今势单力薄,许多事使不上劲,只能憋屈着,什么也做不了。可有朝一日,她飞上枝头,便不会再隐忍。那时,便是本宫可敬的对手。她如今想借着胤禟的事儿,欠着本宫一份情,便是他日有求于本宫。本宫不想白白承她的情,也不想他日成为她的刽子手,去害了别人。”

蜜意明白过来,讥笑道:“珍常在如意算盘打得好,只可惜被娘娘看穿,一番心思终究付之东流。”

“珍常在先后诞下皇子皇女三人,早晚会晋封。今日本宫在皇上面前美言,她得以晋封贵人位份,本宫既还了她的情,也成全了皇上,何乐而不为呢?”莼兮安抚的『摸』了『摸』蜜意的脸,对她一笑:“你也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情心有不满,往后还多着呢,你要习惯。”

蜜意甜甜一笑:“奴婢同样的话不会问两遍,同样的事儿不会做错两次。娘娘放心,以后这样的事儿,奴婢明白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对待。”

储秀宫内,传旨的是魏扬舲,章佳初珍携宫内一众人跪在正殿内,恭敬的听着魏扬舲宣读圣旨。

本该是满心欢喜的事情,章佳初珍却在魏扬舲宣读完圣旨后,呆愣住了,一时竟然忘记要谢恩。

“敏贵人,谢恩吧。”魏扬舲见她如此模样,以为她是高兴得忘了,却并未猜到她心里的真实感受。

章佳初珍这才反应过来,忙带头叩谢皇恩。接了圣旨,送走了魏扬舲,被姣姣扶着进了屋。

瘫坐在榻上,章佳初珍双眼无神,看上去并不高兴。

姣姣诧异道:“小主为何这般难受模样?今儿可是小主晋封贵人的大喜,小主该最开心才是。”

“我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失望。”章佳初珍哀叹道:“本盼望着宜妃欠我一个情,将来我有有求于她,也能得偿所愿。可惜,宜妃看破了我的心思,不仅让皇上晋封我为贵人,还赐下封号。”

姣姣不能理解,问:“小主晋封了贵人,只要恩宠依旧,还怕什么呢?来日再得晋封,谁又能让小主不快?”

“你不懂,这宫里局势诸般变化。谁能保证一辈子荣华?我如今年轻貌美,皇上自然喜爱。可即便是王美妤那样的美人儿也有新鲜劲儿过了,被冷落的时候,何况是我呢?”章佳初珍苦笑:“我只是盼着将来我落难,有人能帮我一把。如今看来,宜妃是不愿与我扯上关系了。”

章佳初珍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小太监的禀报声:“小主,王答应来了。”

“哪个王答应?”章佳初珍抬头看向门口。

小太监道:“偏殿里住着的那个。”

章佳初珍嗤笑一声:“呵!她来作甚?不见。”

小太监应了声正欲回头,却见人影闪过,掀开帘子就进去了。

“敏贵人好大的架势。”王恬如笑望着章佳初珍坐在榻上。

章佳初珍讪笑:“我不想见你,你也不该出现在我面前。从前你我是主仆,如今我位份比你高,恩宠比你多。你来找我,我就要见你么?真是笑话。”

“所以你示好宜妃,却被她用这样的方式回绝,便也是想让我尝一尝这滋味儿了?”王恬如完全不在意章佳初珍的话,径直走进了屋子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不请自来,想做什么?”章佳初珍及不悦的问。

王恬如递给她一张字条,笑道:“自然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

章佳初珍不明所以,防备道:“你会有那么好心?”

“你觉得我有,那就有。你认为我给你设局,你便当我什么也没做过,今儿也没来过你这儿。”王恬如将字条留在椅子上,微笑着离开了。

待王恬如走后,章佳初珍坐起身来,让姣姣把字条取过来给她看。

章佳初珍看完,脸『色』大变。当即便让姣姣附耳过来,轻声吩咐。

“小主真要找她?她可是向着宜妃一边的,今儿宜妃娘娘都回绝了小主,她又怎么会帮着小主呢?”姣姣忧心忡忡。

章佳初珍却是一笑:“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得舍了别人的。王恬如今日来找我,不管她是想利用我,还是另有目的,这个人都可以帮我。无所谓了,不尝试怎会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6章 蛇蝎美人 走在梅园中,看满园盛开的梅花,闻着梅花阵阵芬芳。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傲然挺立在寒风之中。

一席淡紫底子折枝白兰花刺绣交领长袄,披着一件白『色』雪帽斗篷。莼兮被蜜意扶着,缓缓从园中的石子路上走过。每一步,都像是带着花香一般,怡然自得。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莼兮口中喃喃念着:“王安石这首诗,写得正应景呢。”

“娘娘可是还想着年夜里,王答应以漫天梅花飞舞,在花瓣中跳舞吸引皇上的事儿么?”蜜意知道莼兮这几日心里都不大自在,就因为除夕之夜,王美妤以梅花为引,在晚宴上大放异彩,得了满堂彩。玄烨也因此重新注意到宫里还住着一位这样的美人儿,接连几日都是王美妤陪伴君侧。即便是不侍寝的日子,也是王美妤随侍在乾清宫,亲自为玄烨打点一切。

莼兮莞尔一笑,看着雪花中夹着的梅花花瓣,伸手接住其中的一朵,放在鼻子前。她轻声道:“王答应再得恩宠也是情理之中。她样貌出众,只要皇上想起她,她便不会永远埋没在后宫之中。她非池中物,只需要一个展示自己美貌的机会,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要知道,美也是一把利刃。本宫只是好奇,王答应自失宠后差不多快两年的光景,为何现在才忍不住想要再得皇上宠爱,博得皇上关注。以梅花为引,确实是好办法,可这个办法又是谁想出来的呢?”

“如此说来,娘娘并不介意王答应承宠?只是思虑着,王答应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承宠?”蜜意理清思路,笑道:“如此奴婢便放心一些。至于王答应为何在这个时候承宠,恐怕与敏贵人晋封有些关系。又或者,王答应是为自己的父亲某一个更好的前程。奴婢听说,王答应的父亲,从前只是个八品知县,因王答应入了宫,才慢慢得了从七品的运判。因女儿或者姐妹入宫,得到荣耀的不计其数。王答应的父亲,攀了高枝儿,尝了这样轻易升官发财的甜头,这会儿又怎会甘愿永远只是个小小运判?不过王答应么,她自入宫之日起,便低调不爱惹事。可她偏偏一来就找错了倚靠,与敏贵人交好,得罪了静嫔。说不定,她自己沉寂了这么久,也耐不住想要翻身呢?”

莼兮赞赏的看向蜜意,满意道:“你的想法越发成熟了,这事儿原因太多,你所想到的本宫也想到过,只是终究不清楚,这些原因中,哪一个才是令王答应费心劳神演了这样一出的呢?”

蜜意对莼兮允诺:“娘娘放心,奴婢自当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明白一切。”

莼兮笑着点点头,对蜜意说:“你做事,本宫越发喜欢了。去办吧,本宫等你好消息。”

启祥宫内 王美妤寝殿

坐在红木雕花妆台前,王美妤将头上戴着的发簪一个个取下,看着镜中的自己,整理妆容,再重新从黑漆簪盒中取出红梅金丝镂空簪花,戴在头上。

“莲儿,你瞧瞧今儿这身打扮可还过得去么?”王美妤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柳眉杏眼,红唇轻起,煞是好看。

“小主年轻貌美,这宫里哪个能比得上?这簪花不过俗物,全因小主戴在头上,才显得格外好看呢。”莲儿嘴甜,最会讨王美妤开心。王美妤入宫时匆忙,没能从家里带个熟悉的丫鬟,莲儿是她在从江南回宫的路上,玄烨从行宫的宫女中挑了这么个伶俐听话的姑娘侍候她。

平日里,莲儿做事倒也令人放心,便是从前不得宠的时候,她孤独寂寞的待在启祥宫,也是莲儿陪着她的,日日给她讲故事,给她解闷儿。

“你最会说话了,陪我去敏贵人那儿坐坐吧。”王美妤娇嗔一声,冲着莲儿笑了笑,然后换了一双马蹄底绣鞋,主仆二人便往储秀宫去了。

路上,二人闲来笑谈,说起近来得宠缘由。

“本无意争宠,偏偏我那父亲是个贪图富贵之人,『逼』得我只能在宫里求得一席之地,好为他的前程铺路。”王美妤每每提起,总是有些无奈,怅然道:“当初若非他为了升官,又怎会巴巴的把我送给李大人,敬献到皇上跟前。起初,皇上对我怜爱,我倒是欢喜得很,觉得皇上待我好,我也觉得入了宫也不是坏事。可时间长了,才明白皇帝的宠爱总是一时的新鲜,我们这些个空有美貌的女子,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可小主这一次,还是愿意为王大人的大好前程讨好皇上,重得恩宠啊。”莲儿道:“如今小主恩宠比之当初更盛,这宫里除了宜妃娘娘,一时间可就数小主圣眷最浓呢。”

王美妤浅浅一笑,自有几分得意:“皇上既然图新鲜,那我就变着花样的讨他欢心。美丽总是短暂的,但心意却是永恒的。”

“小主脚下当心,这就到了呢。”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储秀宫门口。

对于储秀宫,王美妤自是熟悉得很,也不必有人带路,自己便到了章佳初珍的寝殿外。

从窗前走过,正欲掀了帘子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章佳初珍和另一个男声对话。

王美妤知道章佳初珍在会客,不便见她,她更不可贸然进去,便等在檐下,欣赏院中的雪景。

里头的声音不大,王美妤却也还是断断续续听见了几句。

“你们娘娘还说要帮我呢,如今却想了法子,让王美妤得了宠,分了我的恩宠不说,还日日狐媚了皇上,我近来可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里头传来章佳初珍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声音也大了不少。

王美妤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却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不敢『乱』想,靠拢了窗边仔细去听。

只听那个对方道道:“小主放心,我们娘娘这样做,全是为了小主你啊。小主敢晋封了贵人,自然受人瞩目。小主这几年恩宠不减,又受人妒忌。小主不是为了保全自身,才主动找到我们娘娘的么?既然小主想要求得一生富贵平安,自然也要明白,我们娘娘今日的用意。若不扶持王答应,分去一些恩宠,小主便是各宫的眼中钉肉中刺,彼时遭人暗算,得不偿失。而今,王答应再得圣宠,也为小主挡去了一切磨难,小主虽然恩宠减少了,可相对来说危险也就少了。保全了自己,再稳中求胜,才是上策啊。”

章佳初珍轻笑一声,不屑道:“她是替我挡了灾,可同时也成了我的劲敌。当初我拉拢她,也只是不想她站在静嫔一边。那时候,又因为孝懿皇后的嘱咐,我才违心与她做姐妹。后来,她失了宠,也是因为我在皇上面前说她得了癔症,要好好调理,皇上才渐渐忘了她这么个人。如今,你们为了蝇头小利,所谓的为我防灾,便又想了法子,让她主动得到皇上恩宠,替我树了强敌,现在才来知会我,你觉得我又该怎么想?我可不大明白,你们娘娘的心思。”

又听对方耐心说道:“王大人身为苏州知府,却罔顾他人『性』命,收了人家的好处,把一个无辜之人害死。这事儿,王答应还不知呢。待她知道此事,明白自己的父亲的处境,必然慌『乱』。届时,我们娘娘和小主你再施以援手,帮她一把。如此,王答应可不是得乖乖听咱们的话了?”

这时,也听见章佳初珍的笑声:“当真?这么说来,她现在主动获宠也是因为她父亲了?”

“小主应该比奴才更清楚王家的情况,王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王答应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传来低笑。

章佳初珍喃喃道:“倒是我忘了,她最是孝顺。便不为了父亲,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也会不惜一切,甚至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呵!这样的人儿,活该被人利用。”

窗外,王美妤已是泪如雨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诚心相待的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看她的。更想不到,就是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三言两语便夺走了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倘若,没有章佳初珍的故意诋毁,她当初便仅凭着美貌,也早已经不是答应的位份了。

王美妤此时的内心无比的煎熬,她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莲儿自然也听见了里头的对话,她也极为伶俐,以防万一,趁着没人发现她们两个靠近这里,便带着王美妤匆忙离开了储秀宫。

储秀宫的侍卫看着她们主仆匆忙的离去,有些诧异,却也都没有发现异样。

回到启祥宫,王美妤趴在桌子狠狠的哭了一场。内庭中当真没有真情么?

沉思了一夜,王美妤在黎明时,唤了莲儿进来。

她吩咐道:“你想法子弄清楚,昨儿在储秀宫与敏贵人说话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口中的娘娘又是谁。”

莲儿瞧着自己主子红肿的双眼,心中百感交集,轻声问:“小主想要做什么呢?”

王美妤凄然一笑,哑着嗓子说:“她们想要利用我谋夺富贵,为何我不能反过来利用她们呢?”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7章 弃旧图新 景仁宫的大门时常是关着的,但里面总会传出阵阵琴声。

佟若华擅长弹琴,又喜欢唱歌。不过平日里。她更喜欢自弹自唱,不被人打搅。

这日阳光明媚,佟若华让之夏把她的琴摆在院中,自己则一穿着一件月白『色』暗绣短衣,下身一条曳地大红刺绣折技小雏菊金带红裙。梳着灵蛇髻,戴着金镶红宝石步摇。步态轻盈,从寝殿至院中,坐在雕花琴桌前,轻轻抚琴。

琴声才起,佟若华还未开口『吟』唱,已经听见门口传来婉转的声调:“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鼠攸去,君子攸芋。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琴声停,歌声也停。

“不知是何人唱的这样好听,竟与本宫的琴声这般相合。这声调婉转动听,很是舒服。”

佟若华猛然站起身来,快步朝着方才歌声传来的方向跑去。景仁宫门前,见王美妤一席绿衣,站在门前,含笑望着自己。

佟若华有些惊讶,她问:“方才与本宫和音之人,是你?”

王美妤点了点头,朱唇轻启:“正是妾身。”她声音不大,却很好听。没错,是方才唱歌的声音。

“除夕夜,以梅为引,又唱又跳,得了满堂彩。怎么,这会儿跑到我这儿来显摆来了?”佟若华一向对王美妤没有什么好感,何况从前王美妤也算半个佟若飞的人,她自然不喜欢。

王美妤不请自来,借着歌声引她出来相见,恐怕有所图谋。佟若华又不是傻子,更是不愿理会。

佟若华瞥了王美妤那张仙子般的美丽脸庞,扭头就要往回走。

身后传来王美妤温温柔柔的声音:“娘娘且慢,今日妾身过来,是有一笔生意,要与娘娘谈。”

“本宫没兴趣。后宫纷争,与本宫无关。本宫自在逍遥,不想理会俗事。你找错人了,走吧。”佟若华并不想知道王美妤要跟她谈什么,她心如止水,并不想参与内庭的争斗,自然也不想再多于这些闲人浪费口舌。

王美妤除夕之夜重获圣宠,至今数月恩宠不减,又能躲过那这个嫉妒之人的暗箭。可见她是个有手段,又能抓住玄烨喜好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太过危险,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佟若华不想惹祸上身。

“娘娘真不想知道我为谁而来么?”王美妤自不会就这么回去,她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强行进了景仁宫的大门,拦住了佟若华的去路。

“妾身知道,自入宫之日起,娘娘便与静嫔不合。娘娘如今虽不愿理会宫中俗事,却也并不想看见静嫔有一日站得比娘娘高,而敏贵人一个小小奴婢,也能与娘娘平起平坐吧?”王美妤笑容可掬,却格外刺目。

佟若华扭头不去看她,讥讽道:“你不过小小答应,凭什么在本宫年前高谈阔论?不管静嫔与敏贵人于本宫有何干系,都与你无关。本宫既然不愿理会这些事儿,自然也不会在乎将来她们是否威胁到本宫。”

“娘娘错了。”王美妤直言不讳:“娘娘不想理会,除了本就高傲的『性』子以外,还因着其他的原因吧?妾身虽不大明白其中缘由,却是明白娘娘绝对不愿意屈居人下,特别是自己厌恶的人。”

佟若华被她一针见血的说中心思,有些尴尬。她故作轻松,却又不自在的握紧了手。她从前针对静好,宫里谁不知道?后来静好得了势,与她分庭抗礼,她们自不分上下。这几年来,她们处处相争,却又表面平静。

尽管,她不想再做一个为名利争夺的女人,却也不甘心有朝一日被静好这样的人踩在脚下。

在佟若华眼中,静好就是伪善之人。与她那个死去的姐姐一样,人前做个好人,其实心里却算计着所有人。

佟若华自认识静好,便看穿了她,也不喜欢她。针对她,本『性』而已。

至于章佳初珍,佟若华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听王美妤这样说,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章佳初珍曾是王恬如的宫女,而王恬如从前利用过她,她连着也不喜欢章佳初珍了。而且,章佳初珍得了宠以后,便一直依附佟若飞,是个巧言令『色』之辈,佟若华更是看不起。

凭着一张讨好的嘴,狐媚一笑,便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样的人,才可怕。只是,从前她们之间没有矛盾,佟若华自然不愿费心在章佳初珍身上。可往后嘛,倒真不一定了。

章佳初珍从答应到贵人,也不过几年功夫,又先后生下一子两女。如今也还算得宠,若再得一子,或者过几年再讨了玄烨欢心,晋封为嫔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若佟若华自己依旧只是嫔位,真真儿是侮辱了她了。

见佟若华沉默,王美妤又紧接着劝说道:“妾身自然知道娘娘不愿为这些俗事费心费力,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那所谓的威胁也未到来,娘娘自然无需忧心。只是,妾身还是希望,娘娘可以防备着一些,免得他日后悔。”

“为什么来找我?又为什么要对付她们?你从前跟敏贵人关系那般好,你怎么可能突然背叛了她?跑到本宫的景仁宫来说这些?”佟若华冷静的向着那张花容月貌,她不清楚王美妤在打什么算盘,便是动了心,也小心翼翼想了解得更清楚。

王美妤如实把章佳初珍欺瞒她的事情告诉给佟若华,却见佟若华并不相信。她略带愁容,叹道:“若我是娘娘,也必定不会信。只是,娘娘大可派人去苏州查问,我父亲是否受人蛊『惑』,被人诱骗。我来找娘娘合作,也是为了摆脱敏贵人的控制。我不想被她当作垫脚石,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佟若华闻言,眉间多了几分怅然,她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被王恬如利用。为了摆脱,她不是也跟莼兮合作了么?

或许,正因为王美妤这一句话,令佟若华感受到共鸣。这宫里,沦为棋子的人太多。王美妤不想被人左右,想要逃脱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答应了莼兮,不再参与后宫争斗,不招惹是非。她又岂能说话不算话?

佟若华看着王美妤,多了几分怜悯,她对美人儿道:“你找我并不是好的选择,你去永寿宫找云贵妃吧。敏贵人暗中筹谋了这许多,云贵妃最该有知情权。既然她是六宫之首,摄六宫事,便该去找她。本宫为你指一条明路,往后也莫要再来景仁宫了。本宫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

王美妤看着佟若华优雅的从她身边走过,才回身恭敬的行了礼,轻声道:“恭送华嫔娘娘。”

从景仁宫回来,王美妤久坐在榻上,仔细的思索佟若华指引的那一条路是否可行。

“小主三思,敏贵人年前因何晋封,小主最明白的。”莲儿见王美妤愁容满面,提醒道。

王美妤沉默,一时间也没办法抉择。她自然知道云月与莼兮的关系,也明白章佳初珍是因为莼兮才得以晋封。更清楚佟若华今日指引她去找云月,只是为了不参合进这件事。

“你可打听清楚了上次与敏贵人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了?”王美妤话题一转,忽然问莲儿。

莲儿低声在王美妤耳边说了,王美妤惊讶道:“竟然是她?如此,我更该想明白才行。”

王美妤不明白章佳初珍为何会突然与那个人牵扯到一起,更不明白那个人分明该是站在莼兮和云月一边的,又为何会转头想要对付她们了?

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也都有各自的打算。谁都不能小瞧,也不能轻看。自从明白章佳初珍是个怎样的人,王美妤便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今日去找佟若华,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的。毕竟,佟若华与静好还有章佳初珍永远不会站在同一边,她也不必害怕自己说的话,自己的想法被别人知道。

“在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以前,暂且不要有任何改变。得了空,你还得陪我去敏贵人那儿小坐。姐妹情深,还得继续演下去。她从不真心待我,往后我也虚情假意的对她就是了。”王美妤深吸一口气,做了暂时的决定。

莲儿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王美妤这样做的用心,往后的日子也更加小心。尽量做到与从前一样,不被人起疑。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8章 弃暗投明 永寿宫里,宁儿为主子们备了几样点心,送到殿内的桌案上。彼时,云月和莼兮正坐在殿中说话。见她进来,莼兮打趣儿道:“宁儿亲自下厨做的?”

宁儿面『露』难『色』,尴尬一笑:“娘娘快别笑话奴婢了,这些点心哪儿能是奴婢的手艺啊。奴婢最不会的便是厨艺,怎么能做这样好吃又好看的点心呢。”

桌上的翠玉豆糕翠绿晶莹,飘着淡淡的豌豆香味儿。那吉祥如意卷用豆皮包裹着咸蛋黄腊肉胡萝卜等,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宁儿手艺不佳,从不肯下厨。

“别逗她了,她呀皮儿薄,羞了。”云月解围道:“宁儿,你先下去吧,本宫不吩咐也不必进来了。”

宁儿转头就走,隐隐还能听见莼兮的笑声。

“这么多年了,宁儿可是一点儿没变。但凡有人逗她一逗,便红了脸。”莼兮眉开眼笑道。

云月道:“宁儿是没变,可这宫里变了的人太多了。”

“是啊。”莼兮收敛了笑容,看着桌上的点心惆怅道:“有的人走了,又有新的人来了。前儿我让蜜意暗中查了查王答应,发现她近来动作频频,之前还去了一趟景仁宫。”

“她素来与华嫔没有交集,去景仁宫做什么?”云月疑『惑』道:“莫不是敏贵人讨好不了你,所以让她去笼络华嫔?”云月想起去年年底,莼兮为免将来麻烦,不想欠着章佳初珍人情,故而还了她贵人位份。事与愿违,章佳初珍自然晓得她无法靠拢莼兮,所以另辟蹊径?

“我却不这么认为。”莼兮摆了摆手,她说:“蜜意还打听到,王答应的父亲王大人如今不大好过。不仅收授贿赂,苏州的冤假错案比比皆是。王答应在这个时候邀宠,想必是为了她的阿玛。至于她去找华嫔,想笼络华嫔是真,为了敏贵人而去却是未必了。”

“那你何不问一问华嫔呢?”云月纳闷儿了。

莼兮道:“若是华嫔想说,早就跟我说过了。既然她没有提起,必然有其它原因。”

“那你可想到别的法子了?”云月问。

莼兮没有回答莼兮的话,而是唤了沐卉进来,吩咐道:“去永和宫请德妃过来一趟。”

沐卉不问原因,应了一声就赶紧往永和宫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兰馨已经被众人拥簇着进来了。

今日兰馨一身蜜合『色』碎花长袍,衬托得她脸蛋儿更加白皙。她微笑着进门,对着云月见了礼,又与莼兮颔首而礼,方才落座。

“今儿找你过来,是有件事儿需要你亲自来办。”莼兮将她对王美妤的猜测说了一遍,兰馨立刻会意,也懂得莼兮需要她做的是什么。

兰馨欣然同意道:“这事儿简单,我找个机会与王答应说道说道,她就该明白其中利害。”

莼兮又道:“王答应自入宫时起,便对咱们不冷不热,一直也只与敏贵人有些来往。瞧着她的样子,应该不知道曹子清送她入宫的目的,只以为是个光耀门楣的机会,一个入宫为妃的好机会。王答应特立独行,有些高傲。你与她说话的时候不要以位高者的姿态,千万要让她产生共鸣。”

“没想到曹大人送入宫的竟然还是个孤高『性』子的冰美人儿。”云月忽而一笑:“他大约只想到要送个美人进宫解我们一时之围,却没有长远的打算。”

“也不尽然。”兰馨不大赞同云月的话,她道:“王答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说还为时尚早。有些人表面冷冰冰的,可内心火热,是个善良的人。可有些人,表面温柔贤淑,实际上却是心思毒辣之人。不可以表面现象看待全局。再说曹大人,他送入宫的美人儿是个汉女,不仅如此家中不算富裕,且父亲兄弟都官职不高。即便这位美人儿受尽恩宠,也不会有威胁到你我的一天。”

三人又闲话了许久,莼兮和兰馨共进晚餐后方才离去。

路上,莼兮问起了胤禛。

“四阿哥近来如何?可对你亲近些了么?”算一算时间,佟若飞去世也已经快满四年了,胤禛的扶养权也早就重新回到兰馨手中。

提起胤禛,兰馨总有些难受,她忧伤道:“他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准时来请安,从不多说半句话,做了他该做的便离开。我与他,从未有过真心的交流。”

莼兮闻言,不免有些感同身受。当初胤祺重回她身边时,也是这个样子。不过胤祺当时年纪尚小,总是需要母爱。后来二人相处得更久了,隔阂也就少了。

“他今年该十五了吧?”莼兮问。

兰馨微微一点头:“是啊,十五了。这个年纪,本就是叛逆的时候。他却格外的沉稳。只是,我总也走不到他的心里。他总是把孝懿皇后当作额娘,而不是我这个亲额娘。”

“你可曾对他说过当年的无奈?”莼兮又问:“你不亲自抚养他,不是你的本意。是孝懿皇后将他夺了去的。”

“说了又能如何?”兰馨凄然一笑:“他不会明白我们的苦,他从小就在孝懿皇后身边,孝懿皇后对你我虽然充满敌意,却是拿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

“好在胤祯从小在我身边,现在也听话,又得皇上喜欢,我才得了些安慰。”兰馨越说越难受。

莼兮一时无言,见兰馨红了眼眶,忙转移了话题。只是她们都没发觉,右侧隆福门内,那个落寞的身影。

回到乾西五所,胤禛将手中的锦盒随手扔给了哈哈珠子元宝。

元宝慌忙接下,瞧着锦盒的样式很是眼熟,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他问胤禛:“四阿哥,这不是你拖年二公子在外寻得的礼物么?这可是要送给德妃娘娘的,怎的拿回来了?娘娘不喜欢么?”

胤禛看了一眼身旁这个只有他大半个身子高的男孩儿,撇了撇嘴略带冷漠道:“你下次见到你额娘的时候,送给她吧。往后不必再让年羹尧费心找这些玩意儿了,人家根本不稀罕我这些东西。”

元宝不知缘由,劝道:“哪儿有额娘不喜欢儿子送的礼物的?每次我送给我额娘小礼物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根萝卜,我额娘就很喜欢。”

“她如今位列四妃,皇阿玛送她的好东西那样多,哪儿还稀罕我这些。得了,你赶紧拿走,以后别在提起这事儿。”胤禛斩钉截铁的说。

元宝无奈,见胤禛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只能将锦盒收好,放在不显眼的地儿。他是不敢真拿回去送给他自己额娘的,万一主子改了主意呢?

五日后,兰馨终于找到机会与王美妤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二人闲扯了许久,兰馨铺垫了很多,才引得王美妤主动问起。

“娘娘为何一直与宜妃娘娘一条心呢?妾身也曾听闻许多两位娘娘的事情,只是真真假假无法辨别。记得最初与娘娘相见时,娘娘是孝懿皇后身边的红人,转眼间娘娘却是与宜妃和云贵妃走得最近。”王美妤问道。

兰馨坦言:“因为我从来都不是孝懿皇后的人。我的心一直向着宜妃,且永远不会改变。”

“为什么呢?”王美妤十分不解。

“因为,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总是宜妃愿意为我解决难题。当年我还只是宜妃身边的小宫女,她就待我极好。我兄长在外为官,受了别人诬陷,宜妃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带我去找皇上,帮我想办法把兄长救出来。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忆往昔,兰馨总有很多感慨:“后来,宜妃遭人算计,不得已舍了我,我也甘愿为她潜伏在孝懿皇后身边。只是孝懿皇后并不好糊弄,她一开始并不相信我。为了让我彻底背叛宜妃,做了很多事,甚至是设局害死了我的六阿哥。她让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宜妃,却让我更加清醒,真正的幕后之人,才是我的敌人。正因为看清这一点,我才不会被人利用。”

王美妤沉浸在兰馨的话语里,她开始对号入座,想起自己的处境。

兰馨又添了一把火,她说:“其实,跟随在宜妃身边的人,都是真心实意要与她为伍,从不是因为受她胁迫或者被她利用。这些人,要么感恩宜妃对她的好,要么就是寻求宜妃的庇佑。很多时候,人不能只依靠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更是如此。”

见王美妤沉思,兰馨也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至于王美妤能否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王美妤心里很『乱』,她想起之前去找佟若华,对方也是让她来找云月和莼兮。而今,兰馨话里话外都是说着莼兮待人的真诚,她反而有些犹豫了。倒不是因为不相信莼兮的为人,而是怀疑这当中有什么阴谋。她不明白,无缘无故的,为何兰馨会与她说了这样多。

往后的半个月里,王美妤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夏至那一日,莼兮才终于在永寿宫见到了她。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9章 均衡 永寿宫内

黄梨木雕花玫瑰椅上,铺着烟灰『色』团花垫。王美妤坐在垫子上,双手紧握,有些不安,她不敢看正中央坐着的云月,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这不是她第一次入永寿宫。自云月摄六宫之事,每月王美妤总是要进这大殿好几回。只是,自己位份低,只是个末位的答应,故而坐得最远。

如此与云月近距离还是头一次,此番竟然觉得有些拘束。不知是不是云月气场太过强大,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云月看着王美妤低头不语,也不说话。左右端着一只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碗,右手轻轻拿着盖子拨动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吹了吹然后尝了一口,动作缓慢而优雅。

王美妤抬眼间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更觉得彼此有距离,亦不敢多言。

“王答应来了永寿宫,除了请安之外没别的事儿了么?”云月将茶碗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凌厉,带着几分严肃的问。

王美妤慌忙摇了摇头,又不知如何开口。云月欲下逐客令,王美妤才焦急道:“嫔妾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云月有些惊讶,却不动声『色』道:“太医未曾同本宫禀报。”

王美妤深吸一口气,才说:“是,为嫔妾诊断的是太医院的墨太医。自诊断出嫔妾怀孕之后,嫔妾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让墨太医先不要禀报上来。”

云月震怒,右手猛地一拍身侧的桌案,怒斥道:“大胆,为皇上延绵子嗣乃是你我本分。如今你却收买太医,隐瞒不报。莫非是皇嗣出处有问题?”

王美妤努力镇定,她起身跪在云月面前,忐忑道:“皇嗣没问题,是嫔妾心里有问题。这么多年来,宫里怀孕的女子并不少,可真正有福气生下阿哥的人却很少。上一次嫔妾有幸怀了皇嗣,却被人狠心害死。如今又有了身孕,嫔妾也不知是否能够平安生下来。所以,嫔妾惶恐不安,不敢上报。”

“你是天子嫔妃,所孕乃是天子骨血。何况,当初害你之人已死,你怕什么?难道宫里还有人敢害你不成?”云月明知故问,眼睛一直盯着王美妤,使得对方不由打了个寒颤。

王美妤苦笑:“嫔妾人微言轻,即便得了皇上恩宠,也终究只是个末位的答应。这宫里倘若无人庇佑,莫说平安产下皇嗣,便是活命都艰难。何况,嫔妾之前已经被害过一次,怎会不担心呢?嫔妾斗胆,求娘娘庇护,让嫔妾得以在深宫中安身立命。”

云月看她诚恳的模样,有些动心。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很快宁儿便从屏风后面出来,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云月闻言,对王美妤道:“王答应说哪里话,这宫里一向安稳。王答应如此顾虑,可是觉得本宫所管的内廷,其实凶险万分,人人皆可胡作非为么?”

“嫔妾不敢。”王美妤坦言道:“嫔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不愿招惹是非。只是,便是嫔妾想要孤寂一生,也有人想要利用嫔妾大做文章。嫔妾的父亲身为苏州知府,现在却深陷牢狱。皇上着人查问,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去往苏州的钦差,虽然奉了皇命,却一心想要置人于死地。若无新证,不日便是我父亲的死期。身为儿女,嫔妾不想眼睁睁看着父亲枉死而不作为。嫔妾求过皇上,皇上也曾应允要还嫔妾的父亲一个清白。可事到如今,却毫无头绪。嫔妾明知是谁在暗中摆布此事,却不敢向皇上告发,只因嫔妾找不到证据。嫔妾不敢,更不能赌。嫔妾想了这许多日,直至今晨才下定决心,来永寿宫请娘娘帮忙。也求贵妃娘娘开恩,护嫔妾周全。”

“你起来说话。”云月扬扬手,宁儿立刻将王美妤扶起来,重新做回软塌上。

见王美妤入座,云月才问:“你方才说,你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谋划此事?”

“是。陷害我父亲的主谋,正是荣妃和敏贵人。”王美妤恨恨道。

云月有些不信,又问:“荣妃和敏贵人素无往来,又怎会合谋来害你?”

王美妤如实说道:“她们表面上没有来往,暗中却早已经合谋。敏贵人恩宠不减,却一直屈居静嫔之下,静嫔家室极好,敏贵人自然不敢得罪。且此前,因为嫔妾的关系,敏贵人已经开罪静嫔,她一直惶恐不安。而敏贵人所得宠爱又不及宜妃,之前,敏贵人想讨好宜妃,却被宜妃巧妙化解,并不领情。敏贵人也是如今日嫔妾这般,想要寻求一个庇护,所以才会跟荣妃勾结。之前,嫔妾为了父亲想要升官,所以讨好皇上,重新获宠。敏贵人为了控制我,为避免我脱离她的掌控,才与荣妃设计我父亲的冤案。且设局,先害人,再救人,只要隐瞒嫔妾,嫔妾便以为是她们费尽心力救了我父亲,而对她们感恩戴德,欲予欲求。”

云月这才晓得,原来马佳以晴竟然怀了别样心思,还胆敢与章佳初珍联手,做局控制王美妤,好让王美妤心甘情愿为她们办事。此后要做什么,云月虽然不知,却也能猜到几分。

马佳以晴的野心,看来不小。王美妤思索了这么多天才敢来找她,必定是深思熟虑,且确定了马佳以晴对她所做的事情。加之怀孕,害怕自己的异心被章佳初珍发觉,才肯来寻求她的庇护。

云月浅笑:“你放心,你所求之事,本宫能办到。你父亲那边,本宫私下会让人查问,在真相大白之前,不会让皇上所有怀疑。你如今怀了身孕,便好好安胎。启祥宫离本宫的永寿宫最近,本宫也会亲自照顾你这一胎,保你万全。你宫中近身侍候之人,只要是你心有顾虑的,便都撤换掉,本宫为你另择一批信得过的人照顾。如此,你可安心些?”

王美妤感恩道:“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云月笑道:“不必感谢本宫,将来本宫有事拜托你,也希望你不要推迟。何况,后宫的一切,如今都是本宫料理。你怀孕生子,本宫自然该注意。”

王美妤心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她想要云月的庇护,势必要付出代价。她不想任人摆布,如今却主动上门,心甘情愿听从云月的吩咐,也只是盼着云月不会让她做些害人害己的事情。

王美妤走后,莼兮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云月身边。

“你如何看待她?”云月问。

“如今不可重用,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莼兮方才在屏风后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没办法完全信任王美妤。

“那荣妃那边呢?”云月又问。

莼兮忽而一笑:“如今才算肯定了她的所求。看来,权利的滋味儿,但凡尝到甜头的人,都不想舍弃。你我不屑,却总有人盼着权势。荣妃如今已是协理六宫的二妃之一,她仍不知足。看来,她想要的远远比现在拥有的要多得多。”

云月明白莼兮的顾虑,她们也早就猜到马佳以晴别有用心,只是一直无法肯定。从前,马佳以晴为了三阿哥胤祉能够平安长大,隐藏于储秀宫,不问后宫纷争。可现在看来,马佳以晴当初之所以不争,也是想要坐山观虎斗,逃避佟若飞的视线。让云月和莼兮作先锋,跟佟若飞都得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利。

马佳以晴才是这宫中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早就十几年前便筹谋好了将来。不论是莼兮和佟若飞哪一个赢,对她来说都有好处。

在莼兮入宫之前,宠冠六宫的是马佳以晴。自莼兮独宠,她也逐渐被玄烨遗忘。而她所生的儿子一个接一个被害死,也令她明白,她该收敛自己,韬光养晦才好在来日大放异彩。

马佳以晴隐藏多年,如今佟若飞死了,她才开始在暗中摆布人心。做的如此隐晦,想必是不想与她们正面为敌。

“既然她动了这样的心,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咱们做点儿别的。”莼兮在确认马佳以晴野心的那一刻,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效果或许会来得慢一些。

马佳以晴不是佟若飞,没有佟若飞的权势,没有佟若飞的不折手段。但是,却不是一个可以小瞧的敌人。

既然马佳以晴喜欢细水长流,那么她就慢慢陪她玩儿,看看到底谁笑道最后。

云月和莼兮都盼着后宫安定,做好自己,无人生事最好。但总是有人不希望紫禁城静如死水,总想掀起风浪。

“你有计划了?”云月欣喜,看向莼兮。

莼兮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在云月耳边说了她的计划。随后又道:“如今,你先好好守着王答应这一胎。王答应既然肯来投靠咱们,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她。”

“这我明白,你放心好了。她必定母子均安,不会出事的。”云月回以微笑,肯定的承诺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0章 生而如玉 在那个寒冬,王美妤如愿产下一子,母子均安。

启祥宫里,开始热闹起来。各宫嫔妃都争先来看望王美妤所生之子,这个孩子样貌非凡,便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也已经格外好看。

与那些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孩子不同,这个孩子生得白皙,『摸』上去圆润光滑,粉嫩嫩的。睡觉的时候,眼睛闭起来像两条细细的线。醒着哭闹时,声音响亮;而他高兴的时候,张着嘴巴笑的格外的甜。

玄烨给孩子取名胤禑,禑为福,也是为王美妤添了福分。

玄烨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每两三日便会亲自来启祥宫看望胤禑,王美妤也能因此多与玄烨见面,很是开心。

这日,玄烨刚走,静好便带着袁鹊前来看望王美妤。抱着胤禑,静好有些恍然,仿佛见到了当初她的那个儿子。只可惜,孩子早幺,没福气存活于世,陪伴在母亲身边。

静好不觉嗤笑:“皇上为十五阿哥取的名儿可真好,王答应可真是有福之人。从前可是本宫小瞧了你了。”

看着摇篮中的胤禑,静好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心中有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她扭头看向了床榻上半躺着的王美妤,那张美艳的脸此时有些苍白。莫非,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么?静好在心中嘲讽,嘴上也不饶人道:“王答应出身不好,入了宫也只是答应的位份,而今有福生了十五阿哥。不知皇上属意谁抚养他呢?”

王美妤惊恐的看着静好,又看了一眼静好身后脸『色』煞白的袁鹊,心知静好这句话不仅仅伤了自己,还伤了无辜的袁鹊。袁鹊所生的小格格如今可是抚养在静好身边,若袁鹊不日日跟着静好走动,怕是连见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王美妤在心中冷笑,面不改『色』道:“不捞娘娘费心,此前贵妃娘娘已经向皇上提及,说十阿哥如今已有十岁,早就迁居乾东五所念学去了。平日里贵妃娘娘虽然忙于后宫索事,但因为有惠妃和荣妃帮忙,贵妃也有了不少闲暇时光。贵妃娘娘已求得皇上恩准,十五阿哥满月之后带去永寿宫抚养。相信贵妃娘娘亲自照顾,十五阿哥会如十阿哥一样健康成长。”

王美妤的话看似不经心,却狠狠戳痛了静好。静好大怒,右手抬了抬,真的很想扇王美妤一巴掌。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这里是启祥宫,由不得她放肆。何况,王美妤的话字面上是没错的,她更没有理由打这一巴掌。

静好强忍者怒火,对王美妤吼道:“本宫看你能得意几时。”

吼完,便拂袖而去。袁鹊回头看了一眼王美妤,然后跟着静好离开了启祥宫。

“小主别把静嫔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她不过嫉妒小主而已。”莲儿劝慰道。

王美妤若无其事道:“我自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今我已经顺利产下皇子,瞧着皇上对十五阿哥的喜爱,待我出了月子,恢复了身子,再得盛宠也并不算难。十五阿哥有云贵妃庇佑,不管将来我如何,至少我的儿子也能有个好归宿。”

“说起来,她这番嘲讽,我在刚入宫时也听了不少。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们依旧陈词滥调,一点儿新意都没有。”王美妤平心静气,丝毫不觉得静好今日过来,说了这许多闲话有多气人。她嫣然一笑道:“除了说我出身不好,只是个汉女,而非旗人。她们还能说得出什么?八旗秀女又如何?如今不也因为我这卑微汉女得宠,而焦头烂额。”

回忆起刚入宫的时候,王美妤还天真懵懂。她并不知道启祥宫是个怎样的悲伤之地,是有人故意告诉她,这里曾经死了些什么人,有着怎样的冤魂。

而静好正是那个危言耸听,故意说这些话吓唬她的人。静好本是想因此告诉她,她的住处是佟若飞定下的,而佟若飞安排她住在启祥宫,本就是嫌弃她。静好以为,说了这些王美妤便会嫉恨佟若飞等人,逐渐依赖了她。可静好却不曾想,王美妤根本不信这些虚妄之言。

偌大的紫禁城,早已经存世两百多年,多少冤魂在这深宫中。而启祥宫里,何止安嫔她们几个妃嫔呢?

“静嫔这个人,总这般愚昧。”王美妤讥笑道:“当初入宫时,以为华嫔嚣张跋扈,是个难缠的主儿。可后来明白,华嫔不过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针对自己厌恶的人和事。所以,她也只针对静嫔。那时候,静嫔来启祥宫想拉拢我,却用错了方式。我一个刚来的,最缺的便是安全感还有别人的关怀。静嫔却一味只带给我恐惧,却忘记要稳住我的情绪,分析我内心所思所想。”

王美妤说到这里,眼中闪过几分恨意:“可正因如此,我才会被敏贵人的甜言蜜语给蒙骗了。”

王美妤对章佳初珍的怨恨从未减过半分,自从那日去找过云月以后,便显少与章佳初珍往来。章佳初珍也一直以为,是王美妤有了身孕,不便出行,要安心护胎,所以与她生分了一些。更何况,王美妤有了身孕,便是给了章佳初珍机会。这些时日,章佳初珍没少缠着玄烨,自然也不觉章佳初珍的疏远。

这日栀韵从永和宫出来,带着兰馨亲自熬制的紫参野鸡汤,往乾西五所去了。

见了胤禛,栀韵将紫参野鸡汤从红底黑面雕花食盒中取出,盛了一碗送到胤禛的手边。胤禛并不接下,只淡然道:“放这儿凉着吧,你先回去,多谢她的好意。以后不必再送来了,我不爱喝汤。”

栀韵微微愣住,她是知道胤禛最爱的便是这紫参野鸡汤。却也不敢多言,放下了碗便退了出去。

栀韵刚走,胤禛便把元宝叫了进来:“把这些汤拿出去分了吧,往后永和宫的人过来,就说我不在,让他们放下东西就走,不必带来见我。”

元宝轻轻叹气,只得将汤碗放回食盒中,然后拿出去与众人分享。

栀韵出了大门,刚拐角准备从西二长街回去,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只一眼,栀韵便认出了那个人,随即便低下了头,想快步走开。

无奈,那人也认出了她,在她经过身边时,伸手拉住了她。

胤祉笑颜如花,他兴奋的问她:“栀韵,你去哪儿?”

栀韵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他,只低声道:“德妃娘娘做了四阿哥爱喝的汤,我送汤过来的。”

胤祉有些惊讶:“你如今在德妃娘娘身边么?难怪我没找到你呢。”

栀韵吃惊的抬头问:“三阿哥找过我么?”

“当然了。”胤祉认真的说:“你在我身边待了好几年呢,突然不见了,自然找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去了永和宫当差。难怪呢,难怪我找不到你。你个没良心的丫头,好歹我曾经是你的主子,待你也不错。怎的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走没影儿了。害得我担心了许久呢。”

栀韵眼中含泪,她以为自己被马佳以晴打发去了辛者库胤祉是知道的,到今日方知,原来胤祉毫不知情。

“栀韵只是小小奴婢,怎敢劳三阿哥记挂呢。”栀韵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胤祉见她哭了,手忙脚『乱』的伸出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拥住了她。

胤祉安慰着,对栀韵的哭泣有些不知所措。

栀韵被人猛地从胤祉怀中拉扯出去,狠命一推便跌坐在地上。

栀韵抬头,看见马佳以晴带着一众人站在她面前。

“额娘,你做什么?”胤祉见栀韵跌倒,就想去扶,没想到却被马佳以晴拉住。

马佳以晴用命令的语气对胤祉道:“三阿哥这会子该在念学呢,怎会在这儿与一个宫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赶紧离开。”

见马佳以晴动怒,胤祉不忍看了一眼栀韵,被他身侧的哈哈珠子拉着走开了。

远远的,胤祉回头,看见马佳以晴最信赖的太监明成,正对栀韵拳打脚踢。栀韵连动也不敢动,只任由明成打骂。

胤祉想回身去为栀韵求情,却听见有人说:“你若是过去了,她只会得到更多的惩罚。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三阿哥,还是赶紧走吧。”

胤祉懊恼的被人拉扯走了,眼看着胤祉越走越远,栀韵的心也越发觉得冷。

好痛,不止是身上的伤痛,还有心里的痛。她以为胤祉至少会为她求情,却不曾想胤祉竟然这般决绝的走开了。多听话的好儿子啊,母亲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失望渐渐演变成为了绝望,栀韵觉得自己陷入了泥潭,被淤泥一点点淹没,就要窒息了。

栀韵带着满身的伤回到了永和宫,兰馨看到她这幅模样,也惊住了。问明了缘由,不禁觉得马佳以晴这一次有些狠毒了。

“含情,你带栀韵下去,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就说是本宫不大舒服。”相比马佳以晴给自己带来的疼痛与折磨,兰馨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令栀韵感受到温暖。

她来不及感谢兰馨,可心里却已经说了千遍万遍。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1章 再择佳人 章佳初珍出了月子,第三天便被翻了牌子侍寝,恩宠不减最是高兴。

“小主今日这件衣裳与这花儿及配呢。”莲儿瞧着王美妤身上那一件橘『色』百蝶穿花袷衣,又指了指她们面前开得正好的菊花。

莲儿采下一朵蓝『色』的矢车菊,佩戴在王美妤的发髻上,笑着说:“奴婢听说,这矢车菊是西方使臣带来的,与咱们大清的那些菊花不同。如今瞧着确实不一样,这蓝『色』如此美艳,寻常的那些花儿是比不上的。也只有小主能配的上这样的花儿了。”

莲儿嘴甜,王美妤听着也高兴,不由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花儿,笑容满面。

“我以为王答应一直不愿出门呢,看来还是这满园的鲜花,才请的了王答应你了。”章佳初珍十分介怀,她三番两次请王美妤到储秀宫,却都被拒绝。今日却在御花园里见到了红光满面的她,怎能不气愤。

再瞧一瞧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与自己这一件除了颜『色』不同,花样和材质却都是一样的。王美妤刚刚佩戴了一朵蓝『色』矢车菊,衬托得她整体上都清新靓丽。而章佳初珍的两把头上,中间佩戴着赤金镶红宝石抹额,左边戴着蓝『色』菊花纹珐琅彩步摇和一支嵌绿松石花形金簪,左边则是绿玉凝华拧金丝簪加上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钗,晶莹剔透的珠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曳。便是她现在满身的珠翠,却远不及王美妤头上那一朵鲜花。

自己与王美妤如此明显的对比,更令章佳初珍心生不满,不由又恼怒了几分。

王美妤并不想理会她,转身就要走。章佳初珍却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怎么,现在连同我说话都不愿了么?是仗着皇上对你的宠爱,还是找到了云贵妃那样的靠山,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可不敢,敏贵人才是皇上最疼爱的人,我不过昙花一现,怎能与敏贵人相提并论。”王美妤轻声一笑道:“至于贵妃娘娘,她如今抚育我的十五阿哥,我自然要同她多多亲近。近来忙碌,着实没有时间来看望敏贵人,敏贵人可是生我的气了?”

“少假惺惺的,有宜妃在,你我永远不会是皇上最爱的那一个。你说这样的话,是酸我呢,还是说你自个儿呢?”章佳初珍不悦道。她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在她面前说她有多得宠,可偏偏她总被莼兮压制着,如今又快被王美妤超越了,怎听得了这样的话。

王美妤又是一笑,却不说话。

章佳初珍更是恼火,指着她的鼻子骂:“没想到你还是个两面派,表面上与我交好,暗地里却讨好别人。”

王美妤不屑一笑:“敏贵人在说我之前,可还是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好。我这样,可全是向敏贵人你学来的。何况,我还做不到敏贵人那样,把人心玩弄得如此好。”

说完,王美妤扭头就走,丝毫不给章佳初珍继续反驳的机会。

章佳初珍呆愣住,茫然的望着王美妤的背影。

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马佳以晴铁青着脸,及其不悦。

“原以为敏贵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这般经不起风浪。”她身侧,芙琴一脸的失望之『色』。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又太过自信了一些。”马佳以晴有些恼,却又无处发泄,只冷冷道:“从前以为把王答应牢牢攥在手里,便于掌控。却在不知不觉中,令王答应逃脱了她的控制。她怎能不生气呢?只是,她还不懂得该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马佳以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看见园中盛开的牡丹花,又停下了脚步。手指轻轻抚过花瓣,马佳以晴轻声笑道:“看来,我还得再为自己找几个有用之人才是。”

第二日,马佳以晴带着自己亲手泡的菊花酒,往乾清宫去了。

天已近黄昏,太阳也慢慢躲回了云层后面,只『露』一片霞光。马佳以晴坐在小辇上,随着小太监的步伐轻轻摇晃,觉得胸口烦闷,斥道:“混账东西,脚步不稳,晃得本宫思绪不宁。”

“停下。”芙琴见主子动怒,赶紧让小太监停住脚步,扶着马佳以晴下了小辇。

“得了,离乾清宫也近了,本宫就走着去吧。”马佳以晴搭着芙琴的手,步态轻盈,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未进门,已经听见从里面传出章佳初珍的娇笑声,马佳以晴脚下一顿,站在了门外。

魏扬舲见了她,立刻上前打了个千请安道:“奴才恭请娘娘金安。”

“起吧。皇上可忙着呢?”马佳以晴明知故问道。

魏扬舲笑了笑:“没呢,这会儿敏贵人正陪皇上用膳呢。”

“那正好,本宫去年酿制的菊花酒还不错,本宫带了一壶过来,这会儿正派上用场。”马佳以晴温婉一笑,指了指身后小宫女手里的东西。

魏扬舲会意,立刻转身进去回话。片刻,便出来迎马佳以晴进门。

入了殿,转角便看见黄梨花卷草纹长桌上,摆放着一二十道美味。当中不乏玄烨爱吃的冬笋玉兰片、鸡汤氽海蚌、酒酿清蒸鸭子、梅花豆腐、清炖蟹粉狮子头等,也有章佳初珍最爱的燕窝冬笋烩。

马佳以晴朝着玄烨问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彼时章佳初珍也见到马佳以晴,匆忙起身对她请安:“嫔妾参见荣妃娘娘,娘娘万福。”

“都起来吧。”玄烨放下手中的银筷,看着马佳以晴问道:“荣妃可用了膳没有?”

“臣妾本是带了一壶酒来与皇上共饮的,哪儿还顾得上先用了膳再来呢。”马佳以晴从身后的小宫女手中接过那一壶菊花酒,放到桌上。立刻有小太监奉上几只芙蓉白玉杯。马佳以晴一边斟酒一边道:“皇上和敏妹妹都尝一尝,这是臣妾去年埋下的菊花酒。皇上一向喜欢,不知这一壶皇上是否还满意。”

马佳以晴将芙蓉白玉杯递给了玄烨,玄烨接过闻了闻酒香,然后一饮而尽,不由赞道:“好酒,你酿酒的手法向来不错,只是少了些,不能让更多人尝到这样的好酒。每年朕也只得一坛子而已。”

说着又朝着章佳初珍道:“你也尝一尝。”

章佳初珍本不擅长饮酒,可此番玄烨开了口也不好拒绝,只得举杯尝了一小口,不走心的说:“确实好喝。”

马佳以晴也没搭理她,只顾着与玄烨说起了酒文化,一时间章佳初珍『插』不上话,只埋头品尝美食。

“《西京杂记》中说:菊花舒时,并才茎叶,杂黍为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马佳以晴微笑道:“臣妾不过依着书上说的去做,自是比不得那些专门酿制酒的工匠们。故而臣妾每年只酿得一壶。皇上也是觉得珍贵,才觉得特别好喝的吧。”

玄烨不觉一笑:“着实如此,你手艺确实不错,加之数量有限,朕自然要珍惜。”

章佳初珍听不大懂,只晓得他们是在称赞这菊花酒,只陪笑不语,偶尔点头表示赞同。

不知怎的,马佳以晴竟然从酒文化说到了后宫,看似不经意的同玄烨提起:“如今后宫嫔妃太少,皇上身边总该多些人侍候才好。物以稀为贵,可人却不同。”

玄烨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却只是笑笑。

马佳以晴见玄烨不为所动,又道:“这么些年了,皇上也只下旨大选了两次,是不是……”

玄烨忙道:“朕觉得如今不必大选,大动干戈。宫中嫔妃着实不多,荣妃所虑也是朕所想。但每年选进宫的宫女就不少了,再大肆挑选妃嫔就不必了。你且与贵妃在宫女中挑选样貌、家室、才学、品行较好的,递了名册上来,朕册封几位便是了。”

马佳以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提议选秀竟然会被玄烨拒绝,只从后宫诸多宫女中选几个好的。不过细细一想,如此反而对自己有利。彼时,她可以选几个信得过的人写在名册之上,只要玄烨封赏一人,或许就能为她所用。

只是章佳初珍坐在一旁却不大高兴了,听见马佳以晴这般提议,很是不能理解。想反驳却又找不出借口,更不知马佳以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坏了马佳以晴的事,只能闷闷的坐在哪儿。

自打马佳以晴进了殿,说的做的都是令她不愉快事儿。偏偏自己现在依仗着她,不能与她为敌,却又气不过。

马佳以晴许是看出章佳初珍的小心思,便又对玄烨提议道:“皇上,如今嫔位上还缺着人呢,不若再晋一晋各位妹妹们的位份。好几位妹妹早已经为皇上孕育子嗣,却未得晋封呢。”

玄烨当即看了一眼旁边的章佳初珍,淡淡道:“也好,终究是阿哥与格格们的生母,位份太低难免惹人闲话。”

章佳初珍心中欢喜,感激的看着马佳以晴,方才的愁闷顿时一扫而空。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2章 再获殊荣 很快册封的圣旨就下来了,佟若华被晋封为妃,章佳初珍晋封为嫔,乃储秀宫主位,也迁居储秀宫的后殿为寝殿。生下十二阿哥胤裪的万琉哈依依也晋封为贵人,王美妤因生了十五阿哥而晋封为常在,袁鹊因生下琳琅格格晋封为常在。

而后,选宫女陈氏、钮祜禄氏、常氏以及栀韵为答应,分居延禧宫、咸福宫、景仁宫、钟粹宫。

册封的当天,玄烨便翻了栀韵的牌子,彼时栀韵还未迁居钟粹宫,只从永和宫的住所被抬入了乾清宫。

第二日,栀韵带着丝丝幽怨,搬到了钟粹宫的偏殿。

依照宫中规矩,答应可有两名贴身宫女侍候,分配给栀韵的正是栀韵从前关系不错的霊雪和暮雪二人。

作为钟粹宫的主位,栀韵依礼也该第一时间去参拜,只是栀韵并不想面对马佳以晴,故而迟迟未去。

“小主,依着规矩,该去正殿拜见荣妃娘娘了。”霊雪小心提醒着,她自是明白栀韵与马佳以晴的恩怨,也心知栀韵心中苦闷,可也不想栀韵再得罪马佳以晴,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栀韵愤然道:“去见她做什么?再被她打骂么?我不过同三阿哥说几句话她就容不得我,让明成把我打了个半死。又向皇上请命,选了我为答应,不就是想断了三阿哥对我的念想,免得我毁了三阿哥的前程么?”

说着说着,栀韵便哭出声来,哀怨着:“我不过心仪三阿哥而已,若是三阿哥有意,我便是做个妾氏也好。若三阿哥无意,那我就陪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也行。她已经把我从三阿哥身边赶走了,又何必再拉我入这深渊?”

栀韵越想越悲愤,明明大好的年华,却要在这样的地方孤苦一世。栀韵知道自己除了样貌出挑,再没有别的比人更好。可后宫中一向不缺乏美女,栀韵更是比不得莼兮才学与样貌兼备,也比不上王美妤貌若天仙,更没有章佳初珍那样的好口才,讨得玄烨开心。她又如何能够得到恩宠,在后宫中立足?

“她好歹毒的心,拉我入深渊,让我永远逃不了这个地方。”栀韵哭得很是伤心,泪水早就已决堤。

“小主。”霊雪也跟着难受起来,想劝又不知从何开口。她认识栀韵许久,自是晓得栀韵对胤祉的心思。只是,马佳以晴对胤祉一向最为看重,不允许胤祉有一丁点儿行差踏错,又怎会允许一个小小宫女陪伴在胤祉身边。不过都是栀韵的妄想,一点儿期盼。栀韵也不是不清楚自己与胤祉没可能,也只期盼陪在胤祉身边。可惜,马佳以晴不仅让栀韵远离胤祉,甚至用这样的方式,完全断了栀韵的念想。成了帝王嫔妃,便是胤祉的庶母,他们再见也要保持距离,否则便是死罪。

“本宫以为上次给了你教训,没想到你还不知足。”门口传来马佳以晴狠历的声音,栀韵抬头正撞上对方冷冽的眼神。

马佳以晴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手里握着一方绿『色』绣花的帕子,踩着一双马蹄底鞋,站在门口优雅端庄,但气势骇人。

栀韵伸手抹了自己脸上的泪,不甘愿的起身对着马佳以晴微微一欠身:“妾身参见荣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马佳以晴步态轻盈,朝着栀韵走来,然后往一旁的榻上坐下,对明成吩咐道:“宫里的规矩怕是栀答应还没学全,从前见了本宫尚且知道要下跪请安,如今封了答应,确实与以往不同,却不该这般。你找个时间,好好教教栀答应,如今身在钟粹宫,便要学好了规矩。在本宫面前无礼,本宫大可不与你计较,可宫里位份比你高的妃嫔比比皆是,若见了她们,你还是这般,便不妥了。”

栀韵颤颤跪下,喃喃道:“妾身知错。”

“错了就该改,而不是继续妄为。从前发生了什么,本宫可以不记在心里,可往后你若生事,便是同本宫作对。”马佳以晴徐徐道:“今后见了三阿哥,你需得谨慎避嫌,莫要招惹是非,给自己带来麻烦。”

栀韵不吭声,心中总有一股子气不愿意向马佳以晴低头。害她成这样的,是眼前这个看她不顺眼的女人,但自己却无力反抗。

“怎么,栀答应觉得本宫说的有什么不对么?”见栀韵只埋头不语,马佳以晴更是不悦,有些恼怒道。

栀韵忍着眼泪,摇了摇头,只说:“妾身自知微贱,不敢再与三阿哥有任何瓜葛。从前不奢望,从今往后也不会奢求。”

马佳以晴『露』出一笑:“如此最好。”

马佳以晴搭着明成的手离开了栀韵的寝殿,刚出了门,便对明成嘱咐:“如此不懂规矩,你该好好教一教,别丢了钟粹宫的脸面。往后多盯着她这儿,特别是三阿哥来同本宫请安的时辰,一定要杜绝他们二人碰面。今时不同往日,她成了皇上后宫的名正言顺的嫔妃,且昨儿已经侍寝,绝对不能在跟三阿哥有什么牵扯。没得拖累了三阿哥,毁了前程。”

明成立刻道:“娘娘放心,栀答应住在钟粹宫。在娘娘眼皮子底下,也翻不起大浪来。”

“说起来,栀韵这事儿蹊跷。好端端的,德妃怎会舍了她,把她送到皇上身边。”马佳以晴心中仍有不解:“你去打听打听,德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栀韵想攀高枝儿,也总要德妃牵线搭桥才能成。分明本宫拟订的名单上是没有栀韵的名字,如今栀韵与陈氏同为答应,栀韵已经先一步侍寝,陈氏那边也该着手安排才行。宫中若没有几个信得过的后妃帮忙,本宫行事也不大便利。”

说着说着,马佳以晴不觉哀叹起来:“本宫早不是十几年前,皇上心头的那个人了。这协理六宫的名分,今儿还握在手里,明日就不知到了谁那儿。宫中除了云贵妃,余下还有四妃呢。本宫虽有协理六宫之权,终究还要与惠妃平分这荣耀。宜妃一向不爱权势,只求皇上恩宠,便罢了。可是德妃那边却难说了。”

栀韵侍寝,终究令马佳以晴对兰馨生了几分顾虑。兰馨在佟若飞身边蛰伏那么久,连佟若飞都疏忽大意,对她诚心以待,如今兰馨若有所求,她又如何能不防着一些。

依着规矩,宫里有新晋封的嫔妃,都是要同各宫主子们见一见的。云月也念着好些日子没有与诸位嫔妃一起聚一聚,这日便在永寿宫安排了戏班子,让大家一起乐一乐。

正殿外的天井,临时搭建了戏台子。主子们依着位份,分别落座。

云月坐在正中,左右两边分别是莼兮和马佳以晴,莼兮的另一边是兰馨,马佳以晴的另一边是纳喇艳慧。

第二排,正中坐着的是刚刚晋封为妃的佟若华,两侧坐着静好和章佳初珍,再两边便是杜若和万琉哈依依。

第三排往后,便是依着贵人、常在、答应的位份一一落座。

栀韵只坐在左边的一角,盯着戏台发呆。她并不喜欢看戏,换句话说,她根本听不懂戏文里更深一层的含义。懵懵懂懂的听了许多,却只看懂了皮『毛』。谁又哭了,谁又对谁笑了,谁与谁缠绵悱恻,谁又与谁争相打斗。

渐渐的,栀韵实在听不进去了,昏昏欲睡。身侧的霊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小主快喝点儿茶,醒醒神,切莫睡去。”

栀韵浑浑噩噩接过霊雪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小声的埋怨着:“唉,真伤脑子。”

霊雪就差没有直接捂住自家小主的嘴,四周看了看又贴着栀韵的耳朵说:“小主今儿可得忍一忍,贵妃娘娘请大伙儿过来听戏,那是荣耀。便是小主不喜,也莫要表现出来,没得惹恼了贵妃娘娘。”

栀韵撇撇嘴,十分不满道:“你瞧瞧,连宜妃都时不时打哈欠,她也不喜欢的,只顾着和旁的人说话解闷儿。”

霊雪又劝道:“小主怎可与宜妃相比,宜妃素来不听戏的,今儿能过来,便是给足了贵妃娘娘面儿的。小主刚被册封,又是新晋小主当中头一个侍寝的,多少人都盯着小主的言行呢,小主可得慎重一些。”

栀韵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陈丽媛?

不同于栀韵,她身侧的陈丽媛却听得津津有味。

似是察觉了有人看她,陈丽媛也回过头来,正与栀韵的眼神碰上,两人相视一笑。栀韵立刻尴尬的回过头,盯着前方的戏台子,心里有些慌『乱』,却不知为何。

前排的莼兮打着瞌睡,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云月和兰馨闲语两句,然后喝口茶醒醒神。今儿本不想过来,她实在对戏曲提不起兴趣,但云月却说今日一定要到场,至少也得给足了她颜面,正好也见一见这几位新册封的答应。

“妹妹觉得这几位新秀如何?”莼兮问身旁的兰馨。

兰馨淡淡道:“各有千秋,没几个好相与的,怕是宫里又要纷『乱』了。”

莼兮闻言,戏谑一笑:“自是有人盼着宫里头『乱』,好渔翁得利而已。”说着,眼神看向了云月的另一边。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3章 愤懑 熬了一个时辰,莼兮实在打不起精神,寻了借口离开,杜若也陪她一起走了。

二人离了戏台子,立刻就精神了不少,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宫中的丝竹乐器,歌舞音律。

莼兮来了兴致,便吩咐了沐卉去司乐司请两个会笙箫演奏得好的来翊坤宫。沐卉应下,正欲离开,却见迎面又来个秀丽佳人。

“陈答应万福。”沐卉屈身行礼,莼兮和杜若闻言也回过头来。

“参见宜妃娘娘,杜贵人。娘娘福禄双全,贵人万事如意。”陈丽媛的声音听着很是舒服,如那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莼兮只见过陈丽媛一面,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她,这会儿听着她的声儿,看着她一身清新脱俗的打扮,通身的气质倒是有些像山谷中静心修炼的神仙,而非这凡俗女子。

陈丽媛长相秀丽,并不是个多美丽的人儿,可胜在她气质佳。

莼兮微微一点头,不明白自己前脚刚走,为何这小姑娘也跟着出来了。莫非,正演着的那出戏,实在不精彩?还是陈丽媛也如她一般,不喜欢戏曲。

陈丽媛抬起了头,微笑看着莼兮,然后柔柔入骨的声音又响起来:“妾身方才听娘娘吩咐沐卉姑姑要去司乐司请擅长笙箫之人。”

“陈答应有何见教?”莼兮反问道。

陈丽媛忙摇头,又道:“妾身出自司乐司,在那儿待了两年,最擅长芦笙。司乐司里,恰有一位与妾身要好的姐妹,擅长的是洞箫,若是娘娘不弃,可请了她过来……”

“不必了。”莼兮温婉一笑,不等陈丽媛说完,便拒绝了:“陈答应如今可不再属于司乐司了,本宫可不敢劳烦了你。”

说完,也不给陈丽媛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身与杜若一同走了。

陈丽媛没料到莼兮竟然拒绝得这样坚决,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杜若陪着莼兮入了翊坤宫,二人刚坐下,蜜意便领着两个小宫女奉了热茶进来。

莼兮摆了摆手,示意把茶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方才在云月那儿已喝了那许多,这会子是一点不想用茶。

“娘娘方才何故拒绝了陈答应?她也只是一番好意。”杜若这会儿才将闷在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莼兮笑笑道:“自从孝懿皇后殁了,翊坤宫里每日逢迎讨好的人太多了,本宫总不能全都受着。陈答应刚被册封,今儿见了本宫先走,便偷偷跟在后边儿。她越是处心积虑的接近本宫,本宫越是要提防。这一次册封的几位答应,全都是宫里头的宫女。又是荣妃提出来的,不能不防着。”

“这几个人样貌个个不错,也不知哪一个才是为荣妃办事儿的。”杜若浅浅一笑道。

莼兮看着地面上的熏炉,问蜜意:“这味儿与往日不大一样,可是你们换过了?”

“这是今儿内务府送来的,说是贡品,皇上特意吩咐送来给娘娘先用。”蜜意正为杜若添茶,听见莼兮问她,回头看了那熏炉一眼。

“撤了吧,这味道本宫闻不惯,还是用原来的。”莼兮吩咐完,见蜜意唤了人进来撤了熏炉,又换了熏香回来。

莼兮对杜若道:“如今华妃封妃,多少也是因为咱们的缘故。静嫔与她同日入宫,自来不睦,想必此时心中不快,难免生事。你与她同住长春宫,该多注意一些。”

“娘娘放心,静嫔那儿出不了岔子。”杜若自信满满。

莼兮满意点点头,最好是如此了。

这边二人聊着天儿,永寿宫那边听戏的也渐渐散了。

静好刚踏出永寿宫的大门,一个转身竟与一旁站着的小姑娘撞个满怀,若不是新儿眼疾手快,已经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了。

新儿将静好扶稳,静好也不看撞她的人是谁,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眼睛长头上去了不成?”

那人被这一撞,生生撞在身后的墙上,疼得腰都直不起来。还没回神,又被静好一巴掌打在脸上,一顿呵斥给吓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哟,静嫔好大的阵势。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还受了伤呢,你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佟若华搭着之夏的手从永寿门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

佟若华伸了伸手,之桃立刻上前,把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给扶起来。

“妾身常氏参见华妃娘娘,静嫔娘娘。”那姑娘抹了抹泪,又恭恭敬敬的对着两人请安。无奈后背太痛,强忍着也止不住泪水。

“不必多礼,你回去吧。”佟若华对她一笑,指了指自己的步与:“便坐本宫的步与回去。之桃,你且送送常答应,请个太医为她瞧一瞧,本宫瞧着她伤得不轻呢。”

之桃送走了常氏,佟若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静好,讥讽道:“静嫔如今越发没了规矩,见了本宫毫无礼数便罢,本宫不与你计较。可常答应不过是站在一旁等人,你自个儿撞上去,让她受了伤不说,还赏了人家一巴掌。”

“不过小小贱婢,赏了一巴掌又能如何?”静好看不惯佟若华此番居高临下的架势,心中本就不悦,又见佟若华为常氏说话,更是觉得隔应。

佟若华冷笑:“贱婢?常氏是皇上亲封的答应,你竟然说她是贱婢?便是从前常氏是宫女,可将来也有可能与你平起平坐,你何故诋毁她?彼时,不是也骂了你自己?”

“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你不过因为常氏是你景仁宫的人,又对我颇不满才这样。”静好不屑一笑:“华妃如今与我不同了,位份高了,腰板挺得也直,说话硬气,自然也觉得后宫嫔妃你都可以指摘一二。且不说常氏今日冒犯了我,便是今天一切过错都在我,我惩戒她,也应该。”

“什么叫做应该?”佟若华冷眼瞧她:“你强词夺理叫应该?静嫔该好好学一学规矩了,以下犯上可是大罪过。”

说着,佟若华忽然一笑,对身旁的之夏吩咐道:“你去同贵妃娘娘好好说说方才的事儿,静嫔的一言一行切莫添油加醋,老老实实说给贵妃娘娘听就是了。这儿毕竟还是永寿宫呢,一切该由贵妃做主才是。”

之夏正欲转身,忽然被静好身边的新儿拦住了去路。

“做什么?”之夏怒瞪着新儿,新儿不说话,也回瞪着她。

佟若华见此景,又是一笑:“静嫔莫事害怕受罚?”

“告状算什么本事?”静好冷哼。

佟若华瞄了一眼静好,给了之夏一个眼神,之夏会意,推了新儿一把,立刻跑进了永寿门。

新儿一慌,就要去追,听见静好制止:“别追了,咱们不妨进去说。”

静好自以为有理,昂首阔步的进了门。

云月听完之夏的回话,看了跟着进来的静好和佟若华一眼,没有任何责备,只让人即刻去景仁宫看望常氏。

“看茶。”宁儿吩咐门外候着的小宫女,很快小宫女便端着热茶和点心进来。

云月听静好解释了一番,也不做决断,只让她喝茶吃点心,便什么也不说了。

去景仁宫的人很快回来,回禀道:“常答应后背受了撞击,伤得不轻,已经下不得床。太医正为她诊治,说是少则也要修养半个月才能好。”

云月听完,看了静好一眼。

静好不好意思一笑:“这事儿本也是因我而起,我那儿有上好的膏『药』,待会儿便让人送去常答应那儿,算是赔礼了。”

“静嫔觉得宫里随意打骂了小主,一幅膏『药』就算完了么?”佟若华嘲讽道:“静嫔可真真儿是小气,常答应因你受了伤,你怎么也该先看望她的伤势,再问问太医,你的『药』常答应是否用得吧。”

静好瞪着佟若华,不悦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静嫔便是不介意把自己比喻成鼠辈,本宫也介意你的措词。”佟若华厉声道。

“够了。”云月低声道:“本宫还坐在这儿呢,你们左一言又一语的争个没完。这事儿,本宫也明白了。起先不过一场误会,冲撞这一下子也是两人都有错。但是静嫔打人便是错了。宫里规矩在那儿,莫说你没资格掌故常答应,便是你自己宫里的宫女犯了错,也是不能打脸的,口出秽言更是不该。面对华妃,你不仅失了礼数,更是出言顶撞。终究是静嫔忘了宫里的规矩,便回去静思几过,抄三十遍宫规。在常答应病愈之前,便不要随意出长春宫了。”

静好知道自己要挨骂挨罚,也做了准备,却没想到云月竟然还禁了自己的足。若是这样,敬事房那边岂不是要撤了她绿头牌,让她近来都失了侍寝的机会?

佟若华掩不住兴奋,见静好受罚,心中别提多欢乐。

静好愤然,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领罚,灰着一张脸走了。

云月看着佟若华那一幅看戏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劝诫道:“与人为善就这么难么?你也该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了。”

佟若华撇了撇嘴道:“对谁都能和气,偏偏不能对她。从前她也不似这般傲慢无礼,自从她生的小阿哥夭折以后,便觉得谁都欠她的,见了谁都趾高气昂的,我自然看她不惯。”

云月无奈,知道自己再接着劝说也无用,索『性』随了她。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4章 幸免于难 长春宫里

静好坐在雕花桌案前,手中握着一只笔,写下一个又一个娟秀的字。

脑子里『乱』哄哄的,总是想起那日与佟若华的争执,想起这些年被佟若华欺压的种种,想起自己因为靠拢佟若飞不得不服下汤『药』避免受孕。

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没几天又夭折了,那痛不欲生的感受全因为佟家姐妹。

如今,佟若华无子嗣,连个教养在身边的格格都没有,竟然都册封为妃。而自己,仍旧只是嫔位,她如何甘心?

越想越气,静好忍不住扔了笔,将刚刚写好的一篇字撕碎扔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拍打在屋檐上,顺着瓦檐滴滴落下。

静好心中更是烦闷,一屁股坐在榻上,随即便依着靠枕歪躺着,闭着眼睛养神。

新儿奉了热汤进来,见静好如此模样,默不作声的将汤放下,然后收拾起桌案上的残局。

“不必收拾了,过来陪本宫说说话。”静好心里不好受,听见屋内有动静,知道是新儿进来了,也不睁眼,只低声吩咐。

新儿还是迅速将桌案收拾妥当,然后在静好身边摆了一方圆凳坐下。

主仆二人聊了起来,静好忽然问起了袁鹊。新儿只道:“袁常在好些日子没过来了,许是近来天气反复,常常下雨的缘故吧。”

静好却不这样认为,她质疑道:“便是往日刮风下雨,她也日日来长春宫。本宫若是不在,也会去瞧一瞧小格格的。怎的近来就转了『性』儿,不来与本宫说话便罢,怎的连小格格也不来看望了?”

新儿笑道:“袁常在人虽然没来,却也日日打发了人过来问小格格的情况。若是做了小格格的几样新物件儿,也会一并送来呢。”

静好摆了摆手道:“可本宫怎么觉得,她这样是在疏远本宫呢?”

新儿诧异道:“应该不会吧。袁常在能有今日安生的日子可全仰仗娘娘呢,又怎会疏远了娘娘呢?”

“若是,她已经找到更好更稳固更能给她带来利益的靠山呢?”静好疑心道。

新儿仍为袁鹊辩解:“袁常在不是那样的人呢,她自来安分,也不大愿意争宠的。”

静好叹息:“但愿如此吧。不过,你也让人留心她,看看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本宫多少有些不放心。”

“奴婢明白。”新儿应承下来。

新儿办事倒是利索,很快就有了好消息。这一次,新儿再不为袁鹊说好话,愤然道:“奴婢怎么也没想到,娘娘待袁常在那样好,她竟然听了蜜意那贱婢几句话,就对娘娘冷淡起来。那蜜意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高明,当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呢。奴婢略施小计,不一样套了袁常在身边人的话,知晓她背后做的那些脏事。”

“她说什么了?”静好也有些不快。

“她竟然告诉袁常在,当初娘娘扶养小格格都是耍了手段,伤了小格格玉体,不顾小格格安危,硬生生的把小格格从端嫔那儿夺走。”新儿越说越气愤:“还说,小格格在长春宫里,远没有咸福宫那般自在。表面过得好,实际上娘娘只是图个虚名,想利用小格格而已。”

静好大怒,涨红了脸怒斥道:“混账东西,竟然敢颠倒是非,编排起主子的不是。”

新儿也道:“那蜜意不过是仗着宜妃撑腰,才胆敢妄为。”

“哼,一个个都倚靠着宜妃。华妃仗着宜妃和贵妃,得了妃位,把本宫踩在脚下便罢。连一个小小宫婢都敢在本宫头上撒野,一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简直可恶。”静好勃然变『色』:“本宫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还当本宫好欺负呢。去,把忠福叫来。”

这日天清气爽,蜜意奉命将莼兮新制的梅兰竹菊纹样的扇套分别送往胤祺和胤禟处。刚别了胤祺从瑞应殿出来,蜜意就撞见一个小太监,看起来有些眼熟。

“姑娘好。”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内务府新得了些杭绸,宜妃娘娘素来喜爱的,奴才正想去翊坤宫回话呢,正巧遇见了姑娘,姑娘便随奴才去内务府挑一些吧。”

蜜意想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已经做完,便应了小太监,随他往内务府去了。

彼此已近黄昏,蜜意踏着夕阳跟在小太监身后,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小太监领着蜜意进了内务府外一间房,蜜意正纳闷儿想问一问,才刚开口,就见小太监飞快跑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蜜意愣在当场,上前拍了拍紧闭的大门,嚷道:“喂,你关上门做什么?这儿也不是平日里选料子的地儿啊。”

“当然不是。”她身后传来一个阴狠的声音:“这里,是内务府外的一个冷僻的地儿,一般没人过来。姑娘怎的如此糊涂,竟然跟了过来。既然来了,便好好陪陪我老人家吧。”

蜜意猛然回头,趁着外头透进来的光,看清那个人。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不,蜜意并不能确定,眼前这人是个老人。只是,他形态苍老,行动缓慢,说话虽然还算利索,可那布满疮痍的脸直叫人恶心。

“你是谁?”蜜意警惕的靠着大门,看着对方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那个人咧嘴一笑,很是恐怖,蜜意忍着恶心,别过头不敢再看他。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陪我了。已经很久没有漂亮女人陪我了,算一算都快十年了吧。”笑声猖狂,听得蜜意心里发慌:“你能来,真好。”

蜜意看着他足渐走进自己,努力冷静一些,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逃跑躲藏的地方。

只可惜,屋内太暗,外头夕阳虽好,却无法照亮这偏暗的房间。

那人越凑越近,蜜意一横心,谄媚道:“你就是想同我欢好而已,不如我们点了灯,好好享受啊。”

那人却不应,只说这昏暗的感觉更好。

蜜意见自己示弱都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主动走上前去,忍着恶心三两下掀了对方的衣服。趁着对方晃神,蜜意脚下一踢,直击中对方要害。然后用手里的衣服迅速捆绑了对方的双手,从发髻上取下一只簪子抵在对方脖子上,恶狠狠的道:“说,谁让你这样做的?”

对方仍是『淫』笑:“你同我欢好,我便告诉你。”

蜜意恶心的啐了他一口痰,那人却更是欢喜,乐呵呵的说:“你与我靠的这样近,真是好。来日你也能与我一样了,只可惜你这花容月貌。”

蜜意听闻此言,匆忙松开了他,细细看过去,竟发现他不仅仅是脸上有疮,竟连双手都是。蜜意常与陆文瀚来往,对医理有一定的了解,虽无法确定这人身上的疮是什么,却也能从他的话里猜出来,这浓疮大约会传染。

那人见蜜意松了他,双脚没有束缚,又往蜜意身上凑过去。蜜意躲了躲,那人却『淫』笑着再一次靠近。

蜜意心一狠,拿起手中的簪子往对方的脖子捅去,对方吃痛,倒在地上,血渐渐从伤口流出。

见他没了反抗的能力,蜜意这才去拍门,发现大门紧锁,呼叫又没用,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她发现这屋内阴暗『潮』湿,却没有利刃,连桌椅都腐朽,砸门都无用。

想着屋里的家具都已经朽坏,蜜意决定试一试砸了门窗。大门较硬,砸了没用,蜜意踩着摇摇欲坠的桌子,用尽全身力气,用脚先砸了窗,砸出一个口子,再慢慢扒拉得大一些,直到她的身子能爬出去。爬到一半,蜜意想起自己的簪子还在那人脖子上,又退了回来,颤抖着手将自己的簪子拔出来,再从那个洞逃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蜜意回到翊坤宫时,莼兮正要入睡。蜜意不敢惊动了莼兮,却被正好从寝殿出来的沐卉给撞见,听蜜意说起当时的情况,沐卉立刻拉着蜜意去见莼兮,要为她讨个公道。

莼兮见蜜意这般狼狈样子,让沐卉带她先下去洗漱,待蜜意衣着整洁了才又入殿禀明。

“究竟怎么回事儿?”莼兮一脸的担心。

蜜意将前因后果说与莼兮听,莼兮勃然大怒,当即让沐卉去永寿宫请了云月的手谕,然后带人去关蜜意的房间将那人的尸体解决,并派人查问此事。

连夜追根究底,莼兮总算弄明白这事儿的缘由。

“静嫔的手段,当真下作。”莼兮怒道:“此事也是蜜意做得不够周全,让新儿知晓内幕引起。好在蜜意有惊无险,否则本宫定要她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新儿如何处置?”知道这事儿与新儿相关,甚至连这些人都是新儿逐一找来的,那个引路的小太监正是新儿的同乡。如今,已被莼兮杖毙。

莼兮挑眉冷哼:“她既如此忠心,就更该让静嫔知晓。”

转而又吩咐沐卉:“你且好好开导蜜意,切莫因此事有了阴影。”

沐卉自知主子一片心意,待蜜意感激道:“娘娘放心,奴婢自当好生照顾蜜意情绪。也代她谢了娘娘一番苦心,竟连夜查处此事。”

“此事终究因本宫而起,若非本宫示意蜜意可向袁常在透『露』小格格之事,蜜意也不会受罪。经过这事儿,但愿蜜意也能明白,做事不谨慎的后果。”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5章 协理六宫 深夜,冷宫中突然有人造访,瑾瑜意外的看着来人,咧着一口黄牙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找我,看来外头的风波又要起了。”

对方没有说话,只躲在鸦青『色』的斗篷里面,风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听她说:“帮我也是帮了你自己,只要没了那诸多阻碍,我也能让你在冷宫的日子好过一些,甚至也有机会让你离开这鬼地方。”

瑾瑜冷冷一笑:“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既然要我给你出谋划策,就不该如此傲慢无礼。”

见她不说话,瑾瑜又凄然道:“我不求能走出这牢笼,只愿此生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就是了。皇上早已经厌弃了我,从未来冷宫看过我一回,怕是早就忘记有我这么一个人了吧。”

“看来,你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了。”

瑾瑜不置可否:“活不活着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看到害我如此的人,受到比我还惨的下场。”

刚入了冬,云月染了风寒,暂不能理六宫之事。玄烨便让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代理六宫大事,莼兮和兰馨为辅,帮着一起料理。

这日,为仁宪皇太后寿辰,马佳以晴请了嫔位以上的各宫主位来钟粹宫一起商议寿辰的相关事宜。

因仁宪皇太后近年来与玄烨关系不融洽,故而她的寿辰,玄烨并不主动过问,一直都是云月和马佳以晴、纳喇艳慧商议好了之后,再告诉他,当日他礼貌『性』的去请了安,送了礼便走了。

今年似乎也不会例外,母子二人关系并未缓和,玄烨依旧不问寿辰之事,只对马佳以晴说,一切由她们商量着来办。

自从云月病了,马佳以晴便很是开心。每每议事,便将钟粹宫布置得格外精致。

莼兮搭着沐卉的手穿过悬山卷棚顶倒座式垂花门,进了院子,又上了几级台基,进了钟粹宫正殿。

马佳以晴早已经坐在正殿内,见莼兮进来立刻起身相迎,亲自引着莼兮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莼兮这才察觉,殿内摆设与以往不同。大门正中对着的主位宝座边放置了三把梨花木雕花椅,椅子上具摆放着同『色』绣花软垫。金丝珐琅脚踏底下,放置着热腾腾的汤婆子,用来暖脚。

莼兮才刚坐下,立刻有人端了热茶上来放在莼兮手边。

与马佳以晴说了几句话,外头就又传来动静,很快兰馨和纳喇艳慧也过来了。四个人同坐在一起,以示平等。

没坐一会儿,各宫主位也都过来了,分坐在一旁的椅子里。

莼兮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茶盖,听她们说自己的建议。莼兮没有协理六宫的经验,也不好拿主意,更没有兴趣『操』办仁宪皇太后的寿宴,只偶尔搭一句嘴,说好或者随你们。

马佳以晴见莼兮无心『插』手内廷事物,很是开心。但是兰馨却不同,许是因为她从前跟在佟若飞身边的缘故,做事很有一套。有时候,比起自己和纳喇艳慧还懂得多一些。

兰馨早在来钟粹宫之前,就已先去了永寿宫,问了云月一些意见,这才过来的。她本就心思细腻,又对事认真,说话做事头头是道,一时间竟然把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给比下去。

莼兮冷眼看着她们争执讨论,只喝喝茶吃吃点心,随后将目光放到了静好身上。

静好丝毫不觉有人看她的目光,今日心情大好,又见马佳以晴采纳了她的意见而兴奋。

说了许久,直至午后才有了结论。见时辰不早,马佳以晴便让她们都留在钟粹宫用了午膳再回去歇息。不好回绝,也都留了下来。

诸妃围坐一桌,马佳以晴尽地主之谊,亲自布菜很是热情。

用了膳,各自坐了小辇往回走。

坐在小辇中,莼兮冷眉瞧着从她身旁经过的静好,讥讽一笑:“静嫔被人利用,算计到本宫头上来了。可又知自己身边儿的人,早就与人勾结,拿你当筏子使呢。如今别人得了好,你自个儿却是什么没捞到,惹得一身『骚』。”

静好听了这话,忍不住瞪了新儿一眼,新儿心中慌『乱』,连连摇头。静好见她这样,心中生疑。

莼兮又笑道:“静嫔可得要小心些,得罪了本宫的,下场都不大好。”

见静好脸『色』大变,莼兮又缓和道:“本宫本是对你颇有怨愤,可自从知道你也是受人利用了,想着你也是个可怜的,便不与你计较。可你,总该要低调一些,莫再无端生事,惹人厌恶。”

说完,莼兮扬了扬手,抬着小辇的太监立刻加快了脚步,把静好等人远远落在后面。

静好回了长春宫,想起莼兮的那些话,越发不是滋味儿,看新儿的眼神也都变了。

“去,把侍候本宫的人都叫来,本宫倒是要好好审一审,谁敢在本宫背后作『乱』,找死不成。”越想越气,静好还是忍不住要查一查,问一问才罢休。

静好看着跪了满地的人,冷哼一声道:“你们今儿都给本宫想明白点儿,自个儿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儿,这会子招了,本宫不予重罚。倘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了,本宫定不轻饶。”

下跪的人没人敢吱声,也都颤颤的跪着,埋着脑袋不敢看她。

静好见无人开口,便随手指了一个小宫女道:“就从你开始,要么说自己的错事,要么说别人的,人总不会十全十美,便是微末小事,也给本宫说来听听。倘若说得属实,本宫自然有赏。”

小宫女被点名,颤抖得更利害了些,哆哆嗦嗦说了许多,有数落自己的,也有埋怨别人的。

静好不耐烦的让她讲了重点,然后退了手中的一只镯子扔给她:“赏你的,头一个说,算你有勇气。下一个,谁来?”

见有人得了赏,下面的人也都跟着眼红起来,争先说道。

静好一一听了,才终于从一个小宫女口中得到了答案。

“娘娘,新儿姑姑近来与钟粹宫的人走得颇为近了些,奴婢们也有提醒。但姑姑说那是娘娘的吩咐,故而奴婢不敢再问。”

静好闻言,瞪着新儿呵斥道:“本宫何时让你与钟粹宫的人亲近了?如今,钟粹宫的荣妃得了势,虽然有理事之权,却早晚要还给云贵妃的。你巴巴的讨好她们做什么?”

新儿分辨道:“娘娘息怒,奴婢这样做只是为了娘娘着想。奴婢有话想单独对娘娘说,娘娘且先让她们退了吧。”

静好怒火中烧,自不肯依了新儿的话,更是怒道:“混账东西,还指派起本宫来了。自诩本宫家生的丫头,带入了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便以为与她们不同了么?来人,拖了新儿下去,仗责三十,不见红不许停。”

新儿眼中满是惊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慌忙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奴婢可没做过伤害娘娘的事儿,娘娘不可责打奴婢啊。娘娘身边正缺要紧可信任之人呢,若打死了奴婢,谁又为娘娘办差啊。”

静好闻言,更是生气:“浑说什么,给本宫打死这小蹄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威胁起本宫来了。”

见静好当真动怒要打她,新儿这才真的害怕起来,连连求饶,静好却是不为所动。

“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一直忠于娘娘,从不敢有二心啊……娘娘……莫要受人愚弄……娘娘……饶了奴婢吧……”

新儿的哭喊声惊动了杜若,杜若站在廊下看着院中被打板子的新儿,唇角勾起一抹笑,对她身边的梦徊低声道:“还是宜妃娘娘手段高,三言两语戳中了静嫔的心,让她自己罚了新儿。今日今儿便是不死,也未必再能得静嫔重用。”

梦徊不解道:“好歹新儿也是陪着她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入宫经历了这样多的,怎会这样轻易就疑心新儿呢?”

“如今贵妃病了,虽然是荣妃和惠妃主理六宫大事,宜妃和德妃为辅。可实际上,从今儿议事的地方选在钟粹宫便能看出,皇上还是觉得荣妃比惠妃更好些。”杜若讥笑道:“荣妃得了势,自然有人巴结。可静嫔一直觉得与后宫众人都不同,自诩仁孝皇后的亲妹妹,有与她有几分相似,便拿自己当仁孝皇后转世了。不管是谁得了势,静嫔都觉得碍眼,自然不高兴。近来不论是遇见华妃还是敏嫔都落了下风,早就不快。今儿宜妃再半真半假的说上那么几句,静嫔也就慌了,真当自己身边出了『奸』细。而那状告新儿的小宫女,一早就是咱们的人,说了几句闲话,便不是真的,静嫔也当真了。”

梦徊看着新儿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下半身,不觉有些痛快,乐道:“她仗着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平日子没少给奴婢们下绊子摆脸『色』。如今当众被打成这样,也是活该。”

“在我面前高兴高兴就行了,切莫显『露』旁人。没得叫人拿住把柄,自找不痛快。”杜若提醒着。

梦徊自然晓得这个道理,跟在杜若身边这么久,早就学会了何为谨慎。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6章 察觉 一大早,马佳以晴被一众宫女拥簇着进了永寿宫。

穿过正殿,来到后院中,走了十多步踏上几步石阶,殿外有宫女为她掀了帘子请她进屋子里坐。

进了门,马佳以晴只觉得一阵暖意袭来,不慌不忙的解下披着的大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递给了身后的小宫女。这才含笑穿过隔扇进了西次间,见云月正歪在南边的花梨木嵌玉石栏杆罗汉床上。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垫子,身上还盖着一条绿『色』五幅团花的炕褥,抱着手炉借着窗外的亮光看书。

“马佳氏参见贵妃娘娘,贵妃万福金安。”马佳以晴朝着云月屈身见礼。

云月放下手中的书,看了马佳以晴一眼,淡淡道:“起来吧。宁儿,拿个凳子过来与荣妃坐吧。”

马佳以晴笑着坐下,温声细语的问着云月的病情。

云月无奈一笑:“一直不见好呢,你也不必日日过来问候。这天儿怪冷的,没得冻坏了你,本宫可过意不去。”

马佳以晴微笑道:“贵妃如今病了,我自然是要侍候在侧的。左右每日一早也无事,便出来走走,也过来看看贵妃。”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本宫也知道近来你们也忙着太后的寿宴。正事要紧,少来永寿宫一两次,也无人敢说你侍候不周啊。”云月知道马佳以晴是做给别人看的,如今自个儿病了,她拿了权,哪里能真的盼着自己病好了呢?巴不得自己就这么一直病着,她日日过来看望也能得个美誉,且大权在握,好不痛快。

这宫里眼红权利的人多着呢,岂止一个马佳以晴。不过这几年马佳以晴协理六宫,做得确实不错,也难怪玄烨会把权给了她。只是,云月见马佳以晴这般殷勤,反而不习惯,没由来的觉得厌恶。

如今人在病中,并不喜欢人来人往的打搅她休息。可马佳以晴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过来,惹她烦闷,却又不好回绝,真真儿是烦得很。

马佳以晴见云月不待见自己,也不好久留,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儿,便告辞了。

出了云月的寝殿,从院中经过,正好瞧见一个小宫女在树下埋『药』渣滓,马佳以晴顿住脚步看了两眼,然后离开了永寿宫。

走出很远,马佳以晴才对身后的明成吩咐道:“把太医院为云贵妃开的『药』方子誊录一份送到本宫处,莫要声张,暗中去办。再找个机会把那『药』渣滓弄来。”

明成应声道:“奴才明白。娘娘可是疑心有人对云贵妃的『药』做了手脚?所以导致了贵妃娘娘久病不愈?”

“此事先查清楚再说。”马佳以晴皱着眉头说:“本宫也只是直觉,认为那『药』渣滓有问题。贵妃久病不愈,本宫手握大权自然有利。可正因为有利,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盯着本宫。若贵妃当真病重,于本宫才是好事儿。可若是有人捣鬼,难免惹人怀疑,说是本宫对贵妃下手。毕竟,此事最得利的,可是本宫。”

女人的直觉大多很准,马佳以晴只看了那『药』渣滓一眼,且并不通晓医理,自然不清楚『药』有没有问题。但是,那『药』一定不能有问题,便是有问题也绝对不能跟她有任何干系。

明成的办事效率很是不错,在午后便弄来了马佳以晴要的东西。马佳以晴以诊平安脉为由,请了与她相熟的胡太医来钟粹宫。

经胡太医分辨,『药』方子没问题,但是『药』渣滓与『药』方子的分量不同,导致了云月不仅没能病愈,反而拖着一直不见好。

且要渣滓中出现了一种胡太医也未见过的草『药』,胡太医分辨不出是何物,有何功效。却猜测,或许对云月病情有害。

马佳以晴赏了胡太医一大笔银子,让他先不要把此事说出,免得谋害云月之人得信逃脱。

送走了胡太医,马佳以晴却镇定了不少。

“既然有人谋害贵妃,只要此事与咱们牵扯不上关系,便是有利无害的好事儿。”马佳以晴邪魅一笑:“如今本宫刚得了权,绝对不能再易了主。来日方长,本宫逐个儿对付了其余四妃,若能晋封贵妃,倒也不错。”

明成也跟着一笑:“奴才先恭喜娘娘了。既然有人替娘娘清扫前路,娘娘只等坐收渔利便是。”

马佳以晴笑意更浓,仿佛明日云月便要去了,而后天她就能晋封贵妃位一样。

“宜妃素来不喜权势,如今四妃共同理事,但宜妃也从不过问后宫之事。想来,她眼中只有皇上,并不贪权。”马佳以晴乐道:“惠妃虽然有大阿哥得皇上看重一些,可她生来愚昧,自不是本宫对手。而德妃嘛,出身平平,又是宜妃身边的宫女出来的,皇上自不会让她爬的比宜妃还高。如此看来,本宫已是胜券在握。只等云贵妃归天了。”

马佳以晴越说越开心,却没察觉门外有个娇俏的身影。

前几日,马佳以晴重罚了栀韵身边的霊雪,如今还被关在偏殿的一间黑屋子里。栀韵本是想来请马佳以晴放了霊雪,却不曾想刚到门前就听见她们主仆二人这样的对话。

许是马佳以晴自来独住在钟粹宫,自以为钟粹宫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且她不喜欢有人随时在外守着,偷听到她的谈话。却没曾想,竟方便了栀韵。

栀韵扭头便走,带着暮雪往永和宫去了。

栀韵一直感念兰馨待她的好,所以很信任兰馨。此番听到了马佳以晴和明成的对话,脑子里想的便是要把此事告知兰馨。

可惜,兰馨并未在永和宫,而是去了翊坤宫找莼兮去了。

栀韵想着,此事关乎云月,而云月素来与莼兮最是亲近,便去了翊坤宫。

刚进了门,栀韵便被翊坤宫的陈设摆件惊住。

这是栀韵第一次来翊坤宫,却觉得翊坤宫里的东西比云月这位贵妃所住的永寿宫都要华丽。

进了正殿,栀韵被领着进了东梢间,在南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栀韵不禁『摸』了『摸』自己身下坐着的绣花软垫,竟然格外轻柔舒适,这料子是栀韵从未见过的,而垫子里的东西也似乎不是普通的棉絮,比她屋子里的垫子不知绵软多少倍。连正殿里,给客人们用的坐垫都能如此精致,可想莼兮寝殿的奢华。

栀韵感叹之际,莼兮和兰馨一前一后的进来。栀韵连忙起身请安,莼兮点点头微笑着让她坐,然后自己和兰馨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东边的榻上。

栀韵将自己来此的目的一一告知,听得莼兮和兰馨脸『色』大变。

“没想到荣妃竟然如此狠辣,想坐收渔利。”莼兮铁青着脸,说话都有些缓不过气。

兰馨却显得有些淡定:“荣妃既然发觉了此事,却隐瞒不报,已经是大罪过。此事,咱们且不忙与荣妃计较。要紧的是贵妃那边,若『药』渣滓真有问题,贵妃境况堪忧啊。”

莼兮也冷静下来,对着沐卉和蜜意吩咐道:“事不宜迟,沐卉你立刻前往永寿宫将此事说与贵妃听,再取些『药』渣滓回来。蜜意,你亲自去太医院请陆太医过来一趟,就说本宫近来畏寒怕冷,请他过来瞧一瞧,开个方子调理。”

沐卉和蜜意正欲离去,兰馨又嘱咐道:“你们可切勿让他人知晓此事。事因未明,以免打草惊蛇,让幕后真凶有所防范。”

两人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各自去了永寿宫和太医院。

莼兮又将目光放在栀韵的身上,笑道:“幸亏栀答应来的及时。”

栀韵低头浅笑:“贵妃娘娘以德服人,最是宽厚。妾身从前也受贵妃娘娘不少照顾。若有人想暗害贵妃娘娘,妾身自是不许。妾身对此事真假也不甚清楚,只是听了这样的话儿便来禀明,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兰馨看栀韵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栀韵如今也成长了不少,不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了。她笑言:“栀答应往后也得小心行事,步步为营方能立足后宫。你如今已不是本宫身边的小宫女,而是皇上亲封的答应。你与荣妃多有不睦,又同住钟粹宫。她如今得势,自然也随时找借口刁难你。你更该谨言慎行。今儿出了翊坤宫的大门,便忘了来比的目的,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以免飞来横祸,本宫也未必能保住你。”

听见兰馨如此关心自己,栀韵感动得眼泪汪汪。连连谢恩,感激涕零。

栀韵一离开,兰馨便扭头对莼兮道:“当初还不舍她去钟粹宫受苦,怕荣妃因三阿哥之事寻衅,白白牺牲了这姑娘的一生。如今看来,你的决定倒是一点儿没错。若栀韵能学会在荣妃身边生存,也可成为咱们很好的助力。”

莼兮神『色』凝重道:“也幸好当初把她送入了钟粹宫,今日才能得了这样的消息。因为陆太医前段日子回乡,这两日才赶回来,故而云姐姐的病一直是由墨勒齐里看顾,没想到竟出了岔子。”

“有人趁机谋害,是咱们自己疏忽了。”兰馨也叹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7章 瞒天过海 最先回到翊坤宫的是沐卉,她从门外进来,脚步紊『乱』很是心急。来不及请安问好,便匆忙对着莼兮回禀道:“娘娘,永寿宫出事了。”

莼兮和兰馨俱是一惊,又听沐卉喘着粗气道:“方才奴婢把娘娘吩咐的事儿说与贵妃娘娘听,谁知话才说到一半,贵妃娘娘竟然晕厥了。此番宁儿正看顾着贵妃,奴婢忙赶回来回禀,请娘娘拿个主意。”

莼兮骤然起身:“拿什么主意?赶紧先让太医去永寿宫。云姐姐不能有事,若有疏忽,让他们提头来见。”

莼兮心急如焚,正欲往外走却被兰馨一把拉住:“姐姐冷静一些,这会子对贵妃下手的人正注意着永寿宫里的一举一动。倘若贵妃有个好歹,她自是欢喜。如今看来,栀韵所言不假,咱们更该镇定。莫要令人钻了空子。”

“对,不能慌『乱』。”莼兮顿时清醒了不少,与兰馨相互扶持,一起往永寿宫去。

刚出了翊坤门,就见蜜意带着陆文翰过来了。莼兮忙给了蜜意一个眼神,蜜意立刻会意,带着陆文翰跟在她们后面,一起去了永寿宫。

此番永寿宫里,由宁儿主持大局,倒是毫不慌『乱』。

迎了莼兮和兰馨进门,宁儿立刻去床边守着云月。莼兮示意陆文翰上前诊治,陆文翰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感觉到今日都神『色』怪异,必有事发生。

果真,在陆文翰把完脉,仔细检查云月病情以后,脸『色』大变,回过头有些为难的看着莼兮。

莼兮见陆文翰神『色』异常,屏退左右只留兰馨在场。

陆文翰铁青着脸对莼兮和兰馨回禀道:“贵妃娘娘已无力回天,便是微臣用『药』施针也只是拖延时间,顶多半个月而已。”

莼兮怔住,一时间缓不过神来,双耳只觉得嗡嗡作响,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云月与她同甘共苦二十年,她们一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她们之间,早已经不是合作之情,而是生死之交。若论亲姐妹,也远不及她们亲密。

如今,竟从陆文翰口中听得这样的噩耗。毫无心理准备,更没有转寰的余地。

半个月?当真可笑。云月不过得了风寒,怎会只余半个月的『性』命?她不信,她无法相信。

“你救她,你救救她。陆太医,你自来医术精湛,你一定有办法的。”莼兮泪如雨下,抓着陆文翰哀求道:“她不能死,不能死。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陪伴对方,说好了要共享荣华。她怎么可以先走?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说着说着,莼兮就要跪下,陆文翰慌忙将她扶起来,为难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兰馨。

此时,兰馨也已是泪流满面,神情恍惚的样子。陆文翰只觉得心里苦,他也想救人,可他着实无力回天啊。

“贵妃娘娘本是小病,可『药』里加了不少畏寒的东西,久治不愈便成了大病。拖延至今,早就不行了。”陆文翰也很无奈道:“况且,贵妃娘娘似有中毒的迹象,只是微臣不能断言,此毒为何物。只是贵妃娘娘此时的症状,竟与当初孝昭皇后缠绵病榻时有几分相似。”

莼兮闻言,止住了哭泣,她问:“你此话当真?”

陆文翰斩钉截铁道:“微臣句句属实。”

莼兮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到云月身边坐在床的一脸。看着昏『迷』不醒的云月,莼兮心痛如刀绞。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莼兮啜泣道:“那些人想要你死,我决不允许。孩子们都还没有长大,你如何舍得离开?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莼兮不知自己还说了些什么,直到最后,她自己说得都有些不信了,只喃喃道:“即便你再醒不过来,也一定不能就此离开。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莼兮和兰馨浑浑噩噩的回了翊坤宫,缓了许久才重新恢复了力气。

“既然云姐姐的病情与孝昭皇后相似,那必定与那人逃不了关系。”莼兮咬紧牙龈,狠狠道。

兰馨也瞬间明白过来:“竟然是她?”

“沐卉,你随本宫去一趟冷宫吧。”莼兮低声吩咐。

兰馨立刻道:“我也一起去吧。”

莼兮摇摇头:“不,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在冷宫里,怎么可能对云姐姐动手?必定是有人成了她的傀儡,你从云姐姐身边的人查起。此事暂时不要惊动外人,永寿宫的人也让宁儿严加看管。云姐姐的病情,切莫传出,只说病情反复,不宜见客。”

兰馨明白莼兮的用意,出了翊坤宫便对周三余叮嘱道:“本宫听说荣妃近来常去看望云贵妃,你务必让宁儿守住永寿宫。除了本宫和宜妃,任何人不得从永寿宫出入。皇上那边,也暂时不要惊动。若有人嚼舌,把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与宜妃决不轻饶。”

莼兮重新收拾妥当,脸上也看不出悲伤的痕迹,这才带着沐卉往冷宫的方向去。

许久无人问津,莼兮的到来令冷宫门口的守卫都心惊肉跳。谄媚的讨好莼兮,却被沐卉冷漠的目光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本宫今儿只是过来看看故人,你们站远些。”莼兮目光冷冽,语气半点不容质疑。守卫们又得了沐卉递过来的赏钱,自然有多远走多远。

进了冷宫,凭着记忆莼兮很快找到了关着瑾瑜的房间。

“吱!”沐卉开了锁,推开厚重的大门,莼兮刚踏进去,就迎上瑾瑜含笑的目光。

“稀客、稀客。”瑾瑜嘶哑的声音响起,令原本就阴冷的屋子更显得阴森。

莼兮没说话,只冷眼看着瑾瑜。看着她笑,看着她『露』出泛黄的牙齿,看着她从床上走下来,然后一步步靠近自己。

“你哭了?”即便用一层厚厚的粉遮住,瑾瑜仍旧一眼看出莼兮流泪的痕迹。彼时,瑾瑜笑得更欢了,她乐呵呵的对莼兮道:“让我猜猜,你为了谁而哭,又是为谁来了我这儿?”

“是钮祜禄云月吧?”瑾瑜阴笑的说出云月的名字,然后道:“她现在一定是要死了。谁也救不了她,她死定了。哈哈……哈哈……宜妃,你斗赢了佟若飞又怎么样?她没了,却还是很多人嫉恨你,想要杀了你。你不死,她们都无法安心。弄不死你,就先弄死云月。真好……她死了,你也快了。”

莼兮红着眼,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是你……真的是你……留你一命,真是本宫失误。”

“咳咳……恨么?”瑾瑜仍然在笑:“恨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莼兮的手不觉又紧了紧,冷漠道:“说,你让谁帮你动手?说了,本宫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瑾瑜得意一笑:“很想知道么?想知道谁那么恨你?我偏不告诉你。”

莼兮下了狠手,掐着瑾瑜的脖子,令她再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只能吱吱喳喳。

便是如此,瑾瑜仍然在笑,得意的笑,满足的笑。

莼兮惊住,明白瑾瑜这是在求死,立刻松了手,将她推倒在地。

“你若是不说,本宫也有很多法子让你说。”莼兮轻蔑道。

瑾瑜咳嗽了两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嗤笑道:“宜妃做事,自然无人敢质疑。你便是杀了我,也只是冷宫里多死了一个弃妃,又有什么干系?宜妃想做什么,随意吧。在冷宫多年,我并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否则,也不会给别人支招,来对付你了。”

“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莼兮冷眼看着瑾瑜,然后抬脚踢了过去,把瑾瑜踩在脚下,居高临下道:“其实你说不说都不那么重要,可本宫绝不允许,你再有伤害别人的机会。”

莼兮挪开自己的脚,侧过身子对沐卉道:“拔了她的舌头,再把她十指斩断。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怎么为别人出谋划策。”

听见莼兮如此决定,瑾瑜有些慌『乱』,撑起身子就要去抓莼兮,却被莼兮轻易躲开。

“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一会儿没了舌头,可什么都说不了了。”莼兮厌恶的看着瑾瑜,只觉得她越发可恨。

瑾瑜茫然失措,她早知事发之后,莼兮不会放过她,却没想到莼兮不仅没有杀她,竟然还如此待她。

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为别人铺路,只为不再冷宫受苦。却没想到,只一个云月便『露』馅,还搭上了自己的舌头和十指?她可是这后宫里,最大的笑话了罢。

“当年,安嫔死了,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查明真凶是谁,令安嫔瞑目么?”瑾瑜突然提起往事,令莼兮倍感意外,只听她继续说道:“可你却放过了真凶,让她将功赎罪。宜妃,其实你也伪善,答应了别人的事儿,却办不到。今日你拔了我的舌头,那么很多你想知道的往事,便不会再有人告诉你了。”

莼兮冷哼道:“多虑了,你嘴里不真不实的话太多,本宫哪敢去信?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本宫还不乐意听了呢。本宫就不信,翻遍紫禁城,还能找不到你的一颗棋子。”

“是王恬如。”瑾瑜忽然道:“当年杀死安嫔的真凶是她,今日被我利用,杀了钮祜禄云月的人也是她。佟若飞死了她没了倚靠,被降为答应,心中不忿,想要报复你。可是她势单力薄,不敢轻易对你下手。所以,她才来找我,让我给她出主意。”

“她早已没有利用价值,便是你们合谋报复了本宫,也不会改变你们的现状。她不是傻子,本宫也不是。”莼兮平静下来,转身看向瑾瑜,只可怜了她,到了这步田地,还在谋算,甚至还要拉扯一个人来为她陪葬。

“你说的话,本宫一个字也不会信。”莼兮走到门口,只留下沐卉和瑾瑜两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8章 百爪挠心 又开始下雪了,雪花不大却也很快把地面铺了白白的一层。

莼兮独自一人站在枯井边上,看着布满灰尘,接满了蜘蛛网,又落雪未化的枯井,发出长长一声叹。

忆起当初李碧春之死,莼兮心中颇为难受。也不知瑾瑜是不是故意提起这段往事,让莼兮伤怀,再疑心王恬如。

当初莼兮曾在李碧春的棺椁前承诺,让害死她的人付出成倍的代价。

瑾瑜说她如今在外的棋子是王恬如,莼兮不信。但是当初害死李碧春,令纳喇穆清顶罪的人,一定是王恬如。可笑的是莼兮竟然忘记了李碧春之死,在扳倒佟若飞的时候,饶了王恬如一命。

莼兮闭上眼,回想李碧春的音容笑貌,却是记不得她的模样了。记忆开始模糊,她看不清那张脸,只记得她张扬傲慢的姿态。

这宫里,怕是没有人再有她那样的直率了吧。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可惜,她这份直率却不惹人喜欢,甚至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会死于这枯井之中吧。

“娘娘可是想起了安嫔?”沐卉撑着一把伞,走近了莼兮,为她遮挡住徐徐落下的雪花。

莼兮睁开双目,看了一眼沐卉,然后轻声问:“事情办妥了?”

沐卉点点头:“她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口。饶是她的心思再多,也无法传递给别人。”

“本宫是否狠毒了些?”莼兮轻叹。

沐卉凄然道:“若不是娘娘心软,留了她一命,任由荣妃折腾她。她也不会有机会为别人出谋划策,来谋害贵妃娘娘了。如今贵妃娘娘生死攸关,娘娘不过拔了她的舌头,斩了她的十指,她却是想要了贵妃和娘娘您的命啊。”

莼兮眼中带着恨,抓紧了沐卉的手:“是本宫无能,才没保护好云姐姐。她如今……”莼兮哽咽,再不敢往下说。

沉默悲哀了半晌,莼兮才恢复了神情,然后吩咐沐卉:“去储秀宫把王恬如叫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莼兮端坐在翊坤宫正殿东边的暖榻上,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神飘忽,神『色』倦怠,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恬如被沐卉领着进了殿,对着莼兮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大礼:“妾身王氏,参见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没有听见回答,王恬如也不敢贸然起身,只不安的跪在地上,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自从佟若飞死后,王恬如虽被降为答应,好歹留下一命,莼兮等人也从不与她为难。彼时莼兮叫她过来,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王恬如都快跪的双腿发麻的时候,才听见莼兮低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安嫔当初是如何死的?”

王恬如心里咯噔一声,大感不妙,却也只能保持镇定的回话道:“当初安嫔是被穆贵人杀害,弃尸于冷宫的枯井中。后来穆贵人自尽,以死谢罪。娘娘当时也在场的啊。”

莼兮冷哼一声:“哼!王答应果真滴水不漏,你明知本宫问的是什么。”

王恬如叩首,压低了声音道:“妾身确实不明白娘娘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妾身知晓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胡言『乱』语。”莼兮猛地一拍身侧的靠垫,大声呵斥道:“你当本宫好糊弄不成?安嫔一族世代习武,连安嫔自己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拳脚功夫了得,马术更是精湛。本宫尚且不是安嫔的对手,穆贵人一个柔弱『妇』人,如何杀得了安嫔?”

“当时,安嫔被打入冷宫,关得死死的。”王恬如仍旧不死心的辩驳道:“且当时安嫔已经疯癫,穆贵人自然可以轻易杀了她,然后弃尸的。”

“你素来与穆贵人交好,怎会不知穆贵人心『性』儿?她便是错手杀了芳菲,也怕得要一个侍卫来帮她收拾残局,如何能再有机会潜入守卫森严的冷宫,杀了安嫔?”莼兮严肃道:“即便是穆贵人杀了人,她那柔弱的身板,如何能够将安嫔的尸体拖至枯井中丢弃?既然已经杀了安嫔报仇,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弃尸?”

王恬如一时无法反驳,不敢多言,只埋着脑袋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莼兮又道:“当初,你依着孝懿皇后的指示,拉弓『射』箭击中了黑熊,导致本宫被黑熊攻击,险些丧命。那时候,你骑术不凡,箭术更是不错。现在看来,你会的还不止于此。安嫔,就是被你杀害的。”

王恬如慌忙摇头,辩解道:“娘娘明辨,妾身怎会杀害安嫔?当时,安嫔与妾身同为孝懿皇后办事,即便偶尔起了口舌之争,也没有必要要杀了她吧?”

莼兮站起身来,走到王恬如面前,用带着护甲的右手托起她嫩白的下颚,讥笑道:“是么?芳菲死的时候,可是被人伪装成穆贵人的模样。倘若本宫没能找到穆贵人,相信你也不知道她还活着。既然你认为穆贵人已死,凭着你与穆贵人的姐妹情深,必定认为穆贵人就是被安嫔所害。正好,安嫔被打入冷宫,又疯癫异常。你便下了杀手,害死安嫔,弃尸枯井,是与不是?”

王恬如仍旧摇头,不肯承认:“妾身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认。时过境迁,娘娘为何突然拿一个死人来诬陷妾身?即便娘娘不愿再守着承诺,心中嫉恨妾身,便要以此要了妾身的命么?妾身自知从前对不住娘娘,可自从妾身『迷』途知返,帮着娘娘揭发孝懿皇后的恶行。便一直安分守己,连储秀宫的大门都几乎不肯走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且饶了妾身吧。”

说着说着,王恬如的眼泪已经下来了。她心里明白得很,莼兮旧事重提,断然不会留她了。

莼兮轻笑一声,背过身去。良久,才听见莼兮缓缓道:“你若安分,又怎会挑拨敏嫔去找荣妃?”王恬如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她一生被人利用,落得如斯下场,她怎会甘愿放过害她之人?

她教唆章佳初珍投靠马佳以晴,是因为她一早察觉马佳以晴的野心,也知道章佳初珍在佟若飞死后,一直想要寻找一个依靠。如此,正好可以借着这两个人,来对付莼兮。

王恬如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章佳初珍也不会那样愚昧,把这事泄『露』出去。可莼兮还是知道了,且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现在。

“你觉得本宫还能留下你,让你为非作歹,继续害人么?”莼兮怒道:“本宫仁心,却换得你们狼心狗肺。王恬如,自你我入宫之日,已有二十年了。本宫不计前嫌,留你一命,可你呢?本宫不求你知恩图报,可你竟然还暗中摆布她人,想要继续害人么?”

王恬如忽而一笑,站起身来,没有之前对莼兮的恭敬,指着莼兮的鼻子道:“贱『妇』,你自以为自己多高尚么?你害得僖嫔入了冷宫,故意留她一命,让对她深恶厌绝的荣妃日日折磨她。你扳倒孝懿皇后,害死了她还要给她身后荣耀。多可笑啊。你难道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恶心你么?你日日痴缠着皇上,妖言『惑』众『迷』『惑』他人,害死了那么多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安嫔之死,与你有什么干系?这么多年了,皇上都不计较了,你又发什么疯,要给我一顶高帽子?”

莼兮反手给了王恬如一巴掌,没想到王恬如竟然也伸出手来,想要还回去。

莼兮下意识的一躲,王恬如仍不放过,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莼兮,眼看着就要打到莼兮脸上,又被莼兮用力一踢一揣一推,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王答应给本宫抓起来。”莼兮站稳了脚,立刻高声叫道:“王答应谋害云贵妃,在贵妃『药』物中下毒,本宫叫她来翊坤宫问话,她竟然对本宫起了杀心,要害死本宫。速去乾清宫禀明皇上,再去延禧宫和钟粹宫,问一问惠妃和荣妃,王答应该如何处置。”

王恬如愤怒的看着莼兮,想要冲过去撕了她,可人刚刚站起来,就被冲进来的太监给架住,拖到一旁,离莼兮老远。

莼兮目光如炬,然后对着王恬如一笑:“既然你可怜僖嫔,而僖嫔又口口声声的说你是她在外的同谋,本宫便这般信了。不论是你还是她,本宫都决定,再不留下祸患。”

如果不是自己心慈手软,怎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她一味的防备着,却终究防不胜防。敌人,永远都只能是敌人,又怎能和平共处?

很快,玄烨和马佳以晴、纳喇艳慧都赶来了翊坤宫。

莼兮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证据呈给玄烨,并道:“这些都是臣妾亲自去冷宫问明白的,僖嫔口口声声说是与王答应合谋,用『药』害得云贵妃久病不愈。而陆太医也同臣妾说了,云贵妃的病情没有好转的可能,怕是只有半个月……”莼兮越说越伤心,眼泪忍不住流下,惹得玄烨一阵心疼。

当她听见云月病重,只有半个月可活,心中不由愤怒,也不愿听王恬如辩驳,当即便道:“将王氏打入冷宫,严加看管。”

安慰了莼兮,玄烨又将目光放在茫然无知的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身上,失望道:“朕信任你们,才将六宫主事的大权交给了你们。如今可好,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若不是莼儿素来与贵妃亲如姐妹,心细发现端倪,朕还当贵妃染了风寒,便要离朕而去。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们办事,把手里的权让出来,往后便由宜妃和德妃掌管。你们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吧。”

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还得连连谢恩。

只是被夺了权,已经算是好的了。这一次,云月被害,玄烨没有牵连她们,已是开恩。只是马佳以晴十分悲愤,本以为东窗事发怎么也要等到云月死后。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被莼兮察觉,还反将一军,令她失了手中的权。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19章 九死一生 王恬如被押入冷宫的时候,嘴里一直喊冤,却无人理会。等她进了冷宫,路过瑾瑜的住处时,看见瑾瑜站在窗边,张着血淋淋的嘴,笑着看她。

王恬如挣脱束缚,奔向了瑾瑜,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道:“毒『妇』,便是你要害那妖『妇』,也不该拿我作筏子。我掐死你。”

她恨莼兮狠毒,可眼前之人却更加狠毒。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棋子的命运,却又被瑾瑜利用。

王恬如红了眼眶,手上越发的用力,势要掐死了瑾瑜才算。身后被侍卫拉扯着,她也不管不顾,只双手扣住瑾瑜的脖子,痛快的骂着。

这辈子,她都没这样爽快的骂过人,今天全是破例了。什么浑话脏话都骂了出来,只为安抚自己受伤的心。

瑾瑜说不出话来,只张着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王恬如才看见她挣扎的双手,竟然没有手指。那切口整齐,只用了些止血的『药』沫子止住了血,却还是殷红一片。

王恬如心里一颤,松开了手退后好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瑾瑜,哆嗦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伤口是新的,王恬如自然能猜到,这是谁干的。

瑾瑜联合他人,害得云月半死不活,而莼兮竟没有杀了她。而是拔了她的舌头,斩断了她的十指,以此折磨她?

那么自己呢?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莼兮便借故将她打入冷宫。

多冤枉啊,她杀的人都死了十几年了。现在安安分分的,却还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挑唆章佳初珍又怎么了?章佳初珍还什么都没对莼兮做呢,她也还什么都没得到,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进了冷宫。

从嫔位被降为答应,王恬如尚且还能忍受那样凄苦的日子。而现在呢?这冰冷的宫墙内,她要怎么活?

入了夜,冷宫里的吹着刺骨的寒风。王恬如坐在脏『乱』不堪的床上,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取暖。以前,她还嫌弃黑炭有烟尘,呛了她。如今,却连烛台油灯都没有,她只能与漆黑为伴,一个人受着冷风吹。

她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只这一刻的的寒冷和饥饿已经令她忍受不了。

她不能这样,她要逃要离开这里。

王恬如踢开了房门,借着月光凭着白天进来时的记忆,一路走去。

经过瑾瑜的房间时,她不禁停下脚步往里头看了一眼。瑾瑜仍然坐在窗边,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从王恬如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瑾瑜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说话不会动。加上瑾瑜身着的那件衣裳,早已经是血『色』一片,很是渗人。

她不能像瑾瑜一样,被永无止尽的关在这冰窟窿里,日日被折磨,却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王恬如深呼一口气,转头往冷宫大门的方向匆忙走去。终于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与外面守门的侍卫搭上了话。

她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金银首饰,让侍卫给她开个门,放她一条生路。当初郭络罗淳『吟』能从冷宫里逃脱,虽然是有人暗中帮助,可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王恬如想着,只要自己离开了冷宫,再去寿安宫里,威『逼』利诱让淑惠太妃帮着她逃离皇宫,自然有可能。

可当自己把身上最后一根银簪从细缝中递出去以后,她却从缝隙里看见了沐卉。

沐卉笑嘻嘻的赏了几袋金子,让守门的侍卫开了门,然后一把抓住了门内来不及逃走的王恬如。

“挑了她的手筋脚筋,娘娘说了不能让她随便『乱』跑。”沐卉微笑望着王恬如,可那笑容却格外的渗人,只听她又道:“这才第一夜呢,怎么就受不了呢?”

守卫拿出帕子将王恬如的嘴堵住,然后抽出佩刀,挑断了王恬如的手筋脚筋,恭敬而讨好的看向了沐卉。

沐卉满意一笑,然后夺过侍卫的刀,不等他们反应,已经挥刀割破他们的咽喉。然后从他们身上,取回了自己打赏的荷包。王恬如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又看见沐卉拿出了几坛子酒,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沐卉将那几坛子酒泼到各处,又把刀放在已经虚弱无力的王恬如身边,最后将门口的宫灯推到。她一步步往后退,在漫天大火中,渐渐远离了这座冰冷的宫殿。

王恬如想要爬出去,却觉得大门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她用尽了力气,都没能到达那个地方。

她不想放弃生的希望,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大火一点点吞噬。她哀嚎着,谩骂着,却无人来救她一命。

眼里闪过二十年来的后宫生活,却一切成空。她为了王家入了宫,却为王家所拖累。被一个个利用,沦为棋子,成为摆设。她不是良善之人,却想做一个善良的人。

只是,她没有机会了。从她进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不能如她期盼的一般活着。

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她以为,总有机会摆脱了命运,总有机会浴火重生。

事与愿违,她此生这般辛苦,却全是为了别人。

杀了李碧春是为了纳喇穆清;与莼兮作对是为了佟若飞;算计仁宪皇太后是为了淑惠太妃。

她太失败了,这辈子一直都是个失败者。没有人爱她、怜她、疼她,在她危难之时,甚至没有人救她。

她不想苟延残喘,如此死去却也很好。

她此生无幸,只愿来世安好。

火势太大,等冷宫里的大火被扑灭的时候,已近天明。

王恬如被活活烧死在冷宫门口,一同被烧死的还有冷宫的守卫。

永寿宫里,莼兮亲自喂云月喝下汤『药』,看着她再一次睡去,才出了云月的寝殿,来到正殿内坐下。

沐卉奉上一盏热茶,莼兮小口尝了尝然后道:“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娘娘放心,冷宫一场大火,除了僖嫔侥幸未死,其余的痕迹都被这场火掩盖了。宫里都传着呢,因为王答应不甘老死冷宫,收买守卫想要逃出来。不曾想,双方起了争执,打起来后,王答应杀了守卫,打翻了宫灯,引起冷宫大火,被活活烧死。”沐卉含笑回禀道:“尸体已经处理了,皇上也说冷宫的事情也到此为止。”

莼兮满意一笑,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恨:“总归是不能再容她,本宫决不能容许她再做出伤害本宫及身边之人的事情。僖嫔没死倒也无妨,反正她再不能言,这么活着也是受罪。便为她伤害的人赎罪吧。”

“只可惜,还没找到真正伤害贵妃的人。”沐卉深深一叹。

莼兮正想再说,却听见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德妃娘娘驾到。”

沐卉恭敬的回身,迎了兰馨进来。

兰馨与莼兮见了平礼,随后坐在莼兮身侧,心急的问:“冷宫的事儿,可与你有关?”

“有无干系,都已经了了。有些事儿,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莼兮淡淡道。

兰馨自然也同意这个道理,可心中还是很多不解,于是又问:“谋害贵妃之人,当真是王答应和僖嫔?”

“当然不是。”莼兮正『色』道:“僖嫔只是出谋划策,而真正实施的人,却另有其人。只是,僖嫔既然肯拉王答应下水,我便顺水推舟,除掉她们二人。王答应毕竟与咱们不是一条心,早晚要出事。如今,借这个机会铲除,倒也省事。同时,也能『迷』『惑』真凶,以为我们已经找出了凶手,便就此作罢,令她放松警惕。”

兰馨道:“皇上这次撤了荣妃和惠妃的权,将六宫主事之权交给你我,也方便了我们查清此事了。”

莼兮却是一笑:“荣妃本想坐收渔利,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恶果。失了主事之权,荣妃便什么也不是。不过,皇上虽给了你我权利,但你也知道,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要没有涉及咱们,我都不愿过问。往后,还需要你多多费心了。这次,且先查明了贵妃之事。”

兰馨听莼兮这样说,也明白莼兮心里的苦,也知道她用这样雷霆的手段,只是为了云月,叹道:“这事儿,只能慢慢查了。也不知,贵妃能不能熬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方才我去看她,她又消瘦虚弱了不少。我们是得抓紧时间了。”说起云月,莼兮便心中一痛,看到云月病怏怏的模样,心如刀绞。

二十年了,她们入宫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也是这样冷的天,也是这样的刺骨寒冷。她们几个入了宫,成为紫禁城内的玩偶。

莼兮记得,云月当初是不想进宫的。她们不同,她们一个为了寻爱而来,一个为了家族利益而来。

云月舍弃了自己所爱,进了紫禁城这座牢笼。被动的接受这一切,去跟命运斗,跟那些想她们死的人斗。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都达成了自己当初的梦,却也都失去了很多。

甚至,到了现在她们也要分离了。

哪怕她们都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却也只能被迫去接受。

分开,是她们阻止不了的结局。

莼兮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月一天天熬过,然后痛苦的离开人世。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0章 温僖贵妃 下了一夜的大雪,整座紫禁城都被大雪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雪毡。第二日,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飘落,漫天飞舞。

永寿宫里,莼兮坐在床榻前,双手握着云月的手,只觉得指尖冰凉,不论她多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也都毫无作用。她们都知道,云月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终究还是没能熬到真凶伏法的那一天。

云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满是哀伤,只喃喃低语:“胤?,我最是放心不下,你好好照顾他。他还小,才十一岁。我已无法陪伴他成长,他的将来可只能依仗你了。胤?自小被我宠坏了,总有些脾气,你帮着他改一改。男孩子大些了,要成熟稳重些才好。”

莼兮连连点头,让身后的沐卉拿个小册子,把云月的叮嘱一一写下。她害怕自己听漏了,听错了,日子一久便忘记了。

“还有你……我走了,你身边就少了一个与你同心协力之人。”云月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是疏忽了,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千万小心,莫要再遭人暗算。这宫里,谁都不能小瞧,谁都不能轻信。德妃很好,若与你一条心,倒也是个助力……”

“好了,别说了。”莼兮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看着云月弥留之际仍在担忧自己的前程,很是痛心。

云月凄然笑道:“哪儿能不说呢。以后,就没机会再与你说话了。现在该好好说道说道啊……莼儿,你身边的人虽然可信,却也不能不防备着。你不能失败,必须好好的。孩子们,有你才能有倚靠。他们都还小呢,缺不了你的庇佑。”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都为你陪葬。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们,让他们平安长大,让他们远离纷扰,平安一生。”莼兮忍不住哭出声来,眼泪啪啪的落在两个人的手上,落在她们的心里。

这一刻,她们从没想过会这样快到来。生离死别,最是痛苦。莼兮不忍,不想,却也只能接受。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玄烨下了朝,急急忙忙赶来。莼兮带着孩子们和一众宫人出了云月的寝殿,给他们两个留下单独的空间。

午后,永寿宫里传出哭天抢地的哀嚎:“贵妃娘娘薨了……贵妃娘娘薨了……”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哭声。

莼兮晕过去两回,第二次醒来已经是黄昏。她哭红了双眼,叫哑了嗓子,却换不回云月再一次睁眼。

扑在云月的棺椁上,莼兮细数着二十年来,她们之间的每一件事。从初相识到彼此信任,从坦诚相待到同舟共济。她们相互扶持,走到了今天,却没逃离生死轮回的命运。

当日,玄烨在乾清宫宣召内大臣,共商云月身后事。

第二日,圣旨下:“朕惟化始宜家,协赞必资乎贤媛,道崇治内助宣,允籍夫令仪,惟懿行式昭生,着珩璜之度斯,荣名载锡,殁膺纶綍之光,尔贵妃钮祜禄氏,阀阅名宗,柔嘉惠质,宅哀恪慎,勤夙夜而无违,秉『性』谦冲谨言,动而有则,早持躬于礼法,四德偕臧,夙禀训于诗书,六宫咸誉,慨芳规之遽谢,宜褒美之有加,特以册宝谥曰温僖贵妃。”

出殡当日,莼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强撑着送完了云月最后一程。这一天,莼兮再没有眼泪。惨白的脸,目无表情,所有人见了她,都只敢恭敬的退避,而无一人敢上前说话。

半月后,莼兮身体好转,第一时间又去了永寿宫,祭奠亡灵。

“姐姐放心,莼儿势必让害死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你远去的路上,不会孤单的,莼儿很快便让她下来给你赔罪。到时候,你可莫要心慈手软啊。”莼兮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味道,心中苦闷却无处发泄。

她一身白『色』暗花长袍,更衬得她脸『色』苍白。手指轻轻抚『摸』着着宫殿中的每一样物件儿,仿佛这些东西都带着云月的气息,她能感受到云月还在这里。

“大胆贱婢,贵妃娘娘百日内,竟然打扮得花枝招展,此乃死罪。”门外传来沐卉大声呵斥的声音,莼兮被扰十分不悦,快步走到门前。见门外,沐卉正责备一个小宫女。

那小宫女虽然衣着简朴,头上却戴着新鲜的雪梅,『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金饰,脚上的绣鞋虽是白『色』,可绣花很是花哨。

“与她废话什么,拖去慎刑司杖毙。”莼兮冷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沐卉抬眼望过去,见主子目光寒戾,已经大怒,立刻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把那宫女押走。

“这样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再有发生。”莼兮漠然道:“永寿宫是贵妃灵魂安息之地,本宫决不允许有任何人玷污。对贵妃不敬,便是与本宫作对。”

出了永寿宫,莼兮驻足而立,望着永寿宫门,久久不语。

“随本宫去瑞物殿。”良久,莼兮转身坐在小辇上,才轻声吩咐。

瑞物殿乃是十阿哥胤?如今的住所,云月死前将胤?托付给莼兮,时隔半月莼兮才去瑞物殿,已经是疏忽了。

进了瑞物殿,便闻见一阵芬芳,正是梅花的香味。

瑞物殿正殿的院子里有两棵梅花树,是云月亲自命人栽种。胤?喜欢梅花,云月便从御花园的梅园中挪了两棵到瑞物殿,当时胤?还满心欢喜,亲自督导小太监们将梅树栽好。

胤?站在梅树下,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心中还在犹豫。

“糊涂东西,是谁把这样的利器给十阿哥的?”莼兮刚进门,便见到胤?呆愣的看着梅树,心中一慌。

沐卉忙上前将斧头从胤?手中取走,又细细检查了胤?的双手,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胤?回神,见到莼兮的那一刻眼里从眼眶中落下,扑进莼兮怀里,小声的啜泣。

“好孩子,这是怎么了?”见他哭得这般伤心,莼兮心中一痛,忍不住也要跟着哭了,眼泪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

胤?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想额娘了……这……这梅树是额娘送的……可额娘没了……徒留着梅树做什么呢?”

莼兮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道:“你额娘走了,可梅树还陪着你呢。它是替你额娘陪着你的,长长久久的陪伴着你。你若是砍了它,它也会伤心会流泪。”

胤?哭了好半晌,才从莼兮怀里抬起头来,委屈道:“宜娘娘带我走吧,额娘说了,以后只有宜娘娘陪着我了。宜娘娘带我走吧,这里只会让我想起额娘,让我难受。”

莼兮的心也纠结着,她低声道:“好,从今儿起,你便与你哥同住吧。你们两个住在一起,旁边的瑞『露』殿里还有你九哥和十一弟呢。那样,你们也能互相照应。我也方便照顾你们四个,好不好?”

胤?点了点头,莼兮忍不住又道:“你放心,你额娘虽然走了,却也还有你的哥哥弟弟们,还有我陪着你。”

安抚好了胤?,莼兮亲自抱着他往瑞星殿去了。沐卉也赶紧让人把胤?的东西都收拾妥帖,一并送去了瑞星殿。

处理好这一切,莼兮又去了乾清宫一趟,将胤?的情况和自己擅自做主挪了胤?的住所向玄烨禀明,玄烨也觉得莼兮处事周到,并没有责备之意。

回到翊坤宫已经黄昏,莼兮又叫了蜜意进来嘱咐:“去找顾问行,让他替本宫挑选几个十岁左右,样貌出众,伶俐手巧的人过来。”

蜜意领命出去,沐卉在一旁有些不解的问:“娘娘找这么些小姑娘做什么?”

“本宫在胤祺身边安排了芙蕖侍候,瞧着样子胤祺也挺喜欢芙蕖的。孩子们渐渐大了,总也要有贴心的人侍候。总是那些嬷嬷们和哈哈珠子在身边也不成。胤禩、胤禟和胤?,本宫都得安排个人在身边才行。”莼兮坦言道:“何况,小姑娘有小姑娘的好处。如今,胤?丧母之痛,一时半会儿哪能抽离出来?便是有胤禩他们几个陪着,夜里也总是会难受。若有个伶俐乖巧的小姑娘开导他,或许能很快走出这份悲痛。”

生母离世,最遭罪的可就是年幼的孩子了。

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明枪暗箭无数,若是胤?不能尽快的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往后的日子怕是很难过。

虽然玄烨总会怜悯丧母的孩子们一些,可毕竟他有那样多的子女,哪能一一看顾。而莼兮腹背受敌,更无法时时照看几个孩子,便只能让他们快速成长。有了自保的能力,才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小姑娘们很快送到了翊坤宫里,经过莼兮的考问,最终留下了三人。

周柔娇小玲珑被莼兮指派给了胤禩,完颜晗大方乖巧便送去了胤禟身边,郭络罗珥琳口舌伶俐正是胤?现在最需要的人。

经过沐卉连续七天的教导,三个人都令莼兮很满意。送去瑞星殿和瑞『露』殿之前,莼兮也都一一叮嘱,告知胤禩、胤禟和胤?的喜好,让她们小心照顾。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1章 端倪 转眼已近年关,因为云月刚去世不久,故而这一年的紫禁城,并未浓墨重彩。

这日莼兮出门散心,不知不觉到了梅园中,看着朵朵盛开的各『色』梅花,莼兮又想起了那个爱屋及乌,对梅花格外重视的女人。

站在梅树下,伸手折下一枝梅花握在手中,思绪飘到很远很远。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不远处,传来『吟』诗的声音,令莼兮回神不由跟着这细润的声音望去。

“敏嫔好才华,林逋的诗念得一字不差,这首诗可真是应景儿呢。”静好的声音由远至近,大约也是听见有人在梅园『吟』诗,跟着声儿来的吧。

章佳初珍回眸,见到静好行了平礼,微微笑道:“不比静嫔多才多艺。”

这是章佳初珍近来刚学会的一首诗,那日在乾清宫,看见玄烨的桌案上有一幅梅花图,上面的印鉴是莼兮的,便想着自己既然不会画,学几首咏梅的诗词也是好的。总也能在与玄烨相处的时候,有个话聊,以免显得自己才疏学浅,上不得台面,惹得玄烨厌弃。

静好翻了个白眼,走到章佳初珍跟前,轻蔑道:“只是,敏嫔大约不知道,这林逋是个怎样的人儿吧。”

“林逋爱梅植梅,日日与梅花相伴,才能写的出这样的好诗啊。”章佳初珍也略微了解了一下诗作者,也是避免玄烨问起来,自己搭不上话,便尴尬了。

静好冷笑,脸上满满都是鄙夷,她讥讽道:“林逋爱花惜花,把梅花看做自己的妻子,一生未娶。隐居山林,孤独终老。莫非,敏嫔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章佳初珍脸『色』铁青,似有不悦,却又不想表『露』出来,咬牙道:“他才华横溢,却不为世俗所扰。他一生淡泊名利,纵然清贫,却怡然自得。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既然敏嫔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也同样向往,淡泊名利,不如我回了皇上,成全了敏嫔,让你隐居山林,与花鸟为伴?”静好掩嘴嘲讽,看着章佳初珍气得牙痒痒,心里颇为痛快。

章佳初珍气得双手都在颤抖,回击道:“静嫔顽笑,这话我听了便罢,若是被别人听见,还以为静嫔容不下我,想送我离宫呢。话说回来,我好歹也是紫禁城里的女人,是皇上亲封的敏嫔。若真被你三言两语送去了山林之中,岂不是被世人笑话,也污了皇室名誉。”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静好收敛了笑容,瞪着章佳初珍。章佳初珍接连从小小常在晋封为贵人,后又晋封为嫔,与她一样乃是内庭的主位。一个小小奴婢,怎配与她平起平坐?

章佳初珍见静好动了怒,心里舒坦了些,嘴上却不饶人:“不是谁都如静嫔一样,损了皇家名声,还能获宠晋封的。我出身卑微,可不比你们家室好,有族人护着。若真被送了山林,怕是连命都没了。”

静好脸『色』铁青,极其愤怒。她自然知道,章佳初珍说的是什么。那是静好一辈子的痛,她永远无法释怀。本以为此事早已经过去,却不曾想今日被章佳初珍揭了伤疤。

莼兮无心再看她们争论,转身走开了。

出了梅园,莼兮的脑海里仍旧回响着方才那两个人的对话。莼兮自是明白静好的过往,当初被佟若华设计,险些丢了清白。

那时候,静好被打入冷宫,多亏了自己,她才能完好无损的从冷宫里出来。

等等,冷宫?

当时,静好在冷宫里,瑾瑜也在。而且,瑾瑜那时候还能说会道,脑子清醒。待静好从冷宫里出来,就变了个人似的,疏远杜若,后来与她们也撇清关系。甚至被索额图说动,也曾依附佟若飞。

只是,静好为什么要这样做?

莼兮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云月的脸。是太想她了么?竟然也出现幻觉了。

“让杜贵人来翊坤宫,立刻。”莼兮大声吩咐,上了小辇,命人匆忙赶回了翊坤宫。

莼兮刚坐下片刻,杜若便紧赶慢赶的来了。

“本宫让你紧盯着静嫔,为何你都不知道她去过冷宫,与那贱人勾结,更害了贵妃?”莼兮见了杜若,心里的怒火更甚。

杜若茫然失措,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云月之死,或许与静好有关。

杜若跪在地上,带着歉意道:“是嫔妾疏忽,没察觉此事。”

沐卉见莼兮动怒,忙安抚道:“前阵子八阿哥骑马受伤,杜贵人一直守着八阿哥。静嫔虽与杜贵人同住在长春宫,可毕竟静嫔是长春宫主位,宫内一切事情都是静嫔做主。杜贵人便是日日让人盯着,也未必有用。”

见莼兮神『色』缓了缓,沐卉又道:“之前依着娘娘的旨意,让顾公公送了茯苓到静嫔身边侍候。茯苓也算得了静嫔的信任,却也对此事毫不知情。或许,静嫔与此事无关也未可知啊。”

“但愿她真与此事无关了。”莼兮怒气消了大半,又对沐卉道:“去把顾问行叫来,本宫有话问他。”

沐卉出去以后,莼兮便对着杜若道:“起来吧,坐下同本宫说话。”

杜若落了坐,又听莼兮严肃道:“八阿哥的伤可好些了?”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且娘娘之前送了周柔过去。那丫头伶俐,把胤禩照顾得很好。”说起儿子,杜若倒是放松了很多。且莼兮没了怒火,令杜若也自在不少。

莼兮又问:“可知他为何受伤?”

提起此事,杜若也十分难受,她叹道:“马儿受了惊吓,导致胤禩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幸好救治及时,才没落下病根儿。”

莼兮心中深感不妙,对此事有疑,忙又问道:“可有查问过马为何受惊?训马之人不可能将一匹不易驯服的马交给八阿哥,本宫更是从未听闻宫中的马匹有过受惊跌落主人之事。何况,早从阿哥们六岁起,皇上各自为他们挑选了最合适的坐骑,一直都有专人照看,如何会出这样的事儿?”

杜若也焦心道:“妾身曾派人查问过,说是之前照看马匹的人重病,故而换了新人。这人没什么经验,重新安装马蹄铁的时候伤了那马儿而未说出实情,导致胤禩坠马。”

“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儿?”莼兮冷哼,心中的猜想更接近真实,她道:“倘若八阿哥没有坠马受伤,你也不会疏忽了静嫔那边。如今想来,八阿哥坠马一事,也没那么简单了。你回去再细查一遍,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杜若明白其中利害,更后悔自己疏忽大意,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间接害死了云月。她心中有愧,却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拼尽全力去弥补今日之过。

若真是静好暗中摆布,那么下一次或许胤禩也不只是受一点伤了。

还未离开翊坤宫,就见顾问行匆忙赶来。

“本宫着你安『插』在静嫔身边的人,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静嫔当真什么都没做,一点儿差错都没有么?”莼兮一针见血,见到顾问行的那一刻,便怒斥道。

顾问行慌忙跪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力:“奴才有罪,请娘娘责罚。”

“说说,哪儿有罪了?”莼兮靠在榻上,看着顾问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怒意。

顾问行道:“之前安排进长春宫的那个茯苓,失踪了。”

“你说什么?”莼兮愣住,有些不信:“好端端的怎会失踪?你身为敬事房首领太监,掌管宫中太监宫女,怎的有人失踪了也不知道?”

“奴才也是今晨刚刚得知的,茯苓或许已经失踪了近半个月。只是长春宫瞒得密不透风,之前又一直说茯苓惹怒了静嫔,被静嫔罚跪半日,伤了腿脚,一直还在休养。可今晨,却传出茯苓失踪的消息。”顾问行眼中带着疲惫和后悔,他现在也很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追查茯苓之事,便被莼兮叫来了翊坤宫。想来,是长春宫出了事,否则莼兮也不会无端问起茯苓了。

“给本宫仔细搜查,便是翻了整座紫禁城,也要找出茯苓。她必定知晓些什么,才会突然失踪。”莼兮冷静下来,看来此事无论如何都与静好脱不了干系了。

茯苓的尸体很快被找到,却是在『乱』葬岗的死人堆里找到的,是被人从背后一刀毙命。

“好一个静嫔,本宫素来与她为善,从不挑起事端,她竟然敢背着本宫做了这么多事。更害死了云姐姐。”云月之死不言而喻,必定是静好勾结瑾瑜所为。为掩人耳目,不被人察觉,谋害茯苓,导致胤禩坠马,令杜若疏忽。

“此事是僖嫔谋划,又过了近一个月,证据怕是很难找到了。倘若没有证据,静嫔在朝中又有索额图保驾护航,根本动不了她啊。”沐卉很是失落,好不容易锁定了真凶,却又因为找不到直接证据,定不了静好的罪。

莼兮冷笑:“没有证据又如何?王恬如被打入冷宫的证据还是本宫为她造的呢,静嫔既然开了头,同本宫作对,本宫又怎能轻易饶了她?来日方长,她总有落到本宫手里的时候。她同本宫玩儿阴招,本宫偏要明着取了她的命。”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2章 太子妃 又是阳春三月,百花盛开之时。

这一年不仅仅是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格外的艳丽,紫禁城各处都能闻见一阵芬芳。

年初,玄烨下旨为太子选妃,也同时为几位年长的阿哥挑选福晋。内务府在得到圣旨的那一刻,便忙碌起来,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此次选秀。

从三月十五那日开始,各旗女子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上有“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应选的秀女们在神武门外走下骡车后,先由户部司官维持秩序,再由太监引入宫中。

御花园为阅选秀女的场所,每天只阅看两个旗,根据各旗参选秀女人数的多少进行搭配。五至六人一排,供玄烨以及四妃选阅,如有被看中者,就留下她的名牌,称为留牌子;没有选中的,就撂牌子。

留牌子的秀女再定四月初七参加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

最终留牌子的也只有八人,分别是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之女石代珍;两广总督硕『色』之女瓜尔佳徽音;勇勤公朋春之女董鄂安萍;安北将军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素秋;护军参领俞骞之女俞乐霏;豫州知府李文挥之女李芷云;笔贴式敦达理之女田蜜;牧长韩楚翰之女纳喇灵璧。

当中,除了田蜜和纳喇灵璧家室略差一些,其余都是世家大族中的淑女。

玄烨属意石代珍为太子妃,莼兮和兰馨也觉得她样貌家室才学都是拔尖的,确实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只是,胤礽不知何时偷偷来了御花园,见了复选的场面,竟然钟意俞乐霏,一直同玄烨说起要册立俞乐霏为太子妃。

俞乐霏样貌不俗,可家室上却差了石代珍一大截,才学也远远不及。

“作为太子妃,便是大清未来的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俞乐霏样貌上乘,可才学和品『性』都不及石代珍。既然皇儿属于俞乐霏,朕册封她为侧福晋,也算圆了他的一片真心。”玄烨自然体谅胤礽对一个女子的倾心,每个男人总是想要把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娶进门,给她最好的一切。只是,他们身在皇室,有诸多的不得已。

胤礽的正妃便是将来的皇后,今日的太子妃,必须慎重。

石代珍的阿玛石文炳,汉军正白旗人,乃是和硕额附石华善长子。顺治十八年,祖父石廷柱死后,作为嫡孙承袭三等伯爵。十三年前石文炳擢副都统,驻防杭州;十一年前升任正白旗汉军都统;六年任福州将军;一年前,复补正白旗汉军都统,在赴京师途中病逝。

而俞乐霏的阿玛不过蒙阴得了护军参领的职位,自己没什么作为,全仰仗着家族曾经的荣耀。这样的人所生之女,即便样貌绝佳,『性』情却未必很好。而且,玄烨也是考问过俞乐霏的,只识得几个字,女红做得不错。本人能说会道,聪明是聪明,却有些急躁,不适合作为太子妃,侧妃倒是勉强了。

相比较下,石代珍就不仅仅只是家室占了优势,她本人也温婉,说话做事也都规矩,懂得避重就轻,自然得长辈们喜欢。

“皇上如此为太子考虑,想必太子也会明白皇上一番苦心。”莼兮正为玄烨磨墨,听见他这样说,微微一叹:“佳人虽好,却不及江山社稷好。”

“你可怨朕?”玄烨听见莼兮这样说,忙问道。

莼兮微笑反问:“为何要怨?”

“朕没有明媒正娶,没有给你最好的一切。朕为了大清江山,委屈了你。”玄烨变了脸『色』,带着几分歉意道。

莼兮摇摇头:“皇上多虑了,臣妾至始至终想要的都是皇上的爱,而不是那些虚妄的荣华。臣妾为皇上生下三个儿子,也并不是盼着母凭子贵,坐上那万人敬仰的位置。”

莼兮放下手中的方墨,站在玄烨的身边,在他原本的画卷旁写下一个“安”字,然后接着道:“或许很多人都奢求能入主坤宁宫,但臣妾却从未想过。看着皇上这般辛苦,臣妾更不想自己的三个儿子,将来与皇上一样。我只盼着他们一生无忧,做个闲散的王爷。臣妾最羡慕的,是裕亲王和姐姐。他们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将来也会儿孙满堂,富贵一生。臣妾也盼望着,胤祺他们三个的将来,也是如此。”

明白莼兮的心,玄烨也松了一口气。莼兮不争那些荣华,便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倘若她想要皇后之尊,玄烨必定会应允。可那时候,莼兮所生的三个儿子,便成了嫡子。彼时,与胤礽这个太子,势必有一场纷争。玄烨不想有这样一天,莼兮同样不想玄烨为难。所以,她才不争。

何况,做皇帝有什么好呢?若早有选择,玄烨也很想过福全那样自在逍遥的生活。与自己所爱,一生一世。

玄烨岔开话题,问莼兮:“可有为胤祺选中一位?”

“皇上不是早有打算了么?”莼兮撤换掉刚才的那一张纸,又换上一张新的,然后提笔写下徽音二字。

“硕『色』长女瓜尔佳徽音,这个姑娘也确实不错。朕一度将她作为太子妃的人选,不过知道你也中意她,所以选了石代珍为太子正妃。”玄烨早已猜中莼兮的心,只是想要再一次确定。

“余下的,还要指给胤祉和胤禛为嫡福晋。”玄烨叹道:“你觉得谁更合适谁?”

“除了石代珍和瓜尔佳徽音,便是董鄂安萍和乌拉那拉素秋的家室最好。”莼兮笑言:“想必皇上心中早有打算了吧,便是没有荣妃和德妃也早有中意的。”

“你倒是明白,荣妃和德妃都属意乌拉那拉氏。”玄烨带着几分焦虑道:“如此以来,朕可不好抉择了。”

莼兮自然明白马佳以晴为何会想要选择乌拉那拉素秋,她的阿玛如今官至安北将军,又是玄烨的得力干将,前途明朗,自然是一大助力。

“素秋知书达理,似乎更适合四阿哥那样沉闷『性』子的人。”莼兮假装不经意道。

“如此,那田蜜和李芷云便分别赐给胤祉和胤禛为侧福晋吧。”玄烨了然,却心中还有些为难。

莼兮看出玄烨心思,又道:“臣妾听栀答应提起,三阿哥最喜欢柔弱入骨的女子。臣妾瞧着田蜜不仅仅样貌好,且温柔细致,正合三阿哥呢。”

玄烨闻言,也略略点头:“栀韵曾侍候过胤祉一段时日,自然了解他的喜好。这个田蜜确实不错,只是不知荣妃是否喜欢。”

“皇上是为三阿哥选侧福晋呢,还是为荣姐姐选侧福晋呢?毕竟是要侍候三阿哥的人,总归是要三阿哥喜欢才是。”莼兮又是一笑,见玄烨仍然犹豫,下了一剂猛『药』,对他肯定道:“况且,臣妾也问过德妃妹妹,她很喜欢那李家的闺女呢。”

李芷云为兰馨所喜,自然是希望李芷云为胤禛的侧福晋。如此,田蜜这样的人儿又是胤祉所喜欢的,玄烨自然不再犹豫,当即便定了下来。

而纳喇灵璧最后也被定为胤佑的侧福晋,虽然家室不好,人品样貌却是绝佳。

“说起来,臣妾觉得一直侍候胤祺的那个芙蕖很是不错。”莼兮想起芙蕖的样子,心中不觉一喜,对玄烨道:“前几年臣妾便一直让芙蕖照顾胤祺的起居,那丫头心思细腻,把胤祺照顾得很妥帖。倘若徽音进了门,再由芙蕖这般照顾也不合适。”

“依着爱妃之意呢?”见莼兮突然提起了芙蕖,玄烨也明白她早有了打算。

莼兮道:“此次太子大婚在前,为了让太子与太子妃能够先培养感情,自然不能让俞乐霏也同时进宫,少说也要等上半年的。等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稳定,俞乐霏再进宫不迟。而太子侧妃都要半年后才入宫,几位阿哥的侧福晋自然也要一样。臣妾想着,芙蕖跟着胤祺这样久了,该给她个名分,在徽音进宫前,芙蕖也能好好照料胤祺。徽音虽然是侧福晋,却也是正经的八旗选秀出身,且家室很好,与芙蕖自然不可相比。正因如此,为防徽音在胤祺迎娶嫡福晋之前一人独大,将来会越过嫡妻,也需要芙蕖这样从小陪在胤祺身边的人制衡。”

玄烨听完,不由点点头:“爱妃此言有理,朕相信你的眼光,既然你觉得芙蕖能担此重任,便让她为胤祺的庶福晋。”

钦天监拟定了日子,太子大婚定在五月初八,八月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嫡福晋大婚,年末各位阿哥的福晋再择好日子入宫。

紫禁城上下都热闹起来,各处一片喜庆。

太子大婚是大事。自然马虎不得。玄烨很看中太子婚礼,事事都亲自拟定,事无巨细都要由玄烨亲自过目。

因为太子生母早已经不再,六宫中如今是莼兮和兰馨主理六宫大事,代掌凤印。太子大婚一事,主要是她们二人筹办。顿时,翊坤宫和永和宫都异常的忙碌,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辅佐,一时也不得空。

瑞应殿里,最欢喜的莫过于芙蕖。芙蕖被下旨册封为胤祺庶福晋,乃是大喜,宫女们无一不羡慕她的。各殿侍候阿哥的宫女们,也因此受到激励,很想得到主子们的欢心,也能飞上枝头,成为阿哥们的妾氏。

芙蕖倒是并没有恃宠而骄,反而比从前更加谦和,因此也更得莼兮欢心。有一个信得过的女子侍候在儿子身边,莼兮也得以安心。正了芙蕖的名,哪怕只是妾,芙蕖也势必感恩。

瓜尔佳徽音是韩姬的侄女,家室自不必说,比之石代珍也不差几分。只是,之前因为福全被玄烨撤职,难免得罪了韩姬。韩姬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她们姐妹情分虽在,却不比从前亲近。这一次,让胤祺娶了韩姬的侄女,一来是因为瓜尔佳徽音确实优秀,二来也是希望能与韩姬缓和关系。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3章 玳玳 胤礽大婚之后,依礼去慈宁宫乾清宫请了安。因为现在宫中之事由莼兮和兰馨料理,故而胤礽带着石代珍又前往翊坤宫和永和宫给莼兮和兰馨请安。

莼兮倒是很喜欢石代珍,觉得她知书达理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宫里的女子确实都不如她。来日胤礽登基,她贵为国母,也定然为人所喜。

只是,石代珍『性』子有些冷淡。虽然面面俱到,很得长辈们的喜欢,却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入了冬,该是准备太子侧妃和几位阿哥侧福晋入宫的时候。石代珍因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务,故而来了翊坤宫询问莼兮。

彼时,韩姬正带着保泰和保绥入宫,来了翊坤宫。

“难得姐姐还肯来看我,都这么久了,还怕姐姐一直心里有疙瘩呢。”莼兮见到韩姬的时候,很是开心。让沐卉带着保泰和保绥去外边儿玩儿,她拉着韩姬说说话。

韩姬脸上带着笑容:“确实气过你,只是时间一长,便不再怪你了。何况,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不过迁怒了你而已。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早已经不气了。”

莼兮听见韩姬这样说,心里更是欢喜得很。

“徽音便要入宫了,听说这半年都是住在裕亲王府,想必被姐姐*得更好了。”莼兮想起胤祺与瓜尔佳徽音的事,也知道韩姬此次入宫也是因为此事。

韩姬道:“那孩子自幼聪明,虽然只在王府里住了半年,却聪明好学,把我的本是学去了不少。给你做儿媳『妇』,怕你将来吃不消呢。”

莼兮噗嗤一笑,乐道:“姐姐这样说,便是也满意徽音的。得了这样的好儿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孩子们的事儿,由她们自个儿闹腾吧。只要没惹出*烦,我才不管呢。”

“我还怕你怨我,毕竟五阿哥没有娶嫡妻。若徽音太好,怕是将来娶进门的嫡福晋,不大好过。”韩姬还是有些担心的,瓜尔佳徽音不仅仅是长得好看,才学聪慧样样上层,这样的女子怎会不惹男人的喜欢。何况,胤祺才十六岁,喜欢上这样的女子,便是一辈子了,哪里还能容得了别人呢?

“无妨,我自有打算。便是胤祺真喜欢她,也没事儿。”莼兮拉着韩姬的手道:“快别说她们了,你也讲一讲保泰和保绥吧。今年保泰也十三岁了,你可有为他寻得一位好妻子?”

提起保泰,韩姬脸上的笑意更浓,她道:“还没定下呢,十三岁还小呢,再过两年吧。”

“早日定下一门好亲事才好,免得好姑娘都被选走了。”莼兮打趣儿道:“依着规矩,三年一选。今年是选了,三年后还得再选一次。那时候,姐姐可别胡『乱』选一个,还是早一些选着,也好给妹妹我和皇上通个气儿,到时候直接指给保泰做福晋啊。”

“额娘和娘娘在说什么呢?”保泰抱着一盆小鱼儿进了门,正听见她们在谈论自己,快步走上前来。

“说你呢,又调皮了。翊坤宫的鱼儿最是金贵,就被你给糟蹋了。”韩姬假装怒道。

保泰愣了愣,委屈巴巴的说:“不是宜妃娘娘说,让儿子自己随便抓的么?”

“你额娘逗你呢,本宫说随便你抓,就是随便你的。你若是喜欢,本宫让人把那满池子的鱼儿都送到裕亲王府给你又有何妨呢。”莼兮见保泰嘟嘴纳闷儿的样子,很是觉得好笑,接过了他手里装鱼的盆,将他搂入怀中。

“娘娘真舍得保泰把鱼儿都带回去么?”保泰从莼兮怀里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莼兮。莼兮点点头,逗他道:“不过有个条件,本宫听你额娘说,你近来剑术颇佳,不如你舞一段儿给本宫和你额娘瞧瞧,若本宫满意,便都把鱼儿送给你。”

保泰闻言,很是高兴的从莼兮怀里出来,诚恳的应了下来。

沐卉匆匆取来木剑递给保泰一把,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对保泰笑道:“大公子,咱们比一比?”

“行,院子里比。”保泰提剑率先出了门,沐卉紧随其后。莼兮也拉着韩姬出了寝殿的门,站在院中看沐卉和保泰比试。

两人打得正欢,蜜意忽然到莼兮跟前回禀:“太子妃来了。”

“请她去正殿坐吧,本宫随后就到。”莼兮对蜜意说,又转身对韩姬道:“劳烦姐姐裁决了,那一池的鱼儿保泰能不能带走,可得全看你了。莫要偏心哦。”

莼兮进了正殿,见石代珍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含笑走了过去。

“参见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石代珍携那小女孩儿请安道。

“都起来吧。”莼兮坐在东边的榻上,又听石代珍道:“这是儿臣的妹妹玳玳,玳玳,快参见宜妃娘娘。”

石玳玳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道:“臣女石玳玳参见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莼兮这才仔细去瞧她,不过七岁的姑娘,却生得极好看。模样与石代珍有几分像,却又比石代珍更加的娇俏。女大十变,再等上几年,石玳玳必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

“快起来吧。”莼兮见到这样标志的小姑娘也很喜欢。

“玳玳,你且先去外边儿顽一会儿,姐姐要同宜妃娘娘说要紧的事情。”石代珍将石玳玳拉在自己身边小声的吩咐,便被石代珍的贴身宫女带出了殿。

见石玳玳出去,石代珍才对着莼兮毕恭毕敬的道:“再过半个月,李氏便要入宫了,儿臣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不知该如何安排,特来问一问娘娘。”

石代珍一向谨小慎微,说话做事也都循规蹈矩。李乐霏是同她一起选秀的女子,又是太子侧妃,虽然晚了半年才入宫,却也不容怠慢。

依着大清的规矩,侧福晋是经过皇帝的认可后,由礼部册封,有朝延定制的冠服,入册的。

莼兮觉得,石代珍其实可以不必这般事无巨细,做到最好。她才十五岁,这样的年纪,即便出了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石代珍却把什么事都想好,做好。不懂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虚心请教。

她确实是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即便这个年纪,已然做得很好。

莼兮叫了蜜意进来,让她把规制以及几位侧福晋入宫的细节安排说给石代珍,让她心中有数,也好准备。

殿外,石玳玳原本是站在廊下看落叶飘零,听见后院中传来打斗的声音,不顾身边守护之人的阻拦,飞快的跑了过去。

保泰与沐卉打得难分难舍,这个年纪同沐卉一番比试,却是不相上下,确实难得。

石玳玳也曾见过自己阿玛在家中练武,本不觉得稀奇。可当她看清与沐卉对阵之人,竟然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子,心里也充满了好奇。

那个人,很漂亮,是一种不应该长在男子脸上的美。石玳玳也曾听闻古往今来不少的美男子,只觉得眼前这个,确实是美得人神共愤了。

保泰也察觉到这边的炙热目光,回头看过来,看见不远处的花盆边上,站着一位绿衣的小姑娘,娇俏可爱。一时失神,竟没躲过沐卉刺过来的那一剑。慌『乱』间,手中的木剑被挑落,他也愣在原地。

“大公子的剑术是不错,只可惜精神不集中啊。”沐卉也看到了石玳玳,收起木剑,打趣儿道。

保泰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韩姬走上前来,用手中的锈帕轻轻擦拭保泰脸颊上的汗珠。她自然瞧见了自己儿子的失神,以及此刻的娇羞。

“你叫什么名字?”韩姬牵着儿子的手,走近了那位绿衣小姑娘。

“玳玳,我叫石玳玳。”小姑娘的声音稚嫩好听。

韩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又问:“你是太子妃的妹妹?”

石玳玳点了点头,满心欢喜的望着韩姬,不由赞叹:“你真美,我长大了也能有这样美么?”

韩姬蹲下身子,看着石玳玳的小脸,然后说:“会的,你也许比我还要漂亮呢。”

保泰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只红着脸,盯着石玳玳看。石玳玳被看得脸颊发烫,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在回府的路上,保泰问自己的额娘:“儿子可以娶她吗?”

见韩姬没有回答自己,保泰以为是没有表达清楚,便又道:“就是那个叫玳玳的姑娘。再等两年,儿子可以娶妻的时候,可以娶她吗?”

韩姬停下脚步,蹲在保泰身前,她及认真的说:“不可以,她还小呢。”

“我可以等她啊,何况我应该也大不了她几岁的。”保泰辩解道。

韩姬没有说话,只是牵着保泰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是年龄的问题,即便你们同龄,即便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你们也不可以。

她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就注定了你们不能在一起。

只是,这样的话,韩姬没有同儿子说,她即便是说了,保泰也无法理解。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4章 徽音 腊月初八这一日,紫禁城又笼罩着一层喜悦。各宫张灯结彩,四处贴着红双喜。

俞乐霏、李芷云、瓜尔佳徽音、田蜜以及纳喇灵璧在这一日入宫,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虽然不及胤礽迎娶太子妃那般隆重,却也是依着侧福晋的最高规格置办的。这一夜,烟花盛开在紫禁城的上方,无比炫丽。

第二日,胤祺携带瓜尔佳徽音入翊坤宫给莼兮请安。

天未亮,两个人就在莼兮的寝殿外等候。徽音更是亲手做了几道莼兮喜爱的早点,以讨婆婆喜欢。

“快坐吧,那些虚礼就免了。你们新婚燕尔,该多睡一会儿才是,怎的这样早就过来候着。”莼兮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很是高兴的。

看着满桌子五花八门的早点,莼兮更是一眼看见每一道都是自己喜欢的,也明白了徽音的良苦用心。

“这是儿臣特意为额娘准备的早点,头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额娘的胃口。额娘尝一尝吧。”徽音才刚坐下,又立刻起身,站在莼兮身旁,亲自为莼兮乘了一碗冰糖燕窝。

莼兮含笑接过,尝了几口放下,徽音立刻又夹了几道菜给莼兮,一一尝过以后,莼兮不禁点头赞赏。

“额娘喜欢就好。”徽音见莼兮这样毫不吝啬的赞美自己,心里很是高兴,浅浅一笑道:“额娘既然不嫌弃徽音,那以后徽音自是日日侍奉左右。”

“你往后也不必如此,宫里不比外面,一切都有专人打理。本宫知道你孝顺,想侍奉在本宫跟前。可是乾西五所离着翊坤宫还这般远呢,你若日日如此,不仅胤祺心疼,本宫也是心疼你的。”莼兮拉着徽音坐下,笑容满面。

胤祺也看出来自己额娘心中欢喜,见徽音头一天就能受到莼兮的称赞,心里也跟着一喜。

徽音虽然知道莼兮不必自己侍候,可入京之前她的额娘同她说过,若是中选就是阿哥的福晋,宫里的规矩多,她诸事都要小心,更要讨得婆婆欢心为好。宫里的女人常年孤寂,都渴望有人陪她们说话解闷儿,要常常侍奉跟前。

只是徽音不大明白,此时莼兮究竟是说这样的话来试探她的,还是当真不需要她这样做。这才刚入宫第二天呢,就处在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浑浑噩噩的在翊坤宫待了许久,胤祺才带着徽音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徽音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不解:“额娘是否不喜欢我呢?为何对我这般冷漠还不让我尽孝?”

胤祺含笑为自己的母亲辩解道:“当然不是,额娘一向待人宽厚。今儿瞧着她有些疲惫,大约是早起的缘故,不大想多说话。可她不也同你说了许多,让你注意这注意那的,明天也会让沐卉姑姑亲自过来教你些东西呢。”

“可为何她却免了我日日请安?其实瑞应殿与翊坤宫距离也算不得太远呀。我每日这个时辰过来,正合适的。作为儿媳『妇』,总是要侍奉公婆的嘛。”徽音撇了撇嘴,实在想不明白。

胤祺笑道:“额娘十天里有六七日都是在乾清宫歇下的,若没有要紧的事情,次日午后才回翊坤宫。今儿若不是知道你我要去请安,恐怕还在乾清宫歇息呢。倘若让你日日过去请安,像今天这样侍候她用膳,岂不是添了累赘,麻烦多多么。”

徽音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额娘这个时辰还在歇息?乾清宫不是皇阿玛的寝宫么?”

胤祺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眉开眼笑的道:“是啊,皇阿玛宠爱她啊,特意吩咐了,只要是额娘侍寝的时候,都不许人打扰,任她睡到自然醒。”

徽音入宫前就听说过莼兮是这宫里最得恩宠的女人,却不知皇帝已经宠溺她到这样的地步。即便是平常百姓家,男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睡到自然醒吧。

能得到皇帝这样的宠爱,自己这位婆婆还当真本事。

“等以后出了宫,你我另立府邸的时候,我也让你这样。”胤祺宠溺的拉着徽音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温柔,笑得格外灿烂。

徽音一时没回过神来,心中实在太过震撼,加上胤祺对自己的承诺,心里直颤。

“傻丫头,高兴得丢了魂了?”胤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徽音回神看他,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格外的明媚。

她算不得他的嫡妻,虽然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选秀,入册的侧福晋,却也只是一个地位较高的妾而已。就像皇后和皇贵妃的距离一样,看上去只有一步之遥,其实差别很大。

徽音不敢相信胤祺此时此刻的诺言,他还没正式娶妻,还没有遇见比她更好的女子。倘若有一日,她的妻子比自己更加优秀,那她别说是睡到自然醒了,就是想要见自己的夫君一面,都很难。

徽音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女儿,她从小便生活在妻妾成群的宅院里,看着一颗颗女人的真心被她阿玛被她的兄长蹂躏,直到丢了『性』命。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可是有朝一日对她厌倦了,就再不会记得这个女人的一丁点儿好。女人就只能被遗忘在院落的一角,独孤寂寞的过完余生,很是可怜。

她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她不敢轻易付出自己的真心。

他们相识甚至还不到一天,胤祺这样轻易的承诺,更令她怅然若失。那一刻的惊喜之后,便是无尽的落寞。

胤祺却并没有察觉徽音心里的变化,牵着她的手往瑞应殿的方向走,一路上惹来无数的羡慕之声。听见身旁有人窃窃私语,说五阿哥十分宠爱侧福晋,胤祺的心里更加高兴,脚步也不觉轻快起来。

回到瑞应殿,芙蕖早已经等候在门前,依着规矩,芙蕖应该参拜徽音,奉茶侍候在侧。

芙蕖在宫里这么久,规矩自然都懂,很是熟练的奉茶请安。

在还不了解对方脾『性』的时候,芙蕖一般都不会做大胆的猜测,她循规蹈矩,一切都依照规矩来办,不出半点儿差错。

本以为徽音也是千金小姐,容不得自己这个侍妾,还比她先进门,更是侍候了胤祺多年。可徽音却表现得很大度,更是同她以姐妹相称,半点不拿架子。

“快坐下吧,听闻你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便无须这般多礼了。”徽音的笑容很是真诚,却令芙蕖觉得心惊。

芙蕖月份大了,处理内务本就费心费力。如今徽音入了瑞应殿,也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徽音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会立刻询问芙蕖。徽音待芙蕖,不论是私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都是亲和的。对芙蕖这一胎也十分的上心,每日都会看望芙蕖,陪着她四处走一走。宫里宫外都传出徽音的贤良淑德,更羡慕她们二人和平共处,比之其余几位阿哥的福晋相处,简直天壤之别。

这样的徽音,反而令芙蕖感到极度的威胁。加上,自从她和胤祺成亲之后,就很少与芙蕖亲近了,芙蕖心中自然难受,却又不敢表『露』,只当是自己怀孕了不易侍候胤祺的缘故,表面上还同徽音保持和睦的关系。

徽音做事很有章法,待人又好,很快整个瑞应殿的人都很喜欢这位新主子,对她唯命是从。看着这般得人心的侧福晋,只有芙蕖,心里越发的难受。

芙蕖也曾暗中给徽音使绊子,令她难堪,可徽音却都巧妙的解决了,并不予追究。芙蕖见状,更是郁闷,知道自己遇上了真正难缠的对手。只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荣耀幸福,怎么能够只维持半年就化为虚影呢?

自己这点儿小心思不知怎的被莼兮给知道了,芙蕖被叫去了翊坤宫,莼兮好言相劝,让她适可而止,一切以自己的孩子为重,莫要因小失大。芙蕖即便心生不满,却也不敢再为难徽音。徽音得尽人心,又得了胤祺的宠爱,芙蕖在她面前显得黯然失『色』,越发令她觉得自己的幸福越离越远。

莼兮也知道胤祺这样一味宠爱徽音不好,也明里暗里告诫徽音,让她主动让出胤祺,以免引起怨愤,无端生事。可是徽音却因为胤祺对她的好,一点点打开心扉,真心喜欢上胤祺。这个时候,她完全听不进去莼兮的劝慰,只觉得自己喜欢的、在意的就必须牢牢抓住,对胤祺的事情越发的上心了。

这样的做法,却招来莼兮的不满,只是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莼兮只能点到即止,并不能勒令他们怎么做。很多时候,莼兮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觉得委屈了芙蕖。

因着这个缘故,莼兮也承诺芙蕖,只要她生下一子,便抬她为侧福晋。

有了莼兮这样依靠,芙蕖也自信不少,虽然不敢明着与徽音争宠,招惹胤祺不满,却也靠着自己的小心机把胤祺的目光一点点转移,让胤祺不再只宠着徽音一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5章 二次亲征 年关刚过,玄烨下召亲征噶尔丹。

噶尔丹自六年前在乌兰木通战败后,虽曾向大清认罪立誓,上书请降,但反叛之心并未改变。不久又在科布多集合旧部,并向沙俄乞援,企图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为防范噶尔丹再度来犯,玄烨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分为左、中、右三路,编为三十七旗,与内蒙古四十九旗同列,并在收复漠北后加强守备。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满蒙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加紧训练。

两年前,玄烨诏噶尔丹参加喀尔喀会盟。噶尔丹不但拒不肯来,反而要清廷把土谢图汗及哲卜尊丹巴大喇嘛交给他处置,还遣使到内蒙古科尔沁等部,策动其背叛清朝。清廷得报,立即调集兵马,准备出师进击。

去年九月,噶尔丹率骑兵三万,攻入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随后沿克鲁伦河东下,进抵巴颜乌兰。扬言过冬后,将借俄罗斯鸟枪兵六万,大举内犯。

在这种形势下,玄烨决定再次亲征噶尔丹。

二月,玄烨下令发兵十万,分东、中、西三路进击。

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统兵九千组成东路军,越兴安岭,出克鲁伦河,侧击准噶尔军;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统兵四万六千人组成西路军,由归化、宁夏越过沙漠,沿翁金河北上,切断噶尔丹退路;康熙帝自率三万四千人组成中路军,出独石口,经克鲁伦河上游地区北上,切断噶尔丹退路,与东西两路军夹击噶尔丹军。

二月十八日,费扬古军最先启程。二十二日,孙思克军启程。两军相约,于翁金会师。二月三十日,玄烨率中路军由京城启程。

临行前一夜,玄烨留宿翊坤宫,与莼兮告别。

原本有许多的话想同玄烨说,话到嘴边,莼兮却说不出口,只道一句:“三哥哥一路小心,平安归来。”

玄烨将原本站在身后为自己按摩肩颈的莼兮拉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说:“这已经是朕第二次亲征,这一次朕不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半路上就病倒。朕怎么离开你,就怎么回到你的身边。莼儿,你放心。”

莼兮心里的担忧不仅仅于此,可听见玄烨这样说,也不再多言。笑着从玄烨怀中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外头传来一阵花香。

“三哥哥,今儿夜『色』极好,我们数星星去吧。”莼兮望着那一片黑夜中繁星点点,深吸一口气,放松了自己。

他们不是从未分别过,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的,莼兮自然不放心,却也不想因为自己担忧的心情,影响了玄烨。她放下自己心里的不愉快,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天亮以后玄烨便要离开的事情。只想要,在今夜他们可以无忧无虑。

玄烨起身,走到窗边拉着莼兮的手往殿外走,两个人纵身一跃,上了房檐,找了个相对稳妥视线又极好的地儿坐下。

玄烨将莼兮轻轻拥在怀里,陪她一颗一颗的数过去。欢笑声从屋顶传来,惹来檐下一片妒忌之声。

“好久我们都没有这样自在过了。”莼兮靠在玄烨怀里,喃喃道:“上一次我们这样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三哥哥,我们都老了。”

玄烨刮了刮莼兮的鼻子,摇头否认道:“怎么会呢,你依然年轻,依然貌美。”

“若是有一日,我不再年轻貌美了呢?三哥哥可会舍我而去?”莼兮明知故问道。

玄烨带着几分认真说:“自然,我可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貌美如花。那些老了丑了的,就让她们找个角落孤独终老,而我还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妃嫔,供我享乐。”

莼兮娇嗔道:“是么?那三哥哥可为莼儿选好了地儿了?莼儿已是半老徐娘,自然不能同那些年轻姑娘们相比,早早做好打算才好。”

“你都未满四十,说什么老?”玄烨眼底都是笑意,见她自嘲却是不允许,带着些埋怨道:“儿子们都还没有长大呢,你哪里就老了?”

玄烨的手指不禁抚『摸』着莼兮的脸颊,轻笑道:“你瞧,你脸上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他的手渐渐往下,从脖子一直到心口,一直在她腰间停下,握着她的纤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然后说:“这个年纪,风华正茂,丰盈诱人的身段,如此令人着『迷』,哪里有一丝苍老的痕迹?”

莼兮觉得痒,缩了缩身子,抬眼去瞧他,咬着嘴唇道:“三哥哥就会哄我。”

“嘴甜不好么?”他搂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又紧了紧。

莼兮笑得妖娆,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伸出舌头轻触他的唇瓣,迅速低头道:“嗯,很甜,味道很好。”

玄烨被她这个模样引诱,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狠狠吻了下去。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听见她低声*,轻轻一笑吻得更狠了。

这一夜,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即将分别的事情,沉浸在温柔乡里,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这一夜,他们温情告别,可是瑞应殿却并没有这样宁静。

“侧福晋,小主月份大了,不到两个月便要生产了。五阿哥明儿一早便要离京,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小主特意让奴婢过来请五阿哥。”门外小宫女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屋里的人听清。

徽音还没有说话,她贴身侍候的宫女云窗却忍不了了,快步跑到门口,不满道:“这瑞应殿里可不止你家小主一人,我们福晋处处忍让,事事都先依着她的。她倒好,仗着自己怀孕了,三番四次的找借口把咱们爷叫过去,有完没完?”

那小宫女倒是一点儿不慌,只恭恭敬敬的说:“云窗姐姐,您自个儿也说了,我们小主怀孕了,事事当以孕『妇』为先。何况,爷已经连续两日宿在你们这儿。若今夜我们小主还见不到爷,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云窗气不打一处来,还想着反驳回去,就听见里头传来徽音的声音:“够了,今儿特殊,她想要爷陪着也很正常。爷已经陪着我一天了,去看看她又怎么了。”

胤祺听见徽音这样说,心里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抱歉的说:“我去瞧瞧她,你先别急着睡,我哄了她睡下便回来陪你。今夜确实特殊,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所以我也很想多陪陪你。”

“说什么丧气话呢。”徽音伸出手指轻抚他的唇,莞尔一笑:“爷很快会回宫的。再说了,她的孩子就要生了,太医也说是个男孩儿呢。我们可都盼着爷早日回来,我们也会日夜为爷祈祷的。”

“好,我一定平安归来。”胤祺笑着将她的手从唇上移开,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又叮嘱道:“我走以后,你多去翊坤宫陪陪额娘。尽管她平日里也挺忙的,可你总要多多走动。之前额娘对你总有些不满意,你可得多费心,想法子讨她欢心才好。”

“爷放心,这些我都明白的,额娘那边我会努力的。”徽音浅浅一笑,心里却在打鼓。说实话,她并没有把握让莼兮喜欢自己。她们之间太不同,矛盾也正因这些不同而产生。

胤祺站起身,对徽音轻声说了一句:“等我。”然后同那宫女往芙蕖的住处去了。

其实她们之间住得并不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而胤祺的寝殿则在正中央。从徽音房门口出来直走,穿过院中的十字小路,便是芙蕖的住所了。

芙蕖一直坐在榻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见胤祺朝着她屋里来了,便下了榻出门迎他。胤祺见了她,微笑朝她走去,伸手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摸』了『摸』,笑出声来:“似乎在动啊。”

“爷再听听,还能听见他在里头拳打脚踢呢。”芙蕖笑着道。

“真的?他那么大胆,竟然敢踢他额娘呢。”胤祺半信半疑的蹲下身子,凑在她肚子上听,脸上的笑意更浓。

徽音放下门帘子,黯然失落的坐回椅子里,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福晋为何放任那贱蹄子?她仗着有孕,便不分时辰场合的争宠,这样的人,福晋何必心软呢。”云窗愤愤不平,刚才那一幕格外的碍眼,她心里都诸多不快,何况是徽音呢。

“管她做什么?等她生了儿子,便要抬为侧福晋了,到时候便是与我平起平坐。”徽音无奈道:“她得额娘喜欢,有人撑腰,还能生下爷的长子。而我,除了家室好一些,还有什么?我若是在爷面前,显『露』自己善妒的一面,只会招来爷的厌烦。还不如由着她去闹腾,爷还觉得歉疚,对我更好些。如今这样的局面,我若是没了爷的宠爱,可是寸步难行。倘若将来,再迎一个嫡福晋进来,我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福晋这般委屈,真是不值得。”云窗叹道。

徽音却是一笑:“什么值不值得的,不得婆婆喜爱的『妇』人,总是要过得艰难些。我要守住丈夫的爱,才最要紧呢。”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6章 掌权者 玄烨命太子胤礽留守京城,凡部院奏章听从太子处理,后宫诸事交给莼兮与兰馨主理,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协理。

安排好一切,玄烨出发了,鄂伦岱则领汉军旗两旗火器营,随军出发。胤褆与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胤祉率领镶红旗大营,胤禛率领正红旗大营,胤祺率领正黄旗大营,胤佑率领镶黄旗大营,福全和明珠也在随行之粒

玄烨再次重用福全和明珠,也在计划之内。原本就没想要真的打压福全很久,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福全和韩姬都安心。而明珠一事,早已经过去,也是时候让他重回权利中心。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莼兮看着玄烨带领的军队一点点远离自己的视线,心中万分不舍。

“娘娘是不舍皇上还是不舍五阿哥呢?”杜若站在莼兮身侧,看着她如此焦虑,忍不住问她。

“自然是两个都不舍。”莼兮心中有种不出的感受,她摇头哀叹:“儿行千里母担忧,胤祺第一次离本宫这么远,虽然是陪在他阿玛身边,却总是让人不放心。你呢?皇上出征远行,你就一点儿不担心么?”

杜若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担心皇上安危的人千千万,不差我这一个。对我而言,娘娘和八阿哥才是最要紧的,皇上于我不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梦。当年的恩宠,也是娘娘的成全。如今的安稳,更是娘娘周全的庇佑。以前我想的是怎么让孝懿皇后这个害死我姐姐的凶手死,而现在我想的却是怎么保护娘娘和八阿哥。”

莼兮很是感动,对杜若感激的:“我能有你在身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你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别人,可曾想要为了自己。”

杜若也有些无奈道:“我自己?反正也逃不出紫禁城,还不如做好该做的事儿。为了你们,不也是为了我自己么?娘娘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情绪恐怕得压一压了。”

莼兮回头,看向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静好,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莼兮松开了手,也放松了自己的心,她淡漠道:“虽然皇上和胤祺出征,本宫心中不舍。可这一次,离开京城的远远不止他们。本宫的庇佑远离了紫禁城,有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等了这么久,娘娘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了。”杜若很是平静的,她明白莼兮的心,自然也明白莼兮想要做什么。绝佳的机会,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

“有些仇,有些怨,也是时候该了结了。”静好扭头,四目相对,莼兮的眼神如同冰刺,直直『射』入静好的心。

不寒而栗,静好只觉得周身冰凉,想逃却找不到逃离的路。

“静嫔觉得自己这一次该怎么逃脱?”佟若华一直等着看好戏,自然不会放过静好在场的每一个表情。看见她眼中的恐惧,佟若华只觉得好笑。

“有些人你不该得罪,有些东西你不该去妄想。”佟若华讥讽道:“倘若你同本宫一样,不去争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去触碰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也不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华妃胡什么?”静好忍不住颤栗,却仍然假装什么事都没樱她不想自己的胆战心惊被佟若华看到,她也不想在佟若华面前示弱。佟若华如今身在妃位,她们之间早就有了差距,每一次见面都是唇枪舌战,每一次都是自己输。而今,她不想输,不想被佟若华看了笑话。

佟若华掩嘴一笑,然后从左往右指了一圈,在静好耳边道:“这些人里,谁与你一条心呢?现在皇上离开了京城,索大人也随军离开,这里还能有谁是你的依靠?铲除你最好的时机,你觉得她会放过吗?还是静嫔以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衣无缝,没人知道呢?”

静好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听佟若华继续道:“你的归宿究竟是什么?本宫很是好奇。云贵妃那样痛苦的死去,不知道你该是怎样结局?”

静好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整个京城中,再没有人可以阻止莼兮。不,还有一个,他一定不会不管她的。那是静好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必须找到这个依靠,保全自己。至少,也要拖到索额图立功回京的那一。

即便是自己真的没有退路,那也必须迎难而上。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她一定可以化解危机,化险为夷。莼兮不可能只手遮,她总不能明着对自己下手。

只要,她事事心,熬过这些,也就平安了。

“你盼望的,永远都不会发生,不要以为击败我就那么容易。”静好转身,只想尽快的逃离。

“垂死挣扎,真是好笑。”佟若华冷哼一声,搭着之夏的手也跟着离开了。

坐等看戏的,又何止是佟若华一个人呢。

毓庆宫是太子胤礽的寝殿,玄烨离宫,太子监国,胤礽自是比往日要忙碌得多。

静好本想去毓庆宫寻找胤礽,她想见的人没见到,却遇见了正与太子妃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俞乐霏。

静好没再往前走,而是躲在暗处看着她们。

“你以为自己身为太子妃就了不起了么?太子喜欢谁,谁便尊贵,连太子爷自己都了,因我怀孕免了一切了礼数,更不必日日同你请安。你倒好,趁着太子爷忙起来,便差使我的贴身宫女做这做那,让我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什么意思?存心给我气受么?”俞乐霏字字珠玑,傲慢而无理。恃宠而骄,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静好也曾听宫中有人起,胤礽很钟意这位侧妃,原本太子妃的位子胤礽也是属意俞乐霏的,只是玄烨不同意,劝服了胤礽,不得已只给了俞乐霏侧妃的位份。

可是,自从俞乐霏入宫以来,便独得胤礽宠爱,连为胤礽生下长子的另一位李侧妃也都被压得死死的,更谬论石代珍这个不得胤礽欢心的人。

也正因为胤礽对石代珍的不管不顾,令俞乐霏事事都争在石代珍前面。这毓庆宫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太子妃,还真是难以定论。名义上是石代珍,可事实上俞乐霏的权利比石代珍大得多。

石代珍虽然料理毓庆宫内大事务,胤礽也从未擦手过,但是一旦涉及到俞乐霏,石代珍只能忍让。胤礽虽然不管,却也明示过她,但凡俞乐霏想要的都顺从,好东西也都是先紧着俞乐霏那边。

石代珍从来也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之人,面对俞乐霏咄咄『逼』人,也显得很淡然,也不为自己辩驳,只:“毓庆宫的每个人本宫都有指派的权利,你身边的那个寒『露』女红很好,让她为太子的新衣麻烦几,也很平常。你身边侍候的宫女也不止寒『露』一个,我借她用用,有何不可?”

“借?你同我过么?你直接让人把她叫过去,我便再没有见过她,什么借?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撤换了我身边侍候的人。”俞乐霏不依不饶道:“寒『露』可是我最亲近信任之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待太子的新衣做好,寒『露』自然会回你身边。”石代珍不愿再与她起争执,扭头便走。

俞乐霏哪里肯,上前拉住她,却被石代珍反手抓住,然后推开。

“你做什么?”俞乐霏被她抓得生疼,刚站稳待石代珍松手的那一刻,俞乐霏狠心往后一倒,跌坐在地上,呼痛道:“好痛啊……”

石代珍惊愕的看着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手,明明她松手的时候已经确定她站稳了啊,为什么她还会……

“快宣太医。”石代珍蹲下身子就要去拉俞乐霏,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你还想做什么?你走开,别碰我。”俞乐霏狠命的推嚷,却被石代珍抓住。

石代珍厉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别伤害了自己,伤害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不为自己想,也该想想你肚子里的这快肉。再『乱』嚷嚷,我便把你丢在这儿,撤去周围的人,让你叫不灵,叫地地不应。你自己选择吧。”

俞乐霏不敢再动,禁声看着石代珍。

“走吧。”静好转过身去对新儿道:“今儿来得不是时候,怕是太子也没功夫听本宫废话了。”

新儿也不敢多问,毕竟刚才那一幕也着实令人震惊。俞乐霏为了一己私欲,不顾自身安危也要陷害太子妃,不是仗着周围没有别人,也无人作证么。她们主仆二人刚好在场,却不好参与进这样的妻妾争斗中去。

何况,静好今日过来的目的,本就是想要让胤礽给予自己一些帮助,以寻求庇护。可毓庆宫里的这两位,瞧着都不是好对付的,静好不敢冒然有动作。

如今,朝中虽然是胤礽掌权,可后宫之中却是莼兮的下。胤礽身为太子,自是不能干预后宫之事。这一刻,静好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7章 姗姗来迟 莼兮坐在妆台前,打开一只大红『色』描金荷花匣子,从里头取出一支白玉镶福寿吉祥如意步摇。

“诗经有云: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永寿宫正是取自寿比南山、健康长寿的意思。只可惜,云姐姐却没能在永寿宫里长长久久。”莼兮神『色』倦怠,有些疲惫的:“通知各宫,今日在永寿宫议事。”

莼兮戴上白玉镶福寿吉祥如意步摇,在镜前照了照,又让蜜意取了一串白玉兰花手链,又配了一对儿相同花『色』的耳坠儿。

“咱们先去永寿宫等着吧。”莼兮搭着蜜意的手往屋外走,穿过重重大门,进了永寿宫。

这里许久没有人来了,除了莼兮偶尔会让人过来打扫,便再无人踏进这大门。一年多了,这里依旧是云月离开时的模样,只是故人已逝,这空屋子保存得再好,也不及从前。

莼兮走进正殿,在往日云月端坐的宝座之上坐下,轻轻抚『摸』着周边的一切,似乎还能感受到云月的气息。

“没想到,你会选在这里。”兰馨走进正殿,看见莼兮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熏炉发呆。

莼兮听见兰馨的声音,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指着熏炉:“这个是云姐姐最喜欢的熏炉,她最喜欢的是伽楠香,今儿我也点了,就像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自欺欺人,何必呢。”兰馨走近了一些,看着熏炉对莼兮:“你今儿可不是来缅怀她的。”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反正我们心里也从未忘记过她。”莼兮抬头长叹,手指放在心口上:“我们对她的缅怀都在这里,永寿宫不过是祭奠她的地方。”

马佳以晴的辇在永寿宫外停下,她从辇上下来,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这个一年多以前,时常进出的地方,现在却让人有几分陌生了。她并不想进去,可莼兮执意将场所定在这儿,且如此仓促,一定是有事。

“在这儿站着做什么?”纳喇艳慧不知何时过来的,站在她身后问道。

马佳以晴回头,平静的问她:“你就不好奇,今儿她把我们都叫来永寿宫是想做什么?”

纳喇艳慧嗤笑一声道:“我需要知道吗?紫禁城里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做主呢?你们什么,我附和就是了。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在计较什么,与我无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嘛,我什么都不怕,又何必事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看着纳喇艳慧这幅模样,马佳以晴只在心里嘲笑。这个女人以为装傻充愣就能够平安一生么?未免太过真。这么多年了,宫里纷争从未停歇,她却还妄想着自己不招惹是非,是非便不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真真可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马佳以晴也不想与她多言,扭头便往里头走。

很快,各宫主位便带着宫内的主们往永寿宫来了,进了门看见莼兮和兰馨脸『色』不大好,也都不敢多话,各自坐在椅子上喝茶。

“今儿宜妃娘娘是想要些什么呢?皇上才刚离宫,近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办的呀。”常氏靠拢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陈丽媛,低声问她。

陈丽媛轻轻滑动茶碗盖子,压低了声音:“谁知道呢,咱们坐这儿安分些就是了,别多多做,自然没错。耗子出窝,咱们先看看动静再。”

心中万般不解,常氏也没有再继续,只默默坐在那儿跟着陈丽媛的动作,一起观察周围的动静。

“哟,我来晚了。”佟若华一身银白团花蜀绣右衽长袍,打扮得极为素雅。进门的时候,『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龙华,含笑对着四妃见了平礼,四妃也都起身还礼,然后坐在了兰馨的身边。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静好一人没来,佟若华了然,与兰馨对视一眼,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笑道:“还有人比本宫还晚么?”

“娘娘倒是掐着时辰过来的呢,没晚。”蜜意让人奉了一盏热茶上来,笑盈盈的对她道。

佟若华闻言,笑得更深,接过了茶盏,尝了尝忍不住赞道:“许久没有喝到庐山云雾了,虽然这是陈茶,味道却是极好,我最喜欢了。”

“这本是永寿宫里的,云姐姐生前最爱喝庐山云雾,留下了一些。昨儿蜜意带人过来打扫,看见一罐子密封的茶叶,今儿本宫就做主,拿来与姐妹们怀个旧。”到这里,莼兮心中一痛,然后道:“下月初三是温僖贵妃的生忌,皇上临走前也了,此事交于本宫来办。只是本宫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故而叫你们过来,一起商议,也给本宫些好的意见。”

听见莼兮这样,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温僖贵妃的生忌,对于莼兮她们这样及其在意的人来,自然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也曾参与过,自然晓得一些规矩细节。有想讨好莼兮的,也毫不吝啬将自己的建议出,盼望着莼兮可以采纳,也好提携一二。

众人正为此事激烈讨论时,门外传来芹子尖细的声音:“静嫔娘娘到。”

没等静好进门,里头讨论的声音瞬间都变了。

“她怎么现在才过来?”

“就是啊,长春宫可是在西六宫,离永寿宫也不远,她怎会来得这样晚?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大约是瞧着皇上离开了,故意的吧……”

静好进门时,自然也听到了她们谈论的声音,却只能充耳不闻,镇定的走进殿内中央,对着上座的几位参拜:“参见宜妃、德妃、惠妃、荣妃、华妃,几位娘娘万福金安。”

“日上三竿了静嫔才来,等着用午膳么?”兰馨面无表情,对静好姗姗来迟很是不满。

“今儿本早早起来了,只是琳琅的『乳』母她病了,故而耽搁了。”静好面不改『色』,早就想好了借口。

佟若华质疑道:“是么?这么巧呢?太医可曾去看过了?格格没事儿吧?”

静好淡然一笑:“已经好多了。”

“可妾身今晨还去了长春宫瞧过格格,那时候她还好好的呀。”袁鹊满脸的担心。因为担心女儿,袁鹊每日清晨,趁着静好未起身的时间会去长春宫看望琳琅。也是因为静好如今不大允许她多与琳琅亲近,所以袁鹊不得已才这样做。偷偷『摸』『摸』的,去看望琳琅的时候,琳琅也都还熟睡着。只有看见女儿安然无恙,袁鹊才能安心一。

静好自然不清楚袁鹊瞒着自己偷偷去看望琳琅的事情,此事被人戳穿,她可就尴尬了,只好:“袁常在何时去过?本宫如何不知?再了,琳琅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受了凉,也是在本宫出门的时候,『乳』母才来禀报的。”

“这么来,袁常在不知道也很正常了。”莼兮突然开口为自己话,令静好受宠若惊,笑着正要附和,却又听见莼兮:“只是孩子娇贵得很,即便是一丁点儿『毛』病,没有好生照顾也是要出大问题的。静嫔是宣召的哪位太医替格格诊治的?”

这个问题问得静好措手不及,她根本没想过莼兮会问这些。原本自己来晚了也算不得大事,何况她来晚也不是故意的。根本没人告诉她今日是在永寿宫议事,等她依着平日的时辰赶往翊坤宫的时候,才知道换霖儿。匆匆忙忙往永寿宫赶,路上偏又遇上了不知死活的奴才,泼了她一身的水,令她狼狈的赶回自己的寝宫,换了一身衣裳才又过来的。只是,这样的事儿,她怎好出去。倘若了,又有谁信?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没办法静好也只能继续瞎掰了,她哆嗦道:“是……是和太医。”

“今儿和太医当值么?”莼兮回头问沐卉,沐卉立刻摇头:“娘娘忘了?昨儿和太医告假,要三个多月才能回宫呢。”

静好呆愣住,忙又:“是我记错了,应该是顾太医。”

“可是顾太医不是同皇上一起出征了么?”佟若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她出丑。

静好还想再,却被莼兮呵斥道:“静嫔,本宫一再给你机会,你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议事来迟了便迟了,本宫不会计较。只是今日是为了商讨温僖贵妃的生忌,你来迟了打搅了大家的讨论不,还谎言不断,该当何罪。”

静好张口结舌,被莼兮突如其来的指责给惊住,她还没想好怎么辩驳,又听见佟若华落井下石的声音:“静嫔以为能拿格格做挡箭牌么?你若是坦诚些,自己起晚了,来晚了,自然也没后面的事儿了。你进门之前,大伙儿讨论得正起劲呢,那么多好点子,还没出口呢,就被你给打断了。”

“没有,我出门很及时,只是路上……”静好极力辩解道。

佟若华当即当断她的话,嘲讽道:“静嫔还想什么谎言来哄骗大伙儿呢?之前拿格格做借口,这会儿又该拿谁?该不会,你想没人告诉你今日议事是在永寿宫吧。”

“对,确实没有人告诉过我。”静好斩钉截铁的。

兰馨适时道:“越越浑了,即便传话的太监忘了告诉你,可翊坤宫离永寿宫也不远,如何还来得这样晚?”

“我……我……”

静好还想着明缘由,却被兰馨瞪住,斥责道:“宫里自有规矩,静嫔今日过分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8章 重罚 静好冷静下来,也明白今日之事是一个局,是她们故意设计的。她即便起来得再早,出门得再早,恐怕也会来迟了,想来那个太监也是她们早就安排好的。

而今,她们故意选在永寿宫商议云月的生忌,摆明了就是要找借口她对云月大不敬。而自己,千错万错,不该一开始为了掩饰而撒谎。如此,正中下怀。现在,不论她什么,都无济于事。

环顾四周,似乎每一个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管是那些位份高些的,还是那些丝毫比不过她的人,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

静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她以为自己独来独往,便不会为人左右,不会受人蒙骗,不会被人利用。可是她却忘记了,这宫里生存的法则。

多少热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她的下场。静好虽然没有树立多少敌人,却也曾得罪过不少人。

她明明没错,却无力辩驳。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在静好茫然无措的时候,莼兮又开了口。还以为她们不过是为了看一场笑话,差不多便收手的时候,却又迎来的晴霹雳。

“身为一宫主位,不能起到带头的作用,静嫔如此妄为,该罚。依着宫规,也当罚俸半年,禁足三月。”兰馨的话令静好愁眉不展,她还没缓过神来,便又听见莼兮的声音。

“皇上远征,祸福难料,就罚静嫔去佛堂为皇上祈福吧。”莼兮看向了马佳以晴和纳喇艳慧,又问她们的意见:“两位姐姐觉得如何?”

“一宫主位犯了错,自然该罚。宜妃这样的决定很好。”马佳以晴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这件事,她是局外人,自然不会『插』手。何况,静好的家室太好,留到以后等静好的翅膀硬了,便更难对付了。既然莼兮她们有意为难,她何必要管?趁机除掉一个后患,正合她的意。

纳喇艳慧也立刻道:“赏罚分明,才能管理好后宫。倘若放任,势必有人效仿,彼时再罚便是落人口舌。”对于纳喇艳慧来,静好的存在可有可无。只是自己今日能安稳,也全仰仗莼兮,她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素来与她没有交集的人,得罪了人。

“那静嫔以为呢?”莼兮又看向了静好,等着她的回答。

如今的局面,倘若不低头,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不管是因为什么,她确实是来晚了,也确实是撒了谎。宫里最忌讳不守时和谎言,今儿她都触犯了。

“是非对错自有几位娘娘定论,我今儿确实做的不妥,甘愿受罚。”静好有气无力的样子,在佟若华眼里很是受用。让静好难堪,就是让她高兴。

“既然如此,静嫔便自行去佛堂为皇上祈福吧。待皇上回来那一日,知道静嫔一番苦心,也会欣慰。”莼兮正襟危坐,语调温和,却如一根刺,伤了静好的心。

等到玄烨回来那一日?岂不是,玄烨一日不归,她便一日不得离开佛堂吗?

心不甘情不愿的谢了恩,静好被带出了永寿宫。

静好刚走,莼兮便沉脸道:“今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再有发生。虽然为皇上祈福是好事,是荣耀。可本宫更希望你们可以循规蹈矩,在后宫中安分一些。”

“谨遵娘娘教诲。”妃位以下,皆起身恭敬的道。

静好只觉得脚下有千斤之重,站在佛堂前,却迟迟没有踏入。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踉跄入内,正好跪在地上的蒲团上。

正欲起身,却见方才带她过来的人将大门关上,静好慌忙跑到门前,却只听见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

“你们什么意思?本宫只是被罚为皇上祈福,为何要锁门?”静好拍打着大门,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她。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外的人走走了。

静好又嚷了几声,依旧无人搭话,她瞬间明白,这是莼兮早就计划好的。佛堂也是早已经准备好关押她的地方,只要找个借口把她关在这里就行了。

多好的借口啊,为玄烨祈福。她即便不想,却也不能不。

偌大的殿堂,却只有她一人。回眸看着高高在上的金身菩萨,静好跪在蒲团上,诚信叩拜道:“菩萨,若你真的可以普度众生,能为人指引一条明路,那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黄昏时,大门被打开了,一个太监拿了一个三层的漆木食盒,放在地上便又锁了大门离开。

静好早已经饿得晕头转向,她今只在早上吃了一碗粥,便再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此时看见食盒,高兴极了,想也不想便打开来。

第一层没有任何食物,只有一本地藏经,里面满是经文;第二层仍旧没有食物,只有厚厚的一叠纸、一支笔和砚台及方墨;第三层还是没有食物,只有一壶水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什么时候抄录好这本地藏经,什么时候就有食物。

静好勃然大怒,将纸条撕了个粉碎,一脚踢翻了食盒,大骂道:“贱人,欺人太甚。”

喝了半壶水,静好勉强觉得自己不那么饿了,便继续坐在蒲团上发呆。

跪了一,祈祷了一,盼望着有人能够把她从这里带出去,却只等来了无尽的寂寞。

静好从未吃过苦,这样寂寥的日子也从未过过。她自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样样都是用最好的。即便入了宫,也从来衣食无缺,因为家族地位,因为自己有一个逝去的皇后姐姐,有一个监国的太子侄儿,有一个掌握朝中大权的舅舅。

可是,她却被人陷害,险些失了身。如今更是被人设局,引入这无人之地。这分明就是幽禁,却用了这样堂而皇之的借口。

一点点暗下来,入夜以后,窗外的风声,令静好感到很不安。她把佛堂的每一根蜡烛都点燃,照亮了整个屋子,却没有温暖自己的心。

佛堂的一角有准备歇息的暖榻,只是无人照料,榻上只是冰冷一片。原本放置在榻上的被褥也都被撤去,只余下一层薄薄的布。静好坐在榻上,从窗户看出去,四周也都是一片黑暗。

这里没有人经过,周围的宫灯也没有点燃。大约也是某个饶意思,让她独自一人,享受这样的黑夜,寂寞而又阴森。

静好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如此不安分,不该不听索额图的话,对云月下手。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以为不会被人发觉。在王恬如被打入冷宫,惨死在那里的时候,静好以为自己有了替身,已经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犯下的过错,再没有人知道。

可是,一年多来,莼兮掩藏得太好。她从不刁难自己,从不漏出对自己的一丝不满。等到了现在,在没有人可以救她的时候,才动手报复。

静好想起自己在府里时的情景,她想起自己当初答应索额图入宫时的坚决。她以为,凭着自己与仁孝皇后相似的容貌,一定会被玄烨恩宠。她期盼着玄烨为她着『迷』,就像是当初玄烨对仁孝皇后那样,与她琴瑟和鸣。

可入宫以后才知道,仁孝皇后的死是玄烨的伤,而玄烨从不希望有人揭开他的伤疤,所以一直都在避免与她见面。

即便是后来,为了胤礽这个太子,玄烨不得不重用索额图,对她也多了几分照顾。别人都以为玄烨真的宠爱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从玄烨眼中看到的,都不是自己。

替身,没错她入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只是仁孝皇后的替身,可当她真的从玄烨眼里看到的时候,却觉得那样痛。

即便是拥有相似的皮囊,即便玄烨偶尔会把她当做那个逝去的妻子,可玄烨总是清醒的,理智的。他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

每一次的云雨过后,她都感受到玄烨对自己的厌倦。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当初险些失身,令玄烨对她生了隔阂。后来才知道,玄烨厌倦的是她这一张与仁孝皇后及其相似的脸。

那时候起,静好便决心,在还没有让玄烨对自己彻底厌烦的时候,她要拥有更多。既然得不到玄烨的真心,便拿走权利。

因为仁孝皇后和胤礽的关系,玄烨对她也很容忍,正因如此,静好才更想要摆脱。权利,或许是她摆脱命阅最好选择。

佟若飞死了,只要她杀了云月,害死了莼兮,那么佟若华也早晚会死。到时候,这宫里没有了宠妃,没有了家室地位比她更尊贵的人。

可是,她才刚刚走了一步啊。

云月是死了,可她却被莼兮发现,遭到了报复。

不甘心,静好真的很不甘心。可是她现在却又后悔,恨自己轻敌了,恨自己没有收拾好残局,让莼兮怀疑到自己身上。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静好痴痴的念叨着,她心里痛苦,又有谁能够知晓?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29章 求情 新儿得知静好被罚佛堂祈福的时候,已是戌时。若不是因为近来气转变,令她受寒下不得床,她也不会这样晚才知道这件事。

她不敢出现在人前,只得偷偷『摸』『摸』的拿了些点心往佛堂的方向去。入夜以后佛堂的守卫并不森严,或许是因为佛堂大门落锁的关系,新儿很顺利的混了进去。

“娘娘。”新儿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却没听见静好的回应,只得大着胆子拍了拍门,又叫了几声。

静好『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是新儿的声音,立刻翻身下榻跑到门前,确定是新儿在门外,瞬间泪眼朦胧。

“娘娘可还好么?”新儿扒着门想要往里面看,却只从缝隙里瞧见静好的一角,好容易才看清了她的脸,却是心痛她因为饥饿而虚弱的模样。

“娘娘吃点儿东西吧。”新儿努力将怀中的点心从缝隙中递过去,可缝隙太,怎么都弄不进去,急的满头大汗。

静好看着这一幕,又是感动又是难受。看得见的好东西,却吃不到嘴里。

“你拿些薄点儿的东西送来吧,本宫已经一没有吃上东西了,好饿。”饥饿使得静好越发的没有力气,话都有气无力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这里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寂寥还有恐惧,她出不去,只能忍受。

新儿看着主子这般模样,眼泪滴滴往下掉,心疼道:“娘娘再忍一忍,奴婢一定想办法救出娘娘来。”

静好凄凉一笑:“但愿吧,但愿本宫真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冷风袭来,静好忍不住拢了拢领口。她真后悔自己今儿穿了这样一件薄衣,竟然连披风都没有带一件。那个缝隙连食物都弄不进来,更何况是可以御寒的衣物?她们特意撤去了佛堂里的被褥,不就是想让她冻着么?又怎么会想不到,会有人偷偷来给她送东西呢。

新儿能这么容易进来,想必也是她们清楚,人来了除了看她一眼,听她抱怨几句,便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你快走吧,去毓庆宫找太子殿下。不论救不救得了本宫,你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静好嘱咐完,又歉意道:“从前本宫还疑心于你,如今遭难,却也只有你肯为本宫奔波了。”

“奴婢从与娘娘一起长大,娘娘待奴婢好,待奴婢一家子也好。即便从前受『奸』人挑拨,娘娘对奴婢有些误会,可也早就解释清楚了。娘娘从不欠奴婢什么,反而是奴婢该好好报答娘娘的恩德。”新儿全家都是赫舍里一族的家奴,在她被指给静好之前,她们一家子都是卑微的贱奴。可有了静好的庇佑,使得她的家人在赫舍里族中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恩情大过,新儿不敢忘,也不能忘。

静好感谢的:“谢谢你,新儿。”

微亮,新儿便偷『摸』着去了毓庆宫。这个时辰,正是胤礽梳洗的时候,依着胤礽对李乐霏的宠爱,应当是歇在李乐霏的住处。

新儿按照记忆中的路,去了李乐霏的寝殿,刚到门外便被人拦下。

“你是谁?”问话的是李乐霏的贴身宫女寒『露』,新儿不认得她,人家自然也认不得她。

“我是长春宫掌事姑姑,替我们娘娘来传话来了。”新儿见寒『露』衣着打扮不俗,想来也是受主子宠爱的人物,想着自己是有求于人,便也恭敬起来。

寒『露』狐疑的看了她几眼,然后:“有什么话便给我吧,太子爷正与我们主子用早膳呢,不得空。”

新儿耐着『性』子又道:“求你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可是长春宫主位静嫔,是太子殿下的亲姨母。”

寒『露』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我也听了,昨儿静嫔受罚,送去了佛堂给皇上祈福。静嫔行为不端,宜妃娘娘罚她她也该受着。今儿你过来,无非是想找我们爷给她情去。有什么话你就直好了,我会传达的。”

见寒『露』这般态度,新儿也失去了耐心,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吧,她被关在佛堂,连吃的都没樱她身子弱,经这一夜风吹,怕是已经病了啊。”

寒『露』正想去捂新儿的嘴,却听见里头传来李乐霏及其不悦的声音:“什么人在外头大呼叫的?爷不是了么,用膳的时辰不许有人打搅,外头是谁守着的?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奴婢该死。”寒『露』大惊失『色』,惶恐道:“是长春宫的新儿,吵着闹着非要见爷,奴婢拦不住啊。”

听见是新儿过来,胤礽立刻放下手中的银筷,吩咐道:“把她请进来吧,新儿可是姨母身边最亲近的人呢,你们怎好拦着。”

胤礽这样了,李乐霏自然也不敢再多话,寒『露』松了一口气,把新儿带了进去。

新儿见了胤礽,跪在地上便哀求起来,的无非就是静好昨如何受苦,她身子羸弱,经不起折腾这样的话。

胤礽听了心里自然不好受,也没心思吃东西了,只对新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姨母从佛堂出来的。你也为姨母担惊受怕了一夜,便在此好生歇息吧。乐霏,你亲自照顾着。”

胤礽的吩咐,李乐霏从来都不会拒绝。哪怕新儿只是个奴才,可现在在李乐霏眼里也成了高贵之人,当即便让寒『露』好生的侍候,半点不得怠慢。寒『露』心中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带着新儿出去了。

“爷,这事儿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李乐霏还是忍不住劝道:“昨儿的事儿妾身也听过,是静嫔自己先错了规矩,此事又并不是宜妃一人做主,而是四妃共同决定,让静嫔为皇上祈福的。再了,在佛堂里,自是不可能事事完美,好吃的好喝的供着。”

“你的担心我也明白。”胤礽叹道:“只是她毕竟是我的亲姨母,知道她遭罪,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试一试。宜妃娘娘一向好话,或许我能劝动呢?即便不能,若是能让姨母的日子好过些,或者受罚的日子减短些也是好的。”

只是,胤礽怎么也没想到,自是信心满满的去了翊坤宫,却连莼兮的影子也没见到。知道莼兮躲着自己,胤礽又转道去了永和宫,毕竟兰馨也是主理六宫大事之人。

可惜,兰馨也并没有在永和宫中,这令胤礽很是懊恼。明知她们两个躲避着自己,却无可奈何。心中难免有气,又无处发泄。

带着失落,胤礽回到了毓庆宫。刚进了大门,就遇上久候多时的石代珍。

“殿下。”石代珍恭恭敬敬的请安,姿势标准,语气柔和。

胤礽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石代珍废话,嗯了一声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却被她叫住。

“殿下不必费心为静嫔娘娘奔波了。”石代珍劝道:“昨的事情,臣妾是知道的。原本不是什么大错,可四妃却做了这样的决定,摆明了就是找个借口刁难静嫔的。后宫的事情,本就不是殿下该管的,静嫔做错了事,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意思?”胤礽疑『惑』道。

“臣妾着人查过,虽然事情并不明朗,却也从微末细节中猜出,温僖贵妃病故,或许与静嫔有关。”石代珍坦言道:“昨日宜妃娘娘特意改了议事的地点,在永寿宫议事本就很奇怪。那里曾是温僖贵妃的寝宫,即便是为了商讨她的生忌,也不至于非要选在一年多都没有人去过的永寿宫吧。”

胤礽立刻明白过来,可心里仍旧有些不信。在他眼里,静好和云月都是对他温柔以待之人,又没有什么过节,静好怎会与温僖贵妃之死有关。

“不管殿下信与不信,可疑点重重,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又对殿下避而不见,明显不想殿下『插』手。”见胤礽沉默,石代珍又继续道:“还望殿下三思,不要再为了此事劳累。”

胤礽点点头,只:“知道了。”

见胤礽又要走,石代珍慌忙道:“那个新儿,若殿下想保住她,还是早日送出宫去。若臣妾猜的不错,静嫔难逃此劫,新儿未必能活。”

胤礽脚下一顿,若有所思。良久,才又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石代珍看着胤礽远离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胤礽此刻的纠结情绪,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姨母多少有些感情。毕竟是亲人,谁会希望她出事呢。

只是,莼兮她们既然在这个时候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折腾静好,又怎么可能只做到这样便放过了她呢?

若真是静好害死了云月,莼兮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石代珍不希望胤礽参与进去,只是不想他因疵罪了莼兮,得不偿失。

在李乐霏入宫以后,石代珍深知“耳边风”的威力,又怎会不忌惮,这位得尽皇帝恩宠的女人?她不敢赌,所以只能劝胤礽不去触碰。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今这一番话,能不能令胤礽醒悟。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0章 不堪折磨 新儿得知静好被罚佛堂祈福的时候,已是戌时。若不是因为近来气转变,令她受寒下不得床,她也不会这样晚才知道这件事。

她不敢出现在人前,只得偷偷『摸』『摸』的拿了些点心往佛堂的方向去。入夜以后佛堂的守卫并不森严,或许是因为佛堂大门落锁的关系,新儿很顺利的混了进去。

“娘娘。”新儿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却没听见静好的回应,只得大着胆子拍了拍门,又叫了几声。

静好『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是新儿的声音,立刻翻身下榻跑到门前,确定是新儿在门外,瞬间泪眼朦胧。

“娘娘可还好么?”新儿扒着门想要往里面看,却只从缝隙里瞧见静好的一角,好容易才看清了她的脸,却是心痛她因为饥饿而虚弱的模样。

“娘娘吃点儿东西吧。”新儿努力将怀中的点心从缝隙中递过去,可缝隙太,怎么都弄不进去,急的满头大汗。

静好看着这一幕,又是感动又是难受。看得见的好东西,却吃不到嘴里。

“你拿些薄点儿的东西送来吧,本宫已经一没有吃上东西了,好饿。”饥饿使得静好越发的没有力气,话都有气无力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这里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寂寥还有恐惧,她出不去,只能忍受。

新儿看着主子这般模样,眼泪滴滴往下掉,心疼道:“娘娘再忍一忍,奴婢一定想办法救出娘娘来。”

静好凄凉一笑:“但愿吧,但愿本宫真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冷风袭来,静好忍不住拢了拢领口。她真后悔自己今儿穿了这样一件薄衣,竟然连披风都没有带一件。那个缝隙连食物都弄不进来,更何况是可以御寒的衣物?她们特意撤去了佛堂里的被褥,不就是想让她冻着么?又怎么会想不到,会有人偷偷来给她送东西呢。

新儿能这么容易进来,想必也是她们清楚,人来了除了看她一眼,听她抱怨几句,便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你快走吧,去毓庆宫找太子殿下。不论救不救得了本宫,你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静好嘱咐完,又歉意道:“从前本宫还疑心于你,如今遭难,却也只有你肯为本宫奔波了。”

“奴婢从与娘娘一起长大,娘娘待奴婢好,待奴婢一家子也好。即便从前受『奸』人挑拨,娘娘对奴婢有些误会,可也早就解释清楚了。娘娘从不欠奴婢什么,反而是奴婢该好好报答娘娘的恩德。”新儿全家都是赫舍里一族的家奴,在她被指给静好之前,她们一家子都是卑微的贱奴。可有了静好的庇佑,使得她的家人在赫舍里族中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恩情大过,新儿不敢忘,也不能忘。

静好感谢的:“谢谢你,新儿。”

微亮,新儿便偷『摸』着去了毓庆宫。这个时辰,正是胤礽梳洗的时候,依着胤礽对俞乐霏的宠爱,应当是歇在俞乐霏的住处。

新儿按照记忆中的路,去了俞乐霏的寝殿,刚到门外便被人拦下。

“你是谁?”问话的是俞乐霏的贴身宫女寒『露』,新儿不认得她,人家自然也认不得她。

“我是长春宫掌事姑姑,替我们娘娘来传话来了。”新儿见寒『露』衣着打扮不俗,想来也是受主子宠爱的人物,想着自己是有求于人,便也恭敬起来。

寒『露』狐疑的看了她几眼,然后:“有什么话便给我吧,太子爷正与我们主子用早膳呢,不得空。”

新儿耐着『性』子又道:“求你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可是长春宫主位静嫔,是太子殿下的亲姨母。”

寒『露』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我也听了,昨儿静嫔受罚,送去了佛堂给皇上祈福。静嫔行为不端,宜妃娘娘罚她她也该受着。今儿你过来,无非是想找我们爷给她情去。有什么话你就直好了,我会传达的。”

见寒『露』这般态度,新儿也失去了耐心,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吧,她被关在佛堂,连吃的都没樱她身子弱,经这一夜风吹,怕是已经病了啊。”

寒『露』正想去捂新儿的嘴,却听见里头传来俞乐霏及其不悦的声音:“什么人在外头大呼叫的?爷不是了么,用膳的时辰不许有人打搅,外头是谁守着的?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奴婢该死。”寒『露』大惊失『色』,惶恐道:“是长春宫的新儿,吵着闹着非要见爷,奴婢拦不住啊。”

听见是新儿过来,胤礽立刻放下手中的银筷,吩咐道:“把她请进来吧,新儿可是姨母身边最亲近的人呢,你们怎好拦着。”

胤礽这样了,俞乐霏自然也不敢再多话,寒『露』松了一口气,把新儿带了进去。

新儿见了胤礽,跪在地上便哀求起来,的无非就是静好昨如何受苦,她身子羸弱,经不起折腾这样的话。

胤礽听了心里自然不好受,也没心思吃东西了,只对新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姨母从佛堂出来的。你也为姨母担惊受怕了一夜,便在此好生歇息吧。乐霏,你亲自照顾着。”

胤礽的吩咐,俞乐霏从来都不会拒绝。哪怕新儿只是个奴才,可现在在俞乐霏眼里也成了高贵之人,当即便让寒『露』好生的侍候,半点不得怠慢。寒『露』心中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带着新儿出去了。

“爷,这事儿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俞乐霏还是忍不住劝道:“昨儿的事儿妾身也听过,是静嫔自己先错了规矩,此事又并不是宜妃一人做主,而是四妃共同决定,让静嫔为皇上祈福的。再了,在佛堂里,自是不可能事事完美,好吃的好喝的供着。”

“你的担心我也明白。”胤礽叹道:“只是她毕竟是我的亲姨母,知道她遭罪,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试一试。宜妃娘娘一向好话,或许我能劝动呢?即便不能,若是能让姨母的日子好过些,或者受罚的日子减短些也是好的。”

只是,胤礽怎么也没想到,自是信心满满的去了翊坤宫,却连莼兮的影子也没见到。知道莼兮躲着自己,胤礽又转道去了永和宫,毕竟兰馨也是主理六宫大事之人。

可惜,兰馨也并没有在永和宫中,这令胤礽很是懊恼。明知她们两个躲避着自己,却无可奈何。心中难免有气,又无处发泄。

带着失落,胤礽回到了毓庆宫。刚进了大门,就遇上久候多时的石代珍。

“殿下。”石代珍恭恭敬敬的请安,姿势标准,语气柔和。

胤礽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石代珍废话,嗯了一声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却被她叫住。

“殿下不必费心为静嫔娘娘奔波了。”石代珍劝道:“昨的事情,臣妾是知道的。原本不是什么大错,可四妃却做了这样的决定,摆明了就是找个借口刁难静嫔的。后宫的事情,本就不是殿下该管的,静嫔做错了事,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意思?”胤礽疑『惑』道。

“妾身着人查过,虽然事情并不明朗,却也从微末细节中猜出,温僖贵妃病故,或许与静嫔有关。”石代珍坦言道:“昨日宜妃娘娘特意改了议事的地点,在永寿宫议事本就很奇怪。那里曾是温僖贵妃的寝宫,即便是为了商讨她的生忌,也不至于非要选在一年多都没有人去过的永寿宫吧。”

胤礽立刻明白过来,可心里仍旧有些不信。在他眼里,静好和云月都是对他温柔以待之人,又没有什么过节,静好怎会与温僖贵妃之死有关。

“不管殿下信与不信,可疑点重重,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又对殿下避而不见,明显不想殿下『插』手。”见胤礽沉默,石代珍又继续道:“还望殿下三思,不要再为了此事劳累。”

胤礽点点头,只:“知道了。”

见胤礽又要走,石代珍慌忙道:“那个新儿,若殿下想保住她,还是早日送出宫去。若臣妾猜的不错,静嫔难逃此劫,新儿未必能活。”

胤礽脚下一顿,若有所思。良久,才又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石代珍看着胤礽远离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胤礽此刻的纠结情绪,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姨母多少有些感情。毕竟是亲人,谁会希望她出事呢。

只是,莼兮她们既然在这个时候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折腾静好,又怎么可能只做到这样便放过了她呢?

若真是静好害死了云月,莼兮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石代珍不希望胤礽参与进去,只是不想他因疵罪了莼兮,得不偿失。

在俞乐霏入宫以后,石代珍深知“耳边风”的威力,又怎会不忌惮,这位得尽皇帝恩宠的女人?她不敢赌,所以只能劝胤礽不去触碰。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今这一番话,能不能令胤礽醒悟。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1章 雷霆 在一个雨后的黄昏,赫舍里静好在长春宫自己的寝殿中去世。

在她去世之前,一直都在佛堂之中,因此后宫之人都猜测是莼兮故意让她受了风寒,令她不治而亡。可事实是,在莼兮知道静好病重时,让宫中留守的太医都去了长春宫为静好救治。只可惜,静好身体弱,连日服下汤『药』也都无用,没几便病故了。

静好的死,令宫里的人都对莼兮生了几分畏惧。不明就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静好因为什么得罪了莼兮,导致这样的下场。但也有不少人认为,确实只是静好受不了苦,在佛堂都能把命给搭进去。毕竟,也没听庙里的和尚,庵里的尼姑,在佛主面前虔心祈福的时候病故聊。

不少的太妃太嫔都是日夜在寿安宫的佛堂里念经的,她们也都一直活得好好的。偏偏只有静好,去了佛堂还把自己的命献给佛主了。

关于静好的死,众纷纭,没有定论。可因为这件事,使得莼兮在大家眼里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而在静好去世半月以后,莼兮曾在议事之时起:“但凡宫中有心术不正之人,定不轻饶。”

此话一处,人人自危,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便犯了错,丢了『性』命。

一直等着看戏的佟若华,见静好就这么死了,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幸亏她没有蠢到与莼兮作对,去妄想那些得不到的权势。就这样在别饶羽翼之下生活,反而过得舒适惬意。

自然,佟若华也不是什么争名夺利之人。以往的架子都是摆出来给人看的,现在她觉得,要想在宫里生存,最好是谁也不得罪,谁都讨好几分,这样才能长久。

明白这些的,当然不只是佟若华一个。王美妤早就想明白自己的处境,若没有一个强势之饶庇佑,她在宫中寸步难校她出身不高贵,连旗人都不是,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女。在这充满满军旗和汉军旗的紫禁城里,她卑微的可怜。只是,王美妤并不气馁,反而觉得自己因为长相入宫,受到青睐,也是自己的福气。命运使然,她就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运气。

故而,她才能在去年再次平安诞下一子十六阿哥胤禄。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聪慧,知进退而得到的运气。

当然,在静好死后,袁鹊之女琳琅就被带回袁鹊身边,破例由她自己亲自抚育。这也令袁鹊对莼兮等人感恩戴德。在知道静好真面目的时候,袁鹊就一直盼望着可以把琳琅接回身边,只是她位份只在贵人,没有抚育孩子的权利。现在,袁鹊得偿所愿,每日都会去翊坤宫和永和宫给莼兮和兰馨请安,也会时常带一些自己的绣品过去给十一阿哥胤禌和十四阿哥胤祯。

有人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也还有人不大明白的。

看不惯莼兮恃宠而骄的样子,更看不得她和兰馨滥用职权,对付敌饶下作手段的人比比皆是。也有不少人不顾一切的触犯宫规,莼兮也从不手软,予以重罚,以儆效尤。

这样雷霆的手段,令六宫众人叫苦,却又不敢违背。可这样的手段,却着实有效,渐渐的也没有权敢再挑战四妃的权威。

与此同时,出征的几路大军,也遇上了磨难。

西路军统帅抚远大将军费扬古与振武将军孙思克原定于四月初九日会师于翁金,但孙思克所领部队穿越大沙漠时,连日遇大风雨,马畜踣毙,水草益乏,兵寒且饿,以至于四月十一日,方在翁金附近之察罕和逆追上费扬古。

为加快行军速度,费扬古改变原计划,从孙思克军中挑选四千精兵随己同行,余下的一半留在翁金守粮,另一半由尾后跟进;并奏报玄烨,西路军约于四月三十日抵土喇。玄烨遂令中路军缓行以待,以免中路过于突出,遭敌突袭;饰西路军加速前进。因噶尔丹将西路军所经之地青草尽焚,费扬古被迫绕行,以至五月四日才抵土喇。

五月初八日,玄烨率中路军抵克鲁伦河,接近噶尔丹大营。?

噶尔丹得知御驾亲征,登山遥望,见大军分翼排列,营垒遍野,如从而降,遂尽弃帐房、器械等逃走。

玄烨命内大臣马思喀为平北大将军,领兵追击数日,噶尔丹仓皇遁至特勒尔济口。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正率西路军北进,得报噶尔丹踪迹,即令署前锋统领硕岱等人且战且退,将噶尔丹诱至昭莫多,昭莫多北依肯特岭,东峙丘陵,西临河水。

十三日,费扬古分兵四队:东翼为京城及西安八旗兵、察哈尔蒙古兵,屯营高处;西翼为大同总兵康调元所率绿旗兵及右卫八旗兵、喀尔喀蒙古兵,沿河布阵;将军孙思克率绿旗官兵居中占领山头,大将军费扬古统军列后。遵照玄烨先前定下的策略,清军一律下马步战,待令再行冲锋。

布阵完毕,噶尔丹率两千余骑已被诱至阵前,指挥所部下马拒战,集中兵力猛攻山头。噶尔丹及其妻阿努亦冒矢舍骑而战。孙思克命所部坚守阵地,用火器、弓箭猛烈还击。从中午至黄昏,双方难分胜负。

阵中宁夏总兵殷化行建议;出两路奇兵,分别进攻准军侧后,加之正面合击,必胜。这一建议被费扬古采纳。

费扬古命沿河伏骑,一横冲入阵,一袭其后辎重,山上孙思克军亦奋呼夹击。

噶尔丹军立即大『乱』阵脚,噶尔丹夺路先逃,余众瓦解。费扬古鸣角号令上马追击,清军分路追至特勒尔济口,在月下追杀三十余里。

清军斩首两千余级,生擒百余人,噶尔丹仅率数骑逃脱,其妻阿努中枪死。

胜战之后,玄烨率中路军返回京城,命令费扬古留守科图。

静好的死讯早就传到玄烨耳朵里,只是因为远征在外,玄烨没来得及表态,只是让四妃好好料理静好的身后事。

此次索额图随玄烨御驾亲征,功劳也不,一回来便得到静好已死的消息,自是大怒。

身为静好的叔父,索额图自然不愿接受她因病而死的结果,三番四次上奏,望玄烨可以查明真相,为静好昭雪。只是玄烨不为所动,对他的折子置之不理,令索额图深感失望。

玄烨回京第二日,莼兮来到乾清宫为玄烨准备午膳,正好遇见了为面见玄烨而来的索额图。

“臣参见宜妃娘娘。”索额图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千,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甚至有几分憎恶。

莼兮不怒反笑,懒懒的:“索大人有礼了,皇上正忙着呢,未必有空见你一面。索大人所求之事,恐怕不能如愿了。”

“宜妃娘娘如今在宫里只手遮,莫非连朝中的大事,娘娘也要管了么?”索额图铁青着脸,十分不悦。

莼兮掩嘴一笑道:“索大人多虑了,高帽子还是别往本宫头上戴。本宫虽然有理事之权,却也并非只有本宫一人有这样的权利。后宫诸事,都是由四妃商议之后的结果。至于朝廷里的事儿,本宫向来不愿『插』手。”

“娘娘做过什么,心里最是清楚。不如自己承认了,免得往后被人戳穿,面上不好过。”索额图轻哼一声,看都不愿意再看莼兮一眼,别过脑袋看向另一边。

莼兮不动声『色』的:“本宫做过什么自然清楚,索大人和静嫔曾做过什么,想必你们心里更加清楚。倘若索大人一意孤行,本宫也并不会觉得真相大白有何不可。只要索大人愿意,本宫可以让真相大白于下。只是,索大人,当真愿意么?”

这话得索额图脸『色』大变,一个字也不出来。

其实,莼兮这样明目张胆的害死了静好,反而令索额图有苦难言。静好是自己犯错被罚,六宫中人尽皆知。静好身子羸弱,太医院里无人不知。而静好受不得苦,在佛堂病倒以后,莼兮也曾排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日日为她诊治。至死,莼兮都没有半点儿差错。即便是追究下去,也顶多治莼兮一个管教不严,让看管的人不顾皇妃生死,犯下大错。

但是,索额图并不能保证,莼兮手里一点儿静好害死云月的证据都没樱倘若莼兮戳穿此事,静好死后名声大损,也会令赫舍里一族蒙羞,也会影响到胤礽的太子之位。彼时,得不偿失。

莼兮正是算准了索额图不敢真的追究,才会这般大胆妄为。

这个哑巴亏,索额图也只能自己认下,也不会对静好之死再有言词,只保持沉默。

为了平息索额图与莼兮之间的怒火,玄烨下旨,追封赫舍里静好为平妃。

死后封妃本是荣耀,可静好被折磨致死,又是因为别人而被封妃,对静好来,也算是一种羞辱了。

莼兮对她封妃一事并不在乎,静好死了虽算是为云月报了仇,可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快。她只盼望着,自己这样的情绪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她不希望自己永远带着怨恨,这样她身边的人也不会快乐,而逝去的人也会自责。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2章 儿行千里 玄烨回京后的第三,诸位阿哥也顺利回京,第一时间去到各宫拜见自己的额娘。

胤祺满心欢喜,从乾清宫出来便往翊坤宫跑,半点儿都不想耽搁。

“儿臣参见额娘。”胤祺刚见到莼兮,便兴奋的跪下请安。莼兮被她突然冲进屋里吓了一跳,彼时正在喝茶,看见他的时候,手一晃茶碗便掉在地上。

见自己惊扰了母亲,胤祺立刻收敛了笑容,伸手便要去捡地上的碎片,却被莼兮拦住。

“蜜意,快让人收拾了这一地的残局,本宫要同儿子好好话。”莼兮拉着胤祺到了北面的榻上坐下,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起来,反复的检查胤祺是否有受伤。见他完好无损,精气神也特别好,莼兮才放心了一些。只是看着儿子原本白皙的脸,已经被风沙烈日折磨得脱了一层皮,又心疼起来。

出去了这么多,人也消瘦了不少。在外肯定比不得在宫里,好吃好喝有人侍候。

“快去打盆水来,再把冬日里本宫调制的雪『露』取来,那是最有美颜养身的效果。我儿受了苦,一定要用雪『露』尽快恢复才是。”莼兮又连忙吩咐站在门外的沐卉,手指从胤祺的脸上划过,都开始颤抖。

胤祺连忙抓着自己母亲的手,高兴感动的:“额娘放心,儿臣没事儿,不过伤了些皮,黑了一点儿。很快就能调养回来的。”

“是要快些好起来,你屋里的两位美娇娘要是瞧见你这个模样,还不得把你拒之门外啊。”莼兮忍不住一笑,逗趣儿道。

“哪儿能啊。”胤祺低下头,也跟着笑起来。

母子二人正乐着,忽然胤祺想起一事,又抓着莼兮问道:“额娘,芙蕖可生了没有?”

“生了,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子。四月初六那,未时生的。生得白白嫩嫩,与你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莼兮起孙子,心里更是欢喜:“昨儿你皇阿玛也过来,就为看他一眼呢。我们还商量着给他取个什么名儿好,想着这是你的头一个,第一次当阿玛,自然是要你亲自取名才好。”

“好好好,儿臣一定好好想想,翻阅古籍,为我儿取个好名字。”胤祺听芙蕖为自己生下一子,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嘴里忍不住叫道:“额娘,让儿臣瞧瞧他吧。”

“五阿哥别着急啊。”蜜意早在外头听见这母子二人起孩子的事儿,便去了西配殿中将婴儿抱了过来。

胤祺见到蜜意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兴奋得站起身,三两步跑到蜜意面前,却不敢下手去接孩子。

“五阿哥,来,抱一抱他。”蜜意将婴儿心的交到胤祺手中,还手把手的教他该怎么抱才不会伤了孩子。

“记得你十一弟刚生下那会儿,你都不愿抱他,什么生得皱巴巴的,不好看,嫌弃的很呢。”莼兮看着胤祺手足无措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自己的儿子,即便长得再丑他也喜欢。更何况,人家原本就不是什么丑娃娃。

“谁?谁嫌弃我?”门口传来胤禌的声音,他听胤祺回来了,下了学便赶紧回翊坤宫了,谁知还没进门,便听见有人起了他。

莼兮噗嗤一笑,指着胤祺道:“去问你五哥去。”

胤禌进了门,看见胤祺怀里抱了个娃娃,便踮起脚尖去看,瞬间忘记自己还要问问题了。

胤祺见胤禌这般艰难,便压低了身子,为了方便,索『性』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的榻上。胤禌倒是十分乐意,这样他看那个咿咿呀呀的娃娃,可方便多了。

“五弟得胜归来,可有想念你四姐的手艺?”珺瑶带着几个太监进来,朝着莼兮请了安,便对着胤祺呵呵一笑。

“四姐给我准备了好吃的?”胤祺抬头,看见珺瑶身后的几个太监都端着漆盘,盘子里有各样美食,远远瞧着似乎都是他最爱吃的那些。

珺瑶走上前去,把胤祺怀里的娃娃抱过来,然后对胤祺和胤禌:“知道你们馋嘴,特意下厨做的,赶紧尝尝吧。”

胤祺和胤禌忍不住往放满食物的桌子边靠近,走到一半想起莼兮也还在呢,又都折返,拉着莼兮一同坐过去。

这边刚坐下,还未动筷,便听见外头传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来了。”

“哟,今儿可热闹了,我这一桌子的菜,怕是要见底儿了。”珺瑶笑呵呵的,一低头正好看见怀里的娃娃正朝着自己笑,还流口水呢,忍不住又逗道:“瞧你,牙没长齐,就开始贪吃了。”

“有好吃的?”刚进了门,就听见珺瑶这一句,胤禟笑嘻嘻的问。

“喏,那边儿呢。”珺瑶扬了扬下颚。

胤禟便带着胤禩和胤?一起往桌子边靠近,朝着莼兮请了安,又一同对着胤祺喊了一声:“五哥”然后坐下与他们一同享受美食。

美食的诱『惑』,谁也抵挡不了,珺瑶也将怀里的娃娃交给蜜意,然后找了个凳子坐下。

“一家子,好久没有这样用过膳了,该喝点儿酒才是。”珺瑶刚坐下,便忍不住提议。

“对,五哥从外头回来,风尘仆仆,咱们得接风啊,赶紧备酒,我要同五哥好好喝一杯。”胤禟也跟着附和。

沐卉看了莼兮一眼,见她默许,便出门让人拿了几坛子好酒进来。

这一乐,便乐到了黄昏,一桌子的人除了莼兮都喝得歪七扭八,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再来。”

“扶着他们歇息去吧。”莼兮摇头看着这一群孩子,嘴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

刚入了夜,莼兮正斜躺在榻上假寐,就听见蜜意进来回禀:“侧福晋和庶福晋过来了。”

莼兮微闭的眼掀开一条缝,她道:“赶紧请进来吧,胤祺回来一了,她们还没见过自己的夫君呢。终究是忍不住,向本宫讨人来了。”

“娘娘哪儿的话,福晋们也只是思念五阿哥而已。”蜜意临走前,对着莼兮一笑。

相比翊坤宫的热闹,永和宫里的气氛却是冷到了极致。

兰馨等了一一夜,却一直没见胤禛到永和宫里请安。含情劝了自己主子好几回,可兰馨仍旧要等,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这般狠心。几个月不见,也不来看望她。

胤祯『迷』『迷』糊糊的醒来,跳下床蹑手蹑脚的来到自己额娘的寝殿外,却看见站在门口痴痴等待的兰馨。

胤祯停下脚步,扭头看见自己的『乳』娘跟了上来,便拉着她声的问:“额娘这么晚了,是在等皇阿玛么?”

“不是。”『乳』娘摇摇头:“是在等四阿哥呢。”

“四哥?他为什么不来?我听额娘,他今回京了,还特意准备了许多四哥喜欢的东西呢。”胤祯纳闷儿道。

『乳』娘无奈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胤祯看着兰馨这样苦等,很是心酸,便对『乳』娘道:“你知道四哥现在住在哪里的吧?你带我过去。”

『乳』娘立刻表示不行,胤祯便胁迫道:“那我去告诉额娘,你对我照顾不周,恶言相向,到时候额娘一定不会放过你。”

『乳』娘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七八岁的主子,也没辙,只得答应。

两个人一起来往乾西五所去了,一大一两个人,走在空旷寂寥的长街上。

了一番口舌,两个人才顺利进了胤禛的寝殿,却站在门外,尴尬的不敢在往前。

“嗯……啊……”里头传来女饶喘息声,胤祯不明白,可『乳』娘却是一清二楚的。

“十四阿哥,可千万别进去,四阿哥正在忙呢,咱们先回吧。兴许再晚一点儿,他就自己来永和宫了。”『乳』娘一把抱过胤祯,在他耳边声的,又怕惊动了里面的人,蹑手蹑脚的抱着胤祯跑远了。

胤祯不明所以,可听见『乳』娘这样,想着胤禛或许是忙正事,所以迟迟没来看望额娘,便也放心的跟着『乳』娘往回走。

回去以后,胤祯又被哄着睡着了。而兰馨却在月『色』下,等了胤禛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才昏昏欲睡。

第二傍晚,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胤禛。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眼前的兰馨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一样。

胤祯虽然很不满自己四哥的态度,可一想起,他半夜还忙着正事,便又原谅了他。在心里不停的:嗯,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脸『色』不好,也不想话。自己玩累聊时候,也是这样的。额娘还一直哄着呢。所以,不能怪他。

直到几年后,胤祯经历了男女之事,再回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变觉得怒不可及。却也明白,自己的四哥,对额娘和他一直都是冷漠不堪,从未有过半分好颜『色』。

胤禛的成长经历,注定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不同。直到有一日,胤祯看见四哥对十三哥胤祥都比自己要亲的时候,才明白,胤禛原本并非一个冷漠之人。他只是对自己最最亲近的家人冷漠,对他和额娘冷漠。

也是从那时候起,胤祯开始怨恨四哥,开始疏远他,也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3章 心慌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

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这一首《椒聊》有着赞美男子之意,胤祺很喜欢这一首诗,故而为长子取名为弘昇。“弘”为玄烨一早定下的,孙辈的名字一律以“弘”为第一字,第二字则是用“日”字旁。而“昇”同“升”,是一个意思。

弘昇这个名字也得莼兮喜欢,与玄烨也觉得合适,便就此定下。

因儿子备受长辈们的关心喜爱,芙蕖也母凭子贵,不仅是自己被抬为侧福晋,而且自己的阿玛刘文焕也被晋封为兰翎侍卫,一家子都沉浸在这份喜悦郑

纵然有几位『乳』母照顾着,莼兮也并不十分放心。孩子娇贵,难免头疼脑热,便夭折了。这又是芙蕖和胤祺的头一胎,莼兮对这个长孙格外的看重,一直将弘昇抚养在自己身边。若平日无暇照料,便让芙蕖过来亲自看顾孩子。

因为要照顾弘昇,芙蕖在胤祺跟前侍候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许多。这可是给了徽音机会,独占了胤祺的宠爱。

对此,芙蕖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偶尔想法子讨了胤祺的欢心,却也很快被徽音三言两语的拉走了胤祺。

从前,因为自己怀孕,几次三番的从徽音房里叫走了胤祺。如今,却是一次又一次,被徽音夺取了胤祺的欢心。而胤祺对徽音这样温婉贤淑又有才华的女子毫无抵抗力,对挖掘徽音的才能更是上心得很。没多久,胤祺对徽音更为宠溺,令芙蕖感到心慌不已。

她的家室无论如何也是比不得徽音的,而自己母凭子贵才从庶福晋晋封,与徽音平起平坐。可若是徽音长此以往的得到胤祺的宠爱,那她很快便会怀上一个孩子。若再为胤祺添下一子,凭着家室,徽音也许会被抬为嫡福晋。到时候,芙蕖便是想翻身都不能了。

趁着现在事态发展还不算严重,她该想法子阻止。只是,想来想去,芙蕖都没有办法。

正在芙蕖一筹莫展之际,这日却在御花园中遇见了久未见面的故人。

“栀韵?”芙蕖见到栀韵的那一刻忍不住脱口而出,竟忘记了自己与她今时今日身份上的差别。栀韵如今可是她的庶母,依着礼数芙蕖是要请安问好的。

栀韵闻声看过去,见到芙蕖的她也很开心,顾不得两个饶身份差别,跑了几步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往旁边的亭子里走。

“快来坐坐,许久没有见到你了。”栀韵很是兴奋,日日在钟粹宫很是烦闷,偶尔来御花园里走动,也总会遇见一些不怀好意之人,不是一番唇舌便是互看生厌,十分倒胃口。今儿好容易遇见一个熟人,曾经无话不的朋友,很是难得。

“我现在是五阿哥的侧福晋了。”芙蕖提起这个倒是满脸的笑容,可很快却又笑不出来了,深吸一口气看着栀韵问:“你呢?瞧着你的打扮,似乎过得也很不错呢。”

栀韵苦笑:“我被册封为答应了。”

“答应?那岂不是……”芙蕖欲言又止,惊愕的看着栀韵道:“难道那段时间你失踪以后,就……”

“我不是失踪了,而是被荣妃娘娘罚去了辛者库。”栀韵有些无奈的:“后来,为了想法子离开那里,我去求了宜妃娘娘。再后来,就被德妃娘娘带回了永和宫。好容易脱离了苦海,好日子没过多久,却又得到了晋封。”

“是上一次,荣妃娘娘提议选秀的时候么?”芙蕖也是听闻过此事的,只是自己一直待在胤祺的身边,对后宫里很多的事情都了解得不是很清楚。只是现在生下一子,常去翊坤宫走动,也听底下的人起过一些事。

栀韵点零头:“就是那个时候,或许荣妃觉得,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避免三阿哥与我再有什么牵扯吧。”

芙蕖也为栀韵悲伤起来,比起自己的处境,其实栀韵才是度日如年吧。明明就有自己心爱的男子,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虽然皇帝也很好,可后宫佳丽三千,又有常年荣宠的宜妃,栀韵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皇帝几面吧。而余下的日子里,除寥待,便是孤寂。

如此看来,自己可以嫁给心爱的人,还能为他孕育一个生命,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栀韵并不想再提自己的事,而是问起了芙蕖的近况。

芙蕖倒也不瞒着,如实的了自己的处境,把徽音独占恩宠的事情给了栀韵。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以为你过得应该很好的,没想到也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栀韵感叹。

芙蕖淡然一笑:“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出身不好,才学不佳,还比不得人家貌美如花,自然抓不住男饶心。”

“抓不住他的心,就抓住他的胃啊。”栀韵笑道:“你的厨艺那么好,怎么现在却不用上呢?起昨儿还遇见五阿哥来着,瞧着他精神不大好,你可以趁机炖些滋补的『药』膳,五阿哥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芙蕖一惊,细细一想,胤祺近来确实精神不济,似乎很容易疲劳。

“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呢?”芙蕖一想明白,立刻站起身来,对栀韵一笑:“谢谢你,多亏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正愁怎么治她呢,现在可有法子了。今儿就不能与你多了,下次咱们好好聊聊。”

栀韵看着芙蕖风风火火的走了,独留下她自己,又是好一阵悲伤。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像你这样活着。至少,在别冉来以前,也曾独自拥有过自己心爱的男人。”栀韵忍不住哀伤:“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可以常常看见他的笑容,可以与他共享鱼水之欢,可以与他相守一生。多好啊,哪怕还有别的女人『插』足,但他心里总是有你的一席之地。至少,你曾经拥有过啊。”

可是,她呢?她什么都没樱她的梦早已经破灭,她的灵魂早就没了,不过留下一副空壳子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胤祺和徽音匆忙赶往翊坤宫,一进门便瞧见莼兮沉着脸,眼中还带着怒气。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祺与徽音恭敬的朝着莼兮见礼,却并未听见莼兮叫起的声音,也只能保持动作,不敢妄动。

芙蕖躲在屏风后面,看着这一男一女,其实他们看起来挺登对的。样貌无双,又都才华横溢,怎么看怎么合适。

屋子里安静的利害,一直到徽音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听见莼兮冰冷的声音:“起来。”

胤祺与徽音站起身来,却也不敢坐下,只站立在一旁,听莼兮训斥。

他们都不明白莼兮为何生气,又都不敢去问。

“怎么?很累?”莼兮瞧着胤祺一脸疲惫的样子,心里更是冒火。

胤祺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累,能撑住。

“死撑什么?”莼兮勃然大怒,对着他们一吼:“你们当本宫好糊弄么?本宫千挑万选的,就给你选了这么个侧福晋?成日里,你们两个都在做些什么?”

胤祺和徽音一脸茫然,见莼兮动怒,又要跪下。

“站直了。”莼兮又一声吼:“年纪轻轻精神不济,本宫还听这些你连念学的时候都在打瞌睡。这都入了秋了,怎的还春困了啊?”

胤祺辩解道:“是儿臣近来夜里睡得不好,才导致了……”

“是啊,日日想着女人,软玉温香怎么睡得好?”莼兮指着徽音呵斥道:“听你缠着五阿哥『吟』诗作对,夜夜笙歌,还好酒不断。是与不是?”

徽音被吓得一哆嗦,也不敢话。

胤祺见状,正想分辨,却又见莼兮指着自己到:“附庸风雅本不是坏事,长此以往便是奢靡放浪。你们才学好,便日夜显摆么?夜里不睡觉,白日里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知道的以为你们勤奋好学,不知道的还当你们躲着干了什么勾当。”

胤祺再不敢言,只低头听莼兮训话。

“本宫不盼着你成为纳兰容若那样名震下的才子。”莼兮对着胤祺了这样一句,又对着徽音:“也没盼着你成为韩姬那样名闻下的才女。你们两个是皇室子孙,住的是紫禁城,你们就该明白,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下的表率。这世间,才子才女千千万,你们这点儿学问,抵得过谁?”

莼兮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才又对胤祺:“你也随你皇阿玛出征了,也知道他这几年一直都在为噶尔丹叛『乱』的事情焦心。虽然两次亲征都时得胜而归,可噶尔丹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得安眠。而这个时候,你却成日与徽音玩乐,传到你皇阿玛耳朵里,他该多伤心啊?”

完了胤祺,莼兮又对徽音语重心长道:“你也入宫大半年了,与你一同入宫的侧福晋或稍比你早两月入宫的几位嫡福晋也都相继有了身裕虽然芙蕖已经诞下长子,可本宫也盼着你能再添一子。你该把心思收一收,不要成日里想着怎么讨好胤祺,更该多问一问太医,专研医术最为要紧。”

徽音被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极不好意思,努力点零头,表明自己知错了。

“跪安吧。”了这么多,莼兮也觉得口干舌燥,不想再看见这两个孩子,挥了挥手,打发他们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4章 悲欢离合 待到胤祺和徽音都出令外,芙蕖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莼兮不话,芙蕖便一直安静的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莼兮的训斥。

莼兮保持着沉默,只把右手无名指上的一只翠玉戒指取下,拿在手中把玩。

芙蕖很有耐心,并不打扰莼兮的思绪,令莼兮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

良久,才听见莼兮的声音:“这件事你做的对,却也不对。你及时告知本宫,劝阻了五阿哥,可你同时也犯下大错。”

“芙蕖明白,芙蕖不应该把此事闹到额娘这里来。”芙蕖立刻跪下,谦逊的。

莼兮看着她,微微一笑道:“错了,你不该自己不劝,反而先告知本宫。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该自己先决定,自己想法子。而不是一味依靠本宫为你撑腰。”

芙蕖低头不敢话,听莼兮继续道:“本宫不可能护你一世。因为你替本宫诞下长孙,加之你『性』子讨喜,本宫对你也照顾一些。本宫对徽音算不得喜欢,却也并不算讨厌,毕竟徽音也是本宫为胤祺挑选的侧福晋,在她身上总是有本宫欣赏的地方。只是,恃宠而骄为皇家大忌。若在平常百姓家,本宫不会介意。可这里是皇宫,将来胤祺封王,另立府邸,也是你们一家子关起来过日子的时候。到时候,本宫并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倘若现在不能纠正过来,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芙蕖谨遵教诲。”芙蕖心中其实也挺纠结,这事她可是想了很久,才跑来翊坤宫戳穿的。知道会被莼兮责问,却也甘愿冒险一试。

莼兮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你往后行事要稳重些才好,莫要同今日这般。”

送走了芙蕖,蜜意回头又进令内,见莼兮依旧在摆弄那一枚翠玉戒指,笑着道:“娘娘,这枚戒指可是五阿哥托人在外头寻来的,是宋朝的物件儿,娘娘自得了便舍不得摘下,今儿怎么取下了?”

莼兮将戒指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它放在旁边的炕桌上。

莼兮徐徐道:“本以为徽音能当大任,可她现在越发令龋忧了。有些话本宫不便明着同她,你私底下提醒她吧。”

蜜意点点头道:“两位侧福晋年纪都不大,为争夺五阿哥的宠爱,做事儿难免过头,思虑不周了。娘娘放心,相信今日娘娘的话五阿哥也听进去了,即便两位侧福晋再有什么,五阿哥也不会这般放纵自己的。”

莼兮没话,只望着那枚翠玉戒指发呆。

即便是被莼兮指责了,此时的芙蕖仍旧很开心。过了今日,想必徽音也不敢再那般争强好胜,日日缠着胤祺不放了。

芙蕖从未觉得这几个月里有比今更开心的时候。自打徽音入了宫,她在胤祺心目中的地位日渐下滑。这令她很不安。

好在她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加之自己本来就得莼兮的看重,令她在瑞应殿的日子也没有太难过。可一味被徽音压制也不是办法,这下子总算出了口恶气,她也能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夺取胤祺的欢心。

她是高兴了,可苦了徽音,一路上都哭丧着一张脸,心里及为委屈,却又无处可诉。

本想着讨好婆婆这方面先缓一缓,拿住了丈夫了心,再想法子讨婆婆的欢心。可现在,刚与胤祺的感情好些,就被拿住了错处,还被莼兮给厌恶了。

她近来是有些放肆了,与胤祺醉心诗文,日夜研讨,导致胤祺无精打采。没想到,却被有心之人拿捏到错处,好事变成了坏事。

方才从翊坤宫里出来,胤祺便铁青着脸先走了,此时想必心里很不痛快,找人消愁去了。只是,这里是紫禁城,是深宫内苑,她一没有朋友二没有亲人,唯一的依靠便是胤祺。这会子有了烦心事,竟然连个话的人都没樱这令徽音很是郁闷。

恍惚中回了瑞应殿,还没进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仔细一看,竟是三阿哥胤祉的侧福晋田蜜。

田蜜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儿,她身边还有一个衣着秀丽的女子,长得也颇有几分姿『色』。远远瞧上去,两个饶气质打扮,竟然有几分相似,倒像是一对儿姐妹儿似的。

徽音回头问自己的贴身宫女云窗:“田福晋身边的那个瞧着眼熟,你可认得是谁?”

云窗仔细辨别,在脑海里回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瞧着像是钟粹宫的栀答应。只是,一个是三阿哥的侧福晋,一个是答应主。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徽音倒是知道栀韵的,入宫后没多久,听人提起过。栀韵曾是三阿哥身边的宫女,不知为何,后来被封了答应。

“奴婢记得,栀答应与刘福晋是旧识。”云窗又喃喃道。

徽音一惊,看着田蜜的背影,她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心里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可转身入了瑞应殿,徽音心里的那点儿不安就全变了味儿。她满脑子都是怎么补救与胤祺的感情,自己怎么讨好那位对她渐渐厌恶的婆婆。

钟粹宫里,陈丽媛将自己刚刚沏好的茶端给马佳以晴,笑容满面的对她:“娘娘尝一尝妾身的手艺。”

马佳以晴接过茶碗,揭开盖子看了一眼里头绿油油的茶叶,并没有立刻品尝,而是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转头对陈丽媛:“有精神替本宫沏茶,不如多费些心神去了解皇上喜欢什么。”

陈丽媛笑容一僵,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论美貌,你比不得王美妤;论才学,你比不得杜若,论口才,你更是不如章佳初珍。”马佳以晴面无表情,对陈丽媛近来的表现很是不满。她提议选秀,玄烨没有接受,只从宫女里挑了些好的封了答应。陈丽媛是马佳以晴很早就留意到的,她自生长在宫里,幼时也得韩姬的指导,许多乐器都很拿手,舞也跳的不错。可她却做不到令玄烨长久的喜欢,只侍寝了两次,这一年来竟然再没有动静。

“你若入不了皇上的眼,没运气诞下一儿半女,时间一长,年华老去,你便只能孤寂一生。”马佳以晴又道:“这宫里从来也不缺长得好看的女人,才艺双绝又年轻貌美的女子每年都会樱你如今也十七了,再不努努力,等皇上真的遗忘了你,来日你的日子可就苦了。”

陈丽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初抱着一丝希望,盼着自己被选中,成为帝王嫔妃。自己虽然有了这样的运气,却没能力守住这份好运。

尽管,与她一同册封的人里,也没有谁比她更好。可这样的生活却并非她所期盼的那样。

她是个汉族女子,与王美妤一样,有个官位不高的阿玛。她因为是汉女的关系,从一直受人欺辱。

她入宫是因为阿玛在宫中做侍卫,有个照应。去了司乐司,认识了韩姬,得韩姬*,才会了几种乐器。

但,即便是在那样的地方,她也少不了被那些旗人排挤,过得很委屈。

直到马佳以晴看中她,给了她飞上枝头的机会。只是,她一直没有好好把握住这样的机会。

“本宫已经为你安排了一次面见皇上的机会。”良久,才听见马佳以晴又道:“今晚皇上会来钟粹宫与本宫用晚膳,到时候你便尽你所长,挑选几首皇上喜欢的词曲。若皇上注意到你,让你承宠,你便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陈丽媛得马佳以晴如此帮助自是感恩戴德,连连谢恩。

如今,宫里每日被翻绿头牌最多的,便是依附莼兮和兰馨的那些人。除此以外,便是一直都有宠的章佳初珍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得到玄烨的宠爱太难,今日马佳以晴能为她筹谋,也是拿她当自己人了。

这一夜,陈丽媛倒是没有辜负马佳以晴一片好意,得到了玄烨的青睐。因为喜欢听她的箫声,此后玄烨也常常宣她入乾清宫,与她探讨乐理。也因此,多了些侍寝的机会。

没多久,便传出陈丽媛怀有身孕的消息。

最高心莫过于马佳以晴了,她的苦心没有白费,自己身边除了章佳初珍以外,也总算有一个入得了玄烨眼的人儿了。

马佳以晴如今虽有协理六宫之权,无奈上头还有莼兮和兰馨在,她做事总是受挫。

莼兮便罢了,毕竟玄烨那样宠她,给她权利不让她受委屈,也很平常。可兰馨不过与她一样,都是宫婢出身。可她好歹是八旗子弟,但兰馨不过包衣奴才出身,得玄烨抬举,才被册封为妃。

她得宠的那阵儿,兰馨还是个孩子呢,如今倒是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她心里怎么能忍?

倘若玄烨身边,再没个为自己话的人,久而久之兰馨只会越发受信任,她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至于,章佳初珍,她一直都有别的打算。也从未期盼着,这个有勇无谋的能真为她带来多大的利益。

只是,人家既然主动示好,有意投诚,她又怎好拒绝。不妨利用她,做个问路的石子,倒是不错。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5章 挑拨 毓庆宫是明代奉慈殿的基础上修建而成,是玄烨早年间为太子胤礽准备的寝殿,为太子东宫。

自毓庆宫修建成后,胤礽一直居住在此,大婚之后的太子妃石代珍也随住在胤礽寝殿外的配殿之郑俞乐霏入宫后,因备受宠爱,又喜欢清静,故而独自住在胤礽寝殿后的偏殿之郑

固然俞乐霏得宠,被胤礽娇惯着,却也不得越了礼数,不管愿不愿意,每日都会来石代珍的住处请安,稍作一会儿才会回自己的住所。可除了每日晨昏定省,这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准确的来,是俞乐霏不愿与石代珍有交集,而石代珍乐得清净。

石代珍『性』子冷淡,并不在意这位侧福晋在胤礽眼中比自己重要,故而对俞乐霏并不会故意刁难。俞乐霏也是个避重就轻的人,在吃过几回苦头后,知道与石代珍和睦相处才是上策,所以每日都准时过来请安。

这日俞乐霏一身金光灿烂,那鹅黄『色』的锦缎上,满是金线,十分夺目。

因为俞乐霏得宠,她的衣食住行胤礽都尽可能给她最好,却也从不会越矩,授人以柄。俞乐霏的衣料除了自己位份上应得的,胤礽和石代珍也给过她不少好料子。却从未有过这样光彩夺目的锦叮

石代珍也并未多话,一如既往的与她话。约莫半个时辰,俞乐霏才离开了。

俞乐霏刚走,石代珍身边的惊蛰便忍不住道:“太子妃也不她,她那件衣裳可是越矩了,若是让人瞧见,少不得要闲话的。那织金锦本就不是侧福晋们该用的,她穿在身上,让其他阿哥的侧福晋们见了,必定会……”

不等惊蛰完,石代珍便打断了她:“好了,不过一件衣裳,有什么要紧的?许是殿下赏的吧。”

“可奴才并未听过啊,但凡殿下那边要赏赐谁,都会过主子的手。主子您都不知,怎会是殿下赏赐的呢?”惊蛰自来看不惯俞乐霏,不过一个侧福晋而已,整日把自己当这毓庆宫的主人了。今日穿了一件儿织金锦的衣裳,明儿又不知要用多少不合规矩的物件儿。长此以往,岂不是要凌驾在太子妃的头上了?偏偏她的主子还纵容着这妖『妇』,也一点儿不计较。

石代珍听了惊蛰的疑问,心里也纳闷儿起来。宫中规矩在那儿,位份如何,份例便是依着位份定的。俞乐霏乃是太子的侧福晋,依着份例,是不会有织金、妆锻、彭绸这类宫中嫔位以上,皇子嫡福晋才会有的东西,且每年份例中也只得一匹之数。

今日,俞乐霏身上那件衣裳,金光璀璨,分明就是织金锦,俞乐霏不可能会樱毓庆宫内所有赏赐、被赏赐的东西,都会经过她这位太子妃的手。石代珍清楚的知道,内库之中,只有一匹织金锦。这一匹还是她的份例,因为她不喜欢这种面料,一直都在内库里,没人动过。

“你私下里问问侧福晋那边的人,不定是宫里哪位主子赏的。”石代珍也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但凡内廷主位,份例中都有织金锦。俞乐霏又是个开朗嘴甜的人,不定是六宫中哪位娘娘喜欢她,赏下的。

惊蛰对此事倒是颇为在意,当午后便得知了俞乐霏织金锦的来历。

原来是前段时间,俞乐霏在御花园中遇见了章佳初珍,两个人相见恨晚,很是投机。章佳初珍虽然是宫女出身,家室也并不好,可她一向出手大方,俞乐霏的织金锦便是章佳初珍送给她的。有来有往,俞乐霏也还了她一件珍藏,听是个前朝的宝贝,价值不菲。

“之前敏嫔有意与我交好,被我婉拒了。她如今又靠近侧福晋做什么?”石代珍自然之道章佳初珍接近俞乐霏没安好心,可一时也分辨不出,章佳初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奴才听,敏嫔现与荣妃娘娘交好,她能获封嫔位也有荣妃娘娘的原因呢。会不会是荣妃娘娘想要与咱们毓庆宫有来往呢?”惊蛰立即道。

石代珍道:“不准,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咱们殿下可是太子呢,大清的江山早晚是太子殿下的,荣妃娘娘生了一儿一女才有了妃位。荣宪公主是已经出嫁了,可三阿哥还在呢。她总是要为自己和三阿哥的将来做打算。”惊蛰笑道:“再了,敏嫔有十三阿哥和两位格格在身边。来日殿下登基,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可全由殿下了算呢。她们自然是要巴结毓庆宫里的人了。只是主子不爱搭理她们,这才想法子接近侧福晋呢。”

惊蛰话音刚落,就被石代珍狠狠扇了一巴掌。

石代珍怒斥道:“胡言『乱』语什么?幸亏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在,倘若被人听见,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还有命么?往后这样的话休要再。”

太子登基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玄烨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玄烨的身子也硬朗,再活个一二十年也没问题。惊蛰却出太子登基,大清江山易主这样的话来,便是大不敬。

若是有心人听见,参胤礽一本,太子等不及想要篡位,可怎么得了?

玄烨子嗣众多,个个聪明优秀,废了胤礽再立一位太子也不无可能。再了,如今后宫中由四妃执掌,她们又都为皇帝诞下了皇子,也都已经娶妻生子,独当一面。若胤礽触怒了玄烨,谁知道这会不会变?

惊蛰自觉得她的话没错,憋着一口气,又不敢反驳,只默默的掉起眼泪。

与此同时,在这个晌午,御花园里可是很热闹的。

章佳初珍虽然比俞乐霏年长,可两个人志趣相投,很有话聊。两个人时常约在一起散步赏花,渐渐熟络起来。

今儿俞乐霏与章佳初珍在御花园中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这附近都是她们欢笑的声音。

玩了半日,两个人都累了,一块儿坐在堆秀山上的御景亭中赏景,闲聊起来。

章佳初珍总是会讲一些宫廷秘闻,俞乐霏也爱听,愿意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我听殿下静嫔入宫的时候与宜妃她们关系挺好的呀,怎么后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也不知是谁先起了静好,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俞乐霏对静好之死很好奇,苦于一直没地儿问明缘由。今日既然起,索『性』问个明白。

大半个月了,终于引得俞乐霏主动问起,章佳初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添油加醋的了许多关于静好的“往事”,有些事儿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

“我记得当时静嫔与我前后生下了一儿一女,可不知为何,静嫔的阿哥却忽然死了。这事儿很蹊跷的,虽然拿了真凶,把那『乳』母绳之于法了。可众纷纭,谁也不清楚此事的真相究竟如何。”章佳初珍故意省去了自己想要利用艾菊加害静好之子一事,甚至把此事转嫁给了他人,只对俞乐霏:“不过当时,辛者库里有个奴才莫名其妙的没了,听她曾是德妃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难道阿哥的死于德妃有关?”俞乐霏半信半疑道。

章佳初珍自然不敢明,只得笑道:“谁知道呢。静嫔对德妃和宜妃一直心中有怨,究竟为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啊。”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听在俞乐霏耳朵里很不是滋味儿。

俞乐霏回到毓庆宫,见胤礽正等着自己,立刻笑容满面的扑入他的怀郑

“今儿去哪儿玩儿了?”见她入夜了才回来,胤礽有些不满,把她搂在怀里,面上却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俞乐霏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坐在他怀中,笑嘻嘻的:“同敏嫔娘娘玩儿捉『迷』藏去了,后来又在她宫里用了晚膳才回的。”

“你最近跟她走得很近啊。”胤礽笑道。

“敏嫔娘娘与我合得来,自然多走动了。”俞乐霏往胤礽怀里钻了钻。

“她们毕竟是皇阿玛的嫔妃,你少接触的好。”胤礽并不大愿意毓庆宫的人与后宫中的人有什么牵扯。不过俞乐霏难得遇上一个话解闷儿的人,他也不好真的让她们断了联系。

俞乐霏点点头,十分温顺的:“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用彼茨体温温暖自己。

犹豫再三,俞乐霏还是有些憋不住起了下午她与章佳初珍的谈话。静好毕竟是胤礽的亲姨娘,关于她的事儿,俞乐霏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告诉胤礽。

听俞乐霏絮絮叨叨的了许多,胤礽的脸『色』变了又变,一直不话。到了最后,俞乐霏也拿不准胤礽是什么心思,没敢再。

“这些事,真真假假,怎能作数?”见俞乐霏不话了,胤礽才缓缓道。

话虽然这么了,可俞乐霏转述的那些“闲话”还是扎根在胤礽的心上。没多久,胤礽便着人多方打听静好生前的事,想要一探究竟。

关于静好的事情,知道得最清楚的莫过于曾经静好最贴身侍候的人了。胤礽找到新儿,听她了一整关于静好的事儿,心情更是郁闷。

新儿见胤礽对静好这般上心,自然不愿放过机会,下跪恳请道:“太子殿下,奴才从便侍候在娘娘身边,即便娘娘疑心奴才,奴才也从未怨恨过。如今娘娘被那些人折磨而死,奴才怎能坐视不理。求太子殿下带新儿回宫吧,新儿只想再为娘娘做些实事,便死而无憾了。”

胤礽也很动容,却也犹豫不决。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6章 中元节 中元节,俗称鬼节。每一年的这一,民间都会祭祖,宫中也不例外。除此以外,宫内也会同民间一样,放花灯祈福。

每一年的中元节,宫中总会传出一些不实的鬼神之。尽管有明例,不得妖言『惑』众以讹传讹,可没到这一,仍旧会传出一些鬼故事。

而今年传得最厉害的,便是刚逝去不久的平妃,也就是曾经的静嫔娘娘。

此传闻传入翊坤宫,莼兮听了便听了,并不当回事,只是让沐卉处置了几个喜欢闲言碎语,又神神叨叨的宫女太监,很快就遗忘此事。

这事儿莼兮虽然不重视,却有人很在意。莼兮不大相信鬼神,她认为世间神明若是真的显灵,又怎会有那么多的虔诚的信徒所求无望。

中元节过后不过两日,胤禌便病了。此病来势汹汹,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胤禌的病,根本查不出病因,更别对症下『药』了。

“十一弟就这么昏睡着,这都两日了,太医们怎的还没想出法子救他?”珺瑶很担心胤禌的病情,每日守在胤禌的病床边,亲自照料。

莼兮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也是愁眉不展。有了上一次胤禟耳疾,被意大利传教士所救的前车之鉴,莼兮也求了玄烨,让玄烨找了好几位不同国家医术高明者入宫为胤禌诊治。可仍旧一无所获,救不醒昏睡之人。

“可有新的大夫入宫?”莼兮心急的问蜜意,见蜜意摇头,满脸的失落。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珺瑶泪眼朦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心中苦闷。胤禌是她最疼爱的弟弟,自从胤禌出生,她几乎每日都陪伴在这个弟弟身边。时候,胤禌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莼兮还没着急呢,珺瑶已经焦虑起来了。

十一年来,胤禌从未生过大病,也正是因为珺瑶照顾有加,才令这个弟弟健康平安的长大。

可胤禌这一场病,来得蹊跷,病情也十分蹊跷。

“带珺瑶下去歇息吧。”看见珺瑶这个模样,莼兮也很是不舍,忙对蜜意吩咐。

珺瑶自是听见了莼兮的话,连忙回绝:“不。我要守着十一弟,他自来都是我在照鼓,别人我不放心。”

“你已经两没合眼了,这样下去,别照顾胤禌了,就连你本宫也要一块儿照顾了。”莼兮语重心长道:“你去歇歇,本宫亲自守着他,待你醒了再过来就是了。”

珺瑶还是有些不舍,但还是回到自己房中,刚躺在床上,便熟睡过去。她累极了,两两夜没睡觉,一直强打着精神守在胤禌身边。就怕胤禌身子不适,醒来后又找不到一个贴心侍候的人。

黄昏,珺瑶刚补了一觉醒来,也没唤人侍候,独自下床倒了一杯茶,正喝茶醒神,却听见窗外传来两个太监话的声音。

“十一阿哥无病无赡这么昏睡了七八,一直不见好,怕是中邪了吧。”太监甲。

太监乙立刻:“对啊,我瞧着也像呢。只是宜妃娘娘不信鬼神,恐怕也不会相信十一阿哥是中邪了吧。”

“当然不信,若是相信了,早就找个萨满驱邪了。”太监甲又。

太监乙赞同的:“瞧着十一阿哥这样子,要么是给人下了蛊,要么是被谁剪了纸人下了巫术。”

珺瑶没再听下去,急匆匆的出了门,往胤禌的屋内奔去。

“或许他是给人下了巫蛊之术,才查不出病因,一直昏睡着。”一进门,珺瑶便对床前正为胤禌擦拭身体的莼兮。

莼兮的手顿了顿,回头问珺瑶:“又是谁在胡言『乱』语?”

珺瑶一脸的认真,她努力想要服莼兮:“不管是的,既然咱们找了那么多医术高明之人,都查不出病因。不如就信这一回,找个萨满来看看。不管什么法子,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的啊。”

莼兮有些动摇,思虑良久才吩咐了沐卉去请。

萨满进了门,查看了胤禌的身体,斩钉截铁的:“十一阿哥确实中了厌胜之术,若不及时找出施咒的东西和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莼兮惊恐的看着萨满,有些不知所措。

珺瑶闻言,也是一惊,却很快反应过来,让蜜意去乾清宫将此事如实禀报玄烨,再对莼兮:“姨母,此事非同可。十一弟已经昏睡了这么多,不能再耽搁了啊。”

莼兮回过神来,对沐卉道:“搜宫,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和那些污秽之物找出来。”

吩咐了沐卉,莼兮又转头看向了萨满,真诚的恳请道:“还请您费费心,摆阵驱邪,救我儿一命。”

萨满有些为难的:“娘娘,不是我不救。倘若找不出施咒的东西,破不了这术法,十一阿哥没法救。”

这话如五雷轰顶,莼兮承受不住,跌坐在一边的椅子里。

萨满又道:“看十一阿哥如今的情况,恐怕施咒之人,是选在在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时。宫里不可能人人都知道十一阿哥的生辰八字,即便清楚十一阿哥出生在哪一,未必可以清楚出生的时辰。娘娘可从自己宫中之人查起,若不是翊坤宫的人所为,也定然是有人泄『露』了十一阿哥的生辰八字。”

“好,我来审。”珺瑶义不容辞,立刻召集了翊坤宫上下,逐一审问。

很快,珺瑶便从一个宫女口中得知,十一阿哥的『乳』母之一乔嬷嬷向来嘴碎,又喜欢喝酒。在胤禌出生的时候,乔嬷嬷已经在翊坤宫侍候,当时也曾搭把手,自是清楚胤禌出生的确切时辰。

珺瑶立刻严审了乔嬷嬷,方知她在一次酒后,将此事告知给宫中一位同乡。这个人曾在长春宫当差,也曾备受静好信任,静好死后便不知所踪。

“难道是平妃身边的人所为?”珺瑶猜测道:“这么来,平妃生前最亲近的那个新儿就可疑了。”

“可新儿自从平妃死后,便失踪了。恐怕她与乔嬷嬷的失踪,都是有人暗中帮忙的,她们也一定离开了皇宫。”莼兮肯定的:“如此来,要查的便不仅仅是宫中了,也的派人查一查宫外。”

珺瑶也同意道:“对,而且要先查跟太子有关的人。太子是平妃的亲侄儿,他救不了姨母,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宫里带出去一两个饶。何况,平妃死的时候,正是太子监国,宫中禁卫也都听从太子的调遣。”

“那就查。”玄烨进门,听到她们的谈话,很是生气。

果然,六宫之中根本没有找出任何邪祟物品,连御花园和其他宫殿内外都没有找到痕迹。宫里查不到,只能寄托在宫外了。

顺着胤礽倒是不难查出新儿和乔嬷嬷的藏身之处,很快这两个人就被带回了皇宫。只是,若施咒之人,真的是她们,又是在宫外施咒,要想找出那些东西,可就难了。

新儿和乔嬷嬷怎么也不肯开口,乔嬷嬷受不得刑,很快便晕死过去。被泼了盐水继续拷问,却仍旧从她们口中查不出半点线索。

眼看胤禌的情况越发不好,莼兮赶往慎刑司亲自审问。

“宜妃娘娘,我们既然敢做,就是抱了必死之心。从我们身上,是查不出任何线索的。”新儿咧着一张血口,含恨道:“一直以来,不是有很多人都在帮你么?找他们去啊,让他们帮你找。”

“你不惜命,那么你的家人呢?”莼兮冷冷道。

“呵!”新儿不屑一笑:“那你尽管抓了他们吧,反正他们也从未拿我当过一家子。从就抛弃我的人,我又有什么可顾及的。你不过白费力气而已。只要我不,你永远别想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我家主子临死前,受尽了折磨,我怎会让你好过?十一阿哥是你最疼的幼子,我就是要他死,因你而死。如此,你也就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沐卉再忍不住新儿这般口出狂言,抓起一根鞭子就往新儿身上抽。新儿早已经是遍体鳞伤,这一下子令她有些受不住,轻哼出声,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你不是不信邪祟么?不是不信神佛,不信这些荒诞的东西么?我就是要用这个法子害死他。如果你早一点儿发现他不是生病,而是中邪,早些让人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不定已经找到我掩埋的东西,救了他了。”

“娘娘,别听她胡言『乱』语,奴才觉得,那个乔嬷嬷更好下手。这贱婢不在乎家人,乔嬷嬷也不在乎么?”沐卉见新儿一点不害怕鞭挞,就对莼兮提议道。

“好,将乔嬷嬷的家人都抓来,本宫倒要看看,乔嬷嬷的嘴,是不是也像她这般硬。”莼兮恨恨的瞪了新儿一眼,转过身,去了另一间牢房。

乔嬷嬷毕竟上了岁数,不及新儿身子好,用了重刑后已经是奄奄一息,半条命吊着了。

“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你不都校可你也要想明白,你若是不,或者撒谎,本宫要的就不止是你一条命,而是你全族饶『性』命。”莼兮见了乔嬷嬷,也不同她废话,直截帘的威胁道。

乔嬷嬷本来是有以死明志之心,可听完莼兮的话,便慌了。她确实不怕死,她早就得了顽疾,不久于人世。所以新儿告诉她用厌胜之术害死胤禌的时候,才那样爽快的把胤禌的生辰八字了。可是,她死了不要紧。她家中还有幼子,那几个孩子都还,若莼兮当真要灭族,怎会放过她的孩子?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乔嬷嬷着急的喊道。

莼兮冷笑:“那你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7章 千刀万剐 从乔嬷嬷口中,得知了她们掩埋之地,当侍卫将东西送往翊坤宫的时候,却还是晚了。

在侍卫奉命去乔嬷嬷所指的地方挖掘的时候,胤禌已经是危在旦夕。

回光返照,胤禌醒了,可很快又昏睡过去。这一睡,便再没醒过来。

莼兮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抱着胤禌逐渐僵硬的身体,神情恍惚,喃喃低语。玄烨一直想要莼兮将胤禌的尸身放下,可莼兮的手抱得太紧,根本就拉不开。

“莼儿,放了他吧,你这样不仅我心疼,他也会心疼的。你这样紧紧的抱着他,勒着他了。”玄烨对莼兮道。

莼兮的手指动了动,低头看了胤禌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生生的忍住。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这是不孝。”忽然,莼兮将怀中的胤禌推开,跳下了床,大声喊道:“快,把他抬走,我没有这样的儿子。受不了挫折,竟然胆敢比父母早去。抬走,赶紧抬走。”

见没有人进来,莼兮像是发疯了一般,又冲回床边,将胤禌的手抓住往下拖,却被玄烨拦住,拦腰抱在怀里,出了胤禌的房门。

“将十一阿哥好生收殓,这间屋子封了吧,这里头的物件儿全都给他陪葬,以免宜妃触景生情。”出了门,玄烨便对外头的人吩咐。

莼兮在玄烨的怀中拼命的挣扎,却被玄烨牢牢抱在怀中,回了她自己的寝殿。

将莼兮放在床上,玄烨仍没有将她松开,而是声的安慰道:“这事儿怪不得胤禌,他最是孝顺,怎会做出这么不孝的事情。你别冤了他,又责怪了自己。莼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痛,我也跟你一样的痛。可是人总要往前看,没了胤禌可你还有胤祺和胤禟,你还有我。若是你这般折磨自己,折磨别人,那往后要怎么办?”

玄烨哽咽了一下,又继续:“你要振作起来,胤禌死了,伤心的可不止是你一个。胤祺、胤禟、珺瑶他们三个都很难受。如果你都是这般恍惚的样子,他们又该怎么办?胤禌从一直被珺瑶照顾着,胤禌没了,珺瑶的情况可比你都不如。你一直拿珺瑶当亲生女儿看待,又怎舍得她那个模样?”

一行眼泪从莼兮眼角滑落,她心里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她知道,胤禌是真的没有了,可她还是盼望着这是一场梦。

玄烨的话,渐渐令她清醒,可她仍旧不愿这样醒来。

振作,她也想振作,可再一次的丧子之痛,她承受不住。

若胤禌只是一个婴儿,或许她不会这样。可胤禌是她怀胎十月,养育了十一年的最优秀的儿子。莼兮一直引以为傲,可现在这个骄傲却忽然没有了。

她怎么接受得了呢?

隔壁屋子里,珺瑶从昏『迷』中醒来,也是浑浑噩噩,一直念着胤禌的名字。

“四姐,你振作一点。”胤禟守着珺瑶,生怕她恍惚中伤了自己。

珺瑶双手放在胤禟的脸上,低语道:“九弟,十一弟他醒了么?他最喜欢我给他做的冰糖燕窝了,你跟我一起去厨房吧,我得给他准备着。等他醒过来,一定想吃的。”

胤禟抱着珺瑶,忍不住哭了,他声在珺瑶耳边:“四姐,十一弟了,他现在不想吃,他还想多睡一会儿呢。”

“怎么会呢。他都睡了这么多了,怎么还睡着?”珺瑶不信的:“他从前最勤奋了,什么事都做得最好。年纪,却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才十一岁呢,可他就已经像是二十一岁了似得,还常常教训我呢。九弟,他跟你不一样。他没你那么贪玩儿,才不会嗜睡呢。”

“可他也才十一岁啊,总归是个孩子嘛,多睡一会儿怎么了?”胤禟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不停的往下掉。

珺瑶抚去他的泪,轻声一笑:“你才是孩子呢,他三岁就不爱哭了,你都十三岁了,还哭得这么凶啊。”

胤禟把珺瑶抱住,泪眼朦胧的:“对啊,我也还,也需要四姐的照顾。以后四姐多费费心,好好照顾我吧。别成日里只对十一弟好,我会吃味儿的。”

珺瑶笑了,她道:“好啊,你要是有十一弟那般聪明伶俐,我也多疼你一些。”

之后的几里,莼兮和珺瑶渐渐接受了胤禌去世的事情,也正常起来。只是偶尔她们还是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会想起院中与胤禌玩耍的场景,想起胤禌的笑、他的声音、他的一牵

回忆,是无法抹去的伤痕。十一年的记忆,当中多少欢乐,在现在都变成了折磨。

胤禌的葬礼,莼兮没有参加,她也不允许翊坤宫里白茫茫的样子。一切如旧,谁都不能再她面前提起胤禌一句。

半个月后,莼兮又去了慎刑司。

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新儿,莼兮的表情很是凝重。

新儿也看见了她,得意一笑:“看来他已经死了吧。真好!白发人送黑发饶滋味儿不好受吧?自己最亲近最喜欢的人死了,这种折磨,现在体会到了?”

“把她的舌头拔了,聒噪。”莼兮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情绪,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平静而又淡漠,却给人一种阴冷害怕的感觉。

即便听见莼兮这样,新儿仍旧没有害怕的意思,她笑得更大声,也用污秽的词句讥讽莼兮。莼兮充耳不闻,依旧如常。

这时,莼兮身后有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姑娘忽然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莼兮扬了扬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朗声道:“把各宫的首领太监和掌事姑姑都叫过来,让他们看看,谋害主子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莼兮让人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角,眼睛一直盯着挂在半空中的女人。她现在身上已没有半点儿皮肉是好的,浑身都是血,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

没人再话,四周安静得可怕。新儿被拔了舌头,仍然张着血口,开开合合像是还在骂着。

很快,各宫的首领太监和掌事姑姑都来了,拥挤的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惊恐。

“娘娘,如何处置她?”慎刑司郎中姚大人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问。

莼兮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千、刀、万、梗”

姚大人惊愕的看着莼兮,以为自己听错了。沐卉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人还不准备?此刑法费时,难不成大人还要拖延时间?这么多人看着呢。”

姚大人这才明白,莼兮的就是自己听见的那四个字,立刻让人去准备行刑。

四周的宫女太监们自然也听见了,惶惶不安的站在那儿,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又听见沐卉冷漠的声音:“今儿让你们过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犯了错就该罚,犯了罪就该死。此人以巫蛊之术害死了十一阿哥,罪该万死。”

凌迟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是将犯人割骨离肉,一刀一刀将犯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处死,共需要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才将犯人杀死。

行刑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去看,却又不得不看。新儿被拔了舌头,发不出声音,却还是有咿咿呀呀的响动。看着皮肉一片片从饶身上割下来,有人忍不住恶心,吐了一地;也有人看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晕死过去;不乏有胆子大的,睁着眼睛去看,却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得『毛』骨悚然,低下头去。

新儿还是没能熬到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在第三千五百刀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莼兮只淡漠的了一句:“拿去喂狗。”便带着翊坤宫的人先行离开了。

临走时,沐卉对众人又道:“今日看见的,都记在心里。要知道,咱们是奴才,就该做好自己的本职,而不是听人挑唆,谋害主子。”

这话不知多少人听进了心里,可行刑的那一幕,却永久的刻在他们的心上。

莼兮走后,那些被强迫留下观赏的人,一窝蜂的跑了出去。逃命一样的,头也不回。仿佛慎刑司是人间的地域,他们再待下去,就会丢了自己的命。

很多人,吓得好几都没开口出一个字,也有人在当过后就疯了。可这件事,却令宫中所有人都安分了不少,整日惶惶不安,却也做事细致起来。

莼兮的雷霆手段,令人生畏。翊坤宫里的人行事,也干脆利落,不敢有半点马虎。

此事传入毓庆宫,即便没在当场,胤礽也被那些生动的语言吓得病了两日。

俞乐霏倒是胆子很大,听了这事儿,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觉得此事是因为自己嘴碎引起的。

胤礽病中,是石代珍一直照顾着,趁着这个机会,石代珍好言相劝,让胤礽不要同莼兮作对,得不偿失,并不划算。

胤礽犹豫不决之际,俞乐霏听闻石代珍的劝,不屑的对胤礽,若是因此怕了莼兮,才是给了人家得意的机会。不能一味的懦弱认输,新儿的事情已经败『露』,虽然没能牵连到毓庆宫,可莼兮对他们,一定起了疑心。若是退让,只会让人欺负。

因为俞乐霏的话,胤礽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8章 心愿 次年二月,玄烨第三次御驾亲征。

玄烨亲至宁夏指挥,命马思喀和费扬古分别率领两路清军,征讨噶尔丹及其余党。

同年四月,在宁夏河套地区的黄河岸边,玄烨终于迎来了葛尔丹的死讯。得知葛尔丹的死讯之时,玄烨正在黄河大堤上视察。听到这个消息,玄烨当即就跪到了黄河大堤上,拜谢地,无比庆幸。

噶尔丹一死,多年的心腹大患已除,玄烨最是高兴。

因马思喀在此战中表现不俗,玄烨很是看中他,见她有一闺女待嫁闺中,样貌不错,品『性』也好,便有意为他的女儿指婚。而年长的阿哥里头只有胤祺仍未迎娶嫡福晋,玄烨便属意,让马思喀的女儿作为胤祺的嫡福晋。

可这件事,却遭到了莼兮的反对。

见莼兮反对这门婚事,胤祺以为自己的母亲与自己所想一样,便借机提出,要将徽音扶正,为嫡福晋。

“额娘,儿臣知道您也并不属意马思喀家的闺女,既然是要为儿臣选嫡福晋,不如由儿臣自己做主吧。”胤祺面带笑容,心里仍旧有几分忐忑。

莼兮看了胤祺两眼,很好奇他的话,笑问:“哪家的闺女?竟让你这般上心。”以为是胤祺看中了谁家的女儿,正好她也在诸多适龄的女子中挑选,倘若胤祺选的也正合她意,岂不更好。

胤祺兴奋的:“是徽音。不论家室才学,徽音都是最好的选择。”

听见胤祺口中所的竟然是瓜尔佳徽音,莼兮脸『色』大变。

“混账。”莼兮怒斥道:“徽音嫁给你已经两年,却连个孩子的影子都见不到,怎可成为你的嫡福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宫决不允许你将徽音扶正。”

“既然额娘也并不钟意马思喀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让徽音做儿臣的嫡福晋。徽音还年轻,也已经在调理身子了,相信很快便有好消息传出。儿臣听额娘刚进宫的时候,独得皇阿玛恩宠,却也并未很快怀有身孕啊。不过两年而已,下不得结论的。”胤祺很不甘心的:“何况,不论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所生子女都是金贵的,有何区别?芙蕖已经为儿臣诞下长子,又怎会无后?”

“糊涂东西。”莼兮见他这般心急,像是铁了心要把徽音扶正,更是恼火,又是一顿骂:“即便本宫不喜欢马思喀的女儿,也不可能让徽音作为你的嫡福晋。莫她在入宫之时,皇上和本宫都只给她侧福晋的位份。现在她处处不讨喜,争风吃醋不知收敛,如何能成为你的嫡妻?”

“那不过是额娘对徽音有偏见。”胤祺为心爱之人辩解道:“自从上次额娘教训过以后,徽音已经好很多了,时常提醒儿臣,不要只宠着她一个人。她还年轻,难免处事不周全,入宫的时间也不长,更不是多年陪伴在儿臣身边,自然不能与芙蕖一样,事事妥帖,也令额娘满意。可儿臣又不是傻子,她的真心,儿臣很明白。正因为她对儿臣情真意切,儿臣才会喜欢她的。额娘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能因为徽音之前犯下的过错,便否定她后来的努力。徽音也想讨好额娘,做个孝顺贤惠的儿媳『妇』。只是额娘不领情,不待见她而已。”

徽音多日来的努力,胤祺都看在眼里。为避免之前的过错,胤祺和徽音也都商定,每日宿在一处,不偏不遥徽音和芙蕖同样都是侧福晋,待遇相同,恩宠相同。

再了,为人『妇』,却一点儿不吃自己丈夫和别饶醋,又怎么可能对丈夫全心全意?

胤祺知道徽音待自己的好,也明白芙蕖多年来对自己的照顾和深情。他都不想辜负,所以现在事事公正,家宅安宁。

也正是因为徽音的改变,才令胤祺下定决心要将她扶正,成为自己的嫡福晋。尽管侧福晋也是经过皇帝的认可后,由礼部册封,有朝延定制的冠服,入册。可侧福晋毕竟是侧室,怎么也比不上正室的位置。

他只是想给自己心爱之人最好的一切,又有什么错?

“行了,此事本宫不允,你也莫要再提。”莼兮挥手,示意胤祺出去。她并不想与胤祺再做争论,此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胤祺见莼兮不为所动愤然离去,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出了门就踢翻了一盆屋外刚刚种下的花,惹得种花的宫女一脸苦兮兮的样子。

“生气归生气,怎么能拿花花草草撒气呢?它们可是无辜的啊。”宫女十分的无奈,将花苗重新栽种回盆中,悉心照料。

带着满腔的怒火回到瑞应殿,胤祺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走到哪儿都不安逸,指摘了一路的宫女太监。

芙蕖进了屋,见胤祺正坐在桌案前生闷气,笑着走上前去,为他按摩手臂。

“爷今儿是怎么了?这般大的火?”芙蕖自是不知道他刚从翊坤宫回来,所求之事不被应允,正郁闷呢。

胤祺见到芙蕖,只叹了一口气,也并不想把自己的心事吐『露』。他知道芙蕖和徽音素来不睦,可女人之间争执吵闹,也很平常。只要没闹出大事,他并不干预,由着她们闹腾。只是他心中所想是为了徽音,若此时告知芙蕖,难免惹来她的埋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虽然更喜欢徽音一些,却也并不想芙蕖为此难受。

见胤祺闷声不语,知道是他不想,芙蕖也很明事理的不再去问。

“爷,弘昇又学会了好几个词了,咿咿呀呀的,虽然得不清晰,却也能知道他了什么。”胤祺不话,芙蕖只好点儿别的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果真很有效果。听见芙蕖起了儿子,胤祺脸上的表情也好了很多。

“你今儿去瞧他了?”胤祺开口问。

芙蕖摇头:“没呢,我只是听嬷嬷们的。我给他做了一件新衣裳,想着做好了再带去看他的。”

“自从有了弘昇,你便很少给我做衣裳了,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件啊。”胤祺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拉着芙蕖的手:“是不是有了孩子,你就不愿再为我费心了?”

见他笑了,芙蕖也跟着一笑:“怎么可能呢,孩子固然重要,可是爷在我心目中也同样重要。只是孩子长得快,衣裳换得也快,自然要一直做大一点儿的备着。是我忽略了,以为爷有妹妹照顾着,便不需要我那笨手笨脚的手艺了。”

“怎么会呢,你的手艺很好。针脚细密,做的衣裳也最合身了。”胤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时候,他的衣裳也多是莼兮为他做的。那时候,他不在莼兮身边,而是被带去仁宪皇太后身边抚养。母子之间,一年中很少有机会见面。可莼兮总是会让人把她亲自做好的衣裳让人拿给他,也会做一些他喜欢的糕点给他。人虽然没有在身边,他也曾有过埋怨,但是长大以后才知道,莼兮那时候也是身不由已。

“是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有了孩子,便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胤祺忽然问。

芙蕖道:“当然了,虽然丈夫也很重要,可孩子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历经折磨才生下来的血肉。怎么可能不重视?从怀孕的那一刻,心思就都在他身上了。以后做的一切,也几乎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那你,额娘所思所想,可也是为了我?”胤祺表情凝重,抓着芙蕖的手不禁禁了几分。

芙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他:“去年,十一弟不幸去世,额娘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恢复正常。这段时间,她对你、对九弟可都是及其上心的。就连照顾弘昇的人,也都是额娘千挑万选的,必定信得过的人。宫里头,总是不安生。谁都不知道哪一会发生变故,所以日日都要保持警惕『性』。额娘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又怎会不多费心在另外两个儿子身上。”

听芙蕖这么一,胤祺此前因为莼兮没能允了自己所愿而生的气,也渐渐消了。他虽然还不明白莼兮为什么不允许徽音为嫡福晋,可也觉得莼兮这样坚持,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觉得徽音是个怎样的人?”胤祺忽然又问。

芙蕖一愣,不明白胤祺为何会这样问。可联想之前胤祺的举动,便猜到今日惹胤祺不开心的原因。或许,徽音正是引子。

“这我可不好。”芙蕖别过头去,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情敌的眼中,对方自然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可胤祺这般在乎徽音,她又怎能实话?可若敷衍,胤祺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来?

胤祺笑道:“罢了,不为难你了。”

芙蕖听他这样,才松了一口。

“厨房里还炖着汤呢,瞧着时辰应该好了,我取些来给爷尝尝。”芙蕖的厨艺还是很令胤祺满意的,这些年来嘴也被芙蕖养叼了,很多东西吃进嘴里都不合胃口。听见芙蕖炖了汤,胤祺自然乐意,催促着她赶紧端一碗来。

芙蕖出了门,便吩咐门外自己的亲信宫女:“去打听打听,今儿爷去了什么地儿,为何一身怒气的回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39章 谨慎 翊坤宫里,莼兮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幅画,笑意阑珊。

画中是个姿『色』普通的女子,但莼兮却对画中之人,赞赏不已:“样貌虽然差零儿,可她温婉贤淑,家中教养严明。因为额娘去世得早,阿玛又未曾续弦纳妾,她年纪便已经学着掌管家中内务。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啊。”

“娘娘对这位思娴姑娘很是满意呢。”蜜意站在一旁,手里也拿着一副画像:“分明这一位姑娘要漂亮很多,家室也好很多啊。”

“要那么好的家室做什么?品行好才是最好。你的那个尚书千金脾气不好,本宫不喜欢。”已经有了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侧福晋,若是再为胤祺选一位暴脾气的嫡福晋,两个人还不闹翻?往后可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这一个呢?这位侍郎千金也不错啊,知书达理。”沐卉举起自己手里的画像对莼兮道。

莼兮看了一眼,又摇了摇头:“知书达理也比不上持家有道。他塔喇思娴的阿玛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他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得来的。爱妻亡故,为了一双儿女,也只请几位信得过的朋友代为管教,而不是续弦纳妾。而思娴嘛,年纪,却持家有道,乃是本宫最中意的儿媳了。”

“可是思娴姑娘长得并不算漂亮,家室也算不得好,她阿玛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也无法为她撑腰。若是进了门,五阿哥不喜欢她,没人护着,岂不是会被欺负?”沐卉倒是有些担心了。

芙蕖也算是聪明的,可徽音家世好、样貌好、才学好,还得胤祺宠爱,若不是芙蕖生下长子,又有莼兮护着,哪里还能有立足之地呢?

瞧着这个他塔喇思娴也如芙蕖一般的人儿,怎么斗得过徽音,又何谈持家有道?万一闹得个鸡飞狗跳的,那可怎么办?

“那你觉得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莼兮反问。

沐卉和蜜意都茫然的摇摇头,她们哪儿知道啊。

“胤祺的心如今都在徽音身上,他都盼着能够把徽音扶正了,可见他对徽音用情很深。”莼兮道:“他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即便再有仙下凡,也未必能得他的欢心。与其找一个伶俐聪慧,家室过饶,倒不如选择一个一无所有的。家宅安宁才最重要,你瞧瞧毓庆宫,太子那般宠爱俞氏,太子妃可曾有过半点不悦?”

“娘娘是觉得,思娴姑娘和太子妃是一样心『性』的人?”蜜意问。

“十有八九吧。也许一开始并不会如太子妃一般沉稳,但时间长了,看明白一切也就好了。”莼兮笑道。

“娘娘,五阿哥来了。”几个人正着,便听见外头芹子的通传声。

“进来吧。”莼兮放下画像,带着沐卉和蜜意往西边梢间走去。刚坐下,便见一道墨『色』的身影靠近。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祺恭敬的在莼兮脚边不远处跪下。

“起来吧。”莼兮也不看他,只懒懒的了一声。

胤祺没有动,而是真诚的又扣了一个头:“儿臣是来请罪的。”

“我儿做了什么?何以要请罪啊?”莼兮眯着眼睛看他,明知故问道。

“儿臣昨日不该顶撞额娘,是儿臣不孝。”胤祺道:“昨日回去,儿臣想了一夜,觉得自己不该不顾额娘的想法,固执的认为儿臣所想所愿才是对的。是儿臣思虑不周,惹额娘忧心了。”

“母子哪儿有隔夜的仇,你既然想明白了,就起来吧。本宫也不愿同你计较。”莼兮嘴上虽然这么,可心里却很高兴。

胤祺站起身,便坐在莼兮身边,一脸谄媚的问:“只是儿臣有一事不解,还望额娘能为儿臣解『惑』。”

“讲。”莼兮道。

胤祺见莼兮这般爽快,立刻问出自己困『惑』了一的事情:“额娘为何不满意马思喀之女?又为何不允儿臣将徽音扶正呢?”

“马思喀在平『乱』之时,立下战功。如今又身居高位,不少人巴结他。”莼兮道:“可是,正因为他现在炙手可热,本宫才不愿招惹。去年,平妃之死与本宫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会连累了你十一弟被人谋害。平妃乃是太子的亲姨母,谋害胤禌之事,太子虽然不是主谋,却也帮了把手。因为这些事,太子与本宫虽然表面和睦,可私底下却都互相猜忌。”

“此事儿臣也知道,而且太子对儿臣也不如以往,有时候也会为难儿臣。不过儿臣并没在意,所以……”胤祺虽知道一些事,却并非全都知道,也并不能全明白这里面的纠葛。

“本宫多年来备受你皇阿玛宠爱,如今又是六宫主事之人。你也已经成年,也并非平庸之辈。”莼兮严肃道:“太子生母早已不在,宫中无人为他话。朝中虽然有索额图为他谋划,可你要明白,后位一日未决,索额图和太子便会担心本宫成为坤宁宫的主人。届时,你便成了成年的嫡子。对他的太子之位,怎么会没有影响?”

“这些儿臣也明白。只是,儿臣并无心诸位之争。儿臣也知道,额娘并不在意皇后虚名。”胤祺道。

莼兮笑了笑:“你我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啊。他们怎会相信我们对权利并不向往呢?那可是皇权啊,多少人都渴望的东西。”

胤祺一时无言,清者自清虽然没错,可他们不是别人,又怎么知道别人如何想他们的呢?权利的争斗,永远无止境。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便会担心储君之位易主。

“不光是马思喀的女儿不行,徽音也不校她们家室太好,若为你的嫡福晋,只会为人猜忌。”莼兮直言道:“所以,你的嫡福晋不可以是她们。明白了么?”

胤祺这才知道,原来莼兮那样否定他,全是为了他着想。

如果他真的娶了马思喀的女儿或者扶正了瓜尔佳徽音,太子他们必然会联想到,他对储君之位有想法。那时候,不知要添多少无妄之灾。

“宠爱有时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有时候也会让人陷入无妄之境。”莼兮语重心长道:“你对徽音如何宠,本宫都不想干预。可你也该学一学你的皇阿玛,懂得事事以大局为重。”

“儿臣一切听从额娘的安排,不会再有他想。”胤祺虽然有些失落,可事实如此,他不能不接受。

莼兮见他妥协,便让沐卉取来他塔喇思娴的画像,对他:“思娴是本宫为你选的嫡福晋。本宫不奢望你移情,只希望你要做到相敬如宾。思娴是个好姑娘,辜负了她,也是辜负了你自己。”

胤祺看着画中之人,无比惆怅。

他塔喇思娴和胤祺的大婚很快便举行了,婚礼并没有多奢华,却很精致。

新娘子的礼服是她自己亲自做的,美而不艳。

瑞应殿十分热闹,闹洞房的就有不少,幸好有胤禟这个亲弟弟,帮着胤祺一起赶走了那些吵着要看新娘子的人。

婚房内,铺设龙凤喜床,床中设置宝瓶,里面装满珠宝、金银、米谷等物。象征富贵满堂,粮食满仓。喜床上挂着百子幔,幔上绣着一百个形态各异、活泼可爱的男孩,象征多子多福。

胤祺手执秤杆,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红『色』盖头下的那张脸,虽然不算漂亮,却有一双清明的双眼。

这一夜,新婚燕尔自是欢喜,却也有人受着数不尽的凄凉哀愁。

“你爷会喜欢她么?”徽音站在自己屋外的廊下,看着不远处的婚房。

“男人爱的不都是皮囊么?我听嫡福晋样貌不如你,你担心什么?”没等到自己贴身侍候的宫女回话,却见对门的芙蕖似笑非笑的。

徽音并不想同她拌嘴,转头就要进门,却又听芙蕖大声的:“我听爷一开始想要扶正你的,让你做他的嫡福晋。可后来不知怎么,娶了这样一位样样比不上你的女人。你,爷是不是真的对你不感兴趣了?”

“你少胡。”徽音回头瞪了她一眼,不屑的:“你高兴什么?爷即便不再喜欢我了,也不可能再重新喜欢上你的。”

两个饶拌嘴随着一声声*停止,如同一根根刺,扎进她们的心里。

次日,胤祺带着他塔喇思娴前往翊坤宫请安,徽音和芙蕖也都随去。她们两个都是一夜未睡,强撑着身子一步步的跟在后头。看着前面那对气『色』红润的新人,她们心里苦却又不出口。

莼兮早早的起床,等着喝媳『妇』茶。

见思娴进来,也免去诸多礼数,让他们坐下话。

莼兮对思娴很是满意,从头到尾都是笑脸相迎,婆媳之间像是有不完的话。这样的场面,可更是刺痛了徽音和芙蕖。

徽音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刚入宫的时候,莼兮对她也不及现在对思娴一样亲近。芙蕖更是觉得,从前莼兮待自己的好,要一点点的转嫁给她人了。

再看一旁的胤祺,一脸的笑意,似乎还挺满意这个嫡福晋的。话虽然少,却也透『露』出对思娴的关心。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0章 后患 穿过钟粹门,站在门内便闻到一阵茉莉花的香味。院子里种着不少的茉莉花,正是开花的好时节,芬芳四溢。

闻着茉莉花香,董鄂安萍与田蜜一起进令内,殿内花瓶中亦摆放着新鲜的茉莉花,花香飘过,令人心旷神怡。

“儿臣给额娘请安。”董鄂安萍率先跪下扣头请安,田蜜也懒懒的跟着她的动作,轻声:“额娘安好。”

“起喀吧。”马佳以晴瞥了田蜜一眼,并未斥责她的礼数不周,对她这般懒散的模样,早已经习以为常。

马佳以晴对儿子的这位侧福晋很不满意,只是娶进了门,儿子又极宠爱,她也不好多,免得遭来儿子不满。家庭不睦,便万事不顺,马佳以晴并不希望家宅不宁,所以她能忍自然就忍,也不会与辈计较。

对于董鄂安萍,马佳以晴也不甚满意。在她眼中,董鄂安萍也不是个争风吃醋的主儿,正是因为董鄂安萍的乖巧惹人疼爱,胤祉对她也还不错。虽不及对田蜜那般宠溺,却也是相敬如宾和和睦睦的。

只是马佳以晴却不大喜欢她的不争,身为嫡妻却无法牢牢掌握丈夫的心,被侧室压了一头,令马佳以晴对她十分不满。董鄂安萍虽不是能言善辩,却也能投其所好,常把她哄得很开心,马佳以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儿媳房中的那些事。

再加上,董鄂安萍去年年底为她诞下了长孙弘晴,即便是看在孙儿的面子上,马佳以晴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媳。

今晨,马佳以晴得了不少赏赐,心情很是不错。这会儿她们过来请安,马佳以晴立刻让丝绒将赏下的好东西拿来,任她们挑选。

“喜欢什么就拿什么。”马佳以晴笑脸盈盈的。

董鄂安萍恭敬的起身对她言谢,看着丝绒端着的木盘中琳琅满目的钗环,然后对身边的田蜜一笑:“妹妹先挑吧。”

“不必让着我了,昨儿爷赏了不少好东西给我,我的妆台上都摆满了。姐姐你自个儿挑吧,妹妹我随便拿一样就好。若姐姐都喜欢,全拿回去也不打紧的。”田蜜也不起身,只倚在梨木携花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话招来了马佳以晴和董鄂安萍的不满,两个饶脸『色』都不大好,看着田蜜心中有气,马佳以晴正想指责她,却见明成快步进门,附耳在她身边了几句。

马佳以晴脸『色』铁青,腾的从宝座上站起来,跟着明成往外走。

田蜜见她匆忙的离去,笑着问董鄂安萍道:“姐姐觉得,额娘这是为什么走了?”

“我哪儿知道。”马佳以晴一走,董鄂安萍立刻变了脸,盯着田蜜的脸道:“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把爷哄得找不着北了。爷身份尊贵,来日有的是美人儿进门,到时候失了宠可别跑到我这儿哭鼻子。”

田蜜一脸不屑的道:“你放心,你看不到那一的。”

“人不要太自信了,自以为是久了,会出事的。”董鄂安萍白了她一眼,扔了手中拿了许久的东菱玉缠丝曲簪,讥讽道。

不是田蜜自信,只是田蜜知道,胤祉喜欢怎样的女人。而且,胤祉是个长情之人,绝对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即便是胤祉有一不喜欢她了,对她来,也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对胤祉,并没有董鄂安萍以为的那样喜欢。

“两位姑『奶』『奶』,出大事了,你们怎的还在吵啊。”门外走进来一个老嬷嬷,见她们二人争锋相对,皱着眉头。

“怎么了?”董鄂安萍见来的是自己贴身侍候的嬷嬷,疑『惑』问她。

“三阿哥将栀答应送回来了,此番还悉心照料着,娘娘知道了,正在偏殿大发雷霆呢。”老嬷嬷愁容满面。

“什么?”董鄂安萍也很惊讶,不再与田蜜费口舌,快步出了门,往偏殿去了。

田蜜仍然坐在椅子里,像是外头的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一样,悠闲的喝着茶。

“主子不担心么?”田蜜的贴身宫女柰子问道。

“担心什么?”田蜜不以为意。

“栀答应可是皇上的后妃,即便不受宠,出身低微,却也还是皇上的女人。”柰子不能理解自家主子为何这般模样,实在有些不像她的,只好出自己的担忧:“三阿哥送栀答应回来,本就是于理不合。还亲自照顾,传出去可会损了三阿哥的声誉啊。”

“声誉?”田蜜嗤笑一声:“三阿哥与栀答应的过往谁不知道?若三阿哥还要自己的声誉,早该与栀答应保持距离,见了面也有多远走多远。可三阿哥不仅不这么做,反而当众送她回来,对她体贴照顾。这就明,三阿哥的心里,可没把栀答应当做皇阿玛的女人。他自个儿都不在乎的东西,我们跟着瞎『操』心什么?”

听见田蜜这样,柰子更担心了,忍不住道:“那可怎么撩,三阿哥莫非要枉顾人伦么?主子一点儿不担心?”

“你着急做什么?那老巫婆不是去阻止了么?有那老巫婆在,谁能把闲言碎语传出去?不要命了?三阿哥对别的女人怎么样,与我有何干系?他还依旧宠着我就够了。”田蜜言语轻松,整个人都摊坐在椅子里,很是惬意。

而田蜜口中的老巫婆此时正在偏殿内怒骂栀韵不知羞耻,行为不端还牵连胤祉。

栀韵没有辩驳,看着她唾沫直飞,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一些想笑。

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右脚踝上,轻轻的『揉』捏着。仿佛上面还依稀残存着胤祉手指的温度,让她恋恋不舍。若不是马佳以晴冲进门来,现在胤祉还在为她『揉』着脚踝呢。好久,她都没有离胤祉这么近了。

想着想着,栀韵忍不住一声干呕。

马佳以晴立刻停止了谩骂,惊愕的望着她,颤抖的手指从她的头逐渐往下,最后停留在她的腹部:“你怀孕了?”

栀韵低声一笑:“不可以么?”

马佳以晴只觉得头晕目眩,幸好明成扶得快,才没导致她晕倒在地。马佳以晴站直了身子,怒瞪栀韵一眼,转身拉着胤祉便走出了偏殿。

栀韵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干呕,随即将自己的手放在腹部。

“到底还是瞒不住了。”栀韵苦笑道:“该来的,始终都要来。”

翊坤宫里,莼兮背对着圆窗,站在红木云纹书案前,正欣赏一副明代的山水画。

“娘娘,钟粹宫传出消息。”蜜意从门外进来,径直走进东边的书房中,对莼兮道:“今日栀答应在御花园中崴了脚,回宫之时正好遇见了三阿哥。三阿哥见栀答应腿脚不便,亲自扶着她回了钟粹宫。”

莼兮抬起头来,很有兴趣她的话题,笑着问:“荣妃是何反应?”

“自是愤怒的,听此事便进了栀答应的寝殿大闹一番。”蜜意笑道:“而且,在出栀答应寝殿前,有人还听见了干呕声。大约栀答应有喜了。”

“她近来可有侍寝?”莼兮又问。

蜜意摇摇头道:“奴才已经让顾公公查阅过敬事房的记录,栀答应至少三个月都没侍寝过了。倘若栀答应现在确实怀有身孕,恐怕……”

“此事,你让顾问行告知钟粹宫的人。”莼兮笑出声来,对蜜意吩咐:“让他不心泄『露』消息,一定要确保荣妃知道栀答应即便怀孕,也不是龙裔。”

“这样的话,对栀答应是不是太狠心了些?”蜜意有些不忍。

“当初救栀韵出辛者库的时候,本宫已经料到会有今日。”莼兮冷漠道:“荣妃自个儿提出要为皇上选秀,德妃便借此机会,让栀韵成为帝王嫔妃。三阿哥对栀韵是怎样的情,本宫不确定。但本宫很确定栀韵对三阿哥的深情,正因为这段情,本宫才狠心决定牺牲栀韵。”

“娘娘是打算利用栀答应对付荣妃?”蜜意问。

“本宫是利用栀韵挑拨她与三阿哥的关系而已。栀韵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要拿来对付荣妃的是另一枚棋子。”想起马佳以晴在暗中做的那些事情,莼兮心头便是一痛。

“本宫可真怀念,当初与荣妃合谋陷害僖嫔的时候。”莼兮忽然叹道:“如果我们一直是朋友,能永远一致对外该有多好。”

“是荣妃先下的手,若非是她,十一阿哥又怎会被害?”蜜意恨恨的。

莼兮双拳紧握,心里闷闷的喘不过气来,她跌坐在红木花卉纹滕心圈椅上,悲愤道:“真凶已被本宫千刀万剐,可帮凶还有进谗言的人,却还活得好好的。早晚,本宫要她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胤禌的死,一直是莼兮心头的痛。不管后宫纷争如何,可孩子是无辜的。莼兮也相信,害死胤禌并非马佳以晴的本意。毕竟她曾经历过那么多次丧子之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马佳以晴不会伤害孩子们。但是,正因为马佳以晴的野心,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莼兮也并不希望自己的计划里,有无辜之人受伤。可是,很多事身不由己。这条路上,难免有人会牺牲。

至少,栀韵是心甘情愿成为这一枚棋子,而不是被动的被人利用。像胤禌一样,无辜的死去。

权利之下,是无尽的白骨。有人为它争夺了一世,却还是争不过命阅安排。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1章 一尸两命 栀韵怀孕的消息并未再流传出去,马佳以晴也无法分清栀韵所孕究竟是谁的骨肉。她成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还是出了这样荒诞的事情。

马佳以晴不停的对自己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看着坐在紫檀嵌珐琅绣墩上的栀韵,马佳以晴怒上心头,却隐忍不发。极为克制的问她:“本宫已打听过,你近两个月里都没有侍寝,你腹中骨肉从何而来?”

栀韵满脸的不在乎,手里捏着一方淡蓝『色』的绣帕,在指尖绕啊绕啊,并未回答她的问话。

马佳以晴见她这个态度,更是烦躁,又问了一遍。

这才听见栀韵慵懒的声音道:“娘娘可别污蔑妾身,妾身虽然只是个末位的答应,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娘娘打听过的事儿,就一定是准确的么?妾身身为帝王嫔妃,怀了身孕自然是皇上的。”

“这样拙劣的借口你也好意思拿来敷衍本宫。”马佳以晴冷哼一声,不满的:“你还是自己交代了吧,趁着现在没旁人,你怀孕的事情也还没有人尽皆知。若被外头的人晓得了,可就不比本宫好言好语的问你了。”

栀韵噗嗤一笑,看着马佳以晴这假惺惺的模样,没由来一阵恶心,干呕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作呕的身体,才缓缓:“娘娘多虑了,即便下人都知道了,妾身也同样这样回答。”

“你当本宫不知道你那些龌蹉事儿么?”马佳以晴一脸怒容,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上的掐丝护甲刮在桌子上,发出尖锐的声音。见她这般冥顽不灵,马佳以晴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好好同她。

“龌蹉?”栀韵蔑视道:“娘娘这话是在自己么?”

“你……”马佳以晴怒指着她,手指都快戳到她脸上了,却被她轻轻一躲。

栀韵也站了起来,侧身在一旁靠着柱子,嘲讽道:“娘娘生什么气?入宫之时,教导嬷嬷起荣妃娘娘,一口一个称赞,无不歌颂娘娘温柔贤惠,是何等的气度。还荣妃是这宫中最不喜争名夺利之人,可是顶顶好的人儿呢。但是日久见人心,当我了解娘娘所作所为后,才知道娘娘根本就是毒如蛇蝎。”

“放肆,竟敢诋毁本宫。”马佳以晴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却停下了,因为她看见栀韵走在自己方才坐得那一方金漆楠木云龙纹宝座边,手指在香『色』的软垫上划过,然后朝她『露』出一抹笑。

这个笑容似是鄙夷,更激怒了马佳以晴。

“娘娘为了一己私欲,利用敏嫔做的那些缺德事儿,你以为没人知道呢?宫里没有永恒的秘密,何况这样显眼的事儿?”栀韵掩嘴一笑,潇洒自然得坐在金漆楠木云龙纹宝座上,傲慢无礼的:“你当初安排我住在钟粹宫,是想监视我,以免我祸害了三阿哥吧?可惜啊,钟粹宫是三阿哥最常来的地儿了,每日过来请安,都会同我见一面呢。你的期望落空了,而我不仅与三阿哥更方便亲近,更是能够轻易探听你的秘密。钟粹宫里都是你的亲信不假,可是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我拿捏住他们的弱点,让他们与我些不打紧的消息,他们很乐意呢。而那些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事儿,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是致命的。”

马佳以晴恨得咬牙切齿,这屋内就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栀韵才敢这样放肆。同样,若自己狠心掐死这个贱人,也不会有人知道了。掐死了她,把尸体丢出去,随便编一个理由,后宫嫔妃诸多,失踪了一个答应,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察觉。等有人发现她的时候,恐怕早已经是枯骨了。她又何必惧怕?

似乎看出马佳以晴动了杀心,栀韵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她继续挑衅道:“娘娘若是不喜欢我,大可狠心一刀杀了我。三阿哥对我确实与众不同,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杀了我,或许还能力挽狂澜,救三阿哥一命呢。”

本来还存着杀心的马佳以晴听见这些话,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女人一心求死,就是故意这些话来激怒她的。她可不能上当,中了这贱饶计。

“娘娘,不动手么?”栀韵一脸渴求的望着她。

马佳以晴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将她从宝座上拉起来,然后呵斥道:“给本宫滚出去。”

栀韵没动,马佳以晴立刻大声喊道:“明成,将栀答应带回她自己的寝殿。”

明成拉扯着栀韵走,走到门前,栀韵回头看了马佳以晴一眼,眼中满是得意。

“娘娘就这么放过她么?”门外守着的丝绒进门来,见马佳以晴怒不可及,又见栀韵得意洋洋的,心中很是不解。

“当然不可以。”马佳以晴怒道:“她这样的人留着,只会给本宫的胤祉带来祸患。她绝对不能留。她腹中骨肉,不论是不是胤祉的,都不可以生下来。”

“三阿哥对她似乎很在意。”丝绒声的提醒。

“正因为胤祉对她在意,本宫才更想让她死。胤祉不敢明着维护她,却宠幸那个与她一般『性』情的田蜜。那日胤祉为她捏脚的场景你也见到了,她好歹也算是胤祉的庶母,却不知廉耻的勾引儿子。”马佳以晴怒冲冲的:“可她的死,一定不能让人疑心到本宫,更不能让胤祉知道。”

“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丝绒立刻会意,转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的栀韵,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倒在榻上便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醒来,已是黄昏。

宫女霊雪端了个黑漆木盘近来,盘上放着一只青花瓷碗,碗中是泛黄的汤『药』。

“主,改喝『药』了。”霊雪将黑漆木盘放置在一旁的桌上,然后将刚醒来的栀韵从榻上扶起来。

栀韵伸手将青花瓷碗拿起来,放在嘴边尝了一口,觉得与以往自己喝的不大一样,狐疑的看了霊雪一眼,然后镇定的将『药』一饮而尽。

放下空碗,栀韵才问:“今日的『药』比往日要苦一些,你且为我取些蜜饯过来。”

“主,厨房的蜜饯都给荣妃娘娘拿去了。奴才熬『药』的时候,也觉得今日的『药』与往日不同,问了太医也只是换了方子。主如今吐得厉害,换了方子也好,免得受罪啊。”霊雪一脸的真诚,倒是令栀韵有些不好意思了。

栀韵笑了笑,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两封信,将它们交给霊雪,然后叮嘱道:“将这两封信交给她,路上心,别给人发现了。”

“主,自从她入宫,你们的接触不多,我还以为你们……”霊雪知道栀韵口中的“她”是什么人,只是没想到她们之间还会有联络。

栀韵苦笑道:“我们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心结打开了,自然还和从前一样。我们几个从便在一块儿,若不是你我被阿玛连累,早早入了宫,或许还能和她一样有福气呢。”

“谁不是呢,只是你我命苦啊。”霊雪无奈一笑,她们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

“我先去送信,你再多睡会儿。”霊雪冲着栀韵甜甜一笑,又指了指她的肚子:“照顾好她。”

霊雪刚走到门前,便又听见栀韵的声音:“霊雪,万事心。若我有什么事,你便去永和宫找德妃娘娘。还有暮雪,你们姐妹二人要好好活着。”

霊雪不明就里,却还是点零头,然后走了出去。

“但愿以后,你们的命运会比我好。”栀韵从窗户里看着霊雪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很是难受。

她很怀念时候,她们还无忧无虑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们,成多开心啊。一起学女红一起念书一起玩儿,她们自在逍遥,她们不为任何事情烦恼。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十年,在她十岁的时候,她和霊雪、暮雪的阿玛犯了大错被革职,而她们两个被没入宫郑

从前,她侍候在胤祉身边的时候,还以为是上的垂怜,让她遇见这样的好主子。从不会计较她的蠢笨,从不会在意她犯下的过错。他待她的好,令她完全忽略了紫禁城里的危险,让她忘乎所以,让她坠入深渊。

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栀韵很想摆脱厄运,却不被允许。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被迫接受这些苦难。

终于,要结束了,这荒唐的过去,被人误解被人摧毁的一生。

在自己被玷污的那一她就想要自尽了,苟延残喘到今,也不过是想要借机报复马佳以晴而已。

栀韵望着那只因为匆忙离开,没被霊雪带走的青花瓷碗,她知道那里曾经装着怎样的东西。

“呃……”腹中的疼痛,令栀韵的意识一点点模糊起来。

来生,她一定不要再遇见他,不再痴心妄想。

“三阿哥,我……”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她很想像芙蕖陪在胤祺身边一样,能侍奉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为奴为俾一生,她也甘愿。只可惜,她的愿望,再不可能实现。

翊坤宫里,莼兮站在院中修剪花枝,手里的动作十分娴熟。

芹子从大门外一路跑而来,在见到莼兮的那一刻驻足而立,然后轻声的回禀道:“启禀娘娘,钟粹宫传来消息,栀答应殁了,一尸两命。”

莼兮的手颤了颤,无声的叹息。

终究,她还是狠心,不查明原委便私下处置了栀韵。

“你让沐卉去钟粹宫一趟吧,栀答应的身后事,一定要细致妥帖。”这辈子她活得这样辛苦,愿她在死后能够安宁吧。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2章 降罪 一位身着桃红『色』大纱团花长袍的女子站在栀子树下,正仰头望着树上早已经凋零的栀子花。

“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那女子苦苦一笑,凄凉的:“花开花败,你才十九岁,年华正好的时候,走就走了么?”

柰子随侍在侧,见自己主子一脸的愁容,不解的问:“主子在谁呢?”

田蜜淡淡一笑,对柰子道:“你把我吩咐的事儿办好了就告诉你。”

柰子挠了挠头,撇嘴道:“话已经传出去了,只是奴才不明白这些事儿主子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帮爷瞒着,还要让奴才大肆传扬出去。这可是损了爷的声誉啊。”

“清者自清,若是爷没做过,不必惧怕这些流言。若是爷真的这么做了,那我也趁早死心。”田蜜漠然道:“你糊里糊涂的,才能过得快乐,我很想像你一样。柰子,你最好永远不要明白我在做什么。”

柰子欲言又止,她很想问个明白。内心里的那些疑问像蚂蚁一样在她心头爬,她真的很想弄明白主子隐瞒的那些事。

栀韵的死早已经人尽皆知,可随着她的死,也传出不少的流言。其中,最为人流传的,便是三阿哥胤祉与栀韵偷情,且令栀韵怀有身裕为隐藏此事,胤祉生母荣妃娘娘,狠心对栀韵下手,令栀韵一尸两命。

这话传得真真假假,毕竟栀韵确实曾是胤祉身边的宫女,胤祉对她多有照拂也不少人知道。渐渐的,这件事儿的可信度也就大大提高。

当此事在乾清宫内流传的时候,玄烨正在塞外围猎。待玄烨回宫时,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皇上息怒,此事不可轻信,少不得是有人杜撰出来,冤枉三阿哥和栀答应的。”恰逢莼兮陪在玄烨跟前,为免玄烨大动肝火,莼兮耐心的劝道:“不如先叫三阿哥过来,总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才是。”

一旁站着侍候的魏扬舲也跟着劝道:“是啊,三阿哥已经有了一位嫡福晋,又有了田氏这位侧福晋,怎会同栀答应有什么牵扯?会不会是有人想借机拿此事做文章,闹出风波,渔翁得利呢。”

“让人开棺验尸,栀答应的尸身还未下葬,立刻着人查验。”玄烨冷静了一些,立马吩咐道:“再让顾问行把敬事房近几个月侍寝的名册取来,朕要亲自查验。让胤祉立刻来见。”

门外的人不敢怠慢,脚下像抹了油一样,飞快的跑出了乾清宫。

很快,顾问行便带着名册过来,交由玄烨过目。而验尸的老嬷嬷和太医也很快来了乾清宫回话。

“栀答应确实是怀有身孕,且栀答应之死,为过度服用了活血的『药』物,导致大量出血而一尸两命。”这话如同晴霹雳,仿佛是在一点点将那些流言证实了。

玄烨铁青着脸又看向了看自己手中的册子,用力将它扔了出去,大怒道:“让荣妃觐见。”

马佳以晴早就听了乾清宫里玄烨大怒的消息,正忐忑不安,就见乾清宫的太监过来请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一路上都在想着对策,想着一会儿要辩驳的话语。

入了乾清宫正殿,见胤祉已经来了,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喃喃的辩驳着,连话也都没明白。

本以为殿内只有乾清宫的人,却不曾想,玄烨身边还坐着莼兮。这令马佳以晴有些意外,也开始慌『乱』。

“臣妾参见皇上……”

还没等马佳以晴完,就见玄烨怒斥道:“你是怎么教儿子的?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马佳以晴被这一声怒吼给吓呆了,脚下一软瘫在地上,眼泪立刻冒了出来。

莼兮见她这般模样,只在心中嘲讽,她竟这般不经吓。

“臣妾罪该万死,只求皇上查明事情原委。胤祉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啊。”其实,马佳以晴这些话还是很心虚的,她并不能确认胤祉与栀韵是否有染,更无法确定栀韵所怀的是不是胤祉的骨肉。

“哼!你凭什么这么维护他?”玄烨冷笑:“你教的好儿子,你成日里挂在嘴边的好儿子,就是这么个好法儿?便是你宠溺过了头,他才胆敢做出这样荒诞的事情来。”

“儿臣没有,儿臣万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胤祉颤颤巍巍的为自己辩解道。

“无风不起浪,若非你行为不端,这些传言从何而来?”玄烨指责道:“朕还听,你三番四次缠着栀答应,两人一见面便是不完的话。她好歹是你的庶母,你怎不知避讳?此事已经人尽皆知,朕如何信你?”

正在玄烨勃然大怒之时,魏扬舲从门外进来,恭恭敬敬的回禀道:“皇上,三阿哥侧福晋田氏在外求见。”

“不见。”玄烨恼怒道。

“侧福晋有要紧的事情要回禀,事关三阿哥清白,还请皇上见她一面。”魏扬舲又道。

“既然是要紧的事情,又事关三阿哥,皇上还是请她进来,听听她要什么吧。”没等玄烨开口,莼兮已经抢先道。

玄烨沉默的点点头,魏扬舲立刻转身出去,很快便迎了田蜜进门。

田蜜依旧穿着那一身桃红『色』大纱团花长袍,两把头上斜『插』着一对儿红翡滴珠凤头钗,发髻正中央戴着一朵桃红『色』的绢花,绢花上有金丝细线勾勒,显得格外炫丽。

田蜜这一身打扮令马佳以晴很不舒服,她最不喜欢妖艳的女人,更何况是这样的场合,还打扮得如此艳丽。

田蜜朝着玄烨叩拜,嘴上恭敬有礼的喊道:“臣妾参见皇阿玛,参见宜妃娘娘、荣妃娘娘、三阿哥。”

“吧,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禀报?”玄烨没耐心同她在礼节上废话,直接帘的问。

田蜜浅浅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旁边的魏扬舲,然后道:“这是臣妾从栀答应身边的一个叫霊雪的宫女手中得到的,她将此信藏在身上,被臣妾搜身之时发现。这封信是栀答应的绝笔,阐述了她的不幸和死亡的真相。望皇阿玛做主,还三阿哥清白,也还栀答应死后的安宁。”

玄烨狐疑的将信看完,然后问:“信中所提到的李贺是谁?”

听见李贺的名字,胤祉才又抬起头来:“是……是儿臣的侍卫。”

玄烨一听,大怒道:“既然是你的侍卫,为何会同栀答应有牵扯?竟然还让你的侍卫有机会玷污了朕的后妃?胤祉,你难辞其咎。”

胤祉也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佳以晴倒是从玄烨字里行间察觉出不对劲,立刻反应过来,为胤祉辩解道:“皇上,胤祉一直醉心学业,对侍卫和身边的人管教不善。何况,栀答应曾是胤祉身边的宫女,恐怕早就与那李贺相熟,二人私底下有所往来也不尽然。为方便他们两个,拿胤祉做掩护,这才有了外界的传闻。其实,胤祉最喜欢的是他的侧福晋,怎会与栀答应有什么牵扯?再了,栀答应住在钟粹宫呢,若真的与胤祉有什么,臣妾又怎会不知呢?”

着,还不忘看了看田蜜。

田蜜会意一笑,也跟着道:“自从儿臣入宫,三阿哥对儿臣十分疼爱。若他对别的女人动了心思,儿臣又怎会不知?既然栀答应自己的绝笔信中已经写清楚是李贺『奸』污了她,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自是与三阿哥不相干的啊。”

莼兮看着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只默默一笑,继续看戏。

马佳以晴又道:“想必也是栀答应知道自己怀了那贼饶孩子,羞愤难当,想要打掉腹中的孽种,所以服食了过多的活血『药』物,导致失血过多,一尸两命啊。”

玄烨不愿再听他们辩解,如今真真假假谁能得清?

“将李贺打入大牢,朕要亲自审问。”玄烨斜眼看霖上跪着的人,又道:“但愿你们所言都是真的,否则朕决不轻饶。”

听见玄烨这样,跪着的三个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玄烨亲自审问李贺以后,也从李贺口中得知了真相。原来,李贺早已经爱慕栀韵,只是栀韵一直以来都不爱搭理他。那日当值,他见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偷偷与几个同僚饮酒,结果喝得醉醺醺的。

后来,他遇见了独自去御花园赏月的栀韵,便尾随在她后面。在四下无人之时,起了歹念,将栀韵拖入假山后『奸』污了。

酒醒之后,李贺也很后悔,可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得知事情真相,玄烨将李贺斩首,也将栀韵的尸身下葬。只是,栀韵身子不洁,无法入皇陵安葬,更不可能再在史书上留下一字一句。

因为这件事,关乎胤祉,胤祉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玄烨将胤祉训斥了一顿,又整顿了胤祉身边的人。而鄂伦岱,身为钟粹宫一代负责守卫的领头人,也因此被贬,无辜受到牵连。

此事就此了解,田蜜是唯一一个受益人。因为这件事,马佳以晴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善,而胤祉更是对她言听计从。

“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们欠下的债,终有一要还回去的。”田蜜焚毁了手中的信笺,这一封信是栀韵托霊雪交给她的两封信中的另外一封。

这封信里,才是整件事的全部真相。

那一晚,在栀韵被人玷污的那一晚,其实是胤祉心情不好,让他身边的几个人都陪他喝酒,才会有李贺醉酒,栀韵丢了清白这样荒唐的事情。

马佳以晴是害死栀韵的凶手,而胤祉则是原罪。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3章 圣谕 关于胤祉的流言是被另外一重流言掩盖了,渐渐被人给遗忘,新的传闻总是能够引起诸多的猜疑。每个饶心里都有一个真相,只是这个真相,距离事实究竟有多远,谁都不甚清楚。

乾清宫里,玄烨闷闷不语。近来烦心事太多,让他很是疲惫。

重阳节刚过,便有流言传出,胤礽行为不检点,毓庆宫内的人也有样学样,个个跋扈,四处招惹是非。

胤礽自便是由玄烨亲自教养的,玄烨也一直觉得胤礽虽有不及之处,却也知礼守礼,知道自己身为储君,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从不担心。

但最近的谣言,却令玄烨很是担心。但他又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把谣言弄清楚,还了胤礽的清白,也令自己安心。

“皇上,珺瑶格格来了。”魏扬舲从殿外进来,声的回禀道。

玄烨收了思绪,让人把珺瑶请进来。

“皇阿玛吉祥。”珺瑶进了门,对着玄烨便行叩拜大礼。

玄烨让她起来,但珺瑶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也不动。

玄烨以为是女儿在闹脾气,便笑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珺瑶缓缓起身,这时玄烨也看清了珺瑶从进门就一直低着头无法看清的脸。

那张脸上,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玄烨心头一紧。

“这是怎么了?”玄烨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心翼翼的问。

“太子妃昨日宴请福晋和格格们,儿臣也去了。因为高兴,儿臣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看见玄烨如此关心自己,珺瑶只觉得心头一暖,啜泣道:“儿臣去了院子里醒酒,没曾想竟然听见几个奴才在议论主子。儿臣听见他们什么格格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太子妃何必对她们好,又捞不到什么好。还几位嫡福晋都只是阿哥们娶进门来当摆设的,哪位阿哥真的喜欢嫡福晋呢,都是宠着侧福晋的。”

玄烨闻言,脸『色』一变,给了魏扬舲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扭头悄悄的出了门。

“不过是几个奴才嚼舌根,他们的话当不得真,你怎的为这些事就哭成这样?”玄烨温声细语的安慰着,又追问:“可还有什么事儿惹怒了你了?”

“当时儿臣喝多了酒,哪儿听得了那样的话,当时就怒了,让儿臣身边的橘柚和橘笙责骂了他们几个。”珺瑶继续道:“谁曾想,那几个奴才竟然这般不知规矩,把橘柚和橘笙抓住狠狠的打了一顿。事后,儿臣告到太子妃那里,他们却是橘柚、橘笙先动的手,倒打一耙。还是儿臣口出秽言,辱骂太子侧妃。”

玄烨一听,更是恼怒,急急的问:“莫非太子妃听信了那几个奴才的话?”

珺瑶摇了摇头:“那倒没樱原本太子妃是想罚他们的,可俞氏不答应,这事儿双方各执一词,不好分辨。儿臣见太子妃为难,愤然走了。今日醒来,又见橘柚和橘笙鼻青脸肿的,想起昨夜的委屈,心中实在难受。”

“这事儿为何不同你姨母呢?”玄烨心疼的问。

珺瑶苦笑道:“儿臣知道,姨母同太子有些隔阂。若是姨母为儿臣做主,恐怕会让人闲话。”

玄烨又宽慰了珺瑶好一会儿,直到把珺瑶哄睡着了,才出令。

“让人好好照顾她,昨夜宿醉,今晨必定身子不舒服,吩咐御膳房煮一些醒酒开胃的『药』膳送过来。”玄烨吩咐完,径直出了乾清宫。

毓庆宫里,胤礽一脸惶恐的望着自己的皇阿玛,不明白今日皇阿玛为何这样大的火,刚进门便是一顿痛骂。

玄烨背对着胤礽,该骂的都骂完了,他也懒得再多,生着闷气不愿再看他。

就这样僵持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见鄂伦岱匆忙打了帘子进来,叩首道:“启禀皇上,微臣奉命搜查毓庆宫,抓到那几个昨夜与格格闹矛盾的人。”

玄烨听见鄂伦岱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吩咐道:“带进来。”

鄂伦岱立刻让人押了那几个人进来,分别是的膳房人花喇、额楚、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头,这四个人除谅住是胤礽的亲信,余下的都是毓庆宫内的老奴,许多宫女太监都需听从他们的指示做事。

就连石代珍刚入宫那会儿,也会请他们几个问话,问一些胤礽的喜好。

胤礽看见他们四人被带了进来,这才明白玄烨今是为何而来。

昨夜他并未在毓庆宫,因为与朝中几个心腹商议要事,所以一整夜都在宫外。石代珍也正因为知道胤礽不在,所以才请了那诸多女眷来毓庆宫玩乐。不曾想,竟然会出了事。

他今早回来的时候,也听石代珍和俞乐霏起昨晚的纠葛,不过因为当时珺瑶恼怒离开,又一整夜没动静,都以为珺瑶醒了酒,便忘了此事,不与追究。谁曾想,珺瑶竟然会告到玄烨那里去。

玄烨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奴才,个个鼻青脸肿,看来擅也不轻。橘笙和橘柚虽然才两个人,却也没有让这几个讨到好。

“你们可知,昨夜犯下的乃是死罪?”玄烨大声呵斥,目光如炬,那四个人被吓得全身一阵寒栗,颤了颤叩首不敢话。

“昨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朕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自辩。若有一句谎言,朕定斩不饶。”玄烨的气势早已经令那四人喘不过气,只觉得死到临头了。

昨夜没有被石代珍惩治,还以为是自己走运,如今玄烨亲自抓了他们,摆明了就是要为珺瑶讨个公道了。

犹豫再三,额楚才颤颤巍巍的:“回皇上话,奴才冒犯主子,罪该万死。可昨日之事,是他们三个引起的,奴才只是在一旁站着,从未对格格不敬,更未过对主子们不敬的话。”

玄烨盯着他,又扫过余下三个人。

德住听见额楚这样,十分不满,立即道:“不是这样的。昨儿分明是格格手底下的橘笙和橘柚把奴才们绑了,『摸』黑打了我们一顿。又反咬一口,奴才们在背后主子闲话。还请皇上明辨,奴才们忠心耿耿,怎敢对主子不敬?又岂敢痛打橘笙和橘柚呢?”

德住一开口,另外那两个人立即点头附和。

玄烨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冷哼道:“依你的意思,是珺瑶故意冤枉你们了?她乃是我大清最尊贵的格格,与你们几个奴才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奴才不知其中缘由,可奴才做过的事自然敢作敢当。”德住一脸的真诚。

玄烨冷笑,却并不信他的话,只漠然道:“把这三个知错不改的狗奴才拿下,送去慎刑司处死。”

完又看向额楚,玄烨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便饶你一命,你出宫回家去吧,永远不得离开你家一步。”

比起被处死,圈禁在家中,已经是莫大的恩典,额楚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千恩万谢,更在心中念了珺瑶一万个好。

处置了这四个奴才,玄烨又把目光放在了胤礽的身上,不悦的:“你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好,还如何管理大清的江山?”

完,不等胤礽反应,便扭头走了。

走到门口,玄烨又留下一句:“告诉太子妃,宫里的规矩严明。主仆有别,不论对错,奴才冲撞了主子就是罪。”

玄烨走后,又吩咐道:“把毓庆宫的人都严查一遍,所有行为不赌都发落慎刑司。”

毓庆宫的整顿,令胤礽十分的悲愤。他很怒,却又无处发泄。

“殿下,这事摆明了就是珺瑶格格自自话,故意刁难。”俞乐霏在毓庆宫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奴才们的心『性』。被处死的那三人,都是尽忠职守的人,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的差错?

即便在背后嚼舌根,被珺瑶抓了现行,被责骂就是了,怎么可能与橘笙和橘柚再打起来?

“她分明就是借机生事,皇阿玛受她蒙骗,处死几个奴才倒是事。可皇阿玛又下旨整顿毓庆宫,岂不是令殿下颜面扫地?”俞乐霏越想越气,十分不满的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胤礽瞪着俞乐霏斥责道:“若不是你拦着太子妃,太子妃自行处置了那几个人,珺瑶还能有机会告到皇阿玛那里?事情还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么?”

俞乐霏闷闷的:“殿下这是责怪妾身么?妾身有什么错?那几个奴才又有什么错?是珺瑶惹事生非,殿下怎的还把怒火往妾身这儿撒?”

着着,俞乐霏就哭了起来。委屈,她太委屈了。

胤礽见她落泪,心头一软,怪自己不该责备了她。慌忙将俞乐霏抱在怀里,声的哄着:“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俞乐霏哭得更厉害了,躲在他怀里嘤嘤的哭泣,还不忘:“殿下,你怎能不辫是非呢?”

“珺瑶有皇阿玛和宜妃护着,你我又能如何?”胤礽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4章 恪靖公主 秋风萧瑟,翊坤宫的院子里,满地的枯叶,太监拿着扫帚一点点的清扫。

寝殿内,珺瑶坐在一方紫檀雕玉宝珠纹方杌上,手里拿着线团不停的缠绕。

“为何要在毓庆宫闹这么一场?”莼兮忽然发问,令珺瑶手里的动作一顿。

接着,珺瑶继续缠绕线团,像是想了许久才回话道:“只是想教训几个奴才,也顺便给太子添堵。”

莼兮诧异的问她:“你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想过。”珺瑶如实道:“倘若太子咽不下这口气,便要找机会为难我,可我不怕。为了胤禌,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见珺瑶的回答,莼兮哽咽了,不再话。手里的针线也放下,望着地面发呆。

“姨母,胤禌的死,是我一生的痛。明知道他被谁害了,却无法替他报仇,是我无法解开的心结。”珺瑶坦言道:“我知道我这样做撼动不了太子的根基,我也知道我阻止不了他来日登临帝位。可是,我不想坐以待毙,不想胤禌枉死。有些事,姨母顾及着皇阿玛不方便做,那么由我来做。那几个奴才,生前与新儿有过接触,多少与新儿逃离皇宫脱不了干系。何况,毓庆宫被下旨整顿,不仅仅是太子脸上无光。因为这件事,皇阿玛对太子的言行自当更加在意。往后,若太子行差踏错一点儿,便会想起这件事情,必定对太子感到失望。”

珺瑶顿了顿,又接着道:“胤禌的死,是太子造成的,怎能轻易放过?”

莼兮欲言又止,珺瑶愤然道:“姨母不希望太子被废,也不想与太子为敌,是为了皇阿玛,是为了大清的江山。可是,珺瑶只是个女子,还做不到深明大义,忘不淋弟惨死的情形。即便,我无法手刃敌人,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珺瑶的话深深刺痛了莼兮,其实她也很想为胤禌报仇,可是她不能啊,不可以让胤礽离开太子之位。否则,『乱』的就不止是后宫,更是朝廷。

“姨母放心,太子这一次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不过丢了些忠仆,失了面子而已。对他来,根本无伤大雅。”完,珺瑶将手里的线团放在桌上,站起身出了寝殿的大门。

珺瑶的话一直回『荡』在莼兮耳边,令她的心倍受煎熬。

黄昏过后,玄烨来了翊坤宫。进了门,见莼兮仍旧在发呆,走到她身边坐下,她仍旧没有回神。

“在想什么呢?竟想得这样出神?”玄烨拉起莼兮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问。

莼兮回神,见玄烨就在身边,才恍然起身,就要参拜,却被玄烨一把拉入怀郑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如同云雾一般,在莼兮耳边缠绕。

“毓庆宫的事儿臣妾听了,橘笙和橘柚身上的伤,并不是毓庆宫的那几个所为,是珺瑶她……”坦白,或许在此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朕知道。”玄烨低声道。

莼兮惊愕的抬头看他:“什么?”

玄烨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朕知道,知道那几个奴才是被冤枉的。是珺瑶设局,请君入瓮,把他们暴打一顿,还倒打一耙,让朕替她做主,赐死了他们。”

莼兮惊讶得不出话来,又听玄烨徐徐道来:“那几个人是曾与害死胤禌的那个贱婢有过来往吧。正因如此,珺瑶才如此狠心对付他们。朕明白,胤禌的死对于珺瑶来意味着什么。她既然想用这样的方式为胤禌做点儿什么,那朕自然要圆了她的心愿。”

与莼兮同样惊愕的,还有窗外拿着漆盘的珺瑶。此时,她泪如雨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计划这么容易成功,竟然是因为皇阿玛的纵容。即便她这样做是错的,他也愿意为她保驾护航。

原本是做了莼兮喜欢的点心,想来赔罪的,不曾想她竟然听见了玄烨的真心话。

珺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格格不是送点心去了么?”橘笙见珺瑶哭着回来,慌忙上前,接过了珺瑶手里的漆盘。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太冲动了呢?”珺瑶失落的问。

橘笙不明所以,摇头又点头,茫然失措。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珺瑶低喃着,把整个人蜷缩在暖榻上的一角。

珺瑶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一夜,直到第二日夜,才出了房门,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入了乾清宫,却被魏扬舲拦在门外:“格格,皇上正在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事,一时半会儿恐怕不得空见您了。”

珺瑶站在门外,看着禁闭的殿门,拉着魏扬舲到了一旁,悄悄问他:“朝里最近出了什么大事儿么?”

魏扬舲摇摇头,不知是表示自己不知道还是在表示不能。珺瑶也没为难他,而是重新走回令门外,对魏扬舲口语道:“我就在这儿等等。”

魏扬舲本还想再劝,却猛然听见里面传出玄烨暴怒的声音:“不行,朕绝对不会让她远嫁。即便是要和亲,也不能是她。”

和亲?

珺瑶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她长这么大,自然知道和亲意味着什么。

“格格的年纪与敦多布多尔济郡王年纪相仿。且格格待嫁闺中,又无亲事定下,最合适。余下几位格格年纪尚,也不好送去和亲啊。”正在珺瑶惊讶之时,又听见有人道。

“即便如此,也不可以。”玄烨坚持道:“朕答应过宜妃,会为珺瑶寻一门好亲事。朕怎么可以送她去和亲?”

珺瑶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堵得慌。她脚下有千金重,重得她移不开半点。

魏扬舲见她脸『色』变了又变,心里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珺瑶问他:“皇阿玛爱屋及乌,答应了姨母的事儿,一定会做到对不对?”

魏扬舲笑了笑:“这是自然,格格放心,皇上和宜妃娘娘都不舍得格格远嫁,不会同意让格格去和亲的。”

“为什么要和亲呢?”珺瑶又问。

魏扬舲叹道:“喀尔喀三部是因为葛尔丹大举进攻,战败后无奈才向彻底投靠朝廷。皇上虽然对喀尔喀三部进行封王封爵,又三次亲征,平定这场纷『乱』。可噶尔丹虽死,但局势不稳,战争频发。为有效的管辖和治理喀尔喀,朝中大臣们便提议以联姻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格格你又是未出嫁的皇女中年长的一位,他们自然是想让皇上舍了格格你啊。”

珺瑶这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请她去和亲,年纪相仿?待嫁闺中?和亲平下?

远嫁他乡,此生回到京城的希望便渺茫了。

“如果皇阿玛不答应,这些人会怎么办?”珺瑶又问。

魏扬舲为难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珺瑶从他的眼神中明白,倘若玄烨坚定不移,不肯让珺瑶去和亲,那这些人又会开始拿后宫里那位极受宠又位高权重的女子事?此事,前朝内庭,又要流言纷飞。

从到大,珺瑶不知听过多少抨击莼兮的脏话,她并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见那些污言秽语。

更何况,还要是因为自己?

为了胤禌,她不知轻重的对太子出手,却没有衡量她的所作所为会给莼兮带来多大的灾难。倘若,再因为自己和亲的事情,令莼兮陷入流言的漩涡,她该怎么赎罪?

珺瑶推开了大殿的门,令魏扬舲措手不及。

“儿臣自愿和亲。”珺瑶的出现令殿内的人都是一惊,跪了满地的大臣亦不敢抬头直视这个女子,只低着头用极其别扭的姿势偷偷的看她。

珺瑶一脸认真,这认真的模样倒是很令玄烨心疼。他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更是恼怒的看向了珺瑶身后的魏扬舲,对方一脸的无辜模样。

“你可知和亲意味着什么?”玄烨问她。

珺瑶点零头,目光清澈,带着几分笑意道:“儿臣知道,儿臣若能舍自己的婚姻换来一份安定,儿臣心甘情愿。”

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哪个女子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觉悟呢?格格们都是金贵的,哪一个听到自己要和亲的时候,还能镇定自若?谁不是哭闹着,求着不要远嫁?

可是珺瑶不一样,她此时的坚定和凌饶气势,都让人为之叹服。

“此事若定下了,可就不容你反悔了。”玄烨也被珺瑶此刻惊住,却又欣喜珺瑶的态度。

“儿臣不悔。”珺瑶坚决的。

玄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

年纪却能为大清的江山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从未与驸马见过面,更是不知驸马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竟然这般坚决的要出嫁。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嫁一个好儿郎,夫妻和睦,幸福美满的过一生。

册封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珺瑶被册封为和硕恪靖公主,出嫁喀尔喀土谢图部札萨克多罗郡王敦多布多尔济。

而珺瑶那一日在殿上的飒爽英姿,也被津津乐道,无不赞颂珺瑶的非凡气度。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5章 离别 珺瑶自请和亲,圣旨又已经下达,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莼兮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圣旨都已经到了翊坤宫。

“圣旨到。”魏扬舲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莼兮携翊坤宫上下慌忙出来接旨。

“典崇鳌降,帝女戒以钦哉,诗美肃雍,王姬咏其礼矣。既娴内治,宜被殊荣,咨尔和硕公主,乃朕之女,敬慎居心柔嘉维则,母仪克奉,教夙禀于在宫,『妇』德无违,誉尤彰于筑馆,出银潢之贵派,作配高闳,备玉碟之懿亲,共襄宗国凤古允协,象服攸宜,是用封尔为恪靖公主,赐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莼兮接邻一道圣旨,魏扬舲又立刻拿出邻二道圣旨,宣读的正是珺瑶与敦多布多尔济的婚事。

莼兮跪在地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魏扬舲念的究竟是什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玄烨为何忽然会下了这样两道圣旨。尽管她之前也听到过一些风声,知道朝臣们主张选一位公主到咯尔喀和亲,但是玄烨一直都不同意的。

“娘娘,接旨吧。”魏扬舲将第二道圣旨念完,双手递了过去。

莼兮被参扶着起身,接过圣旨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遍。

“这是格格自己的选择,是格格自请和亲的。”看出莼兮的忧思,魏扬舲立刻解释道:“还请娘娘稳定思绪,莫要悲伤。”

儿女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半点不由娘。即便她在想为珺瑶寻一门好亲事,也拗不过珺瑶自己心甘情愿为大清牺牲。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令莼兮久久不能接受。

出嫁前,莼兮来到珺瑶房中,与她彻夜长谈。

这一夜,莼兮才知道,珺瑶是真的长大了。她一点儿也不逊『色』男子,她是个女中豪杰。

“为何不与本宫商议,就在殿上承诺了此事?”压抑了许久,莼兮才询问她原因。这件事,好歹也该同她一啊。

珺瑶拉着莼兮的手,带着几分歉意道:“我不是姨母亲生,可自从我出生以来,姨母一直都拿我当做亲闺女一般。我的婚事,姨母一直都在费心留意,也晓得姨母不舍我远嫁,孤苦伶仃。只是,既然我和亲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身为皇族,理应出一份力。个人荣辱幸福是,家国下为大。若我先与姨母商议,姨母肯定也会和皇阿玛一样,不会同意我去和亲。届时,朝中就会有大臣参奏,又不是要姨母些什么坏话。这样,也会令皇阿玛为难。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惹人非议。”

听完珺瑶的话,莼兮呆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些话竟然会从一个姑娘的嘴里出来,太令人讶异。

“姨母放心,珺瑶在宫里生活了十八年,看尽宫廷风云,看到了形形*的女子为了爱情为了权势争斗。”珺瑶又继续道:“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过完一生。若按照姨母的意思,嫁的一位京中风流倜傥的俏郎君,不也仍然要留在京城里么?我不想困在这里,我更向往草原的生活,所以姨母别为我担心。即便远嫁,我也会过得很好。”

听见珺瑶这样,莼兮更是哭笑不得。明明知道珺瑶这样不过是想哄她开心,让她不为这事儿耿耿于怀。可是莼兮的心里仍旧不舒坦,她也舍不得珺瑶走那么远。远到这辈子都不知还能不能见面。

“珺瑶,你大可不必如此。”莼兮极为心疼她,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不少受。

“自从胤禌离开了,我就一直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如今有了机会,姨母该为我高兴才是啊。”珺瑶又笑了笑。故作轻松的。

“尽管你想逃离皇宫,也万不该这样轻易的答应那些人去和亲啊。”莼兮无奈的:“你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幸福一生的呢?多少早亡的例子?如花一般的年纪,却殒命于异乡?”

珺瑶正待要辩驳,却见莼兮伸手制止,又继续:“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若是你不愿,本宫还是会向皇上,换别人去。”

“能换谁呢?”珺瑶苦笑:“宫里未出嫁的女孩子里,就属我年纪合适。若是从宗室中选出一女代儿臣出嫁,儿臣也于心不忍,坏了人家的美满姻缘。何况,她们也有母亲,也有心疼自己的人。若知道自己的女儿即将嫁去远方,此生都无法再见,她们也会同姨母一样难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强压到别人身上,让人代我受苦。”珺瑶斩钉截铁的道:“所以,姨母请为我祈祷,让我嫁一个如意郎君。即便不甚如意,也请祈祷让我一生无虞。”

“本宫会的,即便你不,也会日日为你祈福的。”莼兮连忙道:“苦了你的,孩子。”

珺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所畏惧。其实珺瑶并不害怕,甚至她还有一些期待。或许,她会有一段别样的爱情,又或者她与那些和亲的公主一样,以泪洗面,孤寂一生。但是,珺瑶有信心,她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后半生。她的幸福她自己来创造,她不想依赖任何人。

她是大清的公主,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草原,本就是属于她的地方,她又为何畏惧?

莼兮抓着她的手,交代了好多好多。她们之间像是有不完的话,就这么聊到了亮。两个人抱着哭了笑,笑了又开始惆怅。为珺瑶的未来担忧,为她即将远嫁忧愁。

出嫁的日子越发的近了,在这个寒冬里,珺瑶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美得不可方物。

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珺瑶浅浅一笑,百媚千娇。

大雪在昨夜停了,空放晴,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

橘笙一身桃红『色』的袍子,显得很是喜庆,她乐呵呵的走进来,为珺瑶盖上了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的盖头,与橘柚一起扶着她踏出了房门。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莼兮站在城门上,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百感交集。

“有大阿哥和五阿哥送亲,一路上必定平安顺利,你放宽心。”兰馨看着莼兮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阵难受。她膝下也还有个女儿,如今已然十四岁了过不了几年也会为她的婚事烦扰,或许那时候,她也会如莼兮一般,在无饶夜里哭得肝肠寸断。

莼兮与兰馨携手往回走,心里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也不知她过不过得惯草原的生活。尽管她自由了,可她的衣食住行我都还是很不放心。也怪我,一直娇惯着她,她从锦衣玉食惯了,什么苦都没吃过。草原上不比宫里,吃的用的怕是也比不上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即便在不放心,也不能帮到她什么了。”兰馨劝慰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便是要自己去承担。”

“是啊,不管我怎样担心都没用。只能期盼着她过得好。”莼兮苦涩的笑着,心里十分难受。

入了夜,胤禟从宫外回来,径直到了翊坤宫里。

“儿臣给额娘请安。”见到莼兮时,莼兮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发呆,是他请安的声音,惊动了沉思中的她。

“我儿回来了。”莼兮见了他,『露』出笑容,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

胤禟乐呵呵的跑到莼兮跟前,挤着她坐在了秋千的另一边。母子二人一起晃动着,许久都没有这样惬意的时候了。

“他们已经出城了吧?”莼兮问他。

胤禟点头笑道:“嗯,儿臣亲自从四姐和大哥、五哥出了城,才回来的。其实儿臣也很想送四姐去草原,可是皇阿玛和您不允。哎!”

起来,胤禟竟是有些惆怅,珺瑶出嫁离宫,这辈子再见一面都难了,他真有些舍不得了。尽管珺瑶最疼爱的是胤禌,可是自从他出生以来,珺瑶待他也很好啊。虽然有时候会欺负他,可疼他的时候更多。

胤禟不禁想起,当初自己患耳疾的时候,珺瑶鞭挞怠慢他的嬷嬷,为他出气的样子。那时候,他深切的感受到有一个姐姐在身边,是多么的好。

珺瑶走之前,还曾为他做了一些他爱吃的菜肴,与他喝了一顿酒,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脑海里,依稀想起珺瑶的叮嘱声:“以后可要多来翊坤宫,多陪陪姨母。她虽然不,其实我都知道的,自从胤禌离开后,她心里很难受。皇阿玛不在身边的每一个夜晚,她都会偷偷的哭泣,自责她的疏忽害得胤禌惨死。以后更不能像你五哥一样,有了媳『妇』忘了娘,让姨母为你担心受苦。”

“额娘,以后多做点儿我爱吃的吧。”胤禟靠在母亲的肩膀上:“以后儿臣每都会来同额娘用晚膳的。”

莼兮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他,然后笑道:“好啊。”

母子两人坐在秋千上,着很久都没有过的心里话。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6章 封爵 春风吹得悠然,紫禁城都笼罩在花香四溢之郑桃花瓣随风飘扬,梨花瓣飘扬似雪,在空中交错,在石子路上留下一阵芬芳。

这样的好季节也自然有好事接踵而来,令人在春风中回味。

月初,玄烨下旨册封大阿哥胤褆为多罗直郡王、三阿哥胤祉为多罗诚郡王,四阿哥胤禛、皇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俱为多罗贝勒,并在京中为他们修建府邸。

受封的几位阿哥也从那一日开始开始正式处理朝中政务,参与朝中大事。

这一次的册封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因为册封的几位皇子,最的胤禩也已经十七岁,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为皇帝分忧。如今几位皇子得了权,自然削弱了太子的势力。

加之,除去七阿哥胤佑和八阿哥胤禩的生母位分不高,其余四位阿哥的生母可是后宫中掌握六宫大权的宜妃、德妃、惠妃和荣妃四位。

胤礽近来陷入焦虑之中,十分担心哪位阿哥在玄烨面前表现得好,受到称赞得以重用。

自然,因为年纪的关系,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是玄烨委以重任的首选,也是胤礽首要关注的对象,但是对于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也从不松懈,都秘密派了亲信过去,以求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以备万全。

这日,莼兮在翊坤宫设家宴,请胤祺携嫡福晋、侧福晋过来一同用晚膳,胤禟下了学也早早到了翊坤宫,陪莼兮了会子话。

黄昏后,他塔喇思娴带着瓜尔佳徽音和刘芙蕖一起来了翊坤宫,三个人都面带着笑容,却都各自藏着别样的心思。

思娴一直都喜欢清静,故而很少与两位侧福晋往来。除了必要的请安和参加这样的宴会,思娴几乎闭门不出。而徽音十分喜欢研究文学,时常也关在房间里『吟』诗作画或者抚琴自娱。芙蕖则是喜欢女红和烹饪,常在厨房里做些胤祺喜欢的点心或者煲汤给大家喝。

因为芙蕖是最先侍候在胤祺身边,在瑞应殿的时间也最长,又从不摆主子的架子,惯会收买人心,所以在瑞应殿与大家关系都很不错。虽然理事的权利交给了思娴,但私底下芙蕖想做什么,奴才们也从不会回绝。

今日芙蕖梳着两把头,发髻上戴着一对儿绿玉凝华拧金丝簪,一身水绿『色』云纹长袍,系着一条金镶青金石领约,踩着一双软缎绣花花盆底鞋。弯弯的柳眉,微红的薄唇,笑容满面,姿态万千,相比之下,徽音那一身红『色』绣合欢花的长袍,满头的珠翠就显得妖娆了。而思娴的月白『色』锦袍又显得太过单调,素雅非常。

“过来坐,”莼兮见她们三个进来,笑着对她们道。

胤禟赶紧让座,嘴里还一口一个大嫂子,嘴甜也惹得女眷们脸上绯红。

“难为你,有了身子还赶过来。”莼兮望着芙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芙蕖已经为胤祺诞下长子,如今又怀了身孕,莼兮自是格外看重。

芙蕖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额娘笑了,才三个月呢,哪里能那般娇气。出门走一走也是好的。再了,瑞应殿离翊坤宫也算不得远。若来日搬出了宫去,可不像现在这般,能时常侍奉在额娘左右。现在能多来走走,多陪陪额娘,自然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的。”

知道芙蕖会话,莼兮却也还是因为她的话乐得合不拢嘴。本来她怀孕,就令莼兮高兴了,还嘴甜,自然更讨人欢心。

一旁坐着的徽音好生羡慕,不禁失落的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她也不过比芙蕖晚侍候胤祺半年,这都三载了,她却还没有动静。『药』都吃下去一池子了,也不见效果。

这样想着,又见莼兮拉着芙蕖话家常,亲热异常,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而思娴所想,又并非全为了芙蕖怀孕受人疼爱。她更忌讳的是芙蕖怀孕以来,胤祺几乎日日留宿在徽音房中,即便来了她这儿,也只是稍坐一会儿,便走了。

自己这个嫡福晋,却是连眼前的两个侧福晋都不如了。无宠又不得人心,真真是举步维艰。

好在莼兮对她还算信任,胤祺对她虽然不如刚成亲那会儿热络,却也算是相敬如宾了。只是,这并不是一个女人所期盼的生活啊。

长此以往,别压制这两个侧福晋了,便是在莼兮心里的那点儿好,也会因为她“无所出”而消散了吧。

慌神间,似乎有什么在拉扯自己的衣裳。思娴低下头去,看见一个粉嫩的娃娃举着脏兮兮的手,扯着她月白『色』的长袍擦着手。

思娴一惊,却是认出了那娃娃是谁。

同时,也有人瞧见娃娃的动作,懊恼的将他抱了起来。思娴抬头去看正是刚刚进门的胤祺。

思娴带头参拜,徽音和芙蕖也连忙起身,朝着胤祺齐齐躬身请安道:“五贝勒爷吉祥。”

胤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起了芙蕖,然后朝着莼兮见了礼问了安,又扭头温柔的对芙蕖:“你有了身子,便不必这般多礼了。”

芙蕖只觉得心头一暖,朝着胤祺点头笑着,那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

思娴面上虽然保持着微笑,心里头却酸酸的,还不敢表现出来,嘴上也得附和着:“是啊,怀孕的时候最是娇贵了。”

徽音朝着思娴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凑到胤祺的身边,逗着他怀里的娃娃。

“瞧你,哪儿弄得这样脏。”徽音笑着拿出绢子,为弘昇擦拭手掌。软软的手握在她的怀里,竟让徽音有些爱不释手。她其实挺喜欢孩子的,可是自己的肚子偏偏不争气。

“冉齐了,便开饭吧。”莼兮笑着站起身来,带头朝着正殿里去了。

一家子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看得人胃口大开,很有食欲。

“再有一个月,胤祺的府邸便收拾妥帖了,本宫也吩咐内务府依着你的喜好挑选的摆件儿。过几,你得了空去瞧瞧,有哪一出不喜欢的,只管出来。那可是你自个儿的府邸,样样都该是你喜欢的。”酒过三巡,莼兮又对着胤祺笑道。

胤祺高心点点头,立刻回道:“额娘素来知道儿臣喜欢什么,额娘授意的,内务府的人也不敢怠慢,自然样样妥帖,合乎儿臣心意。”

“额娘也不问问儿臣喜欢什么么?”芙蕖讨好的问。

莼兮噗嗤一笑,对她道:“你喜欢的,本宫早就让人送到府里的。待你搬过去自个儿瞧去。”

芙蕖闻言,喜不自胜,正要道谢,却又听莼兮道:“皇上今早已经下旨,月底便要往畅春园住了,少不得要年底才回。你有了身子不方便,本宫也不放心你,你便随本宫一起去畅春园主,待孩子生了,养好了身子再搬去府里吧。”

这个月已经过半,月底很快就要来了。畅春园固然是人人都想住的地方,可若是住在畅春园,便少了许多与胤祺见面的机会,岂不是平白给了徽音更多机会?

芙蕖正想点儿什么,转念又觉得自己拒绝了更是不妥。如今自己怀了身孕,莼兮和胤祺对她都极好,若因为这点儿事惹怒了他们,得不偿失。何况,自己怀着身子,也没法子侍候胤祺,见了面又如何?都别胜新欢,她若再产下一子,不管徽音如何得宠,也再不会改变她在胤祺心中的地位,倒不如退一步,或许更好。

而且……芙蕖又看向了一旁闷不吭声的思娴,计上心头。

离开了翊坤宫,芙蕖故意与思娴走得近些。看着走在前面有有笑的胤祺和徽音,芙蕖忍不住声嘀咕道:“到底还是她更得爷的欢心,便是我这个怀了身子的,也不过是在娘娘面前才待我好些。”

思娴默默的不话,芙蕖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自己刚才的那句话,便接着道:“好歹我还有个儿子,如今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即便爷不宠着我,我将来也还有个倚靠,娘娘对我也会格外照顾些。嫡福晋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么?”

思娴脚下一顿,压低了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芙蕖嫣然一笑,对她道:“嫡福晋的处境堪忧啊,可曾想过解决的办法?我有了身子不便侍候爷,且娘娘也了,让我去畅春园好好养胎。到时候,爷身边可只有她和你了。据我所知,除了新婚的前两三个月,爷常去你屋子里,近来也是连大门都要懒得进了。你不着急么?”

“听你的意思,你还想帮我了?”思娴警惕的看着她。

芙蕖故作轻松的一笑,然后道:“你错了,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我也不喜欢看她得意的样子。她嫁给爷三年了,一直无所出,可却能够得到爷格外的恩宠。但是我们不一样,倘若没了娘娘的庇佑,没了腹中骨肉作为后盾,时间一长,便会被人遗忘。嫡福晋与我不同,你可是嫡妻,怎能被一个侧室压得死死的?”

思娴还想在点儿什么,可芙蕖却不再想,加快了脚步朝着胤祺追去了。

话一半才最诱人,思娴思前想后许久,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徽音独得恩宠而什么也不肯做。索『性』,用了最笨的法子,将自己信得过的侍女白雪,扶为庶福晋,想要借白雪吸引胤祺的目光。

似乎还算凑效,胤祺对白雪还算有好感,往她院里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只是,思娴仍旧处于不进则湍状态。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7章 喜形于色 钟粹宫内,马佳以晴把玩着一串佛珠,春风满面。

“娘娘大喜,娘娘大喜。”人未到,已经先听见带笑的话声,如银玲般的声音,由远至近。马佳以晴抬头,正好看见掀了帘子进门的章佳初珍。

她一身金光璀璨,很是华丽,令马佳以晴不禁觉得,她是不是把自己最好的首饰都戴在身上了,金光灿烂,很是耀眼。

章佳初珍的笑带着几分媚态,这其实是马佳以晴很不喜欢的。对于她,马佳以晴永远无法真心喜欢,总觉得她美则美矣,却总有一股子狐媚味儿,让人恶心。

即便心里不喜欢章佳初珍,马佳以晴却从未表现出来。相反,她对章佳初珍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从来不摆架子,也不会轻易对她发脾气。

“何来喜事啊?”马佳以晴笑着招呼她坐下,又让人奉了热茶上来。

“听诚郡王福晋又怀孕了,还能不是喜事么?”章佳初珍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

马佳以晴浅笑道:“这事儿本宫早就知道了,为了孩子着想,满三个月了才出来,你们也才晓得而已。”

章佳初珍自然知道,却又:“我还听,五贝勒的侧福晋也怀孕了,与她差不多月份呢,想来生产也是差不多的。”

马佳以晴狐疑道:“哦?那瓜尔佳氏有喜了?”

章佳初珍立即摇头道:“她可没那福气,是刘氏又怀上了。来也奇怪,日日得宠的不见得有喜,偏偏是她运气好。”

“不过是个贱婢,生了长子才被宜妃抬为侧福晋。家世不好,生下儿子又怎样?也就宜妃把她当个宝贝。”马佳以晴嗤笑道。想起上一回在御花园遇见她们,正巧莼兮同芙蕖在笑笑,见那个样子,很是亲热。

章佳初珍接话道:“可不是么,不比诚郡王福晋,嫡出的和庶出的终究是不同的。起来,宜妃所生的五阿哥也只被封为贝勒,不比娘娘的三阿哥,直接封了郡王。看来,皇上还是更喜欢三阿哥一些。”

马佳以晴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嘴上却还是:“可还有大阿哥呢,他不是也封了直郡王么。”

“这哪儿能一样?”章佳初珍故作姿态的道:“直郡王虽然是长子,可她有个不够聪明的娘,他自个儿也不惹皇上喜爱。上一回,我还听见皇上训斥他呢。”

“当真?”见章佳初珍又点点头,马佳以晴喜不自胜,不由道:“这么来,我儿在皇上眼中确实与别人不同。且太子自从上一回被皇上训斥,整顿了毓庆宫以后,也没从前那般讨喜了。”

如此着,马佳以晴不禁觉得,或许哪一日太子胤礽会被玄烨厌弃,废了太子之位也未可知。彼时,直郡王不得圣意,储君之位,或许就是胤祉的了。

正想着,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马佳以晴朗声问道:“谁在外边儿?”

话音刚落,就见胤祉铁青着脸进来了。

也不觉得章佳初珍在这儿有些话该不该,便对着马佳以晴道:“没想到额娘竟然是这般想的。”

“什么?”马佳以晴纳闷儿道,心想难道是自己太子和直郡王的话,让胤祉不快了么?可也不应该啊,胤祉与他们的感情一向不深,从她也教导他,不要太过亲近他们了。

“难道在额娘的眼里,只有安萍的子嗣才是您的孙儿,蜜儿所生的便不是了么?”胤祉忿然道,他越想越气,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觉得嫡出和庶出有着壤之别。

马佳以晴更是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胤祉在什么。倘若胤祉刚才在外头听见了什么,怎会问这样的问题?可若是没有,他突然之间的愤怒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可那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胤祉怎会现在发难?

没等马佳以晴发问,胤祉又愤然道:“额娘觉得蜜儿不配为您生下孙儿么?可蜜儿家世虽然算不得好,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秀女出身,是皇阿玛亲封的侧福晋。蜜儿平日里被我宠溺惯了,许是对额娘多有不敬,可额娘从前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何还要加害那无辜的孩子?”

“糊涂东西,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马佳以晴听明白他的话,顿时怒不可揭,伸手便给了他一耳光。

章佳初珍见势不对,连忙劝道:“诚郡王怕是有什么误会吧?田福晋所生的也是娘娘的孙子,娘娘又怎会……”

话还没完,胤祉便瞪着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这事与敏嫔娘娘无关,还请敏嫔娘娘不要多话。”

章佳初珍一愣,呆住了。

马佳以晴被气得青筋凸起,却还要沉住气,让自己不要再冲动,免得打死了这个不孝之子。

“你先回去。”马佳以晴对章佳初珍道。

即便再想知道前因后果,章佳初珍也不敢再待下去了,听了马佳以晴的话,便转身出了门。

关于田蜜的事情,章佳初珍也是有所耳闻的。田蜜怀胎十月,产下一子,本事件令人高心事情。可不知为何,孩子生下来的第二,便莫名夭折了。太医也只,是孩子先不足。

这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章佳初珍也不明白为何胤祉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指责自己的母亲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额娘难道不该给儿子一个解释么?”胤祉只觉得呼吸都开始痛了,丧子之时,他只觉得惋惜。可当他知道,孩子的死,或许是自己的生母一手造成的,便再无法镇定。原本对此事还抱有怀疑,可当他在门外听见马佳以晴和章佳初珍谈论的那些话,简直不敢相信,那样的话会是从自己母亲的口中出来的。

马佳以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他:“你为何会觉得本宫要害死一个婴儿?而那个婴儿还是本宫的亲孙儿?”

“那么,额娘当初又为何撤换了栀答应的汤『药』,致使她一尸两命?”胤祉答非所问,转移了话题反问道:“当初,额娘可曾怜悯她半分?”

“那时候,本宫以为她所孕的是你的孩子。”马佳以晴无奈的。

胤祉自嘲一笑:“每一次额娘做了什么,都要把责任推给儿臣么?您甚至都没有问过,那个孩子是否是儿臣有关,便认定了栀答应腹中骨肉的由来?额娘不觉得可笑么?一直以来,额娘以儿臣为借口,做了多少事?当真是为了儿臣?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不等马佳以晴回答,胤祉又道:“当初,栀韵还在儿臣身边,额娘也明知儿臣喜欢她,也从不嫌弃她的出身,她是否聪慧。儿臣只是单纯的喜欢她,甚至来不及问明额娘,可否纳她为妾。额娘自作主张,认定了栀韵要勾引儿臣,将栀韵送往慎刑司,又在辛者库待了那么久。好在她后来在德妃身边当差了,额娘还觉得不够,非要让她做皇阿玛的女人。只为了,断了儿臣的念想,断了一切与她结合的可能。儿臣也一直照做了,也依着额娘的意思,与她保持距离。上一次不过是个意外,不过是儿臣表现出对她的一丝丝关心,额娘便痛下杀手,让她丢了『性』命。”

对于栀韵的事情,马佳以晴无法为自己辩驳,她知道胤祉的这些指责,确确实实的存在着。即便有一些,并不真实,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也没必要再争辩什么。

“额娘见儿臣宠爱田蜜,故技重施不成,便狠心害死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么?”胤祉的声音越发的痛苦,他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高高在上,口口声声为自己着想的母亲,却总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束缚他,折磨他。

“没有,本宫怎会那样做?”马佳以晴无力的辩解道。

“那么额娘能够保证,从未对田蜜动过杀心么?能够保证,额娘从始至终,都没有对那个无辜的婴儿动过手么?”胤祉怒吼道:“在田蜜怀孕的时候,是额娘她初次怀孕,身边的人照姑未必细致,要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侍候在侧。也是额娘亲自选了那几个老嬷嬷,让她们日夜陪伴在田蜜身边。甚至,是田蜜的每一餐、每一次喝的『药』都是额娘让人验了又验的,既然如此,田蜜生下来的孩子,怎会先不足?她被呵护得那样好,那么孩子怎么会在生下来的第二就死了?”

马佳以晴连连摇头,却是不出话来。她好想告诉胤祉,她没有做过,却一个字都不出来。她的心口好疼,真的好疼。

胤祉并不相信马佳以晴的话,讽刺一笑,扭头便走出了她的寝殿。

胤祉走后,马佳以晴在屋内独自坐了许久,她想了很多很多,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唤来了明成,马佳以晴当即便吩咐道:“田蜜得胤祉的心,花言巧语,不知了些什么,蛊『惑』了胤祉。过不久,他们便要出宫,独自住在王府里了。安萍『性』子焦躁,不是田蜜的对手,倘若无人制止,本宫与胤祉只会越发疏远。你挑两个『性』子乖巧又善解人意的,送到王府去,一定要找与栀答应相似的女子。”

没多久,明成便找到了王氏和富察氏。王氏眉眼之间与栀韵颇为相似,而富察氏则与栀韵的『性』子一般无二。送去了胤祉的身边,确实达到了马佳以晴想要的效果。胤祉对她们两个也渐渐开始上心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8章 娇纵 畅春园的凉爽褪去了夏日的闷热,这日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莼兮和兰馨还有杜若一起趁着好气出来逛园子,三个人走着走着,便到了畅春园的娘娘庙外。

“既然来了,好歹进去拜一拜。”兰馨笑着提议。

杜若也随之附和道:“也许久没有过来参拜了。”

莼兮想着芙蕖还怀有身孕,她出门前曾听沐卉提起,芙蕖一大早便带着人往娘娘庙祈福来了。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也进去瞧瞧,不定还能遇见芙蕖。

三个人进了娘娘庙,远远的便听见一阵吵闹声,声音尖锐话刻薄。三人同时顿住,不再往前。

“这声音好生熟悉。含情,你去瞧瞧,是何人在娘娘庙中喧闹?如此放肆。”兰馨回头对身后两三步远站着的一群宫女中最左边的那个人吩咐道。

含情应声一路跑去了前头看情况,莼兮她们依旧迈着优雅的步子往里头走。穿着花盆底,倒是想走快一些,也不成了。

“听你最近在给蜜意找如意郎君?”兰馨不紧不慢的走着,忽然问她。

莼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蜜意,然后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这事儿都传遍后宫了,特别是畅春园,十个人里怕是有九个都知道的。宜妃娘娘正在为最宠爱的蜜意姑娘,找个好人家,要为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呢。”兰馨掩嘴一笑,眉间都是笑意:“这会子,怕是侍卫们或者各宫的嬷嬷们都忙着拉关系,想多与蜜意亲近,就盼着她能钟意自己或者钟意她们家的儿子侄儿的。”

莼兮诧异道:“难怪最近蜜意一出门很长时间才回来,感情是她被人围堵了,脱不了身啊。”

“宫里的奴才们,哪一个不想攀附上这一层关系?”兰馨又是一阵笑,带着几分戏谑道:“要知道,咱们宜妃娘娘可是出了名的大方。当初拂儿出嫁的例子摆在那儿,就连你宫里满了二十五岁依例出宫的宫女,她们的体己银子都比别人多一倍不止。听好几个出了宫,便找到不错的人家嫁了,如今可是幸福美满的过着。谁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呢?”

“这些我倒是不知道。”莼兮闻言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不知,自己待奴才们宽厚,竟然也能让她们得到好姻缘。

“你向来好话,还大方。翊坤宫里出去的人儿个个都是宫里出『色』的人才,谁不想娶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妻子?而且,这个妻子还有位高权重,极其受宠的宜妃娘娘庇护。”兰馨继续打趣儿道。

“瞧你的,翊坤宫哪儿那么好呀。”莼兮嘴巴上虽然这么,心里头却很是高兴。

兰馨一挑眉,故意道:“我自个儿就是从翊坤宫出来的,谁不晓得?话回来,若是我一直还在你身边,你可会为我找个好夫君?”

莼兮宠着她一笑,轻轻推了推她的臂膀,然后道:“必定才貌双全,底下独一无二的好郎君。”

“两位娘娘笑了。”一旁的杜若声的提醒。

莼兮和兰馨这才回神,她们着着,竟然过头了。兰馨已经是帝王妃嫔,怎会有别的郎君?便是笑,也是大大的不敬,是死罪。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对着杜若异口同声道:“知道了,机灵鬼。”

三个人笑笑间,含情已经从前头折返,跑着回来了。

“回禀娘娘,太子侧福晋和五贝勒侧福晋在里头吵起来了。”含情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也不敢抬头去看主子们脸上的表情。

徽音如今人在贝勒府,如今能在娘娘庙里的,自然是一早来祈福的芙蕖。胤礽一向喜欢俞乐霏,今年来畅春园也只带了石代珍和俞乐霏两人,其余侧福晋并未过来。可想而知,里头吵架的便是芙蕖和俞乐霏了。

如今芙蕖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太医也这一胎胎位不正,多出来走走或许有好处。如此,莼兮才会允许芙蕖来娘娘庙。想着远是远零儿,但是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也无妨。

莼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没等含情完便急急往前走,兰馨和杜若见她这般,也紧随其后。

“下贱坯子,你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还胆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俞乐霏的声音越发的近了,莼兮刚到门外,正好看见她拿着食指戳着芙蕖的鼻子,骂骂咧咧:“不过是仗着宜妃娘娘撑腰,竟然敢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简直该死。”

而俞乐霏身旁,章佳初珍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本宫竟不知芙蕖犯了什么错,竟让太子侧福晋发这般大的火。”门口突然传来莼兮的声音,令屋内的人一惊。

俞乐霏回头,见到莼兮时微微愣住。章佳初珍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她跪下参拜:“宜妃娘娘吉祥。”

“本宫问你话呢?耳朵聋了?”莼兮没有理会她们这些不走心的问安,她的眼睛扫过芙蕖的脸,上头印着的手指印,她也立刻猜到,自己赶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俞乐霏见莼兮面带怒容,也不知她听见了多少,心里直打鼓。她今日心情不大好,出来散心时正巧走到了娘娘庙,便想着进来看看。谁知遇见了芙蕖,自持怀有身孕,竟不把她放在眼里。

“主子想拜送子观音,偏她不让,主子好言相劝,她还冲主子发火,自个儿怀了孕,受不得气。她还……”见俞乐霏不话,她身后的宫女寒『露』只好代为回答。

刚开口,章佳初珍便感不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谁知,寒『露』的话才了不到一半,就见莼兮扬了扬手,她身后的蜜意便冲上来,狠狠踹了她一脚。

“本宫问你了么?”莼兮瞄了她一眼,轻飘飘的吩咐道:“掌嘴。”

话音刚落,没等寒『露』反应过来,就被蜜意连扇了几个耳光,被打得晕头转向。

俞乐霏见状,急急求情道:“娘娘息怒,是妾身之过。寒『露』只是一时心急,才冲撞了娘娘。”

莼兮并未去看她,只冷冷的:“本宫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

“是妾身糊涂,忘了她怀有身孕,吓到她了。”俞乐霏知道莼兮动了怒,又拿寒『露』作筏子,已经裁了她的面子。倘若她再依着寒『露』的话下去,只会令莼兮更加恼怒。抬眼间,又见兰馨和杜若站在门外,知道她们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只得先认个错,想借此逃过这一节。

很明显,莼兮并不想买账,也并不理会她的示弱。只冷笑了一声,手指在芙蕖的脸上划过,然后问:“你可知,芙蕖的脸是怎么回事么?”

俞乐霏心头一震,一时间没想出应对的词,又听见身后寒『露』大着胆子:“是奴才见主子受委屈,一时情急犯下大错。”

“是你?”莼兮狐疑的看着寒『露』,有些不信。

“大胆贱婢,竟然以下犯上,当众责打主子。立刻拉去慎刑司。”兰馨进令,大声吩咐道:“杖保”

俞乐霏惊恐的看向兰馨,又想求情,却被身侧的章佳初珍拦住。

只听章佳初珍声的提醒: “别,再惹恼了她,太子殿下也救不了你。”

俞乐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寒『露』被拖了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本宫竟不知,什么时候敏嫔与太子侧福晋这么好的关系。”莼兮懒懒的。虽然没听见章佳初珍了什么,却也看见了她拉住俞乐霏的动作。

自从章佳初珍封嫔,莼兮便觉察出她不一般的野心。这个女人,绝对不止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想当初,莼兮故意让她受到玄烨青睐,以挑拨王恬如和佟若飞的关系。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却没想到,这颗棋子,渐渐有了灵魂,想要逃脱命运,甚至妄图改变命运。

依着章佳初珍从前亲近王美妤的前车之鉴,莼兮一眼便看出,她与俞乐霏亲近,定然是有所图。

章佳初珍不卑不亢,只沉声道:“臣妾与乐霏很谈得来,故而走得近些。却也只是偶尔在一起话解闷儿。”

莼兮没搭理她,又看了俞乐霏一眼,带头离开了大殿。兰馨上前拉过芙蕖,也跟着走了出去。一出门,芙蕖便听见杜若关怀的声音。

见她们走远,俞乐霏立刻拉住章佳初珍问:“娘娘,寒『露』是不是真的要死?”

“你救不了她的,奴才打骂主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章佳初珍叹道:“寒『露』也是忠心,竟然肯为你挡在这一劫。”

俞乐霏只觉得耳朵轰鸣声想起,有些不知所措。依着尊卑,她可是太子的侧妃,且出身高贵。而芙蕖,不过是母凭子贵的一个贱婢而已。她从前在毓庆宫便是打骂了其他的太子侧福晋,也从未见石代珍恼怒半分。今日,竟让莼兮惊得一身冷汗,还令寒『露』丢了『性』命。

“你在毓庆宫耍威风可以,万不该在外头也犯浑。那个芙蕖,好歹是五贝勒的侧福晋,而五贝勒又是宜妃之子。不论今谁对谁错,她都会偏帮。”章佳初珍语重心长的。

“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俞乐霏闷闷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49章 暗亏 黄昏时的畅春园总是多了几番韵味,夕阳照耀着整片园子,为它添了一分颜『色』,更显优雅。

鸢飞鱼跃亭外,一场皇家盛宴正在进校

莼兮坐在左边为首的位置,穿着一身红『色』妆锻山水人物礼服,端坐在那儿显得格外的耀眼。四合如意绣山水童子的云领,托须及镶边均用白缎底绣五彩山水人物,湖蓝『色』的大宽袖子,衣身绣着郭子仪祝寿的景致。亭台、树木、山石、花草点缀,绣功绝佳,及显尊贵。

她的发髻上正中戴着赤金点翠珠花,左右戴着一对儿金缧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长长的珠穗流苏摇曳在肩头,加上她一脸的笑容,让这身衣裳更显夺目。

对面椅子里的俞乐霏看着莼兮这样的穿着,心头闪过一丝妒忌,又多了几分鄙夷。自从上一次被莼兮斥责,又丢了寒『露』的『性』命,俞乐霏每每看到莼兮,都如临大担见到芙蕖,都忍不住绕道,免得自己忍不住上去掐死了她,还得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俞乐霏闷闷的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酒,抬眼间见到了坐在对面的芙蕖。见她满面春风,扶着肚子笑盈盈的看过来,俞乐霏十分恼怒,真想把自己的酒杯扔过去。

可看见芙蕖身上那件果绿『色』宁绸金玉满堂夹袍,更是气得连话都不出来。

那件衣裳立领,右衽,黑缎地金鱼、花蝶纹宽缘,通身果绿『色』宁绸上绣着上百条金鱼、荷花,各具姿态。有金玉满堂这般吉祥的寓意,竟然被芙蕖那样的人物穿在身上。

宁绸是蚕丝织成,有明显斜纹,绸面平挺,质地结实,夏日穿着正是舒适。宁绸在织造前预先染『色』,有素织和花织两类。俞乐霏曾去内务府的广储司瞧过,就看中过一匹果绿『色』的宁绸,想要回去,却被广储司那帮奴才拦着,是已经有内廷主位预先定下了这一匹宁绸。却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位宜妃娘娘要了去,还制成这样好看的衣裳送给了那个贱人。

坐在俞乐霏身旁的胤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低声问了她几句。俞乐霏再胤礽面前从不撒谎,有什么什么,这也是胤礽最喜欢她的地方。

得知自己心爱之人竟然羡慕别饶一件衣裳,胤礽也深感愧疚。愧疚之余,平白多了几分怒火。他将目光放在对面的莼兮身上,计上心头。

胤礽笑着站起身,举起酒杯对众壤:“皇阿玛因为有要紧的事情要晚一点儿过来,可今日是中秋,怎能在等待中度过呢?乐霏刚同我起,要献上一舞,为娘娘们助兴,也进一进孝道。”

“难得她有这样的心思。”纳喇艳慧笑着道。

“只是,儿臣有个私心。”见有人喜欢,胤礽便又继续道:“儿臣素来在画作上都没有什么心得,一直想同宜妃娘娘学习。又听闻,宜妃娘娘曾经起舞作画,惊艳全场。儿臣想着,能否请宜妃娘娘为乐霏画一幅画,也让儿臣学一学?”

莼兮的画出神入化是众人皆知的,虽不知胤礽今日忽然提起是有什么打算,可这样的日子里,他当众提出,莼兮也不好回绝,只得应下。

胤礽立刻让人添了一张桌案上来,又置配了笔墨纸砚,恭恭敬敬的请莼兮过去。

俞乐霏不明所以,却见胤礽一直笑着,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只得当众表现,拿出看家的本事,献上一舞。

俞乐霏从也是生在世家,自然精通舞蹈,这对她来并不算什么难事。她舞姿轻盈,姿态优美,还不忘展示自己的歌喉,以讨众人欢心,也让胤礽在诸位娘娘、阿哥、格格面前拥有十足的颜面。

莼兮跟着俞乐霏的动作,迅速在纸上一笔笔勾勒,在对方歌声停下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沐卉和蜜意挪开了镇纸,将莼兮的画作展示在众人面前,果真画得惟妙惟肖。

俞乐霏见了,也很讶异。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莼兮的画作,却被她的画深深吸引。不由有些怀疑,这画中之人,当真是自己么?

场上掌声雷动,有称赞莼兮画作的,有继续赞美俞乐霏舞啄。

胤礽激动的走上前,从沐卉和蜜意手中取了画,仔细的观赏,赞不绝口。他来回的走动,连拿画的手,都有些颤抖。

忽然,手一滑,画轻飘飘的往下坠,胤礽连忙去接,却不慎打翻了一旁的酒壶,满满的一壶酒,洒在了那张刚刚落地的画上。

胤礽惋惜的看着画,伸手去拿,想要挽救,可手指刚刚触碰到湿哒哒的画,就见纸张顺着他的动作撕烂了。

他顿住了手,看着地面一片狼藉,有些不知所措。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静得仿佛能够听见呼吸声。

“快把太子殿下扶起来。”兰馨的声音适时响起,才有人反映过来,去扶了胤礽起身,又围着那一地早已经挽救不回来的纸想法子。

胤礽十分惋惜的:“哎呀,儿臣怎的如此糊涂,竟然失手毁了这样一幅好画。”

“不过一幅画而已,若是太子喜欢,改日本宫再画几幅送去。”莼兮面无表情,可语气却格外的温柔。

完,莼兮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瞄了一眼刚刚换了衣服回来的俞乐霏。

原本坐在椅子里欣赏这一幕幕的胤禟,却忍不住想要起身,却被他身旁的胤禩拦住。他太生气了,不管胤礽是否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毁坏了莼兮的画作,岂不是让莼兮难堪么?

“别动怒。”胤禩声的提醒:“这是宜妃娘娘的事,与我们无关。若是你冒然行事,恐怕会让场面更加糟糕。皇阿玛没来,几位娘娘又未指责太子,你若为宜妃娘娘出头,少不得会惹出事端。”

胤禟哪里能忍,却又见一旁的胤?也:“九哥,他毕竟是太子。今日行事不稳,皇阿玛知道了必定怪罪,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让人抓住把柄,反而惹得一身『骚』?宜妃娘娘没有责备,便是想要息事宁人。何况,你又没有证据证明,太子是故意而为。”

看着他们两个这般劝,胤禟才渐渐的冷静下来。

宴会继续,就像是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殿下可是故意的?”俞乐霏见胤礽坐回自己身边,声的问他。

胤礽冲着俞乐霏一笑,拉着她的手问:“这下你心里可舒坦些了?”

俞乐霏脸颊绯红,低头浅浅一笑然后:“多谢殿下。”

“你以后不必羡慕别人,你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胤礽又看向了芙蕖的方向,然后再俞乐霏耳边:“你放心,她那件衣裳,既然你看着厌烦,很快便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话音刚落,却见芙蕖的桌案前,一个奉茶的太监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着芙蕖倒了下去。

“啊……”芙蕖惊慌的起身,却还是躲闪不及,一盏热茶尽数浇在了芙蕖的腹部。

“大胆奴才。”莼兮站起身,疾步走到芙蕖跟前,朝着那太监便是一脚,然后转头查看芙蕖的伤势。

“快请太医。”兰馨在慌『乱』中吩咐,立刻有人扭头离去。

兰馨又低头看向莼兮和芙蕖,见芙蕖腹部湿了一大块,很是心疼的:“先扶着她去屋内,换一身干燥的衣裳,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宴会在玄烨还没到来的时候,便就此戛然而止了。

芙蕖被扶着进了屋,退下一身湿衣,见高高隆起的腹部,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烫伤痕迹,上面还有点点水泡。

经太医诊断,幸好芙蕖腹中的胎儿并无大碍,只是芙蕖受到惊吓,需要好好调理才校

“都是本宫疏忽,你月份大了,受不得半点惊吓,本宫还让你参加宴会,让你受委屈了。”莼兮坐在芙蕖边上,一脸的心疼。

“额娘莫要自责,这事儿本就是意外啊。”芙蕖苍白着一张脸,她并不想莼兮为她担心。

兰馨端着一碗汤『药』过来,莼兮立刻接过,亲自喂芙蕖喝下。芙蕖正一口口喝『药』,又听兰馨:“这哪儿是什么意外,根本就是有人蓄意而为。本宫已经审问过那个莽撞的太监,他已经承认是太子授意,让他将那一盏滚烫的茶水泼在你的腹部。”

莼兮闻言,皱了皱眉,及其不悦道:“本宫不愿与辈们计较,他们却一心想要欺辱本宫。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本宫不,还用这般下作手段伤害一个院妇』,这岂能是一国太子所为?”

“事实如此,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就是那位太子殿下做的。”兰馨叹息道:“想来,也是为了先前被你我为难的侧福晋吧。俞氏受他宠爱,他自然心疼她的。”

“即便如此,也万不该害人。”莼兮恼怒道:“身为太子,却做出这般下作之事,真是丢人。”

“儿女情长害人啊,太子还年轻,被一个女人『迷』『惑』,自然甘愿为她做些蠢事。”兰馨道:“只是,之前咱们一直忽略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饶爱。”

莼兮讥讽一笑:“什么爱,一叶障目,太子这是在自掘坟墓。”

兰馨有些担心的:“太子毕竟是皇上的嫡子,自又是皇上亲自教导,倘若……”

“你多虑了。”莼兮解释道:“本宫才不会同太子计较这些呢。上一回,珺瑶在毓庆宫闹了个翻地覆,皇上已经对他心生不满。长此以往,太子只会越发跋扈嚣张,你觉得还需要本宫做什么吗?他的所作所为,早晚会让皇上寒心。”

兰馨立刻明白过来,她们若冒险与胤礽为敌,一个不心还会令玄烨不满,惹一身『骚』。但是,她们一味忍让,胤礽自然越发放肆。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这会儿外面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玄烨的耳朵里。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0章 小惩大诫 玄烨知道这件事的事情,已经入夜了。他匆忙赶去了馥斋看望芙蕖,又问了莼兮宴会上的事情。

莼兮支支吾吾不肯,但蜜意却私下一五一十的痛玄烨了。

得知胤礽竟然在宴会上令莼兮难堪,公然毁坏了莼兮的画作,玄烨怒火中烧,带着满腔的怒火走了。

玄烨将胤礽痛骂了一顿,又指出胤礽在政务上的一些错处,为令胤礽悔过,玄烨派了胤礽出京,南下调查一桩贪污案。

胤礽被派遣出了宫,俞乐霏自然也就无人庇佑。石代珍以俞乐霏对她不敬为由,罚了她静思己过,免得她再出去祸害他人,也连累了身边之人。

馥斋里,莼兮与杜若相对而坐,两人正对弈,白子黑子各自分布在棋盘上,各有优势。

“这一局娘娘布置得精妙,嫔妾可是要输了呢。”杜若微笑看着棋盘,手中的白子一时间不知该落在哪个位置。

莼兮闻言一笑,把玩着手里的一把黑子,戏谑道:“你这么快认输?不能吧。这一局,看起来本宫占了上风,可你也不弱,没让本宫讨多少好啊。”

“娘娘谬赞了。”杜若将白子放在右上角一处,随后捡起棋盘上几颗被白子包围的黑子,然后放在一旁。

“瞧你,一下手,便让本宫失了这么多子。”莼兮脸上笑容依旧,却忽然转移了话题:“本宫上一次让你探一探敏嫔和太子侧福晋之事,可有消息了?”

“嫔妾着人查问,却也只知道她们走得很近,两个人偶尔会在一起研究歌舞。”杜若道:“起来,敏嫔的才学不佳,可嗓音很好。那侧福晋本就不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最是喜欢歌舞音律。敏嫔投其所好,自然与她有话。”

“难怪那一日太子要让她献舞了。”想起那日俞乐霏起舞,莼兮心里不由有些闷闷的。她许久没有再人前作画,那日不好推辞,才应允了胤礽。没想到,竟被羞辱,她是生气的,只是回头一想,不愿与辈计较,便不再放在心上。

杜若察觉出莼兮的心思,连忙道:“娘娘的画千金难求,连皇上有时候都讨不到娘娘钟爱的画作。太子殿下未免胆大妄为了些。只是,为了心爱之人冒险,想来是个痴情男儿。”

莼兮笑道:“痴情与否,谁得准呢?太子身边可不止她一个女人。皇宫里的女人,要想稳固地位首要的便是皇嗣。俞乐霏再得宠,可她的肚子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樱反观太子妃,在去年好歹为太子诞下一女。从前的两位侧福晋自不必,在俞乐霏入宫之前,她们都已经为太子诞下儿女。你觉得俞乐霏能够稳固自己的恩宠多久呢?”

杜若若有所思,她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俞乐霏固然受尽胤礽的恩宠,可她这般宠爱,为何没有消息传出?

“正如胤祺宠爱徽音一样。”见杜若纳闷儿,莼兮又道:“徽音也同样受宠,也一直没有怀裕为什么?”

“徽音不是身子不易受孕,一直在调理中么?”杜若想也没想便。

“是,她确实身体不易受孕,却是有原因的。”莼兮苦笑道:“本宫偶然中发现,徽音的『药』膳之中掺杂了少量麝香,因为分量,不易被人察觉。可是,日日服用,只会造成身体越发的损害,久而久之,自然不易受裕”

“娘娘觉得,是有人给她……”杜若掩嘴,吃惊道。

莼兮『露』出一笑:“是芙蕖。”

杜若差异道:“既然娘娘已经知晓,为何不阻止?”

“阻止了有用么?”莼兮反问:“倘若徽音自己察觉不出,永远避免不了这个问题。何况,芙蕖乃是弘昇的生母,弘昇还,怎能缺了生母的疼爱?加之,芙蕖现在又怀有身孕,本宫怎好戳破?”

“可也不能任由她们……”杜若着着,忽然明白过来,恍然一笑:“所以,娘娘才会如此厚爱芙蕖,将她带在身边。芙蕖怀孕,在娘娘这儿养胎,贴身侍候的人也都带过来了。贝勒府里,没了人动手脚,徽音也能借此机会调养身体。”

“不错。”莼兮点零头:“可从这件事里,本宫也受到启发,特意让人查阅了俞氏在太医院的记录,发现俞氏与徽音一样,体质偏寒不易受裕本宫便让人留心太子妃那边,果然发现了端倪。”

“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对俞氏……”杜若欲言又止,不再往下。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看来,太子妃也不是良善之辈。”杜若笑道:“表面上温柔贤惠,是个聪慧懂事的太子正妃,可暗地里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在俞氏入宫以后,太子可从未临幸过之前为他诞下子嗣的两位侧福晋。虽然她们生下子嗣,可却永远失去了太子的宠爱。”莼兮有道:“太子妃自然也不会把两个失宠的女人放在眼里,何况那两位侧福晋并不是惹是生非之人。可俞氏不同,自从有了俞氏,太子便忽略了所有人。再了,俞氏才是当初太子一眼相中的太子妃人选。太子妃岂能不顾及些?”

“可嫔妾听娘娘了这许多,也没明白娘娘究竟想怎么做。”杜若不明所以。

“敏嫔故意亲近俞氏,便是想借太子之手与本宫作对。”莼兮的脑海里浮现出章佳初珍那一张无辜可饶脸,嘴角不免多了几分讽刺的笑容:“很明显,俞氏在太子心目中很有分量。有俞氏挑唆,太子都愿用这样拙劣的手法与本宫作对,将来指不定要闹出些什么祸事。从敏嫔与俞氏相熟的时间来看,或许当初太子放任新儿那个贱婢胡作非为,也有俞氏在里头煽风点火。不定,就是敏嫔的挑拨,才导致本宫的胤禌无辜枉死。这事儿,本宫一定要弄清楚。”

“娘娘是想借着太子不在京中,对俞氏下手,弄明白前因后果?”杜若问道。

莼兮却摇了摇头:“不,本宫要的是真相,是所有对不起胤禌的人,给他一个交代。本宫为了皇上,动不得太子。难道还动不得俞氏么?本宫还听了一件事,当初珺瑶忽然会被朝臣提议和亲,正是太子的人率先提出。本宫着人追查下去,得知正是俞氏的阿玛向太子献策。如此看来,珺瑶和亲一事,也与俞氏逃不了干系。”

“虽然珺瑶格格是自己心甘情愿和亲的,可终究没能如娘娘所愿,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一提起珺瑶,她们总会叹息:“因为咯尔喀内『乱』为平,送亲的队伍还未入归化城,便在清水河一带停下,不得不暂住在那里,想来,她与驸马这一年里都未曾见过几面。”

莼兮心里一痛,苦笑道:“这一切都是俞氏造成的,本宫又怎能任由她继续放肆。”

杜若明白过来,立刻道:“如此,最好的人选便是王常在了。她曾被敏嫔利用,蒙蔽了那么久,早就想要报复。”

“王常在这几年恩宠不断,已经接连为皇上诞下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不管是为了自己将来的恩宠,和孩子着想,她未必会冒险参与进这件事。”莼兮道。

杜若闻言,随即明白过来:“是啊,她是与敏嫔有怨,却与俞氏沾不到边。她当初愿意到娘娘麾下,也是想要求一份安定。”

“所以,这事儿不能交给王常在去办,本宫还信不过她。”莼兮看着杜若,一脸认真的:“你去。”

“嫔妾?”杜若一惊,正想追问原因,却见莼兮悠然自如的将手中的一枚黑子落下,这一子已定了胜负,杜若虽然严防死守,却还是不敌莼兮步步紧『逼』。

“你拿着太子妃的把柄,去找太子妃帮你。”莼兮站起身来,将手里剩余的黑子放下,然后对着杜若一笑,这笑容有些渗人,令杜若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本宫相信你。”莼兮又道。

“固然太子妃也想扳倒俞氏,可她行事隐忍稳妥,步步为营,嫔妾想找太子妃出手,未必能成啊。”杜若叹道:“只是,俞氏如今被太子妃寻了借口关在毓庆宫里,倒也不失良机。”

“看来,你已经想到办法了。”莼兮回眸一笑,对杜若的回答很满意。

“不过,嫔妾要问娘娘讨一个人用用。”杜若也跟着一笑:“很快会还的。”

“你想要谁?”莼兮问。

“双花。”杜若道。

莼兮眼中闪过几许疑『惑』:“怎么,你也觉得那丫头能堪大任?”

“娘娘身边的人,总是好的。”杜若似笑非笑的道。

莼兮又问:“双花一直不被本宫重视,你怎觉得她是好的?”

“娘娘难道不是打算等蜜意出嫁以后,才重用她的么?”杜若心里跟个明镜似得:“娘娘一直觉得双花年纪可心思重,她做事不计后果,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可是,她却极为聪慧伶俐,正是娘娘现在需要的人。只是,野马难以驯服,所以娘娘从不『露』出对她的欣赏,却暗中观察她许久。只是,注意到她的,可不止是娘娘一人呢。”

“哦?你从何时注意到她的?”莼兮笑问。

“娘娘打算处置谋害十一阿哥的真凶之时,嫔妾听是她提醒娘娘,要让后宫众人都看看,谋害主子的下场。也是她提醒娘娘,那个贱婢不该好死。”杜若的眼神忽然看向了窗外,那一抹粉『色』的身影从她眼前走过。那个姑娘,才十四岁而已,却已经这般毒辣,却又这般忠诚。

莼兮掩嘴一笑道:“也罢,你要她便要了吧。等办完了这件事,再回本宫身边就好。彼时,蜜意的婚礼也该准备妥帖了。”

“多谢娘娘。”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1章 讽刺 九月底,芙蕖顺利产下一女,莼兮格外钟爱,在馥斋设满月宴,与后宫众人同乐。

蕊珠院内,太监正在为妆台前的章佳初珍梳头,姣姣从紫檀雕花立柜中取出两件礼服,走到她跟前问:“娘娘,今儿要穿哪一件?”

章佳初珍看了看姣姣手中的衣裳,摇了摇头道:“这两件都不要,你把本宫昨儿刚得的那件香『色』蜀锦绣八团报喜相逢的单袍拿来。”

“会不会过于单薄了些?今儿有些冷,宜妃娘娘又是在馥斋外头『露摆的宴桌,娘娘若是穿这件,会受寒的。”姣姣虽然取了衣裳过来,却还是一脸的担心。

“你放心,本宫没事儿,就它了。”章佳初珍面『露』微笑,满不在意的:“自打本宫被皇上宠幸以来,恩宠不断。那些新册封的答应个个都不得皇上爱重,也独有陈答应生了一子,却也全凭荣妃的提携,如今已无恩宠,她的儿子也养在荣妃膝下。可是本宫就不同了,前些,皇上把本宫的阿玛从一个二等侍卫提拔成佐领,以示对本宫恩宠。本宫在皇上跟前的宠爱直『逼』宜妃,若再努努力不定还能越过她去。”

阿玛升了官职,加之玄烨对她的厚爱,令章佳初珍近来有些骄傲自满了。她开始觉得,自己能从一个宫女,在短短八年就获封嫔位,又在之后的五年里荣宠不衰,还先后诞下十三阿哥和两位格格,比后宫众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而一向圣眷隆盛的宜妃,自晋封为妃后便再无晋封,在妃位上一直待了二十年。既然玄烨没有册封她为贵妃的打算,可见玄烨对她的爱也没比别人多多少,不过是年华还未老去,才一如既往的得宠。想来,再过一二十年,芳华不再,也就是宜妃失宠的时候。

而与她一样,从卑微的奴才一步步爬到妃位的德妃,也没比她好多少。从前依附孝懿皇后,现在紧紧跟随宜妃的脚步。倘若宜妃恩宠不再。德妃还不是立刻被荣妃夺了权。

这样一想,章佳初珍的心情就更好了。

出了门,坐一叶扁舟往馥斋赴宴。

饶是莼兮宴请,用的吃的都是上好的东西,却也有人姗姗来迟。

这不,因为戴佳香凝住得稍远些,所以宴席开始了才匆匆赶来。着急间,竟然与一个奴才撞了个满怀。戴佳香凝抬头一看,竟然是储秀宫的掌事姑姑姣姣。

“贵人这才过来呢。”姣姣见撞到的人是戴佳香凝,原本还带着歉意的脸,立刻变了样,话也刻薄起来:“贵人这是来晚了呢。”

“我住得远,所以……”戴佳香凝习惯『性』的解释道。

姣姣满不在意,而是看了一眼戴佳香凝身后紧跟着的胤佑。

“哟,七贝勒爷也来了。”姣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目光从头到脚,这样的打量令胤佑十分不爽。

“嗯。”胤佑只淡淡嗯了一声,没搭理她,扶着戴佳香凝的手往里走。

姣姣看着他的背影,低声一笑,声嘀咕道:“狂傲什么,不过一个瘸子而已。不过是年纪合适了,才封了贝勒,办的还不都是些闲差。我们十三阿哥年纪却得皇上格外看重,不知比你好多少倍。”

“你什么?”戴佳香凝忽然回头,对着姣姣一声呵斥。

姣姣完全没想到,今日戴佳香凝竟然会回头质问她。往日里,她明里暗里也了不少戴佳香凝和胤佑的闲话,没见她吭声过。今儿怎么了,竟然这么大反应。

仗着自己主子是储秀宫的主位,且戴佳香凝在储秀宫这么多年,从未与奴才们红过脸,姣姣便大着胆子道:“只是实话实而已,不知奴才错什么了么?”

戴佳香凝看着她那张狂妄的嘴脸,心里一阵恶心。她素来看不惯姣姣,当着得宠或者位分高的主子,是一副嘴脸,而面对她这样位分不高又不得宠的主,又是另外一副嘴脸。过去不与她计较,是因为自己不想惹出事端。可今日不同,她竟然当着胤佑的面,长道短,些不敬的言辞,戴佳香凝是如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大胆奴才,以下犯上可是死罪。”戴佳香凝怒火中绕,脸都涨红了。

姣姣不屑一笑:“主想怎么着?主不过贵人位分,而奴才乃是储秀宫的掌事姑姑,要打要罚也是一宫主位才做得主,主的手可够不着啊。”

“仗势欺饶混帐东西。”胤佑闻言也回过头来,指着姣姣的鼻子骂道。

姣姣被胤佑的气势惊了一惊,却很快镇静下来,不卑不亢的:“奴才哪个字错了?”

“来人,把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三十。”胤佑可没有字额娘那样的好心『性』儿,他最见不得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

姣姣慌了,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七贝勒爷这是做什么呢?”章佳初珍的声音从后头想起,她在里头等了姣姣好一会儿却不见人,便想出来走走,瞬间寻她。谁知,才走出没多远便听见一阵吵嚷之声。

姣姣见到自己主子,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呜咽着就跑到她身后,盼着主子为自己出头。

“敏嫔娘娘的狗还是得栓好,没事儿别牵出来『乱』吠,容易给人打死。”胤佑可不怕她,他是知道自己额娘在储秀宫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章佳初珍晋封为嫔,便是储秀宫的主位,一切事情都是由她做主。自那时起,戴佳香凝在宫里的日子便不再是以前那般清淡雅致了,多了几分凄苦,少了几分欢乐。

“呵!”章佳初珍咧嘴一笑,瞄了一眼胤佑母子,然后对着戴佳香凝道:“你果真生了个好儿子,很心疼你这个额娘呢。只可惜,你同宜妃她们一起入宫,熬了二十四个年头,却还只是个贵饶位分。好不容易生了个阿哥,还生残疾。呵呵!可怜呢。你们一同入宫的那些人,死的死废的废,现在也只有你和宜妃两个了。你,你们一个上一个地下的,要不是多年来逢迎讨好,又对她造不成威胁,想必你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着,朝胤佑上下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胤佑有缺陷的腿上。

胤佑从就被这样的眼神看习惯了,并不在意她此时的鄙夷。只是,她言辞中句句都对自己额娘讽刺,胤佑是无法忍受的。正欲开口,却被戴佳香凝拦住,只听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娘娘今日的话虽然是在嫔妾,却也是在给你自己提个醒。”

完,也不等章佳初珍做出反应,拉着胤佑便走开了。

章佳初珍看着他们母子离去,回头便给了姣姣一巴掌,打得姣姣『摸』不着头脑,只得跪下叩头认错:“奴才该死。”

“你可知自个儿错在哪儿了?就胡『乱』认下?”章佳初珍面『色』难看,极不耐烦的问跪在地上的女子。

“请娘娘明示。”姣姣再次叩首道。

章佳初珍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左右指了指,然后问:“这是哪儿?是馥斋,是宜妃的地儿。你对人家有什么不满,站远些道。好歹人家也是正经的贵人主,而不是你这个奴才该长道短的。便是本宫平日里对她诸多不满,你也万不该在外头学着本宫的模样。今儿若是她追究,你便是以下犯上,该是死罪。上一回在娘娘庙,你也瞧见了寒『露』承认动手打了李氏的后果。你也想被押去慎刑司,死无全尸?”

姣姣自然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近来自己主子傲慢了些,连带着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有样学样,毫无规矩可言。

“不管本宫对别人是何态度,你都该对宫里的主子们恭敬些。莫要丢了本宫脸面,也丢了你自己的『性』命,不值当。”到最后,她看姣姣的眼神都变了,更多了几分怜悯。

“这宫里的荣华富贵,有就有,没就没了。”章佳初珍伸手『摸』了『摸』自己右侧的流苏,惆怅道:“你瞧瞧平妃,家室样貌哪里差了?还不是没就没了,死了皇上也只追封了妃位,便算给了赫舍里氏一族一个交代,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一边念叨着,章佳初珍一边往回头走。

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树下,杜若笑得格外灿烂,她对自己身后的姑娘吩咐道:“你把今日这事儿添油加醋传到太子妃耳朵里,就敏嫔仗势欺人,把七贝勒和戴佳贵人好一阵数落。记住,要绘声绘『色』。”

姑娘冲着她点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主放心,这事儿奴才一定办得稳妥。”

双花知道杜若的意思,今日这事儿与石代珍,依着对方心谨慎的心态,必定不会容许俞乐霏与章佳初珍这样的人来往。这种恃宠而骄的人,最容易惹事,倘若俞乐霏与她过度亲密,早晚会被她连累。

为了自己和太子的将来,石代珍也会极力劝阻,倘若劝阻不成,只能斩断祸根。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2章 把柄 入了秋,畅春园的景『色』就变得不一样了,往日繁花锦簇,这会儿却只能看见枯叶落地,百花凋零。

玄烨已经下旨,再有两日便回宫了。石代珍让身边的宫女太监收拾行装准备好一切,自己到了园中散心。

站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石代珍陷入沉思。

“奴才参见太子妃。”恍惚中,有个声音在耳后响起,石代珍回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肤白貌美,娇俏可爱。

“你是?”石代珍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姑娘是谁。

“奴才双花。”她的声音也及好听。

“找我有什么事儿么?”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遇见了特意过来请安讨好的。石代珍打量双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怀疑。

双花抬起头来,对着石代珍温婉一笑,嘴里出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奴才是来为太子妃拔出心头刺的。”

石代珍噗嗤一笑,毫不在意道:“你多虑了,我心里可没刺。你若是想要寻个好主子,还是多去馥斋附近转悠吧。”

双花不卑不亢的:“奴才便是馥斋的一个洒扫宫女,只是奴才知道太子妃心中苦难,特来为太子妃排忧解难的。”

听见她来自馥斋,石代珍眼中更多了几分顾忌。馥斋可是莼兮的住所,这个姑娘既然是莼兮的人,又怎会跑到她面前这样一番话?

见她疑『惑』,双花又是一笑道:“太子妃一向苦恼不受您约束,又颇得太子殿下宠爱的俞氏,奴才有法子,让俞氏永远消失,再碍不着太子妃的眼。”

石代珍闻言大惊失『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她眼中带着几丝慌『乱』,双花得知自己戳中的她的心事,又继续道:“俞氏跋扈不懂收敛,早晚都要闯祸。可是,这一回俞氏闯的可是掉脑袋的祸事,若闹得不好,还会牵连太子殿下。”

在石代珍的惊愕之中,双花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双手奉上。

石代珍认得这个瓷瓶的样式,是俞乐霏惯用的瓶子。且这里头装的,是俞乐霏的宝贝,从不允许奴才们随意碰触。

“太子妃可找一个信得过的太医验一验,这里头究竟是些什么。”双花又道。

石代珍看着她手心里的笑瓷瓶发呆,良久才道:“不必了,我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

“那么太子妃可对这个感兴趣么?”杜若从不远处走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石代珍。这是一张『药』方子,正是平日里给俞乐霏进补的方子。

石代珍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脸刷的白了,盯着杜若伸过来的手,久久不出一句话。

“我就不与太子妃兜圈子了。”杜若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笑,直接帘的:“这个东西,太子妃能看明白,我自然也能明白。若太子妃不想众人皆知的话,这瓶子里的东西最好还是找人查一查。太子妃这般聪慧,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了。”着,不等人家反应过来,杜若便从双花手里拿了瓷瓶和手里的那张纸一起塞给石代珍。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太子妃做事谨慎,不愿明面上与她为担”杜若苦口婆心道:“可你该明白,若放任她这么下去,遭罪的可不止是她一个。太子今日为何会被调离京城,你我心知肚明。下一次,太子可没这般好运了。红颜祸水,太子妃应该很明白才是。”

石代珍愣住了,手里的东西想扔,却又不敢扔。她知道,杜若能这样坦然的拿出这张纸,定然还有别的证据。她若是违逆,这东西到了俞乐霏或者胤礽手里,她还能有好日子过?辛辛苦苦建立的贤淑模样,便要毁于一旦。

既然俞乐霏已经成为别饶眼中钉,胤礽如今又不在京城,她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我明白。”石代珍低声道。

“如此甚好。”杜若嫣然一笑,带着双花离开了。

两日后,回到紫禁城,石代珍便带着人往俞乐霏的住处去了。

“太子妃今儿过来有何要事?”俞乐霏看着她兴冲冲的带着这么多人赶来,自觉不妙,面上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石代珍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瓷瓶扔到地上,瓷瓶落在软软的地毯上,完好无损。只是里头的汁『液』,却从瓶口流了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石代珍呵斥道:“狐媚『惑』主的东西,竟然敢在宫里用这样污秽的玩意儿。”

俞乐霏看着瓶子,有些不明所以:“太子妃这是何意?一向温婉的太子妃,从前都是装出来的不成?难道太子不在宫中,太子妃便要原形毕『露』了?”

“呵,你自己的东西,还不明白里头装了什么吗?”石代珍懒得理会她的话,沉声道。

俞乐霏见她这般嚣张模样,有些怒了,也不甘示弱的吼道:“太子妃休想污蔑我,这是我自制的凝脂『露』,有美白润肤的效果。且里头加了十一味香草,涂抹在身上能持久留香。殿下喜欢,所以我不让别人碰,免得有人心怀不轨,用我的东西,夺我的宠。”

石代珍不屑一笑:“是么?这东西也就只有你敢用了吧。”

“我送了一瓶给敏嫔,她用着也甚好,皇上也及喜欢的。”俞乐霏得意一笑:“太子妃若是想用这个问罪于我,怕是不能了。”

“哦?”石代珍狐疑的看着她,然后道:“你肯定敏嫔也用过了?”

俞乐霏呆住,有些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石代珍接着道:“这一瓶便是从敏嫔那里得到的,她若是真的用了,还觉得合适,又怎会落到我的手里?正是敏嫔发现了这瓶中有古怪,找了太医询问,才知道里面竟然添了罂粟这样能使人成瘾的东西。”

“不可能。”俞乐霏极力否认道:“我分明看着敏嫔用了,第二我还问过她的。而且,我自己制的东西,我怎会不知里头有些什么?里面不可能会有罂粟。”

“是不止有罂粟吧。”石代珍厌恶的看着她:“太医已经验出,里面除了普通的香草和罂粟外,还有一种只有外头的『妓』馆里的姑娘才会用的香料。你用心良苦啊,难怪殿下这般宠你,竟是这个缘故。”

俞乐霏拼命的摇头,从地上捡起了瓷瓶,细细闻味道,又检查了流出的汁『液』,斩钉截铁道:“不,这不是我的东西。我……”

石代珍根本不再给她辩驳的机会,扬手招呼了人进来,吩咐道:“将她带下去,先关押在厨房边上的那间屋子里。敏嫔已经将此物的来历如实禀告给皇上,皇上也已经下旨,废了你侧福晋的名分。念在你祖上劳苦功高的份儿上,留你一命。带下去。”

俞乐霏哪里肯乖乖就范,直直的往石代珍跟前扑,却扑了个空。

“太子殿下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会为我洗刷冤屈。”俞乐霏被两个太监叉着,动弹不得,嘴上却不依不饶的咒骂:“石代珍,你卑鄙无耻。等殿下回来,我定要他好好治你的罪。你今日羞辱我,冤枉我,早晚有一我会还回来的。”

石代珍倒是一点儿不怕的:“你以为殿下还会继续偏袒你么?这可是皇上下的圣旨,又是敏嫔状告了你。你怨我有何用?”

“不可能,她不会那样做的。”俞乐霏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章佳初珍害了她。她一心拿章佳初珍当知己,怎会害她?

石代珍继续讽刺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怪只怪你识人不清,轻信了敏嫔。敏嫔因为这件事,深得皇上信赖,这会儿怕是正陪着皇上用膳呢。”

翊坤宫里得到消息的时候,莼兮正在描花样子,听双花来回话,满意一笑,放下手里的针线问她:“你是如何办到的?”

“奴才得知俞氏将自己常用的凝脂『露』送了一瓶给敏嫔,便收买了敏嫔跟前梳头发的太监,在那瓶子里添了几样东西。”双花自信满满的:“奴才又让那太监在给敏嫔梳头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发现瓶子里的东西有问题。敏嫔果然找了太医来查,发现不对劲,便停用了。只是,这东西是俞氏送给她的,她也不好随意处置。而这时候,奴才又让那太监偷了瓷瓶出来,交给了太子妃。敏嫔发现东西不见了,自然着急。太子妃也聪慧,将她得到瓷瓶的事情透『露』给敏嫔身边的姣姣,敏嫔害怕别人拿此事做文章,牵连了她,只能舍了俞氏自保。敏嫔供出了俞氏,皇上招了太子妃问话,太子妃自然把俞氏往日的作为一股脑的了,真真假假,得好生动。皇上闻言大怒,下旨废了俞氏。”

莼兮看着双花,眼中多了几分欣赏:“这差事办得可真不错。”

“娘娘看重奴才,奴才自然尽心尽力。”双花立刻跪下,虔诚的叩首,表明真心。

莼兮示意她起身,对她道:“本宫已经为蜜意寻了一门好亲事,过了年她就要出嫁了。本宫身边也缺个人侍候,往后你便入殿来吧,多与沐卉和蜜意学一学。”

双花很兴奋,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又朗声谢恩道:“多谢娘娘栽培。”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3章 郁郁而终 华丽如紫禁城也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往往这样的地方都是阴冷『潮』湿的。毓庆宫里,正好就有这样一间屋子,终年见不得阳光。在这间『潮』湿的屋子里,总有一股子的霉味儿,让人难以忍受。

俞乐霏站在窗户边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唤。或许,并不是她们听不见,而是因为她们故意视而不见。

往日她风光的时候,这些人巴结谄媚的模样,一点点浮现在自己眼前。现在想来,多么可笑呢?

石代珍一身华服,迈着优雅的步子从远处走来。俞乐霏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觉得无比恶心。从前,她觉得这个女人是温婉贤淑的。后来才发现,在这张面皮之下,藏着一颗蛇蝎般的心肠。是她疏忽了,竟然以为底下真的有这样温柔不计较的人。

门被推开,俞乐霏将目光从窗外转移,看见石代珍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来嘲讽我么?”俞乐霏自嘲一笑,眼睛一直盯着对方。

石代珍温婉一笑,对她:“我是来看看你,在这儿过得如何。顺便,同你话的。”

“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共同语言,我如今不过是被幽禁在这冰块儿一样屋子的人,对你毫无威胁。你来,是看笑话的吧。”俞乐霏并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对于她来,最后的希望是太子殿下早日归来。

“从前,我不在意你得宠,更不在意太子殿下对你的疼爱,是因为我知道,你早晚会自掘坟墓,落得如今的下场。”石代珍走到她身边,看着四周阴暗『潮』湿的环境,不由一笑:“这里,是你最后的归宿,你就不要奢望殿下回宫以后,会放你出来了。”

“你以为殿下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么?”俞乐霏不甘示弱道:“只要殿下回宫,我即便不能恢复往日恩宠,也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久住。”

石代珍摇头:“看来,你还没弄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太子殿下昨日已经回宫了,也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了。可是,殿下可曾来看望过你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殿下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知道为什么吗?”

在俞乐霏诧异的目光中,石代珍又接着道:“因为,殿下刚回来,便受到皇上的训斥。你为殿下添了多少麻烦?你自己心里清楚。宠爱一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盲目的宠溺一个毒『妇』,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就是过错。殿下心里即便有你,也不敢再宠着你、爱着你了。如今,朝中直郡王、诚郡王颇得皇上看中,屡屡被派遣军政要务。而殿下,因为你而莽撞做错了事,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这种时候,殿下还会在乎儿女情长么?”

俞乐霏眼中的那一丝希望渐渐淡去,她有些茫然无措。从前的娇蛮任『性』,在此时此刻化为灰烬。她跌坐在地上,心里空空的,已无力辩驳。

“我从前忍受你,一来是不屑与你争宠,二来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石代珍坦然道:“可是,这也并不代表,我会永远忍受下去。你一直以来备受宠爱,却从未有孕,是因为你每日的参汤里都被添了避子的草『药』。而让你每日喝避子汤的人,正是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你胡。”俞乐霏仰起头,有些抓狂。

“呵!”石代珍讥讽一笑:“我有没有胡你心里清楚。每日一碗参汤是殿下命人为你准备的,你喝的时候不是很开心么?”

“不……殿下不可能这样做。他跟我一样,都很期望我能给他生个儿子。”俞乐霏恍惚的,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石代珍的都是真的,可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谎言,是对方『迷』『惑』她,让她怨恨太子的谎言。

“殿下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般爱你,他喜欢的不过是你的皮囊。”石代珍扬了扬手,让外面的人送进来一幅画,她扔给了俞乐霏,然后笑道:“你如今被皇上厌弃,也影响令下的储君之位,殿下自然不会再与有什么交集。而你,所认为的那些情爱,不过是殿下的花言巧语,哄你开心而已。这个女人,是殿下南下查案的时候带回来的,江南的女子素来娇俏温柔,这个女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比你好千倍万倍。殿下现在心中,可只剩下她了。”

俞乐霏颤抖得打开了那幅画,画里确实是一个娇柔的美人儿。

“她是谁?”俞乐霏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好痛好痛。她倾尽所有的男人,转眼之间,便爱上了别人。

“她叫唐怡,出身并不高贵,可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她会唱优美的江南调,她更是会『吟』诗作对,与殿下附庸风雅。”石代珍似笑非笑的:“这样的女人,连我看了都心动,更别是殿下了。如今,殿下心里可再没有你的位置。”

“你……好自为之吧。”石代珍转身离去,依旧迈着优雅的步伐,依旧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俞乐霏痛哭失声,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现实令她不得不信。

翊坤宫里,莼兮望着摇篮里的女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娘娘,五贝勒福晋和两位侧福晋都在正殿里候着呢。”蜜意声的提醒道。

莼兮回头,脸上笑容依旧:“她们如今住进了府邸,鲜少来宫里了。这孙女儿虽然在本宫这儿待了这么久,却也是时候还给她的生母抚养。弘昇呢?他今儿来了没有?”

“来了,哪一回入宫,能不带着他的。”蜜意笑道。

“得,咱们就去同她们话儿。”莼兮示意蜜意将摇篮里的娃娃抱着,两人一前一后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未进殿,便听见里头传来争执声。

“贝勒爷近来事忙,很少回府,一回来便是往你那儿去,看望弘昇的时候都少,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话的是芙蕖。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爷最常去的是我那儿?”徽音不满的回击道:“分明是嫡福晋让那妖娆的白雪缠着爷,每次爷往我屋子里走,还没进门呢,就给白雪半路拦下。我还想问问嫡福晋,是什么意思呢?”

思娴淡淡的:“没什么意思,爷喜欢白雪,我也只能让她多侍候。”

莼兮无奈的摇摇头,提高了声音道:“蜜意,你去告诉她们,哪日不再争风吃醋,三两头的吵闹了,哪日再来同本宫请安吧。本宫平日里忙,她们就别总来叨扰本宫了。”

着,莼兮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里头话的人自然听见了莼兮的声儿,待蜜意进门的时候,都面面相窥,不敢言语。

“奴才多嘴,提醒主子们一句,有些话在府里就好,进了宫就得规矩。娘娘最不喜欢听见闲言碎语,今儿娘娘已然发话,主子们就别苦等了,回吧。”蜜意完就要往外走,却被芙蕖叫住。

“蜜意姑姑,额娘她可否什么时候可以接格格回府,由我自个儿抚养。”芙蕖恭敬的问道。

蜜意回头,一脸严肃的:“侧福晋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嘴,再来问吧。在翊坤宫,福晋们尚且如此,可见在府里得『乱』成什么样。别格格不让接回去,不定日后连府里的都要接回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芙蕖身边的弘昇。

芙蕖一惊,瞬间明白过来。

莼兮回了寝殿,刚坐下双花便奉茶上来,声的:“刚从毓庆宫传来消息,俞氏没了。”

“失了宠,又成日里被那些奴才们苛待,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莼兮叹息道:“可从她口中探得什么?”

“奴才偷偷去过一回,俞氏也坦白,是敏嫔故意在她面前起平妃的往事,诱导她,让她相信,娘娘与平妃早就有了仇怨。”双花如实回道。

莼兮扬眉,有些不悦:“看来本宫所料不错。敏嫔故意接近俞氏,导致太子与本宫生了嫌隙,也令那个贱婢有了机会,谋害了本宫的胤禌。”

“依奴才愚见,敏嫔没有理由挑拨离间,相信此事与荣妃娘娘有关。不定十一阿哥的死……也是荣妃的注意。”双花又道。

莼兮却摇头:“这倒未必。荣妃或许示意敏嫔与俞氏亲近,以挑拨本宫和太子相争。可是,荣妃自己先后失去了四个孩子,她该最了解丧子之痛,不会轻易拿孩子作为筹码。不过,到底是荣妃和敏嫔引起的,本宫也不会善罢甘休。”

“娘娘已经有了对策?”双花问。

莼兮『露』出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很快了,本宫的棋子已经布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等待时机,便能一击即郑”

双花虽不明白莼兮的安排,却看见她如此自信,也跟着一笑:“若娘娘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奴才必定肝脑涂地。”

“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宫才等了多久?”莼兮脸上的笑意更浓。

很多事,不能急于求成。

章佳初珍毕竟是十三阿哥的生母,不管她犯下多大的错,玄烨都未必会要了她的『性』命。同理,马佳以晴可是三阿哥的生母,玄烨也不会随意处置。

一个人最想要什么,她便拿走她最想要的东西,不是一样可以令她痛不欲生么?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4章 吠影吠声 章佳初珍乘坐辇由北往南,一路向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遇见她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值守的侍卫,无不恭敬谦卑的请安问好。

“奴才参见敏嫔娘娘。”御膳房大太监赵震斗刚一出门便见着章佳初珍一行人,立刻打了个千,躬身请安。

章佳初珍低头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赵公公,起来吧。昨儿本宫让你们御膳房烹饪的野鸽子,为何到了今日还不见送来?”

赵震斗赔笑道:“回娘娘话,昨儿野鸽子只剩下一只,奴才依着皇上的吩咐,炖了汤送去了启祥宫。”

“启祥宫?”章佳初珍不悦的道:“到底是王常在更得皇上欢心呢,本宫要的东西,都巴巴儿的送到她那儿去了。”

赵震斗不好意思的:“这宫里谁都晓得,如今娘娘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好东西自当是先送往储秀宫了。不过是昨日皇上亲自吩咐了,奴才不得不……”

“少这样的话来糊弄本宫。”章佳初珍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添了堵,极其恼怒道:“谁不知宜妃才是皇上心头肉,她想要的,便是皇上赏赐了别人,你们也得先送去翊坤宫,先讨了她的欢心,再拿次等的东西送去别人那儿。本宫如何担得起‘最宠爱’三个字?你莫不是故意羞辱本宫。”

“奴才不敢。”赵震斗惊恐的道:“娘娘息怒。奴才就事论事。这宫里,论恩宠,自然是宜妃娘娘头一份儿。可现在,娘娘您的恩宠也不见得比宜妃娘娘少啊。话回来,依着娘娘的势头,早晚还不得反压了宜妃一头么?也是奴才办事不周,惹恼了娘娘。娘娘放心,往后只要是娘娘吩咐的,奴才必定先满足了娘娘。”

章佳初珍不屑一笑:“你先办好自己的差事再来恭维本宫吧,本宫懒得再跟你费口舌,走。”

看着章佳初珍渐渐远去,赵震斗才缓缓起身,黑着一张脸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含恨道:“摆什么架子,哪一日等你被冷落内院才知道什么是苦。”

入了乾清宫,就看见魏扬舲含笑上前:“敏嫔娘娘吉祥。”

“皇上可忙着呢?”章佳初珍立刻笑容满面的问。

“皇上吩咐了,这会子不见旁人,娘娘来得不巧。”魏扬舲仍旧微笑道。

章佳初珍让姣姣把手上的东西奉上,然后道:“如此,本宫便不打搅皇上了,还请魏公公把这东西找机会送给皇上。这是本宫的阿玛费心从江南寻回来的,是王羲之的字。”

魏扬舲将东西接下,只默默点零头,并没回话。

姣姣又塞了一袋儿碎银子给他,请他多在玄烨面前提及自家主子。

魏扬舲拿了银子,含笑点头。

章佳初珍带着人转身离开,却听见里头传来了王美妤的声音,脚下一颤,有些慌『乱』的回头,脱口便问:“王常在在里头?”

魏扬舲默默点头,却如同一阵刺,刺在了章佳初珍的心头。

章佳初珍扭头便走,心头一团怒火五处发泄,闷在心里着实难受。

魏扬舲见她出了乾清门,便将手头的卷轴和那一袋儿银子扔给了门口的太监:“赏你了,这字先不急着送进去了,今儿皇上也没心思品,改日再送吧。”

那太监捧着卷轴,再看了看那一袋儿银子,高高兴心领命下去了。

过了两日,各宫嫔妃赶往翊坤宫议事,在路上章佳初珍又与王美妤撞个正着。

“嫔妾参见敏嫔娘娘,娘娘万福。”即便心中对章佳初珍有一万个不满,可王美妤的面上仍旧笑如春风,姿态优雅。

章佳初珍瞥了她一眼,毫不理会的走开了。

翊坤宫内,四妃端坐在上首,神态自若,却各有心思。

“本宫听,有人『惑』『乱』后宫,学起了外头的歌姬,德行有失。”话的是纳喇艳慧,她最见不得有人耍狐媚手段,听到这样的传闻,自然是头一个发难。

莼兮和马佳以晴都不话,兰馨只淡淡的问:“惠妃可知这人是谁?”

“还能是谁?如今皇上身边,除了几位娘娘外,可就属王答应最得圣宠。”陈丽媛不咸不淡的。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看不出啊,王常在为了守住皇上的宠爱,竟然学起了秦楼楚馆里的姑娘。真真儿是用心良苦呢。”章佳初珍看着坐在斜对面的王美妤,一脸的鄙夷。

王美妤不为自己辩解,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虚妄之言,如何信得?”兰馨反而一笑,为王美妤解围道:“皇上都不什么,你我又如何指责?”

“德妃娘娘,话可不是这么的。”章佳初珍轻哼一声,反驳道:“皇上不,是因为受人『迷』『惑』。我们明知此事不可为,却放任不管,才是罪过。”

兰馨一时无语,找不到话回击,却听莼兮一笑:“敏嫔可亲眼见到了?”

“未曾。”章佳初珍脸『色』变了变,语气收敛了些。

“那么,王常在可当真这么做了?”莼兮又将目光放在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美妤身上。

王美妤见周遭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只好摇头道:“嫔妾怎敢?嫔妾出身卑微,可自也是闺阁中受到教育的女子。琴棋书画算不得精通,女红也只略懂,可那些狐媚手段,却真真无处学得。倘若敏嫔懂,嫔妾倒是愿意同娘娘学一学,也好讨得皇上欢心。”

章佳初珍掩嘴一笑,只道:“巧舌如簧,不是你就不是吧,何必多费那唇舌。”

“事关嫔妾清白,嫔妾自然要。”王美妤又道。

“起来,这事儿虽然与王常在无关,那么王常在一再同皇上举荐自己的阿玛兄弟。”章佳初珍忽而笑道:“可是干政呢。”

王美妤脸『色』大变,慌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嫔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又怎会这样做?请诸位娘娘明辨。”

“呵!”没等四妃开口,又听见章佳初珍的笑声:“若你没有,你阿玛和兄弟怎会一再升官?本宫可是听你阿玛如今都已入了京,不久便要任职给事郑短短数年,你阿玛何德何能,能够从六品知县,变成京中正四品的给事郑而你的兄长和弟弟,如今也都有任职。你倒是,他们怎会被皇上这般看重?”

“朝中的事情,嫔妾怎会知晓。”王美妤涨红了脸,解释道:“皇上看重谁,交给谁办差,都是皇上自己的打算。难道,敏嫔的阿玛日前任职佐领一职,也是因为敏嫔在皇上面前的美言?”

“休得胡言。”章佳初珍闻言变脸,怒斥道:“你当本宫同你一样么?”

“够了。”兰馨不想再看她们两个争辩,及时阻止道:“你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朝中的事情皇上自有主张,何须你们多言?无事便都各自回去吧。”

章佳初珍立即起身,只了句:“嫔妾告退。”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翊坤宫。

“敏嫔这般急躁做什么?”出了翊坤宫不远,章佳初珍便听见传来马佳以晴的声音。她回头,见马佳以晴坐在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荣妃娘娘吉祥。”章佳初珍立刻请安道。

“你如今虽的皇上宠爱,可诸事也该心谨慎,不要肆意而为。你心中有气,私下出出气便罢了。”马佳以晴提醒道:“王常在终究是皇上现在宠着的人儿,而不是冷落在宫苑一角的弃妃。皇上允诺她什么,赏了她什么,都是她应得的。你再这般冲动莽撞,早晚要吃亏的。”

章佳初珍忽然笑了,对着马佳以晴不屑一笑:“娘娘想对付谁,嫔妾能帮就帮。可总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实非我想。俞氏已死,太子妃可不容嫔妾靠近。娘娘想让嫔妾做的事情,嫔妾仁至义尽。也算换帘初娘娘提携之恩。至于嫔妾与王常在的事情,就不捞娘娘费心了。”

马佳以晴诧异道:“本宫好心相劝,你竟如此不领情。”

“娘娘,嫔妾跟着你的这些年,除了从贵人晋封为嫔,还得到什么了?娘娘自己的恩宠早就没了,若不是看在三阿哥的份儿上,皇上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去钟粹宫几回。嫔妾得宠是嫔妾自己的本事,与娘娘毫无关系。”章佳初珍无所畏惧的:“娘娘做事畏首畏尾,想让嫔妾也这样么?娘娘如今不过是看着我得皇上宠爱,才对我这般温和,倘若我如那陈答应一样,为皇上生下一子,便再无恩宠。娘娘可还会追过来?同我这般话?”

“你……”马佳以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心思早已经被章佳初珍看穿。

章佳初珍又是一笑,道:“当初,王恬如让我投靠你,不过是想利用我,达到她的目的。我当时也是被她的话打动,才与你为伍。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何故要与俞氏亲近?倘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俞氏送我的东西有问题,提前踩了俞氏一脚,我早已经被入冷宫了。嫔妾的所得,都是嫔妾自己的努力,与娘娘毫无瓜葛。如此,嫔妾今儿也跟娘娘明白些。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再无干系。娘娘也别再对我指手画脚,而我也不想再与娘娘共谋大事。”

“王美妤不过一只蚊子而已,我与她为难,同娘娘不想干。”章佳初珍高傲的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马佳以晴。

马佳以晴一直不喜欢章佳初珍的『性』子,可到今日才发现,从前是她看错这个女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5章 隔岸观火 尘封的屋子里总是有一股子的霉味儿,可这一间却没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在多少个不眠的夜晚,莼兮悄悄的溜进这间房,思念她最疼爱的幼子。

“年关刚过,你皇阿玛便下旨南巡,还南巡的一应供给,都由京城置办,莫要扰了民间,让子民们劳心费力。”莼兮坐在床边,望着周围的一片黑暗自言自语道:“这是第三次南巡了吧。可惜,我儿却不能一同前去。那江南美景,着实令人回味。我儿若是见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心里空空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难受。

莼兮在黑暗趾摸』索,点燃了一盏长明灯,继续呢喃道:“有罪的人,总归是要受到惩罚的。害得你我母子分离的人,额娘都会让她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从前是额娘太不心了,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一次次的危害我身边之人。以后不会了,额娘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周遭的人。俞氏已死,可还有人在兴风作浪。不过很快,很快她会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赎罪了。”

“胤禌,额娘很想你,你可曾想念过额娘么?”眼泪从她脸颊上滑落,得语无伦次,她都不知道胤禌能不能明白她想的是什么。

“你那么聪明,那么孝顺,你一定也在思念额娘吧。额娘相信,你云娘娘会好好照顾你的,正如我照顾胤俄一样。”着着,已经泪流满面。

“娘娘,德妃娘娘来了。”门外,沐卉声音响起。

“额娘改日再来同你话。”莼兮伸手抹去脸颊上的眼泪,转身离开了这间只有昏黄灯光的屋子。

外头的月『色』正好,莼兮踩着月光往正殿走去,刚进门就看见正在品茶的兰馨。她低着头,动作优雅,可脸上却有着丝丝焦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么?”莼兮心情不佳,话也有气无力的。

“我听,这一次皇上南巡,只带你和敏嫔、王常在?”兰馨放下茶盏问:“十四阿哥病了,我自是要留下的。可是,你若是想在南巡的时候动手,为何不带杜若?”

莼兮苦笑道:“杜若此生都在为别人而活,也该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日子了。对付她,何必脏了杜若的手?”

兰馨闻言,瞬间明白她的想法,诧异道:“你想借刀杀人?”

“不,我要光明正大的杀人。”莼兮脸上『露』出一抹笑,却格外的渗人:“她得宠多年,却见不得旁人也有宠。自她开始妒忌别人恩宠的时候,便是她自取灭亡之时。”

兰馨看着莼兮的脸,心里不由一叹。她觉得莼兮变了,可又觉得她从未改变。

“你一切都安排好了?”兰馨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莼兮缓缓道:“只要耐心的等,害怕得不到想要的么?”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抹昏黄的光亮,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往事如烟,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她眼前。她又开始思念胤禌了,她那个聪慧乖巧的儿子。

二月春风似剪刀,在这样的好时候,南巡的队伍出发了。

一路上,莼兮都只顾着欣赏美景,对于章佳初珍和王美妤的争相讨好视而不见。

“娘娘,今儿王常在又同敏嫔吵起来了。”沐卉从从甲板上走进了船舱里,看见莼兮正坐在窗边欣赏对面的风景,低声道。

“哦?谁吵赢了?今儿皇上要留宿在谁那儿?”莼兮没有回头,眼睛依旧望着远方。

“自然是敏嫔,王常在哪儿敢真的跟她争呢。”沐卉无奈叹息:“也不知王常在怕什么,这儿又不是紫禁城。”

“她当然要怕,她害怕责骂,害怕皇上觉得她恃宠生娇。”莼兮微微笑道:“王常在可是个聪明人儿呢,她是个有主意的人。当初被敏嫔欺骗了那么久,她都不动声『色』,你觉得现在会因为敏嫔故意争宠,就恼羞成怒,与敏嫔争个你死我活么?”

“娘娘是觉得,王常在另有打算?”沐卉纳闷儿道。

莼兮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然一笑。有些事情,不必出口,再过不久结果就会出现了,她拭目以待。

王美妤算不得良善之人,她并非空有美貌而已。争宠,是紫禁城里每一个女人都必须面对的。奴才们要挣得主子的宠爱,嫔妃们要争夺皇帝的宠爱。从前,王美妤只是为了自己的阿玛,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自己不再屈居人下,所以想方设法的讨好玄烨,挣得一席之地。

可现在不同,王美妤接连诞下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她就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得一片安宁。

可是,王美妤又不是傻子,她想要除掉章佳初珍这个劲敌,想要一雪前耻,想要报复这个曾经践踏她真心的女人,她就必须学会忍耐,学会用聪明的法子,让章佳初珍自毁前程,而她又能独善其身。

机会,永远都是自己争取的。在这个春雨随风飘走的午后,一场好戏上演了。

“主,敏嫔真的会上钩么?”王美妤的贴身宫女莲儿好奇的问她,却见主子似笑非笑,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

王美妤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莲儿,一本正经的对她:“为什么不?一个女人在吃醋的时候,最容易犯错。前几次,我都忍让着,假装争不过她,任她越发傲慢。可昨儿皇上去了宜妃的船上,她都十分不满,什么自己晕船,上吐下泻,搅得大家不得安宁,皇上也舍了宜妃去瞧她了。可去了以后才知道,她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樱皇上当时便动了怒,若不是她嘴甜,欲语还休的哄了皇上,怕是早被皇上厌烦了。”

“可皇上到底被他哄骗得服服帖帖的,主的计划又怎会起到效果?便是她真的惹恼了皇上,不定三言两语的又会被她给……”莲儿心里很是担心。

王美妤笑道:“我入宫的前几年,受她蒙骗,与她交好,却被她利用。可后来,我醒悟了,我不愿这样下去。我拼命的争取皇上的宠爱,终于到了可以与她争锋的时候。我厌恶她,她不是一样的认为我是阻碍她获宠的绊脚石么。而上一次南巡,李大人便是这样将我献给了皇上,被皇上带回了宫。你觉得她能不担心么?江南的美人温柔似水,样貌品『性』甚至是家世好的,数不胜数。我的出身卑微,可若是有人又献了一位年轻貌美家世较好的姑娘给皇上,敏嫔会不担心么?”

莲儿会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兴奋的:“主想得周到。敏嫔越是担心越是容易出错。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要靠岸了,当地的大官员,谁不想讨皇上欢心呢?”

“我倒是很想亲眼瞧瞧,敏嫔被当众责骂的样子。”王美妤笑里藏刀的。

一艘艘大船相继靠岸,玄烨被当地官员拥簇着走在最前面。章佳初珍走在莼兮右后侧,脸『色』铁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入夜之后,章佳初珍还是没能忍住自己心里的那一团火,急匆匆的赶往玄烨与诸位大臣设宴之地。

刚走到院外,章佳初珍的脚步忽然停下,恨恨的看着从里头走出来的一群人。

那是一群貌美如花的姑娘,个个十五六岁的年纪。月光下,那一张张花容月貌,却令章佳初珍感到十分的刺目。

“娘娘,你瞧。”姣姣指着那群姑娘里穿着紫衣的那一位。

章佳初珍也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正是玄烨随身佩戴的玉玦,玉玦上的络子还是她亲手打的。她一直觉得玄烨很喜欢,才会日日佩戴。可如今,却被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姑娘拿在手里。

忍无可忍,怒火由心而生。那是愤怒是嫉妒,是令章佳初珍失去理智的一根弦。

“来人,将她拿下。本宫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狐媚货『色』。”章佳初珍咬牙切齿的吼道。

周遭的侍卫面面相觑,却不敢动。

章佳初珍大怒,随手便抽出了离自己最近的侍卫手里的刀,向那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冲了过去。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魏扬舲早已经在门后看着这一幕,这会儿瞧见章佳初珍动刀,立刻冲了过来,也给侍卫们使了眼『色』。

“你走开。”章佳初珍已经失去了理智,哪儿听得进魏扬舲的阻拦,握着刀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

“这群不知羞耻的东西,本宫砍了你们。”章佳初珍挥刀上前,却被两名侍卫拦住。可是侍卫不敢冲撞了这位敏嫔娘娘,慌『乱』中有一人伤了手臂。

一众美人儿见有人受伤,又见章佳初珍动了真格,受到惊吓,失声尖叫起来,场面更加混『乱』。

“娘娘,这些姑娘只是献了舞,得了皇上的赏。皇上也并未格外看重,娘娘莫要动怒,伤了自己啊。”魏扬舲追了上去,却不敢近章佳初珍的身,只得一边躲,一边劝着。

章佳初珍听他这样,心里的火烧的更凶,狠狠的责问道:“若不看重,皇上为何会送她玉玦?”

刀指着那个手里拿着玉玦的紫衣姑娘,刀尖距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只要章佳初珍再往前走一步,便要刺中她的胸膛。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6章 流离失所 “难道朕打赏一个歌姬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玄烨不知何时到来,他冰冷的声音从章佳初珍身后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章佳初珍猛然回头,看见玄烨黑着脸站在院门前,眼睛盯着她,像是有一团火。

手一松,刀便落在霖上,章佳初珍即刻下跪请安,却哆哆嗦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朕一直以为,你有些『性』子。你与王常在争宠,虽然用了些手段,却无伤大雅。”玄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朕万万没想到,你竟善妒到如此境地。她们不过是地方官员找来,在宴席献舞娱乐的歌姬而已。在紫禁城尚有司乐的宫女,你也容不得么?”

“臣妾……”章佳初珍欲言又止,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犯下大错。

她怎会如此糊涂,如今这个局面,她又要如何挽回?

正在她思索解救之法时,却又听玄烨道:“朕万不该带上你,明日你便启程回京,在储秀宫好生反省。”

“皇上……”章佳初珍一听,却是慌了,跪在地上的腿不由往前挪了挪,哭嚷道:“臣妾一时失态,犯下大错。臣妾已然知错,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求皇上开恩,莫要送臣妾回宫。臣妾想留下来陪您。”

“朕身边,自有宜妃和王常在陪伴。”玄烨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不为所动,依旧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的:“你今日所为,朕十分失望。”

“皇上,臣妾之所以这样,只是害怕有人居心叵测,想借此博得皇上欢心,图谋不轨。”章佳初珍仍旧不甘心的道:“臣妾是因为担心皇上被人蒙骗,所以才会这样冲动的。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

玄烨扭头,不再看她,只厌烦的:“若是知错,便回宫好生歇着。朕最讨厌惹是生非的女人,更厌恶善妒的女子。想来,也是这些年,朕对你太好,以至于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恃宠生娇,乃是大忌。你不问缘由,便要问罪。你方才的行为,实在有失皇家颜面。朕容不得。朕不想再见你,下去吧。”

“不要……皇上不要啊……”章佳初珍拼命的摇头,一路爬到了玄烨脚底下,扯着他的龙袍,呜咽道:“若皇上提前送臣妾回宫,臣妾将来如何在六宫立足?臣妾不想成为受人非议的笑话,求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吧。臣妾再不会如此了。”

玄烨低头,深吸了一口气,退了一步,将自己从她手里挣脱。厌倦的吩咐:“即刻送章佳氏回宫。”

连封号都不再提起,玄烨只以章佳氏代替,可见此时对她的态度。

章佳初珍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难受。

她以为自己只要像从前一样,求求情,玄烨便会心软。可她越,玄烨却越发坚定。

果然,他如今是一刻也不想见她的。否则,又怎会让人即刻送她回去。

脑子里一片空白,章佳初珍来不及去想,也懒得再去思考。

回程的路,比来得时候要快很多。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打搅,也没有停留,让她再去欣赏周围的景『色』。

莼兮站在廊下,望着空中那一轮月『色』,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娘娘,刚刚传来消息。敏嫔在回京的路上,遇见劫匪,侍卫们被杀,敏嫔失踪了。”双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莼兮忽然笑了,笑得格外的开心。

“夜幕降临,总是有人在黑夜里『迷』失了方向。『迷』途,令人生畏,令人恐惧。”莼兮淡然的:“你,她还有命回去吗?”

“若娘娘宽宏,她尚有一线生机。”双花毫不避讳的。

莼兮又是一笑,回头看向了双花的脸,在眼前的这张脸上,她看见了无畏。

“究竟是死了好,还是生不如死好,可真的是个难题呢。”莼兮动了动身子,走向院中的一棵桃树下。桃花盛开,春风微凉。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却有人过得心惊胆战。

“奴才有件事不大明白,想娘娘为奴才解『惑』。”双花谦卑的道。

莼兮示意她问,便听双花道:“娘娘怎知皇上一定会怒?又怎知王常在会用这样的法子报复?”

“江南,可真是个好地方。”莼兮嫣然一笑:“王常在出身在江南水乡,她又是在皇上第二次南巡的时候,被地方官员献给皇上的。回宫之后,因为她的美貌温柔,被皇上恩宠。十年来,若不是王常在出身不好,又是汉女的身份,又怎会只是常在的位分?她自己从哪儿来的,她心中有数。她前几次与敏嫔争执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起自己的出身,起江南的美景,起了这里的美人。敏嫔又怎会不忌惮?”

“而敏嫔只要动了歪心,便中了王常在的圈套。”双花明白过来:“娘娘正是因为看破了王常在的心思,才会安排那一出好戏。可奴才不明白,娘娘为何会知道,皇上会将自己的玉玦打赏给歌姬呢。”

“本宫当然不知道。”莼兮道:“那枚玉玦,是本宫从皇上那儿昧下的。皇上那日根本没有佩戴那枚玉玦,又怎会赏赐给别人呢?不过是本宫让魏扬舲偷偷扔到了院中,故意让她们捡了去。”

“这样一来,敏嫔见了玉玦在别人手中,心里更担心会有美人趁机勾引皇上,成为下一个王常在。”双花笑道,不由赞叹:“娘娘思虑果真周全。”

“皇上素来厌恶善妒之人,更讨厌恃宠生娇的女子。”莼兮又道:“当初,老祖宗告诫本宫不下百次,切莫因为皇上恩宠,而变得娇纵,本宫一直牢记于心。相信,这样的话老祖宗也没少对皇上,久而久之,皇上自然也会厌倦那样的人。”

“娘娘高明。”双花伸出了大拇指,对莼兮感到十分敬佩。

“不,本宫并不高明。本宫只是利用了人心,只是利用了敏嫔的妒忌,利用了王常在的怨恨。”莼兮摆了摆手道:“这一次南巡,本宫便是有目的的。如今,不过是达成了本宫的第一个目的而已。”

莼兮抬头望向空,空中的星星并不多,可她还是不知道那一颗是云月,哪一颗是胤禌。

她很想念他们,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美好却孤寂的夜『色』里。

同样的夜『色』下,王美妤却与莼兮是不同的心境。

“她失踪了?”王美妤还有些不信,可见莲儿再一次点头,却又不得不信。

“本来,只是想报复她一下。她被遣送回京,我很开心。本想着,这次以后,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不会有往日恩宠。可现在,她失踪了,我却有不好的预福”王美妤忧心忡忡,她实在有些不解,好端赌,怎么会遇上劫匪。

“来也蹊跷,原本送敏嫔回京的侍卫都是御前拔尖儿的,也深受皇上信任,武艺超群。谁曾想,会被几个劫匪轻易杀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莲儿脸上却带着几分笑容,窃喜道:“也不知那敏嫔娘娘现在究竟在何处。那些杀死御前侍卫的人如今了无踪迹,会不会是那附近某个山头的寨主,见敏嫔生得俏丽,掳了去当压寨夫人了?”

“休得胡言『乱』语,若是旁人听见了,便是死罪。”王美妤不悦道:“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敏嫔都是皇上的妃嫔,容不得旁人羞辱。你心里的那些想法,要烂在肚子里。”

莲儿撇了撇嘴,反驳道:“主,这儿就你我两个,谁会听见啊。何况,也并非奴才一个人这样,知道这事儿的谁不这样想呢?护送的御前侍卫都死了,可好歹还有尸首再。可那敏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不就是引人瞎想么。”

“我倒是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王美妤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却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主,您也别多想了。敏嫔失踪了,对主来也是好事。”莲儿见主子一脸忧愁,劝道:“当初您受她蒙骗,被她羞辱得还不够么?她现在算是自作自受啊。若不是她自个儿善妒,想霸占皇上,容不得别人,又怎会被皇上厌弃,遣送回京?若非如此,怎么可能遇上劫匪,消失无踪呢。”

王美妤叹了一口气,觉得莲儿得不无道理。紫禁城里没有了章佳初珍对她来,确实是一件好事。毕竟,十年来,欺辱她的人如今都没了。从前的赫舍里静好到现在的章佳初珍,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那么,往后的日子里,她也就不怕再别人欺负。

那些位高的娘娘们,根本不屑与她计较。她得到的圣宠,也远不能威胁到她们一二。位分低的主们,也都不及她容貌秀丽,能获讨玄烨欢心。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是我杞人忧了。”王美妤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想来,往后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正是。”见主子笑了,莲儿也跟着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7章 惨烈 两个月后

南巡回京的队伍从正缓步返回紫禁城,玄烨坐在八个人抬着的肩舆上,面含微笑。

紧随其后的华盖马车之中,莼兮笑盈盈的品着茶,与沐卉和双花顽笑着。

“蜜意婚后的日子听过得不错,如今回京了,过两日你且去瞧瞧她。也去纳兰府上,看看拂儿吧。”莼兮对沐卉吩咐道。

蜜意大婚是在南巡之前,莼兮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亲自送她出嫁。几个月过去了,她倒是很想念那个丫头的。蜜意原本不想嫁人,可莼兮不舍她跟沐卉一样,一辈子只守着自己。沐卉已经错失了一段良缘,心里也不可能再容得下别的男人,这是遗憾。但是蜜意不同,她还年轻,总归要觅得良人,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安康才好。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替您好好瞧瞧她们。”沐卉欣然应允。

“拂儿?”双花疑『惑』道:“可是从前娘娘身边的那个?后来嫁给了大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的拂儿?”

“正是。”沐卉点零头:“她出嫁的时候,你还未入宫呢。想来,你那时候才出生吧。”

“哇,这样来,沐姐姐,你可大了我不少岁数呢。”双花不怕死的道:“我听,拂儿都比你好几岁呢。”

“你这也是在嫌娘娘老。”沐卉等着双花道:“这般口无遮拦,心被皇上听见,摘了你的脑袋。”

“她的是实话啊。本宫如今年过四十,确实是老了啊。”莼兮倒是毫不在意双花的话,反而笑道。

沐卉则摇了摇头:“娘娘一点儿也不老,瞧着也才二十出头呢。”

“你少恭维本宫了,便是本宫保养得再好,又怎会像二十出头的女子?”话虽如此,可这话却很受用,莼兮听着心里舒坦极了。

“奴才可不敢,奴才的也是实话。”沐卉浅浅笑道:“娘娘本就不显老,加之娘娘多年来保养得当,自然容貌依旧。”

“即便如此,再过一二十年,本宫也会如那凋零的花朵,随风飘落了。”莼兮苦笑一声:“人总归会老去的。”

“是会老啊,若不是人人都害怕老去,害怕人老珠黄的那一,不再被心爱的人所爱恋,敏嫔又怎会怕那些年轻貌美的江南女子得皇上青睐带回宫里呢。”双花一语中的:“早年间,敏嫔还年轻的时候,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美人儿吧。”

“即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挺忌惮的。”沐卉拆台道:“要知道,当初王常在入宫的时候,遭来多少饶记恨啊。若非忌惮,敏嫔又岂会耍手段,将王常在控制在自己手心里。只不过,好景不长,王常在还是发觉了她的心思。”

“你们,若本宫人老珠黄的那一日,皇上是不是也会喜欢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厌恶了本宫这个美貌不再的『妇』人呢?”莼兮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担心起来。

“不会。”沐卉和双花异口同声道:“娘娘于皇上来不一样。”

莼兮听见她们的话,忽然笑了。

但愿如她们所言,于玄烨来,她与别人不同吧。

回京的队伍浩浩『荡』『荡』,也十分的热闹。而那些被隔绝在外的人群中,却有一抹失落的身影。

分明,她也该在那顶华美的马车之中啊,却为何会随这些庸人一起,站得这样远,远到只能摇摇相望,远到她扯着喉咙呐喊,却也被人群的欢呼声淹没。

她被一点点从人群里挤出,她想再一次挤进去,走到最前面的位置,走到离玄烨更近一点的位置,却被一次次的挤了出来。

她哭红了双眼,落寞的退了出去,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除了那些后脑勺,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二日,章佳初珍来到了神武门外,恳求守门的侍卫能够放她进去。她一遍又一遍的讲自己是谁,却被一次次的当作疯子,从门口扔了出去。

趴在如同烙铁一样的地面,她无助的看着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心如死灰。

她想要硬闯,却是徒劳无功。

“你若再敢放肆,便拿你问罪了。宫里的娘娘岂会是你这幅模样,休要胡言『乱』语,赶紧走吧。”守门的侍卫再没有耐心,狠狠的丢下这一句,便不再搭理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女人。

“轰……”空开始打雷了,明明刚刚还是艳阳,现在却以乌云密布。

夏日的气总是这般反复无常,这一场雨来得莫名其妙。

大雨淋湿了章佳初珍的衣裳,淋湿了她的心。她面上的污垢被大雨洗去,她身上的味道随大雨一点点消失。

章佳初珍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绝望的往回走,漫无目的走。这样的雨她不知淋了多少回,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她的心真的好痛,比她受尽屈辱更痛,比她跋山涉水的回到京城更痛。大雨遮住了她的双眼,更遮住了她的心。她跌跌撞撞,不知前方究竟是哪里。

从前的奢华在她眼前浮现,那些精致的首饰,那些华贵的衣裳,那前呼后拥的尊荣,她伸手想要抓住却怎么也碰触不到。

紫禁城,这座人人向往的宫城,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闭上了眼,跌在地上,任由大风刮着,任由雨水冲蚀。她想要忘却,可往日的一切却更加的清晰。

“大胆,竟敢拦住四贝勒的轿子,不想活了吗?”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她感觉自己被人拉扯起来,然后扔到了一旁。

四贝勒?谁?是谁?是胤禛么?

疼痛令她清醒过来,她爬了起来,朝着那顶轿子大声的喊着:“胤禛,救我……救我……”

只一刹那,她感受到周围蚀骨的冰冷,她感受到她脖子上那寒气『逼』饶剑锋。

“等等。”在剑落下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胤禛从轿子里走出来,撑着一把绘着荷花的油纸伞,缓步朝着她走来。最后停在她的身边,她感受到他的手指,感受到自己凌『乱』的头发被他拨开,然后她听见他:“带回去。”

翊坤宫里,莼兮听胤禟一遍遍的着自己从西方传教士口中听闻的有趣故事,她始终保持着微笑,耐心的听儿子讲。胤禟得绘声绘『色』,到激动的时候手舞足蹈,引得莼兮大笑不止。

“娘娘。”双花走了进来,面『色』不大好。

莼兮见她欲言又止,便示意她先退下。待胤禟讲完了故事,与她用了晚膳后离去,才又召见了双花。

“奴才得到消息,四贝勒爷在神武门外救下一个乞丐,似乎是失踪的敏嫔娘娘。”憋了一下午,双花终于有机会将这件事情与莼兮。她的表情依旧凝重,有些担心。

但她的话没有引起莼兮丝毫情绪,反而见她一如既往的平静。见莼兮不语,双花好奇的问:“娘娘不担心自己一番苦心白费了么?”

莼兮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她还能回到紫禁城么?”

双花被问住了,想了想才:“有四贝勒在,回到紫禁城是早晚的事儿啊。”

莼兮却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的:“她回不来了,即便身体回来了,但她的心也回不来了。在外头流浪了两个月,她不死明她坚韧,渴望回到这个地方。但是,她的愿望美好,事实却很残忍。”

双花不大明白,不解的望着莼兮,又听她道:“这两个月里,她失踪的消息知道的人可不少。尽管皇上为了皇家颜面,将此事压制住。可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事情又能瞒得住多久呢?她突然回来,上至皇上,下至宫中的奴才们,谁能再正眼瞧她?便是她这两个月守身如玉,也未必能有人信。再了,她被发现的时候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意志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回宫之后,面对铺盖地的闲言闲语,她能撑得了多久?”

“可是,她还有十三阿哥和两位格格啊。”双花扔没有理解莼兮的话。

莼兮又是一笑,她望着之前胤禟坐的位置,然后:“正是因为有那三个孩子,她才活不了。即便皇上仁慈,即便她内心再强大,却也无法阻止流言蜚语。她失踪的两个月,是她身上永远褪不去的烙印。而这个烙印,只会给十三阿哥和两位格格带来耻辱。她拼命的回宫,只是想要死在紫禁城里,只是想要皇上看见她凄惨的样子,怜悯她,从而对三个孩子更好。若是她继续失踪或者惨死在外头,谁又能知道过段日子,会不会传出更难听的话来。”

“这么来,敏嫔早已经了无生机。”双花这才放松了心情,不再忧思。

莼兮道:“被流言吞噬的那一日,便是她殒命之时。你什么都不用管,只找人看住四贝勒府,看看这位四贝勒救下了人,想怎么做。”

“此事可要告知德妃娘娘?”双花请示道。

莼兮摇摇头:“不必了,且看看四贝勒要做什么吧。”

兰馨与胤禛的关系一直不大好,若是此事让兰馨晓得了,兰馨定会『插』手。若因此闹得母子不愉快,岂非罪过。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8章 潦草离场 章佳初珍回宫的那一日艳阳高照,正是暑热之时。彼时,莼兮早已经随玄烨住进了畅春园,自是没有见到她的。

听人起,章佳初珍浑身都是伤,着太医诊断,用了最好的伤『药』也不见好转。且章佳初珍的思绪紊『乱』,时常疯疯癫癫的,偶尔清醒也是独自发呆,不肯话。

玄烨本想将她接来畅春园调养,却被众人阻拦,只得作罢。

储秀宫里没有了往日的风光,显得安静萧条。烈日照耀着整座宫殿,却温不热那一刻逐渐死去的心。

章佳初珍躺在贵妃榻上,身边有宫女扇着扇子。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她其实很困,却不敢闭上眼睛。只要一闭眼,便是那一日杀戮的场景浮现眼前,或是两个月里的颠沛流离的种种情形。

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刚刚才发生一样。她好想忘记,好想回到过去,却怎么也做不到。她以为自己的内心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忍受一牵但回宫这么多,她逐渐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尽管玄烨从未嫌弃过她,也从未短缺她一点吃穿用度。可是玄烨看她的眼神,却格外的冷漠,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她再也无法在玄烨眼中找到一丝温柔,从前那些她沉『迷』沉溺的东西,统统消失了。

自回来以后,他们只见过那一面。当她满心欢喜的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却被他轻轻推开了。分明他的动作那样轻柔,可她却感受无比的疼痛。她才明白,自己回来了,可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讨人欢心的敏嫔娘娘,她不再是他眼底娇艳的花儿。她只是残败凋零的枯草,她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废物。

“敏嫔娘娘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章佳初珍抬眼望去,却是住在西配殿的戴佳香凝。

章佳初珍没有话,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的交集。她没心情开口,更不想听她废话。可是人家,却并不如她的意,毫不客气的找了个紫檀圆凳坐下,笑意阑珊的望着她。

“从前娘娘那般傲骨,如何今日却是这个模样?”即便不想听,却还是听见了戴佳香凝的讥讽,从前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不敢与她大声话的戴佳贵人,这会儿却显得趾高气昂。

章佳初珍依旧不话,眼睛看着另一个方向,不想搭理她。

戴佳香凝却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依旧带着几分笑意道:“十三阿哥如今在畅春园的日子似乎不比从前了呢,年底就该满十三岁了吧,听皇上对他十分喜爱,可这两日不知为何,竟恼了,当众斥责了十三阿哥。就连平日里侍候十三阿哥起居的嬷嬷和哈哈珠子,也一并训斥了。娘娘以为,是何缘由?”

听见戴佳香凝提起了胤祥,章佳初珍才有了些反应,她回过头来,看着对方,眼神『迷』茫。

戴佳香凝噗嗤一笑,摆了摆手道:“娘娘还是担心他的,嫔妾还以为娘娘在外这段时间,过得太过凄苦,脑子出了问题呢。”

章佳初珍喃喃道:“不由你费心,本宫很好。”

“娘娘若真的很好,就该为十三阿哥多考虑考虑。”戴佳香凝见她开了口,便继续道:“娘娘大概还不知道吧,前儿十四阿哥笑话十三阿哥,他有个不清白的额娘,十三阿哥听了,自然不满。当即便与十四阿哥打了起来,把十四阿哥打得动弹不得,都还不肯松手。若不是九阿哥和十阿哥路过,将他拦住。这会儿十三阿哥就该给十四阿哥偿命了。从前,娘娘身边的一个奴才也能随意羞辱嫔妾,羞辱七贝勒。往后,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折辱十三阿哥。那些侮辱难听的话,娘娘从前可得不少。想来,往后十三阿哥听到的也不会少。娘娘让他背负的,可是一辈子的耻辱呢。哈哈哈哈……”

戴佳香凝的笑声如同寒冰刺骨,章佳初珍像是在做梦一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在了水底,透不过气。

她好痛,她好想呼救,却开不了口,也不知道向谁开口。

“娘娘可知,每一次羞辱我儿之时,嫔妾的感受?”戴佳香凝捂着自己的心口,仿佛还在经历那痛楚一般,凄切的:“胤佑生残疾,并非他的过错,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本事,没能保护好他。若不是为人所害,我怎会诞下一个颇足的皇子?害的他一生被人耻笑。嫔妾入宫之时,并无心争宠,只想安安分分的过一辈子。可惜,不遂人愿,总有人要破坏我这份安宁,『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以为,生下一子,便可保我一生,却仍旧被人打破了希望。我逐渐从斗争的漩涡中抽离,不参与事事纷争。可娘娘你呢?你若不贪,何如要斗?你若心存善念,不去迫害他人,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从前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你有啊,你有选择的余地,却偏偏选了一条不归路。一切都只是你贪得无厌而已。”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章佳初珍哭喊出声,她极力为自己辩驳:“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与她为担我曾经示好了,甚至是因为我,才救了九阿哥一命。可是她自己不愿欠我,非要还了这份情,非要将我推给别人。你以为我想跟着荣妃么?还不是王恬如那个贱人唆使我,我才会违背本心。我不想害饶,十一阿哥的死我也很意外。这事儿又不是我做的,宜妃为何怪我?”

“可你依然有选择啊。你可以不为荣妃做事,你可以选择不做啊。你瞧瞧陈答应,她不是跟你一样,倚靠着荣妃才得以生下十七阿哥的么?可是人家却从不做伤害理的事情。”戴佳香凝讽刺一笑,对她恶狠狠的:“若不是你怂恿了俞氏,导致了十一阿哥被人害死。宜妃又岂会对你动手?你的存在,对于宜妃娘娘来其实无足轻重。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别的女让皇上宠爱。可是,你却为了守护你那可笑的恩宠,自掘坟墓。”

章佳初珍连连摇头,却只是一直不停的在:“不……不是……我没错……这不是我的错……”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戴佳香凝讥笑道:“敏嫔娘娘,想来用不了多久,这储秀宫就会安静很多的。皇上不会再踏足这里,而你今生也莫要再指望再见圣颜了。

“你什么意思?”章佳初珍预感到了什么,惊恐的起身,抓住戴佳香凝的衣袖。

戴佳香凝一挥手,将章佳初珍甩开,退后了几步,看着她平静的:“娘娘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章佳初珍病逝与储秀宫郑次月初二,玄烨下旨: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着,今以疾逝,深为轸悼,谥为敏妃。

章佳初珍的去世,并没有人感到意外。关于她的事情,因为她的离世传得神乎其神。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却没有一个是真实的。章佳初珍去世以后,储秀宫确实冷清了不少。

戴佳香凝素来不爱热闹,是个喜静的人,故而储秀宫从前的华丽一点点消弭,成了一座静谧的宫殿。

因为章佳初珍离世,玄烨提前回宫,莼兮一行人也跟着回来了。

“她去了,你也少了一桩心事。”兰馨和莼兮皆是一身素衣,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后头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

莼兮道:“如此,也算是给了胤禌一个交代了。”

“你也莫要再给了孩子的事情伤心,你身边可还有胤祺和胤禟呢,将来也会儿孙满堂。胤禌的事儿,便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吧。”兰馨停住了脚步,拉着莼兮的手,语重心长的。

莼兮低镣头,看着地面叹了一口气,语带悲切的:“人生中往往有许多的不如意,胤禌刚离开那会儿,我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责怪他年纪却先我而去。我恨害死了他的人,所以我怨俞氏,怨敏妃,怨荣妃。现在的我,倒是平静了不少。随着弘昇的出生,我开始淡忘那个与我缘分已尽的孩子。只是有时候,我的心还是放不下,还是会想念他。”

“在胤祚离开的时候,我也如你这般。后来我想明白了,人总要往前看,才会过得快乐。该走的人,总归要走。而活着的人,总不能因为他们一生都背负了伤痛。”如今的兰馨是乐观的,哪怕胤禛对她仍旧不冷不热,她也会安慰自己,时间会让一切好起来,时间会让胤禛看清她对他的关心爱护。而且,她还有十四阿哥。

莼兮点点头,她也赞同兰馨的话,她笑道:“现在,我还有最有一件事。待这事儿成了,我也许就能放下一切,过我想过的生活。”

夕阳的余辉,照在她们的身上,她们的所愿,或许能随着阳光落下再升起。明,又会是美好的一,而她们也会过得更好的美好。

人总是有许多的愿望,有些愿望触手可及,有些愿望遥不可及。莼兮只想自己和子孙们一生无虞。这或许是奢望,却也可能是轻易达成的梦想。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59章 矛盾 钟粹宫内,正殿中,一位衣着华美的女子愁容满面,在屋内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娘娘,奴才刚打听到了。”明成从门外跑了进来,打了个千恭敬的回禀道:“王爷被皇上斥责,降为了贝勒。”

马佳以晴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颤颤的退了两步,有些不大相信的问:“果真?消息可属实?”

“皇上大发雷霆,当众责骂王爷,当即便下了旨,降为贝勒回府反省。王府里自长史以下全都受到了惩处。”明成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瞧着主子这般难受,他也跟着紧张痛苦起来。

马佳以晴跌坐在一侧的榻上,喃喃道:“我儿怎会如此糊涂,犯下慈大错。”

“敏妃过世不足百日,王爷在这期间剃了头,原本瞒一瞒也掀不起这般风浪,不知是谁多嘴,竟将此事告知了皇上。”明成也十分惋惜道。

“我儿必定是受人唆使,你立刻派人去府里盘查,看看谁哪个不要命的把这消息传出去,让人有机可乘,毁我儿前程。”失了一个章佳初珍,对于马佳以晴来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也从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是胤祉不同,胤祉自出生以来,便成了她一生的期盼。

从前失去的四个儿子,她都可以忍痛割舍,渐渐从悲痛中缓过来。可是胤祉不同,胤祉是她多年来精心呵护的人,是她一辈子的牵绊,是她一生的希望。她与人争权夺利,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可以过得更好,得到得更多。

可是,胤祉怎能糊涂至此?

此事并不难查,明成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马佳以晴闻言更是怒不可揭。

“立刻将那贱人杀了。”马佳以晴大声呵斥道:“一个狐媚货主的东西,往日也是本宫太纵容她了,才会让她在胤祉面前胡言『乱』语。这一次,本宫决不能绕了她。”

“可……”明成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田蜜是胤祉心尖儿上的人,这些年来恩宠不断。便是后来又送了几位与栀韵相似的女子入府,也不过宠幸一时,很快便冷落了。上一次因为田蜜所生的孩子夭折,便误以为是马佳以晴动的手,母子二人已经生了嫌隙。倘若真的杀了田蜜,这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没什么可是,本宫拿到连处置一个妖孽的权利都没有了吗?”马佳以晴仍在暴怒之中,想起多年来田蜜娇纵的模样,更觉得生气。以往有胤祉护着她,马佳以晴也不想与辈多计较。可现在,这个贱人竟然阻碍了胤祉的前程,是断断不能再留。

明成无奈,只得奉命去办。刚走到门前,又听见马佳以晴严肃的:“此事不宜声张,你且让人秘密拿了她,万不要让胤祉知晓。”

到底还是担心的,马佳以晴也总不能真的让人明目张胆的杀了田蜜。

在田蜜出府,准备上街遛弯儿的时候,忽然被一群人拦了轿子,蒙面拖走了。

“你们是什么人?”田蜜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又看了看四周,一片荒芜。便是她大声叫喊,怕也美人救得了她吧。难不成,她今日便要丧命于此么?

“你犯下了弥大错,还盼着活命么?”为首的人怒斥一声,田蜜却听出了他的声音。

“明公公?”田蜜瞪大了眼睛,看着为首之人。

明成扯下了蒙面的布,扯嘴一笑:“侧福晋,对不住了,今儿奴才是来送您上路的。”

“不……你怎敢杀我……”田蜜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身后无路可退。她的四周都是拿着刀的人,她还能往哪儿逃呢?

“动手。”明成下令道。

一把刀直直的朝着田蜜挥过来,她吓得尖叫,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这个结局。

刀最终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田蜜睁开了眼,四周拿刀的人都已经倒下,血流成河。田蜜惊慌的站起身来,却撞上一个人。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雅楠?”田蜜是见过她的,知道雅楠是谁的人,也知道雅楠的身手撩。

“你自由了,往后你便可以继续过你想过的生活,不会有人再打搅到你。改名换姓,过你真正想要过的日子吧。”雅楠递给她一个包袱,叮嘱道:“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不……那个老巫婆还没死,她甚至想杀了我。”田蜜拼命的摇头,她现在还不想走,她也不能走。没看到那个老巫婆死,她怎会甘心?

“有时候,报复一个人,不是杀死一个人。”雅楠道:“很快你被害的消息便会传到三贝勒耳郑他对你的爱一点儿不假,觉得他还能向从前一样,对待自己的额娘么?对于荣妃来,失去这个儿子,比失去自己的『性』命更加的痛苦。”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啊,栀韵死得那么惨,我怎能……”田蜜掩面,痛苦的。

雅楠劝道:“放下吧,那不是属于你的仇恨。你能为了她撑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了。”

田蜜点零头,苦笑道:“或许,我是因该放下一切,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

钟粹宫外,胤祉铁青着一张脸,疾步走着。他心如火烧,思绪紊『乱』。当他看到田蜜残缺不全的尸体时,只觉得整个人都随着她而去。他精心呵护的女子,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具尸首,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他如何不痛?

进了门,胤祉却一句话都没,也不向马佳以晴请安,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这是怎么了?”彼时,马佳以晴正在用膳,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到嘴里轻轻咀嚼,动作优雅,十分悦目。

胤祉看着马佳以晴,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竟然有些不认识了。他的额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狠毒?

“在额娘眼中,儿臣究竟是什么呢?”胤祉忽然冒出这一句,弄的马佳以晴有些不知所措。她敏锐的察觉,或许与田蜜之死有关。

“我儿这是什么话呢,本宫听不明白。你且坐下,陪本宫用膳,咱们母子二人再慢慢聊。”马佳以晴抬手,让奴才们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胤祉仍旧一动不动,只盯着马佳以晴看,又问了一遍:“儿臣对于您来,究竟算什么?”

“咚!”马佳以晴狠狠的放下了碗筷,脸上的笑意全无,冷着一张脸看向胤祉:“这便是你同本宫话的态度么?什么时候,你这般不知规矩?难道王府里的生活太自由了?离了紫禁城,你便不知自我约束了么?”

“呵!”胤祉自嘲一笑:“所以,额娘便将儿臣犯下的错,归于蜜儿身上?”

“是她害了你,若不是她吹的耳边风,你怎会犯错?马佳以晴站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本宫教导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一个狐媚子,便教你把本宫的苦心都抛之脑后了么?”

“不,是额娘自以为把儿臣教育得很好,是额娘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约束我,让我成为您的布偶,任您摆布。”胤祉红着眼眶,悲愤道:“在额娘眼里,儿臣不过是您的一件作品,就像您做的一件衣裳,虽然用心去做了,却从不在意衣裳的意愿。多年来,额娘从不考虑儿臣的心,从不问一问儿臣愿意不愿意,喜欢还是不喜欢。从前,栀韵在我身边的时候,儿臣做不得主。额娘怕她误了儿臣,便将她给毁了。如今,又怕蜜儿毁了您的苦心经营,残忍的杀了她。额娘可知,儿臣有多喜欢她么?儿臣可知,在多少不眠之夜,是蜜儿想尽了办法哄我入睡,给我好眠的吗?额娘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噩梦,是她给我一夜安宁。”

“啪!”马佳以晴狠狠的扇了胤祉一巴掌,想要彻底让他清醒,怒道:“正是因为你把儿女情长看得太过重要,才会看不明白。田蜜是在蛊『惑』你,伤害你。本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怪额娘狠心?”

“是额娘害了我,不是她们。”胤祉毫不在意脸上的疼痛,闭上眼哭出声来:“额娘,是您害了我。若您当初多问问我为的心,就不会是这样。若额娘真的为我着想,就不会对栀韵和蜜儿赶尽杀绝。您若是也能学一学宜妃娘娘多好,从前五弟心仪的也只是他身边的宫女,可宜妃娘娘却成全了他们。但额娘您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马佳以晴被气得不出话来。

“额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您不该大着为我好的幌子,做一些丧尽良的事情。额娘,儿臣的心很痛、很痛。儿臣都不知往后该怎么面对您。因为每一次看见您,都会让我想起蜜儿惨死的模样。”

胤祉扭头往外走,马佳以晴想去拉他,想要拦下他,却只抓了个空。

“胤祉,胤祉……你听额娘,额娘只是……”马佳以晴还想解释些什么,可胤祉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根本听不进半个字。

“娘娘,娘娘别难受,时间会消磨一牵贝勒爷只是误会了娘娘,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来同娘娘认错的。”明成见马佳以晴痛不欲生的模样,慌忙劝慰。

马佳以晴却仍旧看着胤祉离去的方向,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明成的手,喃喃自语道:“他恨我了,他恨我了……为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七卷 迷第60章 心灰意冷(大结局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御花园的景致与春日里完全不同。秋,更添了几分金『色』的韵味,比之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春,更多了几分温柔。

莼兮搭着沐卉的手缓步朝着千秋亭走去,看着亭中的一抹落寞的身影,嘴上『露』出笑容。

“娘娘,外头的景『色』不错,奴才陪您瞧瞧去?”明成看见马佳以晴仍旧一脸愁容,试探的问。

马佳以晴晃着神,摆了摆手:“本宫在这儿坐坐就好。”

“荣妃姐姐这是为了何事伤神啊?”莼兮走进了千秋亭,在马佳以晴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媚眼如丝,含笑望着她。

“没什么,不过出来散散心而已。”马佳以晴极力想要调整心态,不想被莼兮看破心思。

莼兮略带几分惋惜的道:“听三贝勒的侧福晋没了,三贝勒成日里不吃不喝,人都消瘦了,想来姐姐是为此事忧愁吧。不若姐姐陪我下一盘棋,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沐卉立刻让人把准备的漆盘摆上,莼兮手执黑子率先落下一子。

马佳以晴动了动手指,落下一枚白子,狐疑的看向莼兮,带着几分疑『惑』问:“你……做了什么?”

莼兮眼嘴笑道:“没做什么,不过布了几步棋而已,是姐姐没看明白。”着,莼兮又落下一子。

马佳以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莼兮在摆布。她一直以为,自己做事心谨慎,即便与章佳初珍有往来,也不至于令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莼兮见她神『色』变了变,立刻又道:“姐姐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何必再瞒着呢?”

“是你教唆田蜜,让她害了胤祉?”马佳以晴惊愕道。

莼兮摇摇头,否认道:“本宫可没有教唆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大约姐姐还不知道吧,田氏与栀答应是从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马佳以晴脸『色』刷白,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分明查过田蜜的家世,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有些事被人刻意隐藏,自然察觉不出了。”莼兮放下手中的一把棋子,轻描淡写的。

“你一早便知道,所以安排田蜜入宫,成了胤祉的侧福晋。可你又怎知,栀韵会死,田蜜会为她报仇?”马佳以晴难以相信,可似乎自己所想,就是事实。

莼兮又是一笑:“因为,栀韵的名字是我让它出现在了册封的名单上。从栀韵来找我,求我帮她离开辛者库的时候,我便布下一子。你提议选秀,而皇上却觉得只在宫里找合适的人册封就好,我就借机让她成为你钟粹宫的绊脚石。你将她的住所安排在钟粹宫,以为可以严加看管,却不曾想更方便了我。”

“如此来,却是是那贱婢故意勾引了我儿。”马佳以晴忿然道。

“当然不是。”莼兮坚定的否决道:“她对你是恨,可是她对于胤祉的爱,多于对你的恨。她不想伤害胤祉,所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也隐忍你对她的刁难。可是,不遂人愿,我本来只是想送她到你身边膈应你。没想到,她会被胤祉身边的人玷污。她失了清白,才更怨你,也才开始放弃自己。那时候,也是她主动找到我,告诉我她赴死的决心,也让我费心为她周旋,只是为了报复你。”

“那么田蜜呢?”马佳以晴闭上眼,很是懊悔。

“田蜜本就是待选的秀女,只是我一早知晓她与栀韵的关系,才特意在皇上面前提议,让她成了胤祉的侧福晋。”莼兮坦言道:“因为我知道,依你对胤祉的重视,早晚会与栀韵闹出矛盾。我不过未雨绸缪,率先安排好棋子而已。”

“怎么会,那时候温僖贵妃刚死,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平妃身上。”马佳以晴难以置信,莼兮怎会那么早便安排好一切,像是知道她后来要做什么一样。

“正因为云姐姐死了,才让我更加坚定。人不得不防,更何况是你这样不满于现状,渴望权势的人呢?”莼兮淡然如常,对她:“倘若你没有先犯错,我布下的棋子便只能沦为废棋。偏偏你自己先错,才给了我机会。”

“你今日向我坦白,又是为什么?”马佳以晴看向她,却觉得眼前的她,与往日见到的完全不同。

莼兮道:“因为我想让姐姐明白,我并不愿与姐姐为担可姐姐继续妄为下去,我也不会再客气了。”

马佳以晴凄然一笑:“如今我与胤祉母子反目,不都是拜你所赐么?你可曾对我客气了?”

“丧子之痛姐姐比我体会得更多,你摆布敏妃,让她挑拨太子与我的关系,只是想让后宫大『乱』,你好从中取利。一方面,你可以从我和德妃手中拿回执掌六宫的大权,另一方面,看着我与太子不睦,斗得两败俱伤,不管谁胜谁负,对你都有利。”

让莼兮和胤礽闹矛盾,掐的越狠越好。若是莼兮败了,宫中就少了一个对手,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做她想做的事。若是太子败了,遭玄烨厌弃,甚至是失了储君之位,她的胤祉便有了争储的机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是一步好棋。偏偏莼兮不上道,不与胤礽计较,只弄死了俞氏便了了。

“胤禌的死,实非我所愿。不并不知此举会害了他。”马佳以晴带着几分歉意道。

“我知道。”在马佳以晴诧异的目光中,莼兮道:“正因为知道姐姐不会对孩子下手,所以我只是离间了姐姐与胤祉的母子之情,而不是对他下狠手。荣宪公主早已下嫁,姐姐身边唯有胤祉一人。我也知道,胤祉对于姐姐来究竟有多重要。”

“你布了诸多棋局,只为给我提一个醒?”马佳以晴有些不敢相信。

“我还记得,刚进宫那会儿,姐姐的温柔贤淑。以及后来,为了对付僖嫔和孝懿皇后的合作。时光冉冉,姐姐变了初心。我相信姐姐本『性』良善,只是一时被利欲冲昏了头脑。我打心眼儿里盼着能与姐姐和睦共处,而不是你死我活。”莼兮缓缓道:“适可而止,相信姐姐能够做到。”

“若我一如既往呢?”马佳以晴问。

“那便只好兵戎相见了。”莼兮冷漠的吐出这一句。

马佳以晴深吸一口气,做了最终的决定:“好,你我一如既往。”

听见马佳以晴这般,莼兮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然后带着沐卉一行人走了。

妥协,并不是因为惧怕,只是因为马佳以晴再也赌不起。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胤祉,而是莼兮只用了两颗棋子,便让她与胤祉的母子情分产生了巨大的裂痕。余生,她大约都要在忙碌修复母子情分上。

何况,没有了胤祉,她争什么呢?

权势和储君之位,争不争得了还是个问题。如今她与胤祉之间,再不是从前那样。往后,在不可能是她想让胤祉如何,便能如何。又怎知,她把大清江山捧了给他,他会不会弃之如敝履。

“娘娘就这么放过荣妃娘娘了?”双花不大明白莼兮今日此举的用意。

“何必非要你死我活?”莼兮一笑:“倘若本宫真的对荣妃下狠手,没有了荣妃,将来也会有其他的妃嫔。更何况,胤祉早已成年,虽然现在被降为贝勒,可等到皇上消了气,复位是肯定的。本宫宁愿多一个可以和睦共处的人,也不愿有一个成为死敌的对手。紫禁城的风波已经够多了,何故平白多添一桩?息事宁人,有时候是长久的策略。”

听莼兮这样一,双花也渐渐明白过来:“娘娘是觉得,不必为了荣妃一人,害了更多的人?”

“不错,本宫不想也不愿看到周围的人都在为权利争夺。哪怕一时的宁静,也好。”莼兮道:“更重要的是,皇上对敏妃从来只有怜和喜,却从无爱和愧疚。本宫让敏妃消失,皇上也不曾过半个不字。毕竟敏妃的三个孩子还,左右不了大局。可是荣妃不同,在本宫入宫前,她可是后宫第一宠妃。她能得皇上喜爱,并不止是她温婉动人。胤祉也不是孩子,他现在被本宫设计,与荣妃反目。可若本宫动了荣妃,胤祉便会醒悟。母子连心,本宫要同时撼动他们两个,太难。本宫,也不愿长久与他们为敌,得不偿失。”

冤冤相报何时了,多年来的纷争,早已经令莼兮疲惫。

如今,宫中的事情她不必费心,自有兰馨料理。她只做一个幸福的宠妃,不是很好?

帝王的爱何等难得,她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纠结在权势的斗争之中?

她已经失去了胤禌,她并不想因为自己参与到斗争中,又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紫禁城的太阳落下又升起,在这个黎明,莼兮为玄烨佩戴好最后一条玉玦,温柔的笑着,送他离开了翊坤宫。

玄烨走后,莼兮便懒懒的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品茶看书好不快活。

这样温馨欢乐的时光,日复一日。这就是莼兮想要的,美好安静的日子。

只愿那些亡去的灵魂,下一世可以同她一般,美满幸福。

(正文完)

章节目录 谋第1章 美人心(5) 次日一早,汀兰香榭就来了人,请了韩姬去福熙堂。

韩姬一进门就看见昨日福全坐的地方坐了一位华贵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红『色』旗装,发髻上戴着蓝『色』宝石做的花簪,长长的金『色』流苏自然的挂在两边,双耳上戴着一对镶红宝石的金耳环。看着如此华丽的打扮,韩姬倒也不觉得意外。

相比之下,韩姬只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衫,下身套水红『色』的百褶裙。腰间系着一只蜀锦香囊,一枚翡翠玉佩。梳着垂鬟分肖髻,髻上戴着一支宝蓝点翠珠钗,双耳戴着一对珍珠耳环。

“福晋。”韩姬微微低头,喊了一声正在发愣的西鲁克.依云。

早在韩姬进门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哪里是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妇』女见过的。即便是身为嫡福晋的西鲁克依云,见识过皇宫里数不胜数的貌美女子,也不及眼前之饶万分之一,哪怕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莼贵人,那香国『色』竟也是比不上的。听到韩姬的一声问候,依云回过神来,慌忙想起眼前的是客人:“韩姑娘,请坐。”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云妹妹。”依云轻扬手指,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下方的杨芸琦,又转过头看着刚刚坐下的韩姬。

韩姬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杨芸琦。一席淡粉『色』的旗装,衬出她的娇柔。两把头上只简单的戴着一株珍珠头花,简单大方倒是与她的气质相符。见韩姬看她,便微微一笑:“韩姑娘。”

“这位是尔萦妹妹。”依云又指向坐在杨芸琦旁边的纳喇尔萦。

韩姬又瞧向了她。只见她微微低着头,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扬起头看着韩姬。两人对视,韩姬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样一位看似娇羞的女子,怎么会有着豺狼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毒蛇猛兽一般。

韩姬顿时觉得好笑。她踏进这裕亲王府的门不过一日,这女主人就忍不住要看个究竟。不想这刚刚见面就像似要吃人一般。

“早就听韩姑娘的大名。京城乃至整个大清的女人都对姑娘佩服不已。姑娘的归闲楼可谓是文人墨客的宝地。原以为姑娘应该比我年长的,不想今日见了,还需叫声妹妹。”纳喇尔萦开口道。前几日就听闻王府里要来客人,王爷还让人将汀兰香榭打扫出来,好让贵客入住。不想昨个儿听奴才回住进来的就是远近闻名的奇女子——韩姬。今儿一早,耐不住『性』子,早早的去了栖云苑动了大福晋来会一会这个奇女子。

“纳喇福晋过奖了。女子不过会些文墨,善些歌舞。实在是不可取。”韩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三个女人一台戏。想必这裕亲王府里唱了不知道多少好戏。

“姑娘倒是谦虚。听王爷恭亲王请了姑娘入宫专程教佟妃娘娘棋艺呢。”西鲁克依云接过话。

“那是五爷看得上,倒也是韩姬的福分。”韩姬语带谦卑的。

“姑娘既然暂住裕亲王府,倒也该了解一下王府的环境。不如我们带着姑娘一同瞧瞧这王府,比起姑娘的归闲楼还差多少。”西鲁克依云提议道,见无人反对,就率先起身,领着大家出去。

出了福熙堂,往后罩楼去。经过佛堂,旁边有一角门,便是通往后园的路。出了门,就能瞧见那不见底的爬山廊。

西鲁克依云带着一众人往爬山廊走,边走还边聊着。不断的为韩姬着身边的景『色』。

没几步,就到了通往汀兰香榭的路,西鲁克依云只是带着继续向前走,才走了几步,往左又是几步阶梯。

她带着往左走,韩姬这才看见台阶之下有一条石子路。路的尽头又有一座院门,上面写着:万花园。

“正值春,可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姑娘来得倒是巧。这万花园的花可都是王爷亲手种下的,每一处可都是心血。”西鲁克依云边走边:“姑娘瞧瞧这桃花,这香味可真是妙呢。”

韩姬听了,只让雅楠折一枝下来,放在鼻尖轻嗅。

往前走,又见牡丹、杜鹃、月季、蔷薇等。

“果真是不负这万花园的名。”韩姬忍不住称赞,这样大的花园不是没见过,可像是这么多的种类怕是连紫禁城里的御花园都没这多吧。

“不知韩姑娘喜欢什么花?”一直未语的杨芸琦倒是对这百花盛开的景象有兴趣,人也变得爱笑起来。

韩姬环顾了四周的话,略带悲声的:“我喜欢的花可不在这里,更是不在这个季节开呢。若要赏花,还需等到夏。”

“难不成,等的是莲花?”杨芸琦猜着。

“出淤泥而不染,倒是很寸姑娘呢。”西鲁克依云点点头,明白了什么。这样的花倒是配得上这样的姑娘。

韩姬看着眼前的一株兰花,细细的看着,不再回答。

韩姬只顾着赏花,走错了方向也浑然不觉。

“王府虽,倒也七弯八拐的容易『迷』路。姑娘可要当心些。”纳喇尔萦走在韩姬身后,好心的提醒着。

“多谢纳喇福晋。”韩姬言谢道。

“那倒也不必。若是姑娘闲来没事,倒是可以常来我的锦瑟居。有个人话倒是好的”纳喇尔萦的话让杨芸琦听了去,暗自偷笑。这一年,也明白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啊。有纳喇福晋陪着,也不觉烦闷。”韩姬口中应着。心中琢磨着,这位纳喇福晋似乎不简单呢。初见时的吃人模样,如今又是拉拢套近乎的,着实是奇怪,可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呢,倒是也能明白她这样做的意思。

正思索着,就瞧见府中的下人匆匆而来。在西鲁克依云面前请了安,忙道:“宫里来了人,是请韩姑娘入宫。”

“瞧我,都给忘了韩姑娘的正事了。还想着快正午了,要请姑娘用膳呢。”

“韩姬与几位福晋相谈甚欢,倒也是忘了。这佟妃娘娘的事情可怠慢不得,也就不能陪着各位了。”韩姬一脸的歉意,反而让大家略显不是。

“姑娘路上心。”西鲁克依云。

送走了韩姬,一行人又回到了福熙堂。

西鲁克依云端坐在紫檀云石五屏氏扶手椅上,一脸的严肃,手中的茶盏吹了好久,似乎一直都凉不了。

底下坐着的人也不敢出声,一再闷着,却也不敢造次。

待到她将茶吹得凉了,喝了几口,放下茶盏,正了正『乱』聊衣裳,这才道:“现下府里来了贵客,甭把以前那些个『性』子理了出来,让人笑话。韩姬来头可不,你们也知道。不仅仅是我裕亲王府的贵客,更是承乾宫那位的老师,又与恭亲王相交甚好。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到了咱们王府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惹了她的不痛快,就是跟我过不去。可明白了?”

“是。”杨芸琦连忙应承了下来,纳喇尔萦也点零头。

待到两位庶福晋走了出去,欣妍这才走到西鲁克依云身边。

“其实福晋也不必如矗忧。”

“我担忧什么?”欣妍看着她,她看上去太过平静,平静得有点可怕。

欣妍道:“福晋,且不这韩姬与恭亲王不清不白的,就凭她如今能随意出入皇宫,这副皮相还不知会『迷』倒多少男人了,哪儿就能看得上咱们王爷呢。”

“王爷多情你不是不知道,虽这府中只有我这一位福晋,又仅有两位妾侍,相比之下,也算安分。可谁知这些年在外面有多少沾花惹草的事。就明年春,将要迎娶进门的那位,就已经是来头不了。如今这位,更是了不得。这还没进来,王爷就忙前忙后的让人打理了汀兰香榭,刚进了门就亲自带着她过去,也不许我等跟着。那个地方,当初我闹着想要进去瞧一瞧王爷都不肯,如今却让一个陌生女人住了进去。”起来,西鲁克依云的脸『色』就变了,心里闷闷的,十分不舒服。

“福晋。不如找个机会把她赶出去吧。”欣妍提议道。

“人家可是五爷特意交代过来的人,怎可如此。”西鲁克依云恼着,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着实是不让人省心。

“那可怎么办?若是王爷当真对她有意,怎好?”欣妍也开始担心起来,这韩姬姑娘今日一见也着实令人大为叹服。不仅仅是美貌,这谈吐之间也能看出是为及其惹人怜爱的可人儿。

“这有意无意是咱们不来的。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倒是真该好好待她。”西鲁克依云思索道。

欣妍纳闷儿:“福晋何苦如此?”

“若是将来王爷不喜,凭她所嫁之人,非富即贵。也难免不会为王府,为我西鲁克一族添些好处。更何况,如今她深受佟妃喜爱,咱们也可从中拉近与宫里主子们的关系。待到明年这王府迎了一位侧福晋进来,也好保证我的地位。”比起眼前的未知数,即将嫁入王府的人,才是西鲁克依云的心头大患。

欣妍听了连连点头,不得不惊叹自家主子的智慧,这短短的时间,竟然想得如此面面俱到:“福晋倒是想得周到。”

“回栖云苑吧。”

这边刚回了锦瑟居的纳喇尔萦心情却是极好的。

“主子。”墨儿见自己的主子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可是见过那位倾城的美人儿了?”

纳喇尔萦扬嘴一笑:“见过了,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下王府里可是有好戏看了,如今这韩姬进了门,我就不信她西鲁克依云还能高枕无忧。”

“如果大福晋对付那位韩姑娘的话,那主子就可借机博得王爷喜爱了。”墨儿忙道。

“但愿吧。如今我那堂姐已经诞下皇子,我可不能做什么都输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