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零：打猎起家，崛起四九城》 第1章 穿越一九五七 一九五七年，七月。 八达岭长城脚下，小王村，王振华家。 低矮的茅草屋，土坯墙上糊着旧报纸,床头贴着人民日报，标题十分醒目。 “首都人民除四害战斗的一大胜利。” “三天歼灭老鼠四十万只。” 床上的草席有几个破洞，木头做成的窗户格子，窗户纸上也有几个洞。 土坯砖垒成的方桌，上面放着四碗红薯粥。 看着眼前的一切，王振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本是机械电气工程师，正准备和朋友成立汽车厂。 没想到刚辞职，就莫名其妙的穿越，穿越到1957年的华夏。 原主也叫王振华，祖籍中原省，早年为了躲避兵灾，跟随父亲来到小王村。 没想到，父亲安顿好原主之后就病死了。 接着，原主被养父母收养。 养父也在三年前病死，留下一家四口相依为命。 两个月前，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原主进山打野猪时遭遇山雨，得了一场大病。 为了给原主治病，养母卖掉了家里的粮食、铁锅、猎枪…… 值钱的物件、能卖的物件，全部卖掉，已经家徒四壁。 但原主还是没了。 …… “振华，你快吃鸡蛋，快把身子养好。” 面黄肌瘦的妇女把唯一的鸡蛋给王振华。 妇女穿着灰色大襟，就是扣子在身侧的传统衣袍，腹部打着两个补丁。 她就是原主的养母董秋兰。 对面坐着六岁的弟弟，五岁的妹妹，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鸡蛋。 虽然流口水，他们却不伸手向大哥讨食。 王振华看着这一幕，剥开鸡蛋壳，自己吃一半，剩下的一半递给弟弟。 “振东，晓莹，你们也吃。” 王振东急忙摆手，“我不吃，大哥你自己吃。” 弟弟穿着打满补丁的麻衣，脚上是一双草鞋。 妹妹王晓莹舔舔嘴唇，“大哥，你快点好起来，咱们一起抓老鼠。” 现如今抓老鼠是全家唯一的生计。 1957年全民抓老鼠，除四害运动如火如荼。 抓到老鼠，剪掉尾巴，可以去村委会换钱，一条尾巴换二分钱。 王振华张嘴咬一口红薯干，马上皱起眉头。 咸，硬，苦，涩，实在难以下咽。 但这就是他们仅剩的主食。 而且量也不多，家里只剩半箱红薯干。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已经穿越了半个多月，感受着家人对自己的爱护，王振华暗下决心。 前世，他是个孤儿，孑然一身奋斗了一辈子。 虽然有女朋友，但女朋友是冲着钱来的。 从来没有人如此掏心掏肺对他。 吃完饭，董秋兰去玉米田里除草。 弟弟拿着铲子，妹妹拿着剪刀，一起出门去地里抓老鼠。 铲子和剪刀怎么抓老鼠？ 刨老鼠洞吗？ 不能说完全抓不到，估计抓不到几只。 “按照历史的轨迹，马上就是1958年的人民公社和三年灾荒。” “还有一年时间。” “这里离京城很近，我要在一年之内得到京城户口，每个月才会有定量的口粮。” 王振华静下心，仔细思考赚钱的办法。 家里的红薯干最多再坚持三天，必须先解决口粮问题。 他想了又想，愣是想不到赚钱买粮食的办法。 “好嘛，我这个年薪百万的机械工程、电气双硕士，在这边没有用武之地吗？” 王振华吐槽，仔细观察现有的资源。 墙角有一堆木材，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一捆用麻绳捆扎的高粱杆。 门口放着一个木桶，木桶的上下部用铁条箍着。 这时，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 他猛回头，两只大老鼠从纸箱旁边逃跑，钻进墙角的耗子洞。 家里仅剩的红薯干就在纸箱子里。 “你们真是畜生！”王振东盯着老鼠洞。 突然，他眼前一亮。 视线依次扫过纸箱，柴刀，木柴，木桶，箍木桶的铁条，捆高粱杆的麻绳。 工科狗的大脑开始思考，一个捕鼠陷阱的设计图渐渐出现在脑海。 抓老鼠，卖老鼠尾巴，买粮食。 “振华，你又发呆，到底有什么心事？” 董秋兰忧心忡忡，儿子今的状态很不好。 她在地里没心情干活，特意从玉米地里回来。 “娘，我要做陷阱抓老鼠。” 王振华说道，“我要十几个小麦，一些透明胶水，老虎钳子，你能借到吗？” 董秋兰一愣，这些东西怎么抓老鼠？ “赤脚医生家里有胶水，你姥爷家有钳子和小麦，我去借。” 她转身离开家。 只要儿子的思想不滑坡，让她做什么都行。 王振华继续检查屋子，总共发现七个老鼠洞。 挑一根最粗的木材，用柴刀截取一块，切削成巴掌大的长方体。 这是陷阱的配重。 接着，他拎着柴刀走到木桶旁边。 圆形的桶口，老旧的木板，看起来有些年头。 他用柴刀切削桶口，准备切削一个五厘米左右的平面。 这时，弟弟妹妹回到家。 抓老鼠的人太多，他们去晚了，老鼠洞都被别人占据。 兄妹俩蹲在大哥身边，默默看大哥折腾木桶。 半个小时后，董秋兰拿着胶水和老虎钳子回到家。 “振华！” 她急忙抓住儿子的手，“你干啥？咱家就这一个桶！” “我做抓老鼠的机关，你信我一次。” 王振华从她手里拿走老虎钳，拆掉禁锢木桶的铁条，用力把铁条捋直。 接着，他又拆掉装红薯干的纸箱。 参考桶口的大小，用柴刀把纸箱裁剪成“乒乓球拍”形状。 再用铁条贯穿球拍手柄，这是陷的盖子。 董秋兰又是一阵心疼，好好的纸箱子也被糟蹋了。 但她不制止儿子的胡闹。 自从丈夫去世，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全家要靠长子养活。 王振华解开捆高粱杆的麻绳，把配重木块捆绑在球拍下边。 在上边撒上十几个小麦，用力镶嵌在纸箱子里，再用胶水粘住。 再用柴刀在木桶两边开两个凹槽，把陷阱盖子放上去。 盖子覆盖了大半个桶口。 整个陷阱就像跷跷板，利用的是杠杆原理。 桶口上那个五厘米长的平面，就是跷跷板的支点。 王振华切削配重木块，一次又一次给木块瘦身，直到跷跷板在木桶上保持平衡。 伸手轻按跷跷板的头部，尾部轻松翘起来。 这是省力杠杆，力点到支点的距离足够长。 松开手，木块拉着跷跷板保持平衡。 伸手再按尾部，需要更大的力量才能翘起头部。 因为此刻是费力杠杆，力点到支点的距离足够短。 王振华用麻绳和木柴做三角形框架，这是老鼠们通往陷阱的桥。 家人们看呆了，弟弟妹妹瞪大双眼。 “振华，这是抓老鼠的陷阱？” 董秋兰摇摇头，喃喃自语，“你的陷阱能抓到老鼠吗？” 第2章 原主，我给你报仇 “娘，你放心吧，肯定能抓到老鼠。”王振华说道。 前世，有个朋友被老鼠折磨很久，粘鼠板和捕鼠夹都没用。 最后就是用这种自制陷阱抓到了老鼠。 王振东突然伸手指着陷阱。 “老鼠想吃小麦，沿着桥走上纸板，身体压下纸板掉进桶里。” “木块把陷阱恢复原样，等着第二个老鼠踩陷阱。” “小麦用胶水粘着，老鼠看到却吃不到，这样就会有很多老鼠掉进桶里。” “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王振东看着大哥，脸上带着崇拜。 “对！”王振华给他点赞。 没想到六岁的弟弟这么聪明。 “振华，这主意是你想的？能行吗？” 董秋兰还是不敢相信。 王振华说道，“明天看效果，如果不行，我再想其他办法” 他想靠老鼠拿到第一桶金，这很重要。 董秋兰感慨，“如果能抓到老鼠就好了，你们去洗手，我去做饭。” 晚饭还是清蒸红薯干。 王振华吃两个，家人们每人一个，都吃不饱。 夜里，王振华把剩下红薯干藏进被窝，增加陷阱对老鼠的吸引力。 养母和小妹睡一张床，小弟和他睡一张床。 七月三伏，屋里到处是汗臭味。 王振华睡不着，开动脑子拆分“一年进京”的计划。 “首先是要吃饱饭，用最短的时间囤积一年口粮。”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他才能腾出更多时间执行进京计划。 砰！墙角处传来一声闷响。 他瞪大双眼，应该是老鼠掉进了陷阱。 几分钟后，又听见响声，第二只老鼠掉进陷阱。 一阵困意袭来，他闭上双眼，听着“砰砰”声进入梦乡。 …… “大哥快醒醒。有老鼠，桶里有好多老鼠。” 第二天早上，王振华被妹妹吵醒，努力睁开眼。 “大哥，你快看！” 王振东抱着木桶走到床边，拿掉陷阱盖子。 “卧槽！”王振华吓得直接跳起来。 桶里有大半桶老鼠，它们疯狂践踏、撕咬同类。 “快拿走，恶心。”王振华肚子里一阵翻滚。 “大哥，一点都不恶心。” 王振东笑道，“剪掉它们的尾巴，咱们去村里换钱，去大集上买棒子面。” 想起棒子粥的味道，弟弟妹妹同时流口水。 董秋兰拎着火钳进屋，关上堂屋门，插上门闩。 “振东，小莹，快剪老鼠尾巴。” 她眉开眼笑，“振华，等下你去合作社换钱。” 她是万万没想到，儿子做的陷阱竟然能抓这么多老鼠。 母子三人开始工作。 老妈用火钳夹出大老鼠，用力摁在地上。 小弟用柴刀的刀背猛砸老鼠的脑袋，活活把它打死。 咔嚓！小妹剪掉老鼠尾巴，随手放在地上。 他们笑逐颜开。 因为这不是老鼠尾巴，而是金钱、粮食和希望。 良久后，最后一只老鼠被剪掉尾巴。 小弟开始点数…… “大哥，五十条尾巴，能卖一块钱呢。” 王振东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块钱能买十斤棒子面。 “你们去洗手，老鼠身上有病毒。” 王振华还是头皮发麻，这玩意儿让人恶心。 “大哥真棒！”王晓莹扑进大哥怀里撒娇。 王振华赶紧推开她，指着老鼠尸体，“娘，这些东西不能吃！” “我知道，合作社里天天说，吃老鼠会得病。” 董秋兰说道，“我把它们扔到后山，喂夜猫子和长虫。” 夜猫子是猫头鹰，长虫是蛇。 山里有很多吃老鼠的动物。 王振华终于放心，庆幸政府对四害的宣传力度很大。 现在的人还没有饿急眼，暂时没有吃老鼠的念头。 “振东，晓莹，不许把陷阱告诉别人。” 董秋兰神情严肃，直盯着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急忙点头，发誓守口如瓶。 “振华，你去合作社换钱，再去大集买棒子面。” 董秋兰把老鼠尾巴装进竹篮，抓一把麦秸盖住它们。 “娘，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王振华不知道物价，害怕自己吃亏。 “你自己去，我要去庄稼地里干活。” 董秋兰说道，“你去你姥爷家，让你大舅陪你去。” 王振华点点头，重新把陷阱布置在墙角，拎着竹篮出门。 村后是大山，抬头可以看见万里长城。 几十年后，这里是八达岭长城旅游景点，是京城的西门户。 现在归河北管辖，穷得没眼看。 到处是茅草屋和篱笆院，坑坑洼洼的黄泥路。 王振华来到王村农业合作社大院。 这是一所四合院，原来是老地主的家。 村支书王大山穿着五五式军服，国字脸，浓眉大眼。 “支书同志，我抓到五十只老鼠。” 王振华打开竹篮，展示里面的老鼠尾巴。 “五十只？”王大山一愣，急忙清点老鼠尾巴。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条。 “好家伙！昨天全村只上交一百条。” 王大山竖起大拇指，“振华同志，感谢你为除四害做大贡献。”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拿出一块钱买下全部老鼠尾巴。 第二套人民币的红壹元，一九五五年发行。 王振华离开村委大院，拐弯去姥爷家借布袋。 姥爷家也在王村，两家间隔不到二百米。 养父和养母是同村结合。 姥爷不在家，大舅董家旺给他一个棉线编织的布袋，上面打着六个补丁。 “振华，你多买一些红薯干。”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钱，说道，“我只有这么多，你先拿去用。” “大舅，谢谢您。” 王振华苦笑，说道，“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 “不要跟我客气，我那老姐姐将来要靠你养活。” 董家旺拍拍他的肩膀，“时候不早了，快去张村赶集买粮食。” 王振华又跟他聊了几句，拎着布袋走向村外。 村外有一个池塘，原主的记忆涌进脑海。 池塘水很深，四周是农田，坑里曾经淹死过人。 忽然，一条大鱼蹦出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这条鱼至少两斤重。” 王振华想起红烧鱼的味道，嘴里顿时冒酸水。 钓鱼需要用粮食打窝，他也不会钓鱼。 坑里的水太深，没办法下渔网捕捞，更不可能排水抓鱼。 “可以手搓一个大号火柴炮，扔进坑里炸鱼。” 王振华有了主意，摸摸兜里的两块钱，加快脚步去张村大集。 火柴炮是一种没有引线的鞭炮，整体造型像大火柴，可以通过摩擦点燃。 最重要的是，火柴炮可以在水里爆炸。 张村大集在四里外，每月的二号，十五号，二十五号开集市。 今天正好是七月十五日，三里五村的人都会来大集上交易。 一个小时后，王振华来到张村大集，开始寻找制造火柴炮的材料。 第3章 你的祖传秘方？我知道！ 张村大集，附近的村民在集市上互通有无，大部分是卖红薯和青菜的地摊。 红薯两分钱一斤，王振华兜里的两块钱可以买一百斤。 多买红薯也是大舅的意思。 但他不想吃红薯，这辈子都不想吃。 因为红薯是碱性食物，淀粉含量高，经常吃红薯会烧心、恶心、呕吐。 胃酸倒进喉咙里，能把喉咙烧坏。 他在集市上溜达一圈，只找到一个卖棒子面的老农。 卖的是粗玉米面，颗粒较大，质地松散，口感比细玉米面差很多。 “大叔，大集上没有卖大米和小麦面粉的？”王振华笑着道。 “我还想买大米呢，小伙子别做白日梦，嘿嘿。”老人说道。 王振华挠挠头，想买大米和面粉就是做白日梦吗？ 老人道，“只有供销社卖细粮，钱和粮票缺一不可，咱们农村人没粮票。” 王振华仔细想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农村户口没有粮票，国家只把粮票分配给工人、市民等商品粮户口。 老人吐槽道，“细粮都是农民种的，农民却吃不上，这世道……” “老爷子，请慎言！”王振华打断他的话，“你的棒子面有多少？多少钱一斤？” 老人道，“不多不少，正好两斤，你给我四毛钱。” 两毛钱一斤，王振华先买一斤，担心剩下的钱不够买是制造火柴炮的材料。 交易完成，他直奔供销社的地摊。 摊位上有火柴，炮仗，报纸，花布，布鞋，袜子等商品。 红色炮仗跟大拇指一般粗，长度十厘米左右。 王振华道，“售货员同志，请问买炮仗、火柴和报纸要票吗？” 女售货员不到二十岁，穿着五五式军装，五官精致。 她说道，“买这些不要票，炮仗两分钱，火柴三分钱两盒，报纸一分钱一张，你要多少？” 王振华盯着炮仗，脑子里快速计算。 片刻，他说道，“我要五十个炮仗，六盒火柴，十一张报纸。” 售货员一愣，急切道，“你买那么多炮仗干啥？现在办喜事不能铺张浪费！” 王振华也是一愣，笑着道，“我要去鞭炮厂上班，想提前研究鞭炮的构造。” 其实是炸鱼要用炸弹，炮仗和火柴是造炸弹的材料。 “哎呀，你要进城当工人？”售货员急忙道，“恭喜同志成为伟大的工人阶级。” 现在全国最牛的职业就是工人阶级，等于未来世界的公务员。 她不再废话，打包五十个红炮仗，六盒火柴，十一张报纸，总共一元两角钱。 “同志，如果我运气好，钓到了大鱼，你们收吗？”王振华问道。 “供销社不收水产品，我们只销售日常百货。”女售货员摇头。 片刻，她又道，“乡里的水产社收鱼，大鱼两毛钱一斤，小鱼一毛钱一斤。” “谢谢您。”王振华告辞离开，去找那个卖玉米的老农，再买他一斤玉米面。 口袋里就剩四角钱，读取原主的记忆，步行去三里外的孙庄。 一路打听来到老木匠孙老憨家。 汪汪……院子里拴着一条大黄狗，对着王振华狂叫。 一个老人走出堂屋，先训斥大黄狗，再迈步走到王振华跟前。 孙老憨，孙庄的老木匠，祖传木匠手艺，经常给村民做家具和棺材。 “老爷子好，我是小王村的王振华。”王振华笑着打招呼。 “王振华？”孙老憨挠挠头，“这名字有点耳熟，你姥爷是不是董大强？” “是的，董大强是我姥爷，董家旺是我大舅。”王振华说道。 “那不是外人，你姥爷对我有恩。”孙老憨说道，“孩子，找我有事吗？” 王振华掏出仅剩的四角钱，“老爷子，我想借一些木胶，有核桃那么大就行。” 孙老憨一愣，下意识看看左右，急忙拉着他进屋说话。 堂屋客厅放着铁锯和刨子，墙上挂着一把猎枪。 王振华一眼认出墙上的步枪，国产53式步骑枪，其实就是苏联的莫辛纳甘步枪。 孙老憨轻声询问，“振华，我记得你爹是猎户，你要木工胶水干什么？” 王振华道，“老爷子，前些日子我生病，我娘卖掉家里的猎枪给我治病。” 他指着墙上的步骑枪，追问道：“老爷子，能不能忍痛割爱？” 孙老憨马上摇头，“你的胃口真不小，不过这把枪很贵，你肯定买不起。” 他打开柜子，拿出一瓶木工胶，拧开盖子看看。 孙老憨把瓶子递给王振华，“胶水可以白给你用，你要把胶水瓶子给我送回来。” “谢谢老爷子，咱们谈谈枪。”王振华把两毛钱放桌子上，不白要他的木工胶。 “谈个锤子。”孙老憨笑了，“这把枪在黑市卖九十块，你买不起，我也不想卖。” 王振华震惊，没想到猎枪这么贵，不过枪这玩意儿，贵一点也正常。 话说到这个地步，没必要继续下去，目前他确实买不起猎枪。 他又跟孙老憨聊几句，离开孙家，黄昏时分回到小王村。 老娘和大舅翘首以盼，第一时间拉着他进屋。 “振华，有没有买到棒子面？”董秋兰小声道。 两斤棒子面用报纸包着，王振华拿出来交给她。 “棒子面！”董秋兰眉开眼笑，紧紧把棒子面抱在怀里。 弟弟妹妹瞪大眼珠，想起玉米粥的美味，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娘，大集上只有两斤棒子面，我都买了。”王振华说道。 董家旺皱起眉头，“孩子，大集上没有卖红薯的吗？” 董秋兰伸手，“剩下的钱给我，我给你存着，明年给你娶媳妇。” 这架势好像老娘骗小孩子的压岁钱。 “娘，就剩这么多钱了。”王振华从兜里掏出两角钱，放在老娘手里。 他打开布袋，露出火柴和炮仗，“我买了造炸弹的材料，我打算炸鱼卖钱。” 空气顿时安静，四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呜……”董秋兰掩面而泣，抱着棒子面躺在床上，蜷着身子小声哭。 弟弟妹妹赶紧哄她，哄着哄着，把自己也哄哭了。 家里揭不开锅，儿子竟然用钱买没用的炮仗，她岂能不伤心。 “振华，我给你一块钱让你买红薯，你竟然买炮仗？” 董家旺咬牙切齿，沉声道，“好，好啊，我是不是你大舅？” 王振华觉得要坏菜，急忙赔笑，“是，您永远是我大舅。” “好，娘舅管教外甥，天经地义是吧。”董家旺马上举起了拳头。 王振华一缩脖子，急忙用胳膊护住脑袋。 大舅的巴掌停在空中，他气得面红耳赤，却不忍心教训大病初愈的外甥。 “家旺！”董秋兰急忙跑过来，挡在儿子面前，“孩子都会犯错，你别打。” 董家旺无可奈何，沉声道，“王振华，你说怎么炸鱼，你要是说不出来，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第4章 造炸弹，炸鱼 大舅的威胁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一直以来，他都在竭尽全力照顾大姐和外甥们。 当娘的舍不得打孩子，当舅舅的要唱白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振华严肃道，“大舅，娘，你们知道的，红薯吃多了会烧心烧喉咙，不能当主粮。” “所以我要想办法炸鱼，然后去水产社卖鱼，最后再想办法买细粮。” “大舅啊，我是堂堂男子汉，如果让母亲和幼弟幼妹整天吃红薯，那就是我的无能。” 王振华一口气说完，转身走到墙角，挑一根直径一厘米的高粱杆儿。 他能理解老娘和大舅的心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孩子竟然用钱买“没用的”炮仗。 但是，他不想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 以前的事跟他无关，既然他来了，家里必须顿顿吃细粮。 底面积的直径一厘米，高度20厘米的火柴炮，到底能不能炸鱼？ 王振华仔细计算，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他从老妈的针线筐里拿出缝衣线，把废报纸折叠起来。 在请小妹帮忙，把报纸切割成二十厘米宽的纸条。 董秋兰和董家旺震惊，原来细线可以切割纸张，他们从没见过这种办法。 董家旺挠挠头，仔细看外甥的操作。 报纸切割完，王振华把报纸条包裹在高粱杆上，放桌子上用力擀压，就像擀面条。 他知道，外层的炮壳越紧，爆炸的威力越大。 董秋兰松口气，柔声道，“振华，你告诉娘，你到底想干啥？” 董家旺道，“你不是胡闹的人，炮仗真的能炸鱼吗？” 王振华点点头，一边手卷炮仗，一边给他们科普。 “炮仗在水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其威力是空气中的六倍。” “冲击波可以把鱼震晕，震死，让它们漂浮在水面上。” “然后我跳进坑里去捡鱼，拿到水产社卖钱。” “小炮仗的威力小，肯定炸不到鱼，所以我想把它们整合起来，做一个大炮仗。” 前世，他和朋友在鱼塘里炸过鱼，那场面非常壮观。 “大舅。”王振华说道，“你去河边找粘土，最好再找一些生石灰，鸡蛋大小就够了。” 家人们全员懵逼，他们不懂什么是冲击波，却能理解炸鱼的底层逻辑。 董秋兰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孩子有想法，还要动手实现想法。” “家旺，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咱们当长辈的，都要支持孩子实现自己的想法。” 制造炮仗的材料已经买了，钱也花出去了，她只能一条道支持到黑。 王振华手里的动作略微停顿，没想到老妈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大姐，你去河边挖黏土。”董家旺咬咬牙，“村委会有生石灰，我去借一些。” 董秋兰点点头，拿起墙角里的铲子，转身离开家门。 董家旺轻叹一声，大步流星离开大姐家，直接去村委会找生石灰。 王振华松口气，能得到长辈的支持，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弟弟妹妹一左一右坐在大哥身边。 王振东的兴趣越来越浓，手也越来越痒，“大哥，让我卷卷呗。” “卷个屁。”王振华摇头，“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必须亲自操刀。” 炮仗的壳越卷越厚，厚度渐渐达到零点五厘米。 “差不多了。”王振华先用木工胶水封边，再用透明胶带缠绕，炮壳制作完毕。 老娘和大舅先后回家，大舅从家里拿来一个瓷碗，生石灰加水变成熟石灰。 再混合黏土和水，做成用来砌墙的石灰泥。 王振华用力抽动炮仗里的高粱杆，在炮仗底部留下1厘米高的空心。 他用石灰泥填补空间，用力压紧石灰泥，慢慢抽出高粱杆。 熟石灰和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发生化学反应，生成坚固的碳酸钙。 “大舅，娘，咱们把这些小炮仗剥开。” 王振华把一张报纸放在桌子上，笑着道，“咱们把炮仗里的火药放在纸上。” 众人不再废话，齐下手剥那些炮仗。 炮仗外面是一层红纸，里面也是废报纸，剥开废报纸就是火药。 众人小心翼翼把火药倒在报纸上，火药越来越多，封口的石灰泥也凝固了。 王振华填充火药，找个细一些的高粱杆，每填充一部分火药，就用高粱杆压实。 “大舅，火药够了，不要再剥了。”王振华说道。 桌子上还有二十个小炮仗，现在的炮仗很实在，装药量很足。 他用石灰泥填空炮口，再从火柴盒里拿出两根火柴，在石灰泥中间扎个孔。 董家旺看见外甥把拆下来的引线全部收起来，急忙道，“振华，你怎么不插引线？” 王振华微微一笑，“炮仗要在水里爆炸，不能用这种引线。” 他从兜里掏出六盒火柴，说道，“我要用火柴头做引信，咱们把火柴头刮下来。” 听到这话，家人们目瞪口呆，四双眼睛直盯着他。 “振华，火柴头能在水里能点火吗？”董家旺急忙问道。 “当然能，水里面有氧气，完全可以支持红磷燃烧。”王振华笑着道。 家人们继续懵逼，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氧气，什么是红磷。 不过，他们还是懂底层逻辑。 火柴头引燃火药，炮仗在水里爆炸，然后炸晕坑里的鱼。 “家旺，咱们动手吧。”董秋兰说道。 接下来，他们用砍菜刀、剪刀、木片等工具，小心翼翼把火柴头刮下来。 折腾了很久，消耗了三盒火柴，董秋兰心疼得眼皮直跳。 董家旺也很心疼，三盒火柴可以用一两个月。 王振华用擀面杖把火柴头粉碎，加入木工胶水和清水，用力搅拌混合，做成有粘性的红磷泥。 再用红磷泥填充炮仗头部的小孔，用力挤压，让红磷和火药充分结合。 最后，他又在炮仗的头部，做一个半球形的火柴头。 长二十厘米，直径二厘米的大号火柴炮制作完毕。 董家旺小声问，“振华，咱们啥时候炸鱼，需要我帮什么忙？” 王振华仔细想想，轻声道，“爆炸声音很大，所以咱们要等没人的时候。” “大舅，等全体村民去村委会开会，咱们再悄悄炸鱼。” “不过咱们也别闲着，你不是会编草席嘛，帮我编一个装鱼的麻绳网兜。” 王振华把大火柴炮放在窗台上，现在天已经黑了，只能明天做第二个炸弹。 “行，我知道了。”董家旺说道，“大姐，我做网兜，咱们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第5章 咬脚趾的老鳖 捕鼠陷阱稳定发挥，每天都能抓二三十只老鼠。 弟弟妹妹负责剪老鼠尾巴，老妈负责去村里卖老鼠尾巴。 美其名曰攒钱娶媳妇，其实是剥夺王振华的财政大权，用卖鼠尾的钱买红薯。 如果炸不到鱼，家里的财政大权就跟他无缘了。 王振华觉得搞笑，拎着竹篮去后山，竹篮里装满老鼠尸体。 他看着茂密的森林，体内的狩猎欲望蠢蠢欲动。 原主是个猎人，以前家里有猎枪，经常跟着父亲进山打猎，打过野猪和熊瞎子。 狩猎也是男人的天性，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刻在男人的基因里。 王振华来到一棵松树下，解开裤子撒泡尿，把死老鼠倒在树底下。 他每天来一次，今天是第七次，每次扔的死老鼠都会消失。 在四周的灌木丛中，肯定有东西等着开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祝你们用餐愉快，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吧。”王振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森林。 几分钟后，一个狐狸脑袋探出树丛。 片刻，它蹑手蹑脚来到树下，开始大快朵颐。 两分钟后，又有两只赤狐钻出树丛，也来到树下吃老鼠。 它们是一家三口，七天前发现这里会刷新食物，就天天过来蹲守。 又过了两天，首都爆发围剿麻雀运动。 部长挂帅，男女老少齐上阵，科学家们也摇旗助威。 消息传到延庆县，县委响应号召，从各个乡抽调百姓围剿县城的麻雀。 这天早上，村支书等村干部带着全村百姓去县城支援。 由于王振华一家穿草鞋，影响王村形象，村干部就让王家留下来守村。 大舅董家旺请了病假，怀揣着麻绳网兜，一路跑到外甥家。 他急切道，“振华，村里的人都走了，咱们快去炸鱼。” 王振华拿出火柴炮，带着家人们来到村外的池塘边。 池塘长十米，宽九米左右，面积最多一百平米。 他脱掉衣服和草鞋，浑身只穿一条内裤，将麻绳网兜捆在腋下。 前腿弓，后腿蹬，摆出扔手榴弹的姿势。 “大舅，点火吧，千万不要紧张。” “诶！”董家旺点燃一根火柴，火苗哆嗦着靠近火柴炮。 下一秒，董家旺大喊，“着啦!” 王振华一咬牙，马上抛出火柴炮。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火柴炮落在池塘中心，快速在水中沉没，荡起层层涟漪。 湖面恢复平静，众人死死盯着湖面。 董家旺的心提到嗓子眼，疑惑道，“振华，炮仗怎么没响……” 轰——平地一声闷雷，湖面炸起一道喷泉。 一条大鱼飞出湖面，扑通一下又砸在湖面上，露出鱼肚白。 炸弹在水中爆炸的威力是空气中的七倍。 王振华看过俄乌战争视频，大鹅士兵渡河偷袭，被小乌的手雷炸成空中飞人。 忽然，湖面上出现一片白点，都是被冲击波震死、震晕的鱼儿。 蓝色的湖水，洁白的鱼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场面太过震撼，董秋兰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池塘边。 董家旺、王振东和王晓莹都吓傻了，站在池塘边发呆。 扑通——王振华跳进坑里，用力游向第一条大鱼，懒得看那些小鱼。 冲击波以爆破点为中心，其强度逐渐向四周递减。 最外围的大鱼可能只是被震晕，必须争分夺秒。 坑水虽然不凉，却深不见底。 王振华抓住第一条大鱼，双脚踩着水，把鱼装进网兜，继续游向第二条。 他采用“先外圈后中间”的战略方针，先收拾池塘外围的大鱼。 天地间一片安静，只有奋力游泳的青年，以及三个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 董家旺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他不会游泳，不敢下水捞鱼，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董秋兰突然大声喊，“振华，安全第一，不要贪多，不要贪多啊……” 她就像个复读机，不停地重复自己的话。 王振东回过神，脱光衣服就要下水。 “你回来！”董家旺急忙抱住他，把他携在腋下，“臭小子，你想挨揍啊！” 王晓莹也回过神，急忙跑到大舅身边，双手抱住二哥的双腿。 “二哥，你别添乱了，别给大哥帮倒忙。” 王振东被妹妹无情嘲讽，只能压下躁动的心，死盯着捞鱼的大哥。 池塘中，王振华的体力快速流失，疲惫感越来越浓。 网兜里的鱼越来越多，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再捞最后一条，就让大舅拉我上去。” “卧槽，那边还有一条更大的。” “再捞最后一条，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条。” 他一边在心里发誓，一边奋力游向远处的大青鱼。 这条青鱼有四斤，是最大的一条。 王振华一边用力呼吸，一边把青鱼装进网兜。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网兜的重量把他拉到水中，湖水淹没他的头顶。 王振华急忙用力踩水，努力让身体浮上去。 抹一把脸上的水，急忙向岸边挥手，用力游向岸边。 “家旺，快扔绳子，快啊！” 董秋兰彻底乱了心神，翻身爬起来，跑到董家旺身边。 董家旺一咬舌尖，用力扔出四米长的麻绳。 绳头上固定着一块白杨木，它的密度比水小，可以漂浮在水面上。 王振华用力游向几米外的白杨木。 双手抓住绳子那刻，感到一阵安心。 大舅，老妈，弟弟，妹妹齐下手，用力把他拽上岸。 网兜里装满大鱼，大概有三四十条，有些鱼还是活的。 爆炸中心附近有几条死鱼，湖面的“白点”快速消失。 这是鱼儿从昏迷中醒来。 王振华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振华，剩下的鱼不要了，你不能再下水了。” 董秋兰心疼地掉眼泪。 “娘，我没事，别哭。”王振华微笑。 如果不是前途一片渺茫，哪个龟孙愿意冒险下水？ “振华，你好好休息，我去把坑里的死鱼捞上来，咱们马上去乡里卖鱼。” 董家旺又吩咐王振华，“振东，快去俺家推鸡公车，再拿两个生鸡蛋。” 王振华摇头，“水太深，你的游泳技术不如我。等我恢复体力，咱们再炸一次。” 总共做了两个大火柴炮，刚才只炸了一个，还有一个。 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 十几分钟后，王振东推着鸡公车来到。 “大哥，生鸡蛋能吃吗？”王晓莹把生鸡蛋递给大哥。 王振华不置可否，快速喝完两个生鸡蛋。 拿起第二个火柴炮，喊道，“大舅点火，咱爷俩玩个大的。” “行！”董家旺咬牙切齿，快速点燃火柴炮。 下一秒，他大喊一声，“炸弹着了！快扔！” 第6章 他们不可能成功 第二个火柴炮入水，动静也很大。 湖面上又漂起了很多鱼。 王振华再次下水，把大鱼全部捞出来，再捞一些小鱼。 用毛巾擦干身子和头发上，穿上衣服和草鞋。 家人们大鱼装进棉布袋，小鱼装进提篮。 爷俩用力把鱼袋子抬上鸡公车。 “振华，我估计有九十斤大鱼，三斤多小鱼。” 董家旺傻笑，双手打哆嗦，“大姐，你的日子好过了。” 董秋兰连连点头，双眼直盯着王振华。 欣慰，感激，骄傲。 这些鱼能卖十八九块，是一笔她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娘，小鱼不卖，拿回家做咸鱼，我跟大舅去乡里卖大鱼。” 王振华吩咐弟弟妹妹，“你们俩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们买。” “大哥，我不要礼物。” 王晓莹摇头，“我就想吃饱肚子，永远不挨饿。” “我也不要，就想问个问题。” 王振东指着麻绳上的白杨木，问道，“别的木头会沉底，它为什么会漂起来？” “因为白杨的密度比水小，这是物理知识。” 王振华摸他的头，“老鼠陷阱也是物理知识，火柴炮炸鱼是物理化学相结合。” “大哥，我想学物理化学。” 王振东抓住大哥的手，一脸的渴望，“大哥，你教我。” “我只会用，不会教。” 王振华说道，“等我解决咱家的温饱，再想办法送你和晓莹上学。” “振华，上学的事以后再说。” 董家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赶紧卖鱼，明天鱼就臭了。” “振华，你记得买些粮食，卖鱼的钱不用给我了。” 董秋兰说道，“娘是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以后你当家。” 至此，王振华重新掌管老王家的经济大权。 双方在水塘边分别，老妈带着弟弟妹妹回家。 王振华跟着舅舅去卖鱼。 鸡公车是独轮架子车，前面一个大轮子，后面两个支腿，造型像大公鸡。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国营八达岭鱼市。 青砖青瓦，红色门窗，青砖硬化的地面，正面是高高的柜台。 墙上挂着教员照片，两边写着标语，“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柜台前挤着一群买鱼的市民，手里举着鱼票和钞票。 屋子里人声鼎沸，爷俩挤不进去。 情急之下，董家旺大声喊，“让一让，俺家卖大鱼。” 房间里的噪音小了很多，很多人回头看他。 “领导在不在？俺外甥抓到一百斤大鱼。” 董家旺把布袋竖起来，解开扎口袋的麻绳，抓一条大鱼高高举起。 哄—— 人群顿时围过来。 “好多鱼啊，鱼市人员，快过来收鱼。” “领导快点安排，大家都等急了。” “……” 现场乱糟糟的一片。 董家旺紧紧抱住鱼袋子，生怕别人抢鱼。 刚才被人群拥挤的柜台上，只有两条半尺长的小鱼。 “这么多人抢两条小鱼，物资匮乏到这种程度吗？”王振华不敢相信。 柜台里有两个女性售货员，其中一个转身跑进后院，很快带着一群人进来。 有的穿五五式军装，有的穿中山装。 “都让开，鱼市的张主任来了，大家都让开。”女售货员大声喊。 人群马上让开一条路。 他们不能直接买王振华的鱼，因为这是投机倒把。 正常流程是鱼市从王振华手里统购，再向人民群众统销。 “卖鱼的同志，我是这里的主任。” 水产社主任张伟握着董家旺的手，笑道，“这么多鱼，你在哪抓的？” 王振华走到大舅身边，“主任同志，这是我在山里钓的鱼。” 此言一出，又是人声鼎沸。 “小同志，你没有开玩笑吧，你能钓这么多鱼？” “我也钓过鱼，一天最多钓两条小鱼。” “同志，你是钓鱼专家吗？” 群众们议论纷纷，脸上都有些羡慕嫉妒。 张伟跟王振华握手，“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振华，家住在南边的小王村。” 王振华说道，“张主任，我的这些鱼你们收吗？” “收！大鱼两毛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我给你现场过磅。” 张伟转身向工作人员招手，“老马，老林，现场过磅。” 司磅员，收购员，售货员全部围上来。 布袋里多是草鱼和鲤鱼。 当那条四斤重的青鱼被拿出来时，全场一阵欢呼。 过完磅，总共九十九斤九两，张伟直接让收购员写一百斤。 鱼儿们被抬上柜台，三毛钱一斤，再加一斤鱼票，就能买一斤鱼。 群众开始哄抢，没多久，一百斤鱼被抢购一空。 “小同志，你愣着干啥？赶紧去钓鱼！” 一个没有抢到鱼的中年大叔，苦着脸向王振华抱怨。 “大叔，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王振华笑道。 “振华同志，跟我去财务室结账。” 张伟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去后院办公区。 后院种着很多花，可能是为了压住鱼的腥味。 财务室，王振华按照要求填写各种单据，交给财务出纳员。 出纳员带着黑框眼镜，先拿出五张贰元纸币递给王振华，再拿出一些零钱。 结果零钱凑不到十块钱，他就拿一张拾元纸币。 “小同志，你运气好，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大黑十。” 第二套人民币的拾元纸币，由苏联代为印制，人称大黑十。 崭新不打折的大黑十，品相非常好，收藏价值非常高。 在二零零零年以后，被炒到30万元人民币。 “谢谢同志。”王振华急忙从兜里掏出红宝书，小心翼翼把钱夹进去。 这张钱不能花，要留给子孙后代。 十元钱现在的购买力，肯定比不上两千年以后的三十万。 “振华同志，快回去钓鱼。”张伟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 “好的，主任再见。”王振华说道。 他来到水产社大门外，大舅已经等候多时。 “大舅，我想让我妈吃大米，从哪能搞到粮票？” “振华，别胡说八道！”董家旺急忙看四周。 接着，他小声说，“买粮票是投机倒把，这种话不能乱说。” 王振华挠挠头，“大舅，只吃红薯和粗粮肯定不行。” “回家再说。”董家旺推着鸡公车走人。 爷俩离开乡里，一路来到炸鱼的池塘边。 董家旺停住脚步，“振华，你对你妈好，我很开心。” “那个烽火台就是黑市，你去碰碰运气，可能会买到细粮。” “我以前带你去过，你自己去吧。” 董家旺指着峰峦叠嶂的军都山，八达岭山口，最高的那座烽火台。 为了吃口大米饭，王振华豁出去了， “好，我自己去，你回去跟俺娘说一声。” 说完，他果断前往军都山。 第7章 为了幸福，拼了 八达岭黑市在长城烽火台，买卖双方在黎明时分交易。 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叫黑市。 原主以前经常去黑市买步枪子弹，那时候家里还有猎枪。 王振华读取原主的记忆，在原始山林中行走，轻车熟路登上了长城。 他沐浴着落日余晖，欣赏着崇山峻岭和万里长城。 突然觉得好笑，长城本是抵御外敌的防线，现在成了投机倒把的庇护所。 忽然，一只狐狸从树丛里探出脑袋，跟王振华四目相对。 这狐狸体型细长，耳朵大而尖，深红色的皮毛。 “赤狐？真漂亮！” 王振华小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赤狐，我终于理解纣王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大一小两只赤狐探出脑袋。 “原来是一家三口，不好意思，下次给你们带老鼠。”王振华向它们挥手。 三只赤狐受到惊吓，马上消失在树丛中。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王振华躲进烽火台睡觉。 到了黎明时分，有灯光射进烽火台，他急忙站起来。 光线很暗，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确定对方是个魁梧的汉子，他手里拎着手电筒。 “同志，要不要粳米？”那人沉声问道。 “要，请报价吧。”王振华努力挣开双眼。 粳米是粳稻的种仁，又称稻米，也就是最常见的大米。 “五毛钱一斤，我有二十斤，不讲价。”那人说道。 “同志，供销社的粳米只卖一角四分钱，你的价格太高了。” 王振华知道黑市的米价贵，没想到贵到这种程度。 那人轻笑一声，沉声道，“朋友，在供销社买米需要粮票，你有粮票吗？” 王振华心说这不是废话嘛，我要是有粮票，还来这里干嘛，直接去供销买米就行。 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把粮票折算成钱，是吧？” 那人回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一斤粮票折算成三角六分钱，所以我的米是五毛钱一斤。” 王振华摇摇头，“粮票的黑市价最多一毛六分，我给你三毛钱一斤，你的二十斤大米，我全都要。” “这不可能，最低五毛钱。” 那人说道，“这是我从牙缝里抠出来的粮食，我冒险卖粮食，一斤多加两毛钱，我觉得很公平。” 王振华回道，“我也是冒险买粮食，大哥，咱们都来黑市了，就不要说危险了。” 两人的行为就是投机倒把，如果被经济警察抓住，估计都要坐牢。 “不可能，低于五毛钱，你买不走我的粮食。” 那人说完，直接离开烽火台。 交易宣告失败，王振华也不着急，继续蹲在角落里等待。 这年头儿，粮票是宝贝，没人愿意卖粮票，除非用肉食换取粮票。 想搞到肉食，除了进山打猎，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想打猎首先要有猎枪，王振华想到木匠家的五三式步骑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出现鱼肚白。 天就要亮了，还是没人卖粮食，他打个哈欠，准备天亮就回家。 只要下了长城就是崇山峻岭，夜里走山路等于作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烽火台，“朋友，二十斤大米，四毛钱一斤。” 王振华一愣，这人就是那个坚持五毛钱一斤的倒爷。 不是说低于五毛钱不卖吗，怎么降到四毛了？ 今天运气不错，没有人过来买大米。 王振华笑道，“我只出三毛钱一斤，俺家有红薯，买大米只是为了改善伙食。” 言下之意，大米可买可不买，反正饿不死人。 良久，那人说道，“好吧，三毛就三买，今天算我倒霉。” 他家里急用钱，这一夜不敢睡觉，差点把他活活熬死，不想再来第二次。 “谢谢。”王振华从兜里掏出六块钱。 现在已经有了能见度，两人很快就完成交易，各自匆匆离开。 王振华从缺口处走下长城，走了很久的山路终于回到家。 “振华！”董秋兰死死抓住儿子的手，急切道，“以后不能去黑市，太危险了。” “娘，我没事。”王振华打开布袋，露出白花花的大米。 空气顿时安静，六只眼睛死盯着大米。 “老天爷！”董秋兰用力捂心口，自从老伴儿去世，家里再没吃过大米。 弟弟和妹妹的眼都直了，恨不得一头扎进米袋，化身米虫吃一辈子。 “不过了，咱们吃咸鱼米饭。”董秋兰抱着粮食跑进厨房。 很快，中午饭做好，四碗大米饭，碗里放着几条小咸鱼。 香甜软糯的米饭，仿佛融化在舌尖，咀嚼时会有淡淡的甜味。 小鱼被盐和酱油腌制，没有鱼腥味，只有脂肪的美。 王振华感慨，这才是生活，从穿越到现在，这顿饭吃得最香。 家人们狼吞虎咽，一边摇头晃脑，一边露出傻笑。 王振华吃过无数次酒席，从没见过有人对着食物傻笑。 最后，家人们用舌头舔瓷碗，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 这让他一阵心疼。 “振华，你比以前有本事了，娘心里痛快……” “娘，你别激动，以后我努力挣钱，咱们天天吃大米饭。” 王振华急忙安慰她，老妈喜欢哭鼻子，心肠太软。 不过，一家四口一年要吃多少斤大米呢？ 王振华问道，“娘，如果顿顿吃米饭，咱家一年要吃多少大米？” “七百斤，七百斤大米绝对够咱家吃一年。”董秋兰说道，话语中带着憧憬。 王振华决定，用最短的时间囤积七百斤大米，为进京计划节省时间。 屯粮需要钞票和粮票，打猎可以换到这些，但打猎需要猎枪。 老孙的猎枪要九十块钱，目前买不起。 王振华考虑要不要租他的猎枪，扭头看墙角的捕鼠陷阱。 “娘，昨天抓了多少只老鼠？” “只抓了十五个，老鼠快被大家抓光了。” 董秋兰道，“晚上你去地里下陷阱，地里老鼠多。” 王振华笑着道，“一百斤鱼卖了二十块钱，我用六块钱买二十斤大米，剩下的钱我拿着？” “你存着吧，留着娶媳妇儿。”董秋兰道，“大米太贵，以后买红薯就行，量大管饱。” 王振华想起红薯就想吐，这辈子都不想吃红薯。 这时，他有了主意，决定带着捕鼠陷阱找孙老憨，用陷阱忽悠他的猎枪。 董秋兰柔声道，“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娘宁愿一辈子吃红薯，也得让你娶媳妇。” 老太太对儿媳妇的执念太大。 王振华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到时候我跟媳妇亲，不跟你亲。” “哼，没良心。”董秋兰狠狠瞪他一眼。 片刻后，她笑着说，“你要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娘也认了。” 吃过晚饭，王振华拎着陷阱去孙庄，不知道捕鼠陷阱能不能忽悠孙老憨。 第8章 活下来的都不孝 孙庄，孙老憨家。 孙老憨黑着脸瞪着王振华。 他刚吃完饭，正准备上床跟老婆亲热，不速之客提桶拜访，邀请他去地里抓老鼠。 拎个破木桶就能抓老鼠？ 夜里怎么抓老鼠？ 如果不是欠王振华姥爷人情，他早就把王振华轰出去了。 “振华，你到底想干什么？”孙老憨哭笑不得。 他指着墙上的步枪，“我的枪不卖，也不借，你赶紧回家睡觉。” “老爷子，我不是为了枪。” 王振华陪着笑，“我的全自动捕鼠陷阱，可以零成本抓老鼠，躺着就能赚钱。” 孙老憨打个哈欠，“别闹了，你快回家睡觉，我明天要给别人做棺材。”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红宝书，翻开书本，露出崭新的大黑十。 “老爷子，这十块钱就是靠它挣的。” 大黑十反射灯光，孙老憨瞪大双眼，扭头看旁边的破木桶。 王振华接着说，“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去地里试试，万一有用呢？”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孙老憨点点头，“好吧，试试呗。” 他准备老虎钳、剪刀、鞋钉锤等工具，拎起煤油马灯。 农田在村子南边，种的都是玉米。 夜里漆黑一片，远处有乌鸦叫。 两人一路来到孙家玉米田。 王振华走进农田，把陷阱放在第五、第六列玉米苗中间。 “老爷子，接下来就是坐等老鼠们自投罗网。” 孙老憨觉得自己被耍了。 “就这？你小子骗鬼呢？” “老鼠和人斗智斗勇几万年，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这种低级陷阱骗不到老鼠。” “你自己玩吧，我回家睡觉，明天把工具给我送过去。” 孙老憨说完，拎着煤油马灯走人。 王振华也不拦他，坐在路边枣树下，抬头数天上的星星。 …… 孙老憨气呼呼回到家，脱鞋上床，钻进老伴的被窝。 “死鬼，这么大年纪还不消停？” 老伴儿小声嘀咕，“王振华呢？你们有没有抓到老鼠？” “抓个屁，那小子脑子进水了。”孙老憨冷哼。 “你的脑子没进水，你去给我挣十块钱，也让我高兴一下。” 媳妇开启唠叨模式，不停地数落孙老憨。 孙老憨一阵无语，顿时兴致全无，翻身背对着老伴儿，闭上眼睡觉。 到了后半夜，他被一泡尿憋醒。 穿上衣服去外面撒尿，然后就睡不着了。 “那小子走了没有？” “最近总有野猪下山搞破坏，他手里没枪，万一出事……” 想到这，孙老憨彻底睡不着了。 背上步枪，拎着马灯离开家。 孙老憨来到玉米田，看见王振华坐在树下。 “振华，你去拿你的水桶，我送你回家。” 孙老憨打个哈欠，说道，“我知道你想借枪，但我真的不能借。” 枪是致命武器，万一王振华开枪打死人，谁借给他枪，谁也会跟着受罚。 “好吧，不折腾了，你把马灯给我。”王振华从他手里拿走马灯。 迈步走进玉米田，掀开陷阱盖子，微微一笑。 他拎着桶来到枣树下，把马灯放在桶上。 “老爷子，你看桶里有啥？” 大半桶老鼠被灯光刺激，被吓破鼠胆。 它们逃不出来，就在桶里疯狂地践踏同类，疯狂地撕咬同类。 孙老憨目瞪口呆，两个腿肚子发软，看着疯狂的老鼠。 嘴里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俺家地里的老鼠为啥这么傻？” “老爷子，我就问你服不服，哈哈。”王振华笑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老汉我服了。” 孙老憨老脸一红，“这么多老鼠，不知道祸害我多少庄稼。” 他拿起老虎钳，借着灯光夹住老鼠脖子，拎出来杵在砖头上，用鞋钉锤敲鼠头。 老鼠的脑瓜子嗡嗡的，很快就被铁锤砸死。 孙老憨再用剪刀剪掉老鼠尾巴，把尸体和尾巴分开放，继续处理下一个。 处理完全部老鼠，王振华重新布置陷阱。 两人哪都不去，就坐在枣树下熬时间。 熬到黎明，处理了四次陷阱，灭杀老鼠一百二十只。 爷俩拎着工具回到家，孙老憨马上研究陷阱。 “好家伙，好精巧的陷阱。” 孙老憨心服口服，竖起大拇指，“振华，真有你的。” 他不知道省力杠杆和费力杠杆，却有把握做出相同的陷阱。 王振华抬头看步枪，“老爷子，我想进山打个野猪尝尝鲜，嘴里都淡出鸟了。” 孙老憨摘下步枪，双手递给王振华，打开抽屉拿出五发子弹。 “振华，我只有五发子弹，你先拿着用。” 他一脸严肃，继续说，“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给任何人做陷阱。” 王振华摇摇头，也是一脸严肃。 “老爷子，我用陷阱术和老鼠尾巴换你的枪，好使不？” 两人四目相对。 孙老憨开始权衡利弊。 身为老木匠，政策允许他给别人做陷阱和家具，从而换取一些粮食。 他可以参考木桶陷阱，做出更高级的陷阱。 到那个时候，既可以做陷阱谋利，又可以献给国家得到名声，名利双收。 名和利加起来的价值，肯定会超过一把猎枪。 想到这，孙老憨心动了。 “振华，你把枪拿走，送给你了。” 他取下挂在房梁上的竹篮，用一张报纸打包六个鸡蛋。 “振华，从今往后，这个陷阱就跟你没关系了，我就是发明陷阱的人。” “这是必须的。”王振华笑着点头，“老爷子，要不要我告诉陷阱的原理？” “不用了，区区陷阱难不倒我。”孙老憨信心满满，说道，“快去打你的野猪吧，记得把死老鼠带走扔掉。” 两人又聊几句，王振华背着猎枪，背着装满死老鼠的背篓，大步流星离开老孙家。 野猪吃老鼠，他准备用老鼠勾引野猪。 回到家，王振华把六个鸡蛋交给老妈。 “娘，我用捕鼠机关和孙木匠换了猎枪和鸡蛋，这买卖不亏吧？” “不亏啊！咱们赚了！”董秋兰顿时眉开眼笑。 老王家有祖传的打猎手艺，祖上靠打猎致过富，一把好枪还是很贵的。 王振华笑道，“娘，你把这六个鸡蛋煮了，我明天进山碰碰运气。” 脑子里有原主的打猎经验，他在前世还是资深驴友，射击爱好者，打猎是完全没问题的。 “大哥带上我，我想跟你学打猎。”弟弟王振东舔着脸说道。 “二哥别闹！”王晓莹抱住大哥的手，笑道，“大哥，我祝你打到一只很大很大的野猪。” “借你吉言喽。”王振华摸摸妹妹的头，心情大好。 只要能打到肉，就能换粮票和细粮，这才是囤粮计划的关键。 第9章 打猎？出道即巅峰！ 第二天早上，王振华背着猎枪出发。 祖传猎户再次进山狩猎，这是老王家的大事，全家人送他进山，姥爷和舅舅爷来了。 他身后背着竹篓，里面装着一百多只没有尾巴的死老鼠。肩膀上斜挎着背后，里面装着饭盒，六个煮鸡蛋，家人们把鸡蛋全部留给他。 子弹已经上膛，昨天他仔细研究过手里的枪。 一九五三式步骑枪，其实就是国产的莫辛纳甘。苏联主战步枪换装AK47，于是把莫辛纳甘生产线和图纸支援给东大。 王振华熟悉这把枪，前世，他经常在射击俱乐部玩这种枪。 路过经常丢弃死老鼠的松树，发现树下没有死老鼠，早就被野生动物吃光了。 他读取原主的狩猎经验，在茂密的森林中寻找野猪出没的踪迹。 走着走着，猛地抬头，前方十米外有动静，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赤狐。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王振华没有打狐狸的欲望。 首先他喜欢狐狸，其次一发子弹五毛钱，打野兔、狐狸等小动物得不偿失。 王振华随手关闭步枪保险，准备绕过狐狸。 就在这时，突然觉得这只赤狐很面熟。好像就是前几天去长城黑市，买大米时见过的那只赤狐。 当时它们是一家三口，躲在树丛里跟他对视，眼前的这只应该是赤狐爸爸。 王振华从背篓中拿出两只死老鼠，用力扔过去。 赤狐没逃跑，几口吃掉老鼠，转身跑几步，又回头跟他对视。 “咋的？你还想报恩？你又不是修行千年的白狐！” 王振华微微一笑，迈开脚步向前走。 赤狐转身又跑，跑出七八米远，停下来继续看两脚兽。 “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我打猎。”王振华再次扔给它一只死老鼠。 赤狐叼着老鼠继续跟人拉扯。 人向前走，赤狐也向前走，人停住脚步，赤狐也在七八米处停住脚步。 “你好像带路党。”王振华吐槽。 人们对狐狸的刻板印象是狡猾，它们也确实挺狡猾。 比如青藏高原上的藏狐，经常跟在棕熊屁股后面捡漏。当熊挖开鼠兔的洞穴，藏狐就在另一个洞口等着，伺机逮那些从洞口窜出来的鼠兔。 王振华一边跟着它走，一边寻找野猪的踪迹。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松树林里有了新发现。 一棵碗口粗的红松，底部树干很光滑，就像木匠用刨子打磨了一番。 这是野猪的杰作。 野猪身上有很多寄生虫，它们喜欢用身体摩擦树干给自己挠痒痒。 再往前走十米，发现了新鲜的野猪粪。 王振华心里咯噔一声，直盯着十米外的赤狐，这货真是带路党？ 狐狸在东北被尊称为狐仙，是有灵性可以修炼成仙的动物。 对于神仙妖怪的传说，王振华总是抱着敬畏之心。 此时，赤狐已经钻进灌木丛，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狐大仙，谢谢您。” 王振华把全部死老鼠倒在野猪粪便旁边，躲进附近的灌木丛中，等待猎物上门。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他从包里掏出铁饭盒，一口气吃完咸鱼大米饭，再吃两个鸡蛋。 这些老鼠是前天夜里抓的，经过两天两夜，已经有了腐尸味。 忽然间，一只猫头鹰从树枝上降落，抓起一只老鼠飞上树枝。 又过了几分钟，猫头鹰又从树上飞下来，再次叼走了一只老鼠。 接着乌鸦大军也来了，乌鸦也吃老鼠。 王振华被它们整得哭笑不得，也不能驱赶他们。一是担心惊吓附近的野猪，二是有乌鸦和猫头鹰在，毒蛇不敢靠近他。 吃白食的鸟越来越多，闹到最后，苍鹰也来白嫖死老鼠。 “好家伙！”王振华气笑了，在心里吐槽，“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估计今天没戏。” 就在这时，乌鸦们突然一哄而散。 嘎，嘎，嘎嘎……这是乌鸦向同伴示警的叫声，表示有大危险正在靠近。 对面的树丛中，一个大块头探出脑袋。 尖尖的嘴巴伸出两只獠牙，浑身漆黑的皮毛，四个粗壮的猪蹄。 “野猪！” 王振华的脑袋嗡的一声，心脏砰砰跳，死盯着对面的大野猪。 枪机尾部有一个凸出的圆帽，他用大拇指按住圆帽，用力向前推，打开猎枪的保险。 野猪可能意识到危险，走一步，停一步。 “靠近些，再靠近些，乖乖的。” 王振华体内的狩猎基因觉醒，努力调整呼吸频率，枪口瞄准远处的野猪。 乌鸦的聒噪还在继续，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野猪的警惕性。 几分钟后，野猪慢慢靠近死老鼠，张开嘴咬三个，转身撒腿就跑。 不等王振华反应，它就钻进前方的灌木丛。 “这畜生，警惕性是真的高。” 不过原主的记忆告诉他，野猪舍不得一堆老鼠肉，还会再回来的。 十分钟不到，野猪果然回来了，警惕性也小了很多，埋头开始吃老鼠， 砰——枪响了。 野猪原地起跳，撒开四蹄逃命。 树上的鸟儿受到惊吓，纷纷飞到天空，形成一片乌云。 王振华迅速拉大栓上子弹，正准备放第二枪时，远处的野猪倒头就睡。 “打中了！”他心花怒放，刚才打的是野猪的前腹部，那里有心肺等要害。 “好枪法！”王振华夸自己一句，端着步枪走出灌木丛，慢慢靠近野猪。 子弹五毛钱一发，枪里就剩四发，所以他舍不得补枪。 举着枪瞄准三分钟，野猪还是纹丝不动。 应该死透了，王振华终于放心，关闭猎枪保险，解下腰间的麻绳捆绑野猪的四肢。 他使用出浑身力气提起野猪，扛在肩膀上。 “啊！”王振华仰面摔倒，身体重重砸在野猪身上。 太重了，这头猪至少二百多斤，根不扛不动。 “这怎么办？”王振华愁得挠头。 在原主的记忆里，野猪的体重大多在150斤左右，所以他没有让大舅跟随。 没想到这次运气太好，打到了更大的野猪。 他休息几分钟，再次尝试扛起野猪，结果又被野猪坠倒。 “打到猎物却拿不走，这该如何是好？” 不能去村里摇人，躲在暗处的野兽，躲在树上的乌鸦，会糟蹋野猪的尸体。 如果去村里找人帮忙抬猪，回来发现猪没了，那就更搞笑了。 “怎么办？” 王振华开动工科狗的大脑，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愣是找不到解决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森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只要夜幕降临，只能放弃野猪离开大森林，人在夜里就是猛兽的菜。 “同志，需要帮忙吗？” …… 王振华猛回头，看见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怀里都抱着猎枪。 第10章 差点被豹子偷家 王振华打完野猪，却扛不走野猪，正一筹莫展时，一男一女突然出现。 他们穿着五五式陆军装，怀里抱着猎枪，男的身高一米八以上。 女孩有一米七，大长腿，皮肤白净，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英气。 很像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 “我叫王振华，山脚下的王村人，你们好。”王振华伸手打招呼。 “同志你好，我叫韩英杰，四九城人，在八达岭乡皮鞋厂上班。”韩英杰走过来跟王振华握手。 “这是我妹妹韩雅，刚从北理工大学毕业，学的是电气化专业，正在等待国家分配工作。” 韩英杰昂首挺胸，妹妹就是他的骄傲。 “大哥，别乱说。”韩雅瞪大哥一眼，说道，“振华同志你好，见到你很高兴。” “你们好。”王振华挠挠头。 他没想到这妹子竟然是同行，不过研究电气的女生并不多。 “振华同志，我妹妹从四九城过来看我，我就带她进山打猎。刚才听这边有枪声，就过来看看。” 韩英杰看看地上的大野猪，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这头野猪至少二百斤。” “您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一点。”王振华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猎物。 这很正常，不是有把枪就能当猎人，三天饿九顿的猎人太多了。 如果没有赤狐带路，王振华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打到猎物。 “振华同志，要不要我们给你帮忙？”韩英杰微微一笑，直接把猎枪背在身上。 “太需要了，好心人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吃鸡蛋。”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两个煮鸡蛋，分给韩家兄妹。 “振华同志，相逢就是有缘，不要跟我们客气。” “你和小雅在这里等我，我去砍个木头。”韩英杰拎着斧头走进树林。 不一会，树林里就传来砍树的声音。 王振华见韩雅长得漂亮，就想多搭讪几句。 他笑着道，“韩雅同志，电气工程有很多专业，你研究哪个专业？” 韩雅道，“我研究照明工程。” 片刻，她又道，“国家的电力能源紧缺，我要找出更节能的灯丝，给国家和人民节省电力。” 王振华一愣，这不就是未来的节能灯嘛？ “哦，原来你想研究节能灯，祝你早日取得突破性进展。” 王振华很想提醒她，你的研究方向出错了。 根本没有更节能灯丝，未来是LED灯具和荧光灯的天下。 “小雅同学，你一定是北理工的校花，校花就是全校最美的女生。” 王振华竖起大拇指，笑着道，“我说得对吧？” 韩雅愣了一下，脸上飞起了红霞。 片刻，她急忙转身背对王振华，用力捏自己的衣角。 “不好意思，我不该乱说话。”王振华有些尴尬。 现在的妹子还是很含蓄的，不能随便挑逗。 他急忙找补，“我打猎的时候，如果一条道找不到猎物，马上换另外一条道，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韩雅又是一愣，回头看着王振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她觉得王振华话里有话，真是个奇怪的人。 十几分钟后，韩英杰拎着一根木棍回来。 两人把野猪捆起来，合力抬起野猪，慢慢离开这片松树林。 又过了十几分钟，三只赤狐从灌木丛里探头，享用王振华留下的老鼠。 它们正是王振华在长城上遇见的一家三口。 三人走走停停，黄昏时分，终于来到山下。 老妈，大舅，弟弟，妹妹，已经在山下等了很久。 弟弟妹妹看见大野猪，马上跳起来欢呼，“大哥万岁，大哥万岁……” “别胡说八道。”王振华急忙制止，有外人在呢。 兄妹俩蹲在野猪旁边，脸上都是傻笑。 “好家伙，这得有二百斤。”董家旺激动得脸红，不停地搓手，“振华，你家的好日子来了。” “大舅，您回家推车，多拿几个布袋。”王振华不想让村民发现野猪。 “我这就去。”董家旺急匆匆往村里跑。 董秋兰的注意力都在韩雅身上，她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闺女。 “阿姨，你好。”韩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好啊！”董秋兰的嘴角压不住，伸手拉住韩雅的手，“闺女，你家在哪啊？” “娘。”王振华扯开她的手，说道，“我们在山里偶遇，他们帮我抬猪。” “阿姨好。”韩英杰笑着打招呼。 “多谢你们！”董秋兰又拉韩英杰的手，“俺家有咸鱼大米饭，吃个饭再走。” “阿姨，天快黑了，我妹妹要坐车回四九城。”韩英杰婉言谢绝。 董秋兰不答应，韩家兄妹执意要走，双方又客气了几句。 最后，他们向王振华道别。 韩雅一直偷看王振华的草鞋，搞得他有些尴尬。 兄妹俩渐行渐远，董秋兰一直看他们的背影。 “别看了，人家是大学生，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振华笑道，“你别胡思乱想。” “那可不一定。”董秋兰笑道，“你要是娶个城里的大学生媳妇，我高兴死。” 老母亲已经魔怔，看谁都是儿媳妇。 “振华，明天去乡里卖猪，多买些红薯，再修房子，我让你大舅给你说媒……” “打住吧，不要再提这个话题。” “为啥不提？你为啥不想娶媳妇？” “……” 母子围绕着娶媳妇斗嘴。 这时，董家旺推着鸡公车来到，车上放着一个烂草席。 爷俩把野猪抬到车上，用草鞋盖住，一直等到天黑，趁着夜色悄悄回家。 晚饭是米饭，咸鱼已经吃完，下饭菜是弟弟挖的马齿苋。 到了夜里，老妈和弟弟妹妹就睡在鸡公车旁边，防止老鼠祸害野猪。 王振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野猪能卖多少钱，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粮票。 更不知道需要打多少野猪，才能完成囤粮七百斤的任务。 “振华，你怎么还不睡？”董秋兰坐起来。 她摸黑来到儿子床边，小声说道，“振华，我也开心得睡不着。” 王振华笑了，“娘，乡里哪个单位收野猪？” “国营食品站收野猪，我听你大舅说，工厂里好像也收野猪。” 董秋兰说道，“振华啊，我这几天好像在做梦，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抓老鼠陷阱，到拆火炮炸鱼，再到二百斤的大野猪。 她刚才就是从梦里笑醒的。 “振华，自从你的病好了，娘就感觉你变了，变得更懂事，更有本事了。” “娘，你快去睡觉，我明天还要早起。”王振东打断这个话题。 “以前你喜欢跟我唠嗑，现在总是嫌我话多。”董秋兰唉声叹气。 “我没有，你别胡思乱想。”王振华急忙摇头。 第11章 咱家有米了 第二天黎明时分，董家旺叫开了王家的门。 一家人合力把鸡公车推出堂屋，舅舅和外甥踩着曙光去乡里。 早上八点半，延庆县皮鞋厂采购部，部长董城唾沫星子乱飞，怒骂部里的四个采购员。 该部门主要做采购物资，成本控制，供应商管理等工作。 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给职工食堂采购食材，特别是肉食。 但是这个月，他们没有抢到食品站卖的猪肉。 一个月不知肉味，工人同志们不干了，组织起来闹事，直接给厂长和党委书记施压。 厂长和书记骂采购部主任，采购部主任就骂手下的采购员。 “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不要待在厂里，都去外面给我买肉。” 董城躺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啥时候找到肉，啥时候来厂里报道。” 四个采购员心里苦，只能灰溜溜离开皮鞋厂。 哥几个一商量，既然县里的食品站没肉，那就去各个乡的食品站碰运气。 于是他们兵分四路，采购员黄德华，赵大军负责西边的八达岭乡和康庄乡。 哥俩骑一辆自行车出发，一路来到八达岭食品站。 一个有双下巴的屠宰员冷笑，“我们半个月没杀猪，刀都生锈了，你说有肉吗？” 另一个屠宰员道，“工人同志，我们的采购员也去乡下找猪了。” 哥俩碰了一鼻子灰，离开食品站，继续骑车去康庄乡。 忽然，迎面走来一辆鸡公车，车上盖着破草席，拉车的一老一少引起他们的注意。 老的掌握独轮车的方向，少年撅着屁股推车，爷俩都穿着草鞋。 黄德华混皮鞋厂，看人先看鞋，一愣神的功夫，鸡公车跟他走个对脸。 王振华笑道，“同志，问个路，请问食品站在哪？” “你去食品站干啥？战栗早就没肉了。”黄德华说道。 农民去食品站，要么买肉，要么卖猪。 想回这，黄德华两眼一亮，伸手就掀草席，“车上拉的啥？” 然后他懵逼了，死死盯着独轮车上的黑色大野猪。 “谢谢同志。”王振华从他手里夺走草席，准备换个人问。 赵大军急忙下车，“同志，不，兄弟别走。” 黄德华抓住王振华的手，“兄弟跟我走，我们是皮鞋厂的采购员，我们买你的野猪。” 他很激动，嗓门就有些大。 旁边两个路人听见“野猪”二字，马上跑出来掀开草席，然后他们也惊呆了。 不同于现代的人的瘦弱，这一老一少都有双下巴，正是准备去食品站上班的职工。 “农民同志，我们是食品站的，你们快跟我们走。” 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说道，“同志，你的运气好，生猪已经涨到三毛钱一斤。” “食品站同志，总得有个先来后遇到吧。”黄德华直接急眼，“我们是皮鞋厂，这头野猪是我先要的。” “那可不行。”中年人板着脸，“我是食品站的杜威，生猪必须卖给食品站。” “不对！”黄德华马上反驳，“农民家养的猪归你们管，但野猪不是。” “群众打的野猪，不能卖给私人，可以卖给任何集体。”黄德华提高嗓门。 “你吼什么？好好说话不会吗？”杜威顿时急眼，嗓门更大。 供销社的人独领潮流，食品站的人有双下巴，粮站的人有瓷娃娃。 这三个单位是现在最牛逼的单位，平时都是他们吼别人。 “谁吼你了？”黄德华动了肝火，转身吩咐赵大军，“快去叫人！” 赵大军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向皮鞋厂跑去。 “小林，皮鞋厂欺负咱们食品站，你也去叫人。” 杜威伸手抓住车辕，“皮鞋厂的工人同志，这只猪我们食品站要定了。” “你要个屁，我先买的！”黄德华松开王振华的手腕，用双手抓住车辕。 两人直接在马路上吵了起来，惹得路人纷纷围观。 董家旺胆子小，不敢得罪食品站和工人，频频抬头看外甥。 “好家伙，这也太抽象了吧，工厂和食品站当街抢猪？”王振华在心里吐槽，可见现在的肉资源是多么的匮乏。 反正卖给谁都一样，他也不想劝架，于是化身吃瓜群众，想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吃瓜群众也越来越多。 良久，北边来了一群人，哥哥吃得膘肥体壮，正是食品站的职工。 食品站负责采购、屠宰生猪，先内部消化，再向人民群众销售猪肉。 群众经常买不到肉，他们不缺肉，所以吃出了双下巴。 “同志们，皮鞋厂的人妨碍公务，把他给我弄开！” 杜威一声令下，食品站的人一拥而上。 “你们想干啥？”黄德华双手抱紧车辕，“别拉我，别动我！” 就在这时，皮鞋厂的工人同志也来了。 他们一个多月没吃过肉，看见黑色大野猪，眼睛直接冒绿光。 “同志们，抢猪！” “抢啊！别让食品站的孙子抢走咱们的猪。” “同志们，冲啊。”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无数只手摁在野猪身上。 有的抓耳朵，有的拽尾巴，有的揪猪皮，有的抱猪蹄。 董家旺被挤到车地下，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大喊，“振华，振华……” 现场乱成一锅粥，王振华被挤到圈外，人都麻了。 他挠挠头，“这也太抽象了吧，现在缺肉缺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也不担心，身为甲方，不管谁抢到野猪，他就找谁要钱。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南边骑过来。 车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光头，一脸横丝肉，穿着皮鞋厂的厂服。 他的块头很大，自行车外胎都被他压瘪了。 这人来到冲突现场，把自行车停在路边。 用力拨开人群，轻松挤进人群，直接把二百来斤的野猪扛在肩膀上。 左边一撞，右边一冲，瞬间撞倒三个人。 他冲出圈外，扛着野猪撒腿就跑，车都不要了。 “卧槽！真猛士也！” 王振华顾不上大舅，撒腿去追大汉，还没给野猪钱呢。 猪已经被扛跑，皮鞋厂的人马上组织起来，手拉着手组成人墙，阻挡食品站的人。 “同志们，加油啊！” 黄德华的鼻子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拳，虽然冒着血，却挡不住他的兴奋。 这边，王振华终于追上抗猪大汉。 “这位同志，我是卖家，这头野猪是我打的。”他微笑道。 “我是皮鞋厂的厂长刘润，放心吧同志，少不了你的钱。”厂长刘润大手一挥，“同志，跟我走。” 王振华一阵懵逼，这厂长也太彪悍了。 “刘厂长，我的猪想换一半粮票一半钱。” 刘润继续跑路，大声喊道，“你想当厂长都行，跟紧我！” 第12章 铁锤砸死金钱豹 背后没有追兵，刘润的体力也快耗尽。 他放缓脚步，低头瞅瞅王振华穿的草鞋。 “猎人同志，穿草鞋打猎不方便，我给你一双皮鞋，从猪钱里扣。” 身为皮鞋厂的厂长，他不喜欢看别人的衣服，喜欢看别人的鞋。 “刘厂长，您还是给我钱和粮票吧。”王振华婉言谢绝。 皮鞋不便宜，先用草鞋凑合，先囤积粮食再说。 “草鞋穿着不舒服，我送你一双次品皮鞋。”刘润说道。 次品鞋，通常是指在生产过程中，因质量问题未能达到标准的产品。 皮鞋厂对次品鞋的处理方式是内部消化，当作福利发给鞋厂职工。 “谢谢您！”王振华挠挠头，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一双女式次品鞋。” “我娘还穿着草鞋呢，我怎么能穿皮鞋？”王振华笑道。 此言一出，刘润马上停住脚步，盯着王振华看两眼。 把身上的野猪放在路边，一屁股坐在野猪身上，“歇歇再走。” 这时，黄德华骑着自行车追上来。 “厂长同志，食品站的孙子们夹着尾巴走了，同志们都在后面。” 他被打得流鼻血，鼻孔里塞在草纸，说起话来呜啦呜啦。 “那帮孙子肥头大耳，挂着腐败的双下巴，老子早就想抽他丫的。”刘润骂骂咧咧站起来，把野猪捆在自行车后座上。 这时，董家旺推着鸡公车向这边狂奔。 他刚才被堵在车底，脚趾头被踩无数皮鞋踩得生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大舅，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您要远远躲开。” 王振华说道，“哪怕一万头野猪，也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废话，我的命不值一头野猪。”董家旺心中一暖，笑道。 刘润又看王振华一眼，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德华同志，你先去厂里报信。” 黄德华点点头，马上撒腿跑向皮鞋厂。 国营延庆皮鞋厂，工厂大门口人山人海，全厂工人全部脱岗。 当刘润的自行车驮着野猪进厂时，顿时喊声震天。 工人们举着双手包围野猪，又蹦又跳又呐喊，场面彻底燃爆。 就在这时，一群老弱妇孺潮水般涌进工厂，举着双手又蹦又跳，加入狂欢行列。 他们是皮鞋厂职工的家属，家属院就在工厂隔壁。 王振华麻了，这是一头野猪引发的狂欢。 他决定继续进山大野猪，一件商品能引起客户的狂欢，那肯定能挣钱。 大舅董家旺吓傻了，没想到工人阶级也缺肉。 采购部的人抬着磅秤挤进人群，把野猪抬上磅秤，加秤砣，挪游标。 刘厂长拉着王振华来到磅秤旁边，指着秤砣，“毛重222斤8两，我给你记223斤。” “谢谢您。”王振华笑道，超过二百斤的野猪绝对是大野猪。 食堂的食堂把猪抬走，放血，退毛，杀猪，今天就得吃肉。 皮鞋厂采购部。 刘润说道，“振华同志，野猪的收购价是三毛钱，我也给你三毛。” “我们厂这季度的粮票也不多了，我给你238斤粮票，再加33元5角8分钱，行吧？” 他有些紧张，这是财务部给出的报价，总价是66.9元，用粮票和钞票一起支付。 工厂食堂当然有粮票，他们也要去粮站买粮食。 “可以的，谢谢厂长同志。” 王振华已经算出来，对方把一斤粮票折价为一角四分钱，这很合理。 “好！”刘润马上带着他办手续，走流程。 先在采购单上签字，再去财务部签字，最后拿到钞票和粮票。 全省通用粮票，正面印刷着万里长城，禁止买卖投机，一九五六年印制。 一沓粮票，面额从五十市斤到一市斤不等。 钞票的最大面额是五元，王振华微笑问出纳员，“同志，有没有大黑十？” “没有。”出纳员回道，“一斤粳米一角四分，大黑十面额太大，不方便流通。” 王振华只能作罢，跟着刘润厂长来到厂长办公室。 总共九个人，他们是皮鞋厂党委会成员，一把手是党委书记余辰东，嘴巴很大。 “振华同志，我代表皮鞋厂全体职工感谢你。” 余辰东竖起大拇指，“你以后打的野猪，不要送到外边，就送到我们厂。” 这人虽然最大，说话声音却是柔声细语。 王振华马上表态，“您客气了，能支援国家工业建设是我的荣幸。” 刘润拿出一双女式皮鞋，“振华，这是不能出厂的次品鞋，拿回家给老太太凑合着穿。” 大头皮鞋，鞋头很大，棕黑色，复古感和前世的记忆扑面而来。 前世在孤儿院当孤儿时，老院长就是靠手工制作大头皮鞋，给孤儿们的饭碗里加肉。 王振华总是帮他做鞋，他教王振华做人的道理，还有一首歌曲——大头皮鞋。 敬爱的老院长已经去世十年。 王振华鼻子一酸，急忙伸手假装揉两个太阳穴，努力把眼泪逼回去，不让他们看见。 屋里响起善意的笑声。 委员们觉得有趣儿，振华同志被一双次品鞋感动了。 大嘴余辰东却是一脸严肃，沉声说道，“刘厂长，振华不是皮鞋厂职工，这不合适。” “我觉得合适。”刘润说道，“振华卖野猪给厂里做贡献，按照规定，可以赠送次品鞋。” “厂长，野猪是物资贡献，只有做出精神文化贡献的场外人员，才能获赠次品鞋。” 余辰东摇头，柔声说道，“如果说物资贡献，皮革厂等供货商的物资贡献更大。” 空气瞬间安静，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厂长刘润是个要面子的人，被余辰东怼得下不来台。 王振华大概掌握了余辰东的脾气，原则性强，墨守成规。 “辰东同志，特事特办，咱们给振华人情，振华的野猪还能送到外边吗？” 刘润控制住脾气，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不行啊厂长同志，这明显不符合规定。” 余辰东公事公办，笑道，“如果振华做出企业精神文化贡献，别说次品，咱们给好鞋。” 空气再次安静，厂长和党委书记互相制衡，两人有矛盾。 “谢谢大家的好意，既然不符合规定，我就不要鞋了。” 王振华不懂他们的企业精神文化，也看不上次品鞋。 刘润盯着他，“你能打野猪，肯定很聪明，给我们厂写篇文章，做企业文化贡献。” 此言一出，包括王振华在内，全都懵逼了。 刘厂长被挤兑得上头，矛盾已经由给不给次品鞋，变成厂长和书记的面皮战争。 第13章 救美人 “哈哈，嘿嘿……”大嘴于辰东笑出声。 他说话声音小，笑声却很大。 王振华觉得他的笑有点猥琐。 “振华同志，你上过学吗？”于辰东停住笑，眯着眼看王振华。 “这辈子还没上过学。”王振华心里却有些不爽，你们两个争权夺势，为啥在我身上进行。 “刘厂长，振华没上过学，您就不要赶鸭子上架了。”于辰东说道。 刘润也不装了，黑着脸冷哼。 这话再次惹到王振华，什么叫赶鸭子上架，你特么才是鸭子。 “厂长同志，你有没有纸笔，我以前听过一首歌，可能有助于弘扬皮鞋厂文化。” 工科狗总会在不经意间犯直男癌，王振华也不例外。 委员们都很惊讶，把视线聚焦在王振华脸上。 刘润愣了两秒，急忙掏出钢笔和记事本，又给他搬个椅子。 “谢谢。”王振华拧开钢笔，趴在椅子上埋头写“大头皮鞋”的歌词。 这是他唯二能从头到尾唱下来的歌曲，另外一首歌是国歌。 唰，唰，一口气默写完歌词，递给厂长刘润。 刘润皱着眉头看歌词。 渐渐地，他眉头很快舒展开，然后扬起了眉眼，最后勾起嘴角。 刘润给王振华竖大拇指，随手把歌词递给于辰东，说道，“老于，你看看怎么样。” 众委员的目光又落在大嘴于辰东身上。 于辰东咳嗽一声，单手拿起记事本，战术性后仰，眯着眼看歌词。 “唱什么样的歌，你会喜欢，穿什么样的鞋，不会难看，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够亲切，大头鞋。” 他小声念完前几句，眼里露出不屑，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众委员也是一脸懵逼，这几句歌唱都是口水话。 于辰东再念，“穿上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走过雪山草地，踩过敌人的肚皮。 这双大头皮鞋，传给了我的爹爹，跨过鸭绿江边，冲破了三八防线。” 接下来于辰东忘记念词，瞪大双眼默读。 嘿哟嘿，我们英雄的祖先，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 嘿哟嘿，革命传统不能变，不能变不能变一年又一年。 …… “好词！好词！” 砰！于辰东握拳捶桌子，拎着歌词走到王振华跟前，“振华同志，请给大家唱一遍。” “算了吧，你们找人谱曲。”王振华挠挠头。 对于五音不全的人，唱歌就是要命。 于辰东猛转身，一脸严肃面对众委员，声情并茂朗诵歌词。 然后他放下歌词，昂起头，声情并茂背诵歌词。 啪啪…… 现场马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歌词政治正确，紧密结合皮鞋厂的产品，如果广为流传，就是毫无违和的广告歌。 “厂长同志，这首词很好，和咱们皮鞋厂的文化高度契合，我建议！”于辰东慷慨激昂，“感谢王振华同志的创作，奖励不超过五双的全家鞋！” “同意。”厂长刘润举手。 “同意。” “同意……” 众委员举手表决，全员投了赞成票。 “振华同志，我派人请文工团，你教他们唱这首歌。”于辰东说道，“你家有几口人，都是多大脚，可以选五双本厂的皮鞋。” 王振华挠挠头，脑瓜子嗡嗡的。 这首歌在九十年代确实红遍大江南北，没想到也对皮鞋厂的口味儿。 “我有老娘，七岁的弟弟，五岁的妹妹，还有帮我送野猪的大舅，再加上我。” “刘厂长，书记同志，谢谢诸位领导的赏识。” 王振华豁出去了，弯腰给众人鞠躬。 现场又响起掌声，刘润马上安排人拿皮鞋。 于辰东马上派人去通知文工团。 艺术工作要深入人民大众，皮鞋厂有自己的文工团。 等文工团来了，王振华赫然发现，在山里帮他抬野猪的韩英杰，竟然是文工团的。 “振华同志。”韩英杰笑道，“我就在这里工作，文工团是我的战场。” “英杰，你们认识？”刘润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韩英杰笑道。 他绝口不提抬野猪的事，因为没想到王振华会把野猪卖给皮鞋厂。 五双大头皮鞋来到，三大两小。 刘润厂长承诺，鞋码如果不对可以调换。 王振华硬着头皮，对着歌舞专业的文工团员唱歌。 众人认真听，没人笑他五音不全，等他唱完，全员又给他鼓掌。 “我懂了。”韩英杰坐在椅子上快速谱曲，把曲谱递给王振华，“振华，你看对不对？” 王振华看不懂曲谱，说道，“我不懂这些，这首歌是我乱哼的。” 韩英杰点点头，马上教团员们唱歌。 歌手嘹亮，气势如虹，别有一番滋味。 良久后。 王振华跟他们道别，带着大舅离开皮鞋厂，刚出大门就被五个大汉拦住。 他们已经在鞋厂外边蹲守了很久。 “同志，我是食品站主任黄浩，你好你好。”黄浩握住王振华的手。 “黄主任好，请问您找我有事吗？”王振华知道他们的来意。 黄浩掏出钢笔，“你留下地址，打到野猪就通知我，我派人去你家拉猪。” 他转身指着皮鞋厂，“我给的单价不比他们低，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王振华点点头，报出家里的地址，现在手里没野猪，没有提要求的必要。 两人又聊了几句，黄浩带着人走了。 “振华，以后的野猪卖给谁？”董家旺问道。 王振华从布袋里掏出双大头皮鞋。 “大舅，咱俩的脚差不多，你挑一双。” “这些日子，你帮了我太多，外甥要孝敬你。” 说到这，他笑了，“大舅别担心，这是皮鞋厂送给我的全家鞋。” 董家旺一屁股坐在鸡公车上，直盯着黑色的大头皮鞋。 良久后，他哆里哆嗦脱掉草鞋，拧开水壶用力洗脚。 脱掉脏兮兮的外套，把双脚擦干净，哆里哆嗦穿上皮鞋，站起来走两步。 “合适，正合适。”董家旺挠头傻笑，像个呆萌的孩子。 “这就好。”王振华笑道，“大舅，时间还早，跟我去粮食站买细粮。” 国营供销社和国营食品站对门。 王振华先去供销社问皮鞋的价格。 售货员说道，“大人皮鞋十三元一双，儿童皮鞋五元一双，要皮鞋票。” “啥？十三块？”董家旺头皮发麻，脚上的皮鞋开始烫脚。 王振华倒是不惊讶，真皮皮鞋本来就不便宜，总裁定制版一双几十万。 “售货员同志，那是棉袜吗？怎么卖的？” 售货员回头看货架，说道，“同志，那是大人棉袜，七毛钱一双，儿童袜子五毛钱，都要袜子票。” “额……”王振华也有了烫脚的感觉。 只是贵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袜子票，没有袜子怎么穿皮鞋？ 第14章 美人的回报 八达岭乡国营粮店，房顶有颗五角星，中间是实木门和玻璃窗。 大门两侧贴着对联，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走进店门，正前方是高高的柜台。 货架上有粳米，秈米，糙米，小麦，黄豆，高粱等粮食，明码标价。 粳米一角四分钱每斤，就是最常见的稻米。 “同志你好，我要二百三十斤粳米。”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238斤粮票，抽出八斤准备找人换袜子票，其余放在柜台上。 “多，多少？”粮店售货员仔细鉴定粮票，都是真的，便开口道，“同志，你的钱够吗？” 王振华掏出32元2角递给她，剩下一块多钱可以给家人们买袜子。 “你是工厂采购员？”售货员看看王振华的衣服和草鞋，觉得不是。 “售货员同志，这些票来自皮鞋厂。”王振华拿出皮鞋厂开的粮票证明。 董家旺拉着外甥走开两步，小声说道，“你买糙米，便宜，能多吃很久。” 糙米八分钱一斤。 稻谷脱壳后不精细加工，由米糠、胚和胚乳三大部分组成。 “我老娘吃了一辈子糠，我让她吃几天细粮，很合理吧？”王振华笑看大舅。 董家旺一愣，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柜台前，“售货员同志，还有问题吗？” “同志，你买的粳米太多，我去找领导汇报。” 女售货员放下粮票和钞票，转身去后院办公区。 “振华，不要买这么多，你家没有放粮食的地方。” 董家旺又说，“老鼠会偷粮食，你先买五十斤，以后慢慢买。” “大舅，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我有分寸。”王振华说道。 如果明年不是一九五八年，他也不会一次性买这么多。 后世野史记载，现在一斤粮票买一斤粳米，明年只能买四两粳米，三两玉米，三两红薯。 这时，售货员回到柜台，“同志，领导同意大批卖米。” “谢谢您。”王振华把粮票和钱递给她。 售货员清点完毕，马上让他填写相关收据，安排工作人员称重。 二百三十斤稻米装满两个布袋，爷俩把稻米抬上鸡公车，用破草席盖住。 王振华很开心，迄今为止，已经囤积250斤稻米，还差450斤，就能囤积一年口粮。 时间和金钱，现在缺的还是时间和金钱。 看着车上的四双些皮鞋，有些无语，没想到买袜子还要票。 穿皮鞋不穿袜子，既伤脚又伤鞋。 “振华同志。”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 王振华下意识回头，笑道，“英杰同志，真巧。” “并不巧！”韩英杰靠近王振华，从兜里掏出三张袜棉袜票。 “听说厂里奖给你全家鞋，用得着这个吗？”他笑道。 王振华明白了，这位是专程来粮站送票，可能是被那首“大头皮鞋”歌曲折服。 “雪中送炭。”王振华掏出三斤粮票，看看左右，快速塞到他的口袋中。 韩英杰也把棉袜片塞给王振华，“时间紧急，只能买两双大人棉袜，两双儿童棉袜。” “这就够了，谢谢。”王振华诚心道谢。 “振华，能不能分享一下‘大头皮鞋’的创作过程。”韩英杰小声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果然是为了歌曲来的。 王振华笑道，“也没什么创作过程，以前看见有人穿皮鞋，突然就有了灵感。” “可惜！”韩英杰苦笑，伸手跟王振华握手，“振华同志，改天再见。” 两人就此分别，王振华掏出三张棉袜票。 黄纸黑字，延庆县棉袜票，成人棉袜一双或儿童棉袜两双，有效期是整个1957年。 王振华转身走进供销社，买四双黑色棉袜。 爷俩轮着推着鸡公车，一路回到小王村，董家旺担惊受怕整整一路，担心有人抢粮食。 回到家，董家旺卸掉两袋大米，推着鸡公车急匆匆回家。 “娘，大舅刚才穿着新皮鞋。”王振东一脸羡慕。 董秋兰不在意，哆嗦着手解开口袋，看着白花花的大米，胸脯剧烈起伏。 “娘，你先别激动。”王振华赶紧搂着她的肩膀，接下来还有更激动的礼物。 “没大没小。”董秋兰打开他的手，不习惯长子跟他太亲密。 毕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二百三十斤大米，足够咱家吃四个月，开心吧？”王振华笑道。 “开心。”董秋兰脑瓜子嗡嗡响，“这段日子就像做梦，过去我都不敢想大米长啥样儿。” 弟弟妹妹也看着大米傻笑，想伸手摸，又怕被老娘骂。 “哎呀！”董秋兰突然就急了，“咱家的米缸让我卖了，怎么办？” 老鼠无处不在，这么好的细粮如果被老鼠糟蹋 “振华，你买得太多了。”董秋兰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 王振华笑道，“你先别急，长城上有很多缺口，我去撬几块砖头，咱们垒地窖存粮食。” “哈哈！”王振华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是挖长城的墙角，很多村民建炕用的砖头就是挖长城的墙角。 “不行！”董秋兰急忙摆手，“振华，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娘，我开玩笑的。”王振华说道，“村外的河里有粘土，我会用粘土烧陶器，包括大水缸。” “你会烧陶？”董秋兰一愣，又急忙摇头，“不行，私人不能烧制陶器。” 这时候，大舅和舅妈推着鸡公车来到，车上放着一口大缸。 “大姐，振华，快过来帮忙。”舅妈胡桂花说道，“大姐，振华给家旺买了一双皮鞋，他姥爷非让我们把水缸送给你家。” “皮鞋不是振华买的，是皮鞋厂送给振华的。”董家旺急忙解释，“大姐，振华给皮鞋厂写了歌，皮鞋厂领导送给他五双鞋。” 此言一出，家人们都傻了。 王振华从袋子里拿出四双大头皮鞋，四双新袜子，“娘，咱家的草鞋可以退休了。” “大姐，咱爸让我把这坛咸菜也给你们。”董家旺搬下一坛咸菜。 王振华挠挠头，这符合姥爷脾气。 老爷子一辈子不占别人的便宜，受人滴水之恩，必然涌泉相报。 “振华，到底咋回事？啥歌曲这么值钱？”董秋兰心惊胆战。 王振华便把卖野猪的经过，写歌的前因后果说出来。 “不行不行，国家的工业复兴重如泰山，咱家不能占工人阶级的便宜。” 董秋兰指着董家旺的皮鞋，“家旺，你把缸拉走，把鞋脱下来，明天给皮鞋厂送过去。” 老娘傻得可爱，王振华顿时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舅和大舅妈面露难色，急忙看向大外甥。 王振华摇摇头，“娘，这是国家和工厂的政策，你不要胡思乱想。” 第15章 编造英雄事迹 “振华，咱们要这五双皮鞋，真的没事吗？” 董秋兰魂不守舍，觉得一首歌不值五双皮鞋。 “娘，您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王振华笑着道。 原来老娘不是不想要皮鞋，而是担心是白嫖皮鞋出意外。 然而这并不是白嫖，五双鞋是你情我愿的交换，不违反相关政策。 劝好老娘，众人把水缸抬到堂屋，把二百三十斤大米倒进去。 白花花的大米如水银泻地，又像一粒粒珍珠。 懂秋兰用高粱杆锅盖遮盖水缸，再用土坯砖压住锅盖。 她担心老鼠进米缸，又把咸菜坛子压上去，彻底杜绝老鼠进缸的可能。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油香，众人马上抽鼻子。 隔壁家是赤脚医生，生活条件好，偶尔能吃上植物油。 王振华揉揉肚子，开始考虑目前的情况，以及对未来生活的规划。 这次得到二百三十斤大米，加上之前买的二十斤，至少三个月不用担心饿肚子。 在吃饱的前提下，可以考虑健康问题，毕竟健康才是最大本钱。 他受不了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日子。 王振华决定暂时搁置屯粮计划，先整些油水保证身体健康。 大舅和舅妈走了，弟弟妹妹跑到墙边闻油香，都闻出了口水。 董秋兰点燃灶膛烧热水。 良久后，王振东坐在板凳上洗脚，怀里抱着小皮鞋，脸上都是傻笑。 等脚丫子晾干，他急忙穿上棉袜和皮鞋，小心翼翼走两步。 “大哥万岁！大哥万岁！”王振东手舞足蹈，一脚踢飞自己的草鞋，一脸的嫌弃。 “兔崽子，别把鞋踢坏了。”董秋兰笑骂，伸手打他的屁股。 接着，她把草鞋捡回来，继续给闺女洗脚。 兄妹俩穿上新皮鞋，过年似的又蹦又跳，也成功把王振华逗笑。 老妈再换一盆水，王振华脱掉草鞋，把双脚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袜子，穿上新皮鞋。 站起来走两步，双脚舒服很多，感觉自己能飞起来。 他笑着道，“娘，你也换上新鞋。” 董秋兰点点头，把双脚洗干净，穿上新皮鞋，小心翼翼走路。 她好像忘了怎么走路，竟然走出了猫步。 “振华，娘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能吃上大米，我能穿上皮鞋。” 董秋兰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做梦。” “娘啊，你就把它当成一场梦。”王振华轻声一笑，“不过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嗯……”董秋兰揉揉眼角，“振华，跟我去你姥爷家。” 于是，弟弟妹妹在家里看守米缸，王振华陪她回娘家。 此时已经是黄昏，村民从农田里回来，迎面遇上母子二人。 “董大妹子，你们家买新皮鞋了？” “好家伙，一双皮鞋得十几块，你们竟然买两双？” “振华他妈，这皮鞋真漂亮。” 皮鞋成为焦点，村民们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脸上都是羡慕。 他们穿的都是自制的布鞋，最好的鞋是穿在王文俊脚上的解放鞋。 王文俊是村支书王大山的儿子。 “姐姐们，振华打了野猪卖给皮鞋厂，给家里换了几双鞋。” 董秋兰笑得合不拢嘴，不敢说歌曲换皮鞋，担心大家不相信。 村民又是一阵羡慕，纷纷夸赞王振华有孝心，有能耐，有责任心。 喜提“三有青年”称号，王振华挠挠头。 此刻，老娘就像个小姑娘，正向姐妹们炫耀自己的幸福。 良久后，她结束闲聊，带着儿子回娘家。 姥爷家的柴门破旧，也是篱笆墙和茅草屋。 “振华，我不担心你娘的后半辈子了。” 姥爷董大强红光满面，劈头盖脸一阵夸奖，憋得咳嗽连连。 “姥爷别激动。”王振华握住他的手，“区区几双皮鞋而已，没必要激动。” 董大强摆摆手，“以后不许给这边添东西，你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他说的是王振华送给董家旺的那双皮鞋。 “姥爷，您和大舅帮我很多，孝敬你们是应该的。” 王振华扶他进屋，坐下来聊天。 院子里，舅妈和表兄妹围观老妈的皮鞋，一边说一边笑，欢声笑语不断。 “振华，以后再打野猪，想办法给家里弄点猪油。” 董大强小声道，“人的肚子里缺油，身子就不会好，还会大肚子，你还记得你姥姥是怎么走的吗？” 想起去年过世的姥姥，王振华有些难受。 她老人家因为肚子里缺油脂，导致肚子越来越大，最后不幸去世。 王振华暗暗发誓，不能让姥姥的悲剧发生在亲人身上，必须想办法搞到食用油。 爷俩聊了很久，王振华借他五个鸡蛋，再去村支书家借五发子弹。 回家把鸡蛋煮熟，带上咸菜米饭，背着猎枪进山。 天黑时，他爬上万里长城，在五号烽火台过夜。 五号烽火台是油市，买卖双方会在这里交易猪油和植物油。 第二天黎明时分，他被脚步声惊醒，盯着烽火台大门。 下一秒，有道人影走进烽火台。 “朋友，你是干什么的？”这人声音沙哑，背着枪，腰里挂着布袋。 “我想买植物油。”王振华掏出红宝书，拿出崭新的拾元大钞。 那人从包里掏出塑料壶，壶里的液体在晨曦中发黄光。 “朋友，这是从澳门来的大豆油，正好两斤。” “你给我十六块钱，我不单卖，也不讲价。” 他说完，又把大豆油装进布袋。 王振华皱起眉头，粮油站的豆油只卖八毛钱，他竟然加价十倍。 加两三倍可以理解，加十倍就有点过分了。 “朋友，两斤油十块钱，我只有这么多钱。”王振华说道。 “对不住了朋友，我不讲价。”卖家说道，“这是澳门的亲戚给我寄的油，如果不着急用钱，我不会卖。” 黑市是卖方市场，卖家有硬气的本钱。 这时，有个矮子钻进烽火台，“两位朋友，谁有食用油？” 卖家掏出油壶，沉声道，“澳门大豆油，两斤十六元，不讲价，不单卖。” 矮子直接掏出十六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卖家盯着王振华，“朋友，我的油不愁卖，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这话听着让人不爽，很像黑心老板的口头禅：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王振华微微一笑，猜测他们是一伙的，矮子是卖家的托。 “只要我有钱，就不愁买不到油。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说着，他走出烽火台，从缺口处下长城。 矮子急切道，“老孙快去追，十块钱可以卖。” 卖家老孙脸色难看，“他说话真气人，我宁愿把油倒掉，也不低价卖给他。” “呵呵。”矮子笑着道，“不要再嘴硬啦，快去追吧，十块钱已经不少了。” 第16章 必须拿到表扬信 十块钱出售两斤大豆油，绝对是天价。 但孙强不想卖，澳门的亲戚好不容易寄过来的油，当然要卖高价。 矮子笑道，“天快亮了，咱们收工吧。” “你先走，我再等等。”孙强忍痛掏出五毛钱，这是矮子的劳务费。 矮子笑呵呵收钱，拍拍屁股走下长城。 孙强继续等有元人，希望有人过来买他的油，希望王振华回来找他。 二十分钟后，他不敢再等，打击投机倒把的人随时来。 “刚才天不亮，那人没有走远。” 孙强抱着猎枪走出烽火台，从缺口处下长城，打算寻找王振华。如果找到人，就低价把油卖给他。 走着走着，天亮了，肚子里一阵尿急。 他解开裤腰带撒尿，小声咒骂，“那孙子哪去了？跑得还真快！” 孙强提上裤子，蹲在树下休息，掏出一包香烟，划根火柴给自己点上。 香烟抽一半，他掏出腰里的大豆油，笑骂道，“奶奶的，东西是好东西，怎么就卖不上价呢？” 孙强把油壶贴脸上，透过油壶看太阳。 他不知道是，头顶的树上藏着一只花豹，也在偷偷地看他。 山林中，王振华没有找到野猪的痕迹，偶遇了一只野兔，一只小松鼠，舍不得开枪。 子弹五毛钱一发，打小东西肯定亏钱。 走到大树旁边，抬头观察树梢，有些猛兽喜欢躲在树上搞偷袭，比如金钱豹。 确定没危险，王振华从布袋里掏出饭盒和鸡蛋。 米饭咸菜，再剥一个煮鸡蛋，凑合着填饱肚子。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偷窥，猛地抬起头，前方的草丛中有一只小狐狸。 这是赤狐的幼崽，比狸花猫大不了多少，有些面熟。 “原来是你，你爹娘呢？”王振华笑了，随手把半个鸡蛋扔给它。 这是赤狐宝宝，它的父亲曾经化身带路党帮忙找野猪。 “嘤嘤嘤……” 小狐狸快速用两个前腿刨地，慢慢走几步，继续用前腿刨地。 狗狗们刨地是取悦主人，狐狸也是犬科动物。 “好一个嘤嘤怪，情绪价值拉满。”王振华笑了。 小狐狸慢慢靠近鸡蛋，前腿又刨了几下，一口吞下半个鸡蛋。 王振华想起前世的川藏线上，那条向人类乞食的网红狼。 他微微一笑，分给小狐狸一些大米饭。 砰！ 四点钟方向传来枪声，一片飞鸟被枪声惊起，吓得小狐狸哧溜窜进草丛。 砰！ 第二道枪声！ 王振华一口吞下鸡蛋，把饭盒米饭倒地上，抱着猎枪去四点钟方向。 小狐狸钻出草丛，猛炫两口米饭，跟上王振华的脚步。 片刻后，赤狐爸妈悄悄钻出草丛。 赤狐妈妈埋头干饭，赤狐爸爸看着四点钟方向，接着也埋头干饭。 半个小时后，王振华来到事发地点。 嘤嘤，小狐狸突然窜出去，拨弄大树下的黄色物体。 “好家伙，你怎么跟过来了？”王振华笑着道。 不过小狐狸敢放肆，说明附近没有危险。 他走到黄色物体旁边，竟然是装满黄色液体的塑料瓶。 弯腰捡起来，瓶子上贴着标签，澳甲黄豆油，产地是澳门。 掂量一下，大概有两斤，王振华马上想到黑市黑心卖家，“呵呵，有点意思。” 把油瓶装进布袋里，踩着草丛向前走，脚被硌了一下。 低头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弯腰捡起来，掏出五发步枪子弹，一张拾元钞票。 仔细观察四周，确定这里就是枪响的地点。 抬头看树上，有几个折断的小树枝，地上的树叶乱糟糟一片。 “难道是花豹袭击人类？”王振华皱起眉头。 此时此刻，他确定被猛兽袭击的人类，就是黑市里的卖油人。 但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这条山路通往农村，卖油人是城里人，不应该走这条路。 “难道交易不成，他尾随我，想抢走我的十块钱？”王振华冷笑，把捡来的子弹和钱全部装兜里。 猛兽袭击人类，人类爆出装备，就是不知道人还在吗？ 他小心勘察四周，很快发现了人类逃跑的痕迹。 现场没衣物和猎枪，黑心人应该还活着。 王振华转身走人，白捡五发子弹，两斤大豆油，十块钱，赢麻了。 …… 崎岖的山路上，孙强抱着猎枪逃跑。脸上都是汗，衣服被汗水湿透，整个人狼狈不堪。 “娘的，幸亏老子开枪，幸亏吓跑了金钱豹……” 鬼门关里有一遭，已经把他吓尿。 孙强一口气跑到山脚，钱袋子和油都丢了，鼻子一酸，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边，王振华来到投喂小狐狸的地方。 掏出仅剩的两个煮鸡蛋，剥掉鸡蛋壳喂小狐狸。 “嘤嘤怪，不要跟人类太亲近，很危险。”王振华摸摸它的头，背着猎枪下山。 走几步猛回头，小狐狸就在屁股后面跟着，搞得他哭笑不得。 来到山脚，身后传来成年狐狸的叫声，小狐狸马上钻进灌木丛，顷刻间消失不见。 王振华大步流星回到家，弟弟妹妹坐在米缸旁边。 他们不去地里干活，专职守护粮食。 “大哥，这是啥？”王晓莹不认识字，双手抱着大豆油。 “澳甲牌黄豆油，一升！”王振华暗骂，“一升大豆油最多一斤八两，那个黑商心真黑。” “黄豆油！大哥万岁！”王晓莹抱着油壶跳舞。 弟弟王振东咧着嘴傻笑。 “弟弟，咱妈是不是在玉米地里？”王振华揉揉他的头。 王振东急忙摇头，“支书家的大公鸡被黄鼠狼偷了，支书媳妇哭了，咱妈去她家了。” 听到这话，王振华的嘴角压不住。 那只准时打鸣的大公鸡，总是扰人清梦，活该被黄大仙偷。 拎着油壶去厨房，让弟弟生火蒸米，拿五毛钱给妹妹，让她去姥爷家买菠菜。 姥爷家的自留地种着菠菜。 自从农业合作化以后，为照顾社员吃菜，每家都有三分自留菜地。 王振华家也有菜地，上次生病时，菜地里的菜都被老妈卖了。 良久后，妹妹王晓莹抱着一捆菠菜回来。 “大哥，姥爷骂我不懂事，不要咱家的钱。”王晓莹一脸委屈。 她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姥爷还说，想吃菜就去地里摘，再敢给钱就打你。” “好家伙，咱姥爷咋这么凶？”王振华想起姥爷的腹胀，决定给他送一些油，调理一下的他的身体。 炒菠菜下锅，放的油很大，油香味马上飘出来。 弟弟妹妹趴在锅上用力抽鼻子，贪婪地闻着油味儿。 王振华敲敲他们的头，笑道，“等下给你们解解馋。” 这时，董秋兰急匆匆回家，喊道，“振华，以后千万不要进山打猎。” 第17章 熊孩子的震惊 “娘，你怎么了？为啥不能进山打猎？”王振华急忙问道，意识到可能有坏事发生。 “你三大爷说，不是黄鼠狼偷支书家的鸡，而是金钱豹偷的，家里有豹子的脚印。”董秋兰手足无措，又道，“山里有豹子，你以后不能进山打猎。” 三大爷，村里的老皮匠，擅长鞣制牛皮等皮革。 看来真的有豹子，王振华想起了被爆装备的黑市卖油人。 但是不打猎肯定不行，家里的粮油都要靠打猎。 “娘，不要说豹子，老虎也伤不到我，”王振华吹牛逼，拿起澳门黄豆油，“你看这是什么，香喷喷的大豆油。” “大豆油？怎么来的？”董秋兰愣了一下，急忙把油壶抱进怀里。 低头看锅里的菜，油星飘了一层，哎呦一声，“振华，放这么多油干啥？” “吃呗，还能干啥？”王振华把菠菜盛碗里，笑道，“等吃完饭，你给姥爷送点油，治治他的大肚子。” “孩子……你姥爷肯定开心。”董秋兰鼻子一酸，“老孙说，你姥爷再不吃油，肚子就会坏掉。” 老孙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有一手好医术。 “我去给他油，给他多少？”董秋兰小声问。 “给一半，吃完饭再去。”王振华端着盘子去堂屋。 菠菜自带草酸苦味，加上盐的咸味，大豆油的香味，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儿。 吃一口菠菜，吃一口米饭，王振华浑身舒服。 肚子里有油脂，仿佛浑身充满力量。 “真香！哎呦！”董秋兰不小心咬到舌头，却舍不得吐出嘴里的菜。 一家人大快朵颐，把菠菜吃得精光。弟弟妹妹轮流把碗底舔干净，看着大哥嘿嘿傻笑。 王振华揉揉他们的头，心中一酸，以后家里不能缺油。 老妈把油壶装进布袋中，抱着布袋去姥爷家。 王振华把煮红薯、粗麻绳装进布袋，大米饭装进饭盒，背着猎枪去山林。 他决定，必须尽快干死那头豹子。 此豹敢攻击人类，敢在夜里进村偷鸡，严重阻碍王振华打猎养家的进度，所以绝不能留。 想想以后打野猪时，一只老六花豹从天而降，那真是太可怕了。 路过老皮匠家，王振华看见老皮匠坐在院子里晒天阳，笑着道，“三大爷肯定会揉豹皮，我说得对吧？” 老皮匠看看王振华的猎枪，起身走到家门口。 “振华，一定要打豹子头，千万不要打身子。” 老皮匠小声说道，“只要豹子身上没弹孔，一张豹皮至少三十块钱。” “豹子头林冲？呵呵！”王振华浅笑道，“三大爷，您手里有皮革销路？” 老皮匠微笑，“找人跟你一起去，豹子没有老虎猛，只敢袭击落单的人。” 王振华想到大舅，随即又摇摇头。大舅的嘴藏不住话，他知道了，等于老妈知道了。 老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哭天抢地阻止他进山。 “三大爷，我要五十斤油票，再来几斤酱油醋票。” 王振华大概算了一下，五十斤油足够全家吃一年。 这老皮匠倒腾皮革，所以他的上家肯定有实力，因为皮革都不是便宜货。 “大侄子啊，你比你爹还狂啊！” 老皮匠笑了，这还没打到猎豹呢，就向上家先准备钱票？ “三大爷，狂不犯法，您歇着吧。” 王振华挥手说再见，直奔王文俊家。 汪汪……大黄狗扶着他狂叫。 王文俊端着饭碗出堂屋，开口骂大黄狗，“你这畜生，咋就不认识振华了？” 骂完，他笑着请王振华进家，“振华，大黄护崽。” 两只小狗钻出狗窝，个头比羊羔大一些。 一只公鸡在狗窝旁边挠地，狗妈突然向它扑去，鸡哥扑闪着鸡翅逃跑。 “文俊哥，你家的大公鸡卖给我呗。”王振华直接掏钱。 这只鸡也是晕鸡，别的公鸡早上打鸣，它总是三更半夜打鸣，把王振华吵醒了好几次。 “哈哈。”王文俊笑道，“咋的？你想开荤？” 这时候，王文俊的媳妇抱着奶娃子出门。 “文俊，这个晕鸡天天乱叫，卖了吧。” 她抱起儿子，一脸郁闷，“儿子睡觉总是被它吵醒。” 王文俊挠挠头，说道，“我不想卖鸡，我想熬锅鸡汤给你补身子。” “那行，你把鸡给我，我帮你杀。”王振华笑道，“免费帮忙杀鸡，怎么样？” “啥意思？”王文俊有点懵。 “就是字面意思，不用感谢我。”王振华笑道。 杀鸡挺麻烦的，王文俊也相信王振华的人品，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抓住公鸡，用麻绳捆着双腿，把鸡哥交给王振华。 王振华悄悄进山，一路来到遇见小狐狸的地方。 他把六块水煮红薯放地上，盘膝而坐，等小狐狸过来互动。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狐狸一家没有出现。 王振华对着灌木丛说道，“山林里有豹子，千万要躲开。” 随即，王振华沿着小路离开。 等他走远，赤狐一家探出头，快速吃掉地上的煮红薯。 天黑时，王振华爬上万里长城。吃干粮填饱肚子，躲在烽火台里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仔细观察四周的树林。用麻绳拴住大公鸡的肚子，捆在一棵粗松树上。 “鸡哥，我很抱歉。”他摸摸鸡头，放下两块红薯。 转身爬上长城，给猎枪上子弹，枪身插进射箭孔。 千百年来，肯定有无数利箭从这个孔中射出，射进过敌人的心脏。 王振华通过射箭孔观察鸡哥。 咯咯咯，鸡哥躺在地上呻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红日初升，到烈日当空，没有野兽打鸡哥的主意。 王振华很开心，这说明附近要么没有野兽，要么有大家伙，小野兽不敢靠近。 咯咯…… 鸡哥变得焦躁不安，捆在它身上的两道麻绳开始抖动。 忽然间，一道影子从树上降落，一口咬住鸡哥，灵巧转身用利爪爬树。 两道麻绳瞬间绷紧，又把它从树干上拽下来。 金钱豹！ 獠牙死死咬住鸡哥，金钱豹向后拖拽，两道麻绳再次紧绷。 砰！枪响了！ 金钱豹松开狗娃原地起舞，然后倒头就睡。 哇，哇…… 鸡哥还没死，留下一地鸡毛。 王广华丝毫不敢走神，死死盯着花豹，手指一直扣着扳机。 虎豹等猛兽的攻击手段总是令人防不胜防，脑海里有了画面：他正在全神贯注打野猪，金钱豹从树上跳下来，跳到他的身后…… “卧槽！太残暴了！” 王振华呼出一口浊气，等了十分钟，起身活动酸麻的腿，抱着猎枪走下长城。 “豹老弟，谁都不能阻止我打猎致富，包括你！” 与此同时，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第18章 猎豹英雄 王振华一夜没有回家，给弟弟的理由是去县里买油。 现在的人普遍会混黑市，董秋兰并不担心，直到老皮匠过来串门。 老皮匠相信王振华的狩猎技术，已经去县里联系了皮革贩子，让贩子准备钱和票。 这天上午，他来到王振华家里打探消息。 董秋兰得知长子进山打豹子，一下子就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皮匠知道自己闯祸，急忙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董秋兰哭着回到娘家报信，董家父子也吓得不轻，赶紧去支书家商量对策。 众人从王文俊嘴里得知，王振华拿走了他家的大公鸡。 这下实锤了，王振华肯定是进山打豹子了。 村支书急忙召集人手，组织八个精壮汉子，准备进山协助他。 王文俊扛着猎枪，董家旺等七个壮汉拎着大刀长矛。 他们正准备进山时，看见王振华扛着花豹，慢悠悠从山里出来。 空气顿时安静，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精壮的汉子，扛着凶猛的豹子，就像天神下凡一般。 “振华！”董秋兰一口气跑到儿子跟前，“你没事吧？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王振华赶紧放下花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董秋兰化身复读机，不停地重复着，精神状态很不好。 一群中老年妇女赶紧过来安慰她。 董家旺想教训外甥两句，但看着地上的金钱豹，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 村民们开始围观豹子。 金钱豹也叫花豹，黄色的皮毛，黑色斑纹看起来像铜钱花，所以得名金钱豹。 王振华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哄好老妈，趴在老妈耳边轻声道，“娘，这一张豹皮最少卖三十块钱。” 董秋兰一愣，噗呲一下笑出声。 脸上挂着泪水，又哭又笑很滑稽，把大家逗笑了。 王振华掏出死翘翘的大公鸡，“文俊哥，等下我再处理它。” “不用，我处理吧。”王文俊拿走公鸡，笑道，“这是一只有功的鸡，它勾引了花豹。”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 “振华，豹皮你留着，豹肉卖给村里，股东们人人有份。”村支书问道，“怎么样？” “可以啊。”王振华一口答应。 老皮匠说道，“我吃过豹子肉，很难吃，肯定不能卖野猪的价。” 王振华再次点头，猫科动物的肉都不好吃，据说都是酸的。 不过有肉吃就不错了，谁还管肉好不好吃？ 村支书王大山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我给你两毛钱一斤，怎么样？” “没问题，你说多少就多少。”王振华把话说死。 野猪才三毛钱一斤，这个价位很不错了。 村民们听说村委会要发福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现在的农村是农业生产合作社，年满十八岁的农民入社，成为合作社的股东。 再过几天，就是王振华实岁十八岁的生日，到时候也要入社。 村民把猎豹抬到村委会，老皮匠开始剥豹皮。 豹皮剥下来，豹肉过磅称重，拢共一百二十五斤。 村委会用公款给王振华二十元，股东们来不及羡慕，围着豹子准备分肉。 王振华来到老皮匠家，微笑道，“三大爷，需要我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要准备，给我打下手。”老皮匠开始干活。 毛皮在干燥后会变得坚硬、易碎，且具有不良气味，不能直接使用。 要使用鞣剂与皮内的胶原蛋白结合，改变生皮的物理和化学性质。 这是个技术活。 爷俩忙了一下午，经过复杂的工序，终于做成豹皮筒子。 “三大爷，你开个价。”王振华准备给他辛苦费。 老皮匠摇摇头，“我不要你的钱，你回家吃饭，晚上跟我去黑市。” 鞣制豹皮只有时间成本，他不想要寡妇家的钱。 “谢谢三大爷。”王振华只能道谢。 回到家，王振华把豹皮装进布袋，等家里做好米饭，端一碗饭给老皮匠送过去。 爷俩从后山爬上长城，沿着长城一直走，来到第八号烽火台。 “口令！”忽然一声呵斥，两道手电筒灯光射过来。 老皮匠急忙搭话，“今晚打老豹，我们卖金钱豹皮，我跟剁爷说过了。” “过来吧。”对面沉声说道。 老皮匠拉着王振华的手，抹黑走过去，被两个大汉搜身，猎枪被大汉收走。 剁爷？口令？保镖？搜身？ 王振华微微一笑，对方是什么牛逼的大人物？ 爷俩被放进烽火台，里面也亮起了手电筒，一只大手拿走了豹皮。 手电筒在豹皮上缓缓移动。 良久后，那人说道，“我给你四十块钱，或者五十斤油票，你自己选。”嗓音低沉，带着一股森然。 王振华不假思索，“我要油票。” 现在他手里有几十块钱，再要钱也没用，有钱没票买不到油。 粮油店的大豆油八毛钱一斤，八毛钱一斤的油票也合理。 “孩子快谢谢剁爷，油票金贵得很。”老皮匠推王振华的胳膊。 “谢谢剁爷。”王振华说道。 剁爷递给过来一沓纸票，打开手电筒照射纸票。 省粮食厅购油票，十市斤，凭票购油，过期无效。本票限三季度使用，一九五七年发行。 现在是八月份，就是今年第三季度。 王振华借着灯光仔细看，大票十市斤，小票五市斤，正好五十斤。 他把购油票装兜里，说道，“感谢剁爷。” 手电筒照射在角落里，放着两个腌咸菜的陶罐，容积三十升左右。 “两口陶罐，你给十一元。”剁爷说道。 王振华掏钱付账，陶罐可以装油，可以腌咸菜，家里的咸菜快没了。 剁爷收钱，“我看好你，下次给我搞一张老虎皮，我出一百块钱。” “长城附近有老虎吗？华南虎？”王振华皱起眉头。 长城附近只能有华南虎，看来华南虎还没有灭绝。 “去年有人见过老虎，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剁爷说道，“走吧，买卖结束了。” 老皮匠带着王振华离开，王振华从保镖手里拿走枪。 天黑不能下山，爷俩沿着长城一直走，遇见了很多混黑市的人。 最后找到一个没人的烽火台，爷俩蜷起身子凑合一夜。 第二天黎明，他们离开烽火台。 一人抱着一个陶罐回到村子里，来到姥爷家的院墙外。 “三大爷，这两块钱你必须收下。”王振华掏出两块钱塞进老皮匠口袋。 老皮匠也不推辞，说道，“振华，不要想着打老虎，那是山神。” 说完，老皮匠回自己家。 王振华喊醒大舅，爷俩把陶罐放在鸡公车上，推着车去八达岭乡粮油店。 第19章 长城第一倒爷 早上八点，国营粮油店开门营业。 王振华蹲在一棵大树下，远远看着大舅抱着油罐进店。 半个小时左右，大舅抱着油罐出来，脸上都是兴奋。 一个人一次买五十斤大豆油太扎眼，会被怀疑投机倒把。 “店里还有大豆油，你快去买。”董家旺兴高采烈地道。 “大舅，你先把油送回家。”王振华把车上的空油罐抱下来。 董家旺点点头，推着鸡公车走人，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他又推着车来到。 王振华抱着油罐走进粮油店。 店里挂着小黑板，今日供应猪油0.4元，大豆油0.8元。 贵吗？不贵！有钱没票买不到。 “售货员同志，我买二十五斤大豆油。”王振华把购油票给她，再拿出来二十块钱，把油罐放在桌子上。 售货员名叫孙爱华，二十岁左右，扎着两个麻花辫子。 “今天真是奇怪，刚才也有人买二十五斤油。”孙爱华笑道。 她露出两个小酒窝，核对钞票和油票，指挥王振华把陶罐放在磅秤上。 拨动游码去皮，拧开大油桶的水龙头，黄澄澄的大豆油流进陶罐中。 水龙头的出油越来越小，最后从流变成滴。 “没油了。”孙爱华重新调整秤砣，“同志，只有二十斤。” 王振华笑了。 有钱没票买不到油，有票没钱买不到油，有钱有票也买不到油，因为粮油店经常没货。 不过四十五斤油足够全家吃一年。 一个成年人，平均每月吃一斤油就够了，多买油只是想多备一些。 “同志，你的油票下个月到期。”孙爱华小声说道，“粮油店下个月会不会有油，谁也不知道。” 意思是，如果下个月没油，剩下的五斤油票就会过期，成为废纸片。 “售货员同志，谢谢你的提醒。”王振华并不发愁，今天张村有集市，可以用油票换鸡蛋。 就是不知道集市上有没有足够多的鸡蛋。 孙爱华走进柜台，退给王振华四块钱，再退五市斤购油票。 “嗯？”王振华瞪大双眼。 明明是购油票，竟然变成了七斤鸡蛋票，二斤酱油香醋票。 这小女生会变戏法，玩得一手好偷梁换柱。 王振华盯着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孙爱华小脸通红，“大哥，你刚才好像给错票了。” 她想用鸡蛋票和酱油票换购油票，现在大家都缺油脂。但她不敢说出来。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王振华问道。 “我，我叫孙爱华。”孙爱华脸更红。 王振华把票据装兜里，抱着油罐准备离开，笑着道，“咱俩的名字里都有华，以后就是朋友了。” 孙爱华急忙点头，轻轻地拍拍胸脯，感谢对方不把事情闹大。 鸡蛋是荤腥，酱油是调料，这次交换是公平交易。 双方各取所需，王振华当然不会闹事。 供销社和粮油店的售货员，有好东西都会内部消化，结识售货员微赚不赔。 王振华把油罐放在车上，爷俩轮流推车来到国营副食店。 大舅在外边看车，王振华进店买五斤鸡蛋。 五毛钱一斤，跟肉价差不多。 酱油和香醋都是一毛五一斤，他没有瓶子，又花两毛钱买两个洋河酒瓶。 售货员把漏斗插进酒瓶，用提子从缸里打酱油，通过漏斗装进瓶子中。 王振华饶有兴趣看着她操作，小时候就是这样打酱油。 爷俩离开八达岭乡，拐个弯去张村大集。 王振华买土豆，洋葱，芹菜，大葱，辣椒，都是几分钱一斤。 再买几十斤红薯，兜里的钱花完了，只剩一张夹在红宝书里的大黑十。 “振华，你家有吃不完的大米，还买红薯干啥？”董家旺小声说道，“红薯还没吃够？” 王振华微微一笑，红薯是喂小狐狸的。 红薯只要五分钱一斤，跟土豆一样都是蔬粮，不要票，随便买。 董家旺神秘一笑，“振华，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啥日子？”王振华仔细想想，想不起来。 “哈哈，回家问你妈去。”董家旺笑着说道。 爷俩回到家，董秋兰急忙把油罐抱走。 “鸡蛋！”王振东忍不住惊呼。 “好多菜啊！”王小莹急忙往堂屋搬菜。 王振华把大舅留下来吃饭，去厨房炒一个洋葱鸡蛋，再炒一个芹菜豹肉。 豆油和鸡蛋的香气出来，沁人心脾。弟弟妹妹努力抽鼻子，瞪着陶锅流口水。 “振华，别放这么多油。”董秋兰心疼坏了，抓住油瓶不撒手。 “娘，好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王振华笑道，“大舅让我问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董秋兰愣了一下，表情突然有些复杂。 “振华，你再炒两个菜，多放点油，咱们今天吃顿好的。”董秋兰说完，转身离开厨房。 “今天到底是啥日子？搞得这么神秘？”王振华一边炒菜，一边读取原主的记忆，最后还是没有想起来。 洋葱鸡蛋，芹菜豹肉，酸辣土豆丝，配上萝卜咸菜凑齐四个菜。 调料和油水很大，众人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傻笑，一边吃饭。 王振华终于找到前世吃饭的感觉。 豹肉果然没有猪肉好吃，柴得很，还有一股酸味，但家人们还是抢着吃。 米饭和菜被吃光，家人们的肠胃受不了，纷纷跑到厕所里拉肚子。 臭味袭来，王振华急忙关门。 “振华，娘告诉你，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 董秋兰摸摸儿子的脸，柔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成年人了。” “生，生日？”王振华呆呆地看着母亲。 上辈子是个孤儿，根本就没有生日，孤儿院会在国庆节给全体孤儿过生日。 “今天农历七月二十，阳历八月十五，你的生日。”董秋兰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忘了？” “忘了，真想不起来。”王振华苦笑。 生日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娘，您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买这么东西了。” 他突然想起来，现在的成年人必须是三种合作社的股东。 一是农业生产合作社的股东，凡是参加土改的人，都有一份土地。 二是供销合作社的股东，也就是供销社，十八岁以上的农民必须入社，交两元钱的股金。 三是信用合作社的股东，也就是未来的农村信用社，股金也是每人两元。 “振华，你怎么了？”董秋兰小声问。 “我没事，就是有些小激动。”王振华说道。 手里只剩一张大黑十，在二十一世纪价值三十万，他舍不得交给村委会。 王振华轻笑一声，说道，“明天继续打猎，尽快挣够四块钱的入股费。” 第20章 三枪打死野猪王 第二天早上，王振华上山打猎。 刚进山不到两分钟，就听见嘤嘤的叫声，小狐狸从草丛里钻出来。 它抬头看王振华，两个前腿不停地刨地。 “撒娇卖萌，我服了。”王振华蹲下来，从布袋里拿出煮红薯。 小狐狸埋头干饭，吃第三个红薯时，它的爹娘也钻出草丛。 狐狸爹娘有些矜持，慢慢靠近，慢慢地吃。 王振华看着它们干饭，享受它们提供的情绪价值。 “小狸，我要在七天内打到野猪，至少搞四块钱的入股金。”想到入股金，他微微一笑。 如果搞不到钱，就得用极品大黑十支付，有点舍不得。 “小狸，等你吃饱喝足了，帮我找个野猪吧？”王振华看着埋头干饭的赤狐一家。 十个红薯被干完，他微微一笑，拍拍屁股走人。 “嘤嘤……”小狐狸跟着他走。 赤狐父母急忙呼唤，喊不回来小狐狸，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王振华一边走，一边寻找野猪出没的踪迹。 时间流逝，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发现人类的脚印。 看脚印的大小，应该是成年人，可能是附近村落里的猎户。 他仔细想想，隔壁张庄有几个猎户，康庄也有几个。 王振华沿着脚印指的方向前进，很快就看见了万里长城。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找到野猪的痕迹。 打猎是这样，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仨月。 王振华掏出饭盒吃米饭咸菜，再剥开两个煮鸡蛋，给小狐狸一个。 四周都是树，看起来一模一样。他找不到打猎的方向，索性跟着小狐狸。 一时间，四条腿在前面走着，两条腿在后面跟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嗷嗷……”赤狐父母在后边吼叫，这是狐狸惊恐时发出的叫声。 小狐狸扭头跑路，跟着父母消失在密林中。 砰！砰！又传来两声枪响。 “出事了？”王振华打开猎枪保险，抱着枪加速奔跑。 子弹很贵，一般情况下，猎人舍不得开第二枪。 他穿过一片松树林，看见一片草地，在草地和树林搭界的地方，有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大树下。 一头巨大的野猪正在撕咬他的肩膀。 果然出事了！ 千钧一发之际，王振华举枪瞄准，枪声顿时划破天际。 他拉枪栓上子弹，再次扣动扳机。 吼！野猪被彻底激怒，发疯似的向这边冲。 距离不到十米，情况万分紧急。 王振华眼里只有野猪，用最快的速度再打一枪。 砰，野猪一头栽倒，身体向前滑动，压倒一片青草。 野猪如果被激怒了，它们敢张嘴咬人。 一猪二熊三老虎，在野外遇见野猪的危险程度远高于黑熊和老虎。 天地之间恢复平静，王振华绕过野猪，快速跑到那人身边。 “王文俊？文俊哥！”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王文俊，村支书的独生子。 王振华急忙伸手探鼻息，趴下来听心跳。 万幸，呼吸和心跳都有。 再检查他的身体，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手脚没有骨折的迹象。 额头上有片红，衣服领子被野猪撕烂。 又是万幸，野猪没有痛下杀手，没有撕咬他的脖子。 王振华急忙摘掉水壶，几口清水喷他脸上，用力掐他的人中。 折腾了很久，王文俊慢慢苏醒。 两人四目相对，王振华柔声道，“文俊哥，你还好吧？” “振，振华？”王文俊努力动动嘴唇。 “是我，我是振华。”王振华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 这位还认识人，脑子是清醒的，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振华，呜……”王文俊直接哭了。 “没事了，别哭！”王振华扶他坐起来，把水壶递给他。 鬼门关里走一遭，王文俊心有余悸，哭得稀里哗啦。 王振华只能不停地安慰，等着他发泄情绪。 过了很久，他的情绪终于稳定，直盯着巨大的野猪。 “文俊哥，到底咋回事？”王振华问道，剥个鸡蛋给他吃。 王文俊慢慢吃鸡蛋，喝两口水，打开了话匣子。 他早就想打猎改善生活，前些天山里有豹子出没，他不敢来。 结果豹子被王振华猎杀，他就迫不及待上山，然后在山里迷路，又稀里糊涂遇上野猪。 打完第一枪，野猪突然发疯，他情急之下又开两枪，还是没打中。 于是他转身跑路，一头撞到树上，把自己撞晕了。 王振华顿时哭笑不得，这哪是打猎，分明是送人头。 “文俊哥，今天你遇见我，是你命大。”王振华吐槽，“你先把枪法练好，咱们再说打猎。” 听到这话，王文俊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振华，谢谢你救命，野猪是你的。” 按照狩猎规矩，猎物是谁打死的，就归谁所有。 “别说话，你再休息几分钟。”王振华把水壶递给他。 拍拍他的肩膀，走到野猪身边，掏出麻绳捆绑野猪蹄。 在猪身上发现三个枪口，一发子弹射进野猪的额头，这是致命伤。 王振华双手抓住野猪的獠牙，用力向上提，根本提不动。 “文俊哥，这野猪至少三百斤。”他很兴奋，超过二百斤就是大猪，三百斤以上是野猪王。 王文俊爬起来，急切道，“咱们抬不走三百斤的野猪，怎么办？” 片刻后，王文俊指着野猪，低声道，“你打算卖给谁？能卖多少钱？” “卖给皮鞋厂或者食品站，三百斤能卖九十块钱。”王振华说道。 等卖了野猪，拿出四块钱交入股金，剩下的钱能买三百斤大米。 突然他皱起眉头，家里没有大缸，怎么存放这三百斤大米？ 屯粮是必须的。 现在一斤粮票能买一斤大米，再过一段时间，只能买六两大米和四两红薯。 “振华，三百斤猪出二百斤肉，四十斤猪下水。”王文俊说小声道，“猪肉至少六毛钱，猪下水至少三毛，你再算算多少钱？” 王振华看着他，在心里默默算账。 如果按照这个数据，这头猪能卖一百四十二元，比直接卖给皮鞋厂多五十二元。 这可是一笔巨款。 “文俊哥，我也很动心，但杀猪卖肉不现实。”王振华摇头，“我不会杀猪，国家也不允许，咱们还是先把猪抬走吧。” “呵呵，我觉得不用抬走！”话音未落，王文俊突然从腰里拽出一把尖刀。 “你干啥？”王振华迅速后退，迅速举起猎枪。 第21章 虎啸山林 王文俊急忙丢掉尖刀，高高举起双手。 “振华别误会！你忘了吗？我会杀猪，我跟康庄的老裴学过杀猪。” “小心走火，小心枪走火！”王文俊差点吓尿，两个腿肚子打哆嗦。 康庄的老裴是杀猪匠，建国后被食品厂收编。 “你突然掏刀子，想吓死人？”王振华关掉猎枪保险，把枪背在身上。 “是你快把我吓死了，好家伙！”王文俊揉揉胸口，“咱们把野猪抬到俺家，我给你杀猪。” 王振华点点头，这样可以掩人耳目，既想卖猪肉挣大钱，只能先杀猪。 哥俩一合计，王振华拎着尖刀，背着猎枪走进树林。 找一棵手腕粗的松树，对着树干根部开枪，子弹穿透树干，留下大大的缺口。 王振华折断松树，砍去枝枝叉叉，做成简易的扁担。 哥俩用扁担抬野猪，累了就歇着，饿了吃干粮，渴了就喝水，黄昏时来到山脚。 “你留下来看猪，我去找大山叔说事。”王振华说道。 “我去吧。”王文俊说道，“那是我亲爹，我跟他好说话。” “也行，你去找我大舅和我妈，让他们过来接我。”王振华点点头。 哥俩分头行动，王振华目送王文俊离开，蹲在地上思考。 两条路摆在面前。 一是把野猪卖给皮鞋厂，这样最稳妥，谁都挑不出毛病，但挣钱少。 二是请王文俊杀猪，想办法卖肉，理论上可以多卖五十多元。 但规定是个人不允许杀猪。 乡镇养猪场养的猪，要卖给食品站，由食品站统一杀猪。 农民养的家猪，要卖给本村的农业合作社，合作社拿到食品站的杀猪证才能杀猪。 但野猪又是个例外，可以卖给国企和集体企业，但不能私自杀猪卖肉。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剁爷，决定稳一手。 二十分钟后，老妈和大舅推着架子车来到。 “好家伙，这是野猪王。”董家旺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地搓着手。 “振华，好样的！”董秋兰的嘴角压不住，伸手摸野猪的獠牙。 他们眉飞色舞，因为野猪等于好日子。 王振华说道，“娘，我去黑市办事，你们把野猪拉回家。” “振华！今天支书来咱家，他让你尽快交入股费。” 董秋兰苦笑，只要儿子一说黑市，她就头疼。 “知道了，卖完野猪就交入股费。”王振华点点头。 说完，他转身走进山林。 天黑时登上长城，来到第八号烽火台，把枪交给外边的保镖。 烽火台里点着蜡烛，一个魁梧的身影映在墙上，虎背熊腰，五大三粗。 “剁爷，我有三百斤左右的野猪。” “四毛钱一斤，我全都要。” “剁爷听我说完，我想自己杀猪，您要猪肉吗？” 王振华盯着“面壁思过”的黑市大商。 几秒后，剁爷反问，“小兄弟，你想要什么？” 王振华回道，“四百五十斤粮票，一张陶缸票，钱，最好是大黑十。” 只要再买四百五十斤大米，就能完成屯粮计划，一年内不用担心饿肚子。 只有先解决吃饭问题，他才有心情考虑进城计划和其他。 这时，剁爷开口。 “大黑十是苏联人印的钱，我手里也不多，可以给你两张。” “粮票折价一毛五分，缸票折价三块，至于野猪肉……” “给你六毛钱一斤，但明天晚上您必须给我送货。” 食品站的猪肉平均单价也是六毛钱，但需要肉票，猪肉的黑市价是九毛。 剁爷转身，掏出两张大黑十，“小朋友，你敢不敢接我的定金？” “为啥不敢？”王振华伸手借钱。 订金就像定心丸，代表着可以冒险杀猪。 “剁爷，您对猪下水不感兴趣？”王振华问道。 “没兴趣。”剁爷挥挥手。 “剁爷，听说您无所不能，什么东西都能搞到？”王振华再问。 “别听外人胡说八道！”剁爷说道，“小朋友，您可以走了。” “剁爷再见。”王振华离开烽火台。 猪下水包括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猪头肉等部位。 因为油脂少，富人不爱吃，穷人爱吃。 那猪能出四十斤下水，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倒卖。 他从保镖手里拿走自己的枪，找个烽火台睡一夜。 黎明时分下山，一路回到家，村支书父子和大舅等候多时。 “振华，谢谢你救文俊。”王大山很严肃地说。 “您不要客气，我不能见死不救。”王振华笑着道。 王大山还是一脸严肃，看着车上的大野猪。 “你想杀猪，我和文俊给你帮忙，但你不能出卖我们。” “万一你倒卖猪肉被抓，不能说是我们爷俩给你杀猪。” “振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政策不允许个人杀猪，如果事情败露，两家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董秋兰胆子小，被支书的话吓住，急忙道，“振华，咱们把猪卖给皮鞋厂，黑市太危险。” 董家旺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山里的野猪很多，咱们接着打。” 王振华摇摇头，哪有那么多野猪？ 目前就打了两头，全部是赤狐带路，运气成分太大。 所以利益最大化是必须的。 “大山叔，文俊哥，请帮我杀猪。”王振华举起右手，“我发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好！我相信你！”王大山指着野猪，沉声道，“把它拉到俺家。” 野猪在架子车上，已经被青草覆盖。 弟弟妹妹留在家里看家，王振华带着老妈和老舅去支书家。 社员们都在地里干活，路上只有几个玩闹的儿童。 王大山的院墙是土坯墙，关上大门，外面看不见里面。 “大妹子，振华，大恩大德不敢忘。”支书媳妇紧紧握住董秋兰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王文俊的媳妇也哭了，“振华，谢谢你，谢谢你……” “你们别激动，事情都过去了。”王振华急忙安慰她们。 王文俊是独生子，他要是没了，他的妻子会变成第二个董秋兰，一个寡妇带着三孩子艰难地活着。 “都别哭了，女同志去烧水，开始干活。”王大山说道。 男同志们把野猪抬到案板上，噗！王文俊一刀捅进猪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流进下面的木桶里。 王文俊两个小儿子吓坏了，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女同志去厨房生火烧水，准备用热水烫猪毛。 王振华站在院子里，看着从烟囱里冒出来的浓烟。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 有人大声喊，“大山哥，你在家吗？” 下一秒，众人都紧张起来。 第22章 完成第一个小目标 私自杀猪被热心群众发现，然后被人举报——这是众人最担心的噩梦。 女人急忙退出灶台里的柴火，两碗冷水浇灭火苗。 王振华把猪血桶拎到堂屋，跟着王大山来到大门口。 “谁啊？”王大山沉声问道。 “大山哥，我是王伟。”门外人回道，“你家烟囱冒那么大烟，干啥呢？” 王伟，小王村农业合作社的村委会主任，也就是村长。 王振华盯着门缝，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你嫂子烧水洗澡呢，你有啥事？”王大山笑道。 “没啥事，王二明的入股费超期没交，上级让咱们去催债。”王伟说道，“咱们去二楞家催债？” “你先去催，我等下过去。”王大山说道。 “行。”王伟说道，“还有振华的入股费，你也催着点。” 门外传来脚步声，王伟哼着小曲离开。 “振华，你还有五天时间交入股费，没问题？”王大山问道。 王振华掏出红宝书，亮出夹在书里的大黑十，笑着道，“我只是不想动这张钱。” “好，咱们把烟囱堵上。”王大山进屋拿出麻袋。 蓖麻编织的袋子，爷俩装满沙土，在烟囱上架个梯子，用沙袋堵住烟囱。 女同志们再次点火烧水，浓烟跑不出去，在厨房里弥漫，厨房门还是关着的。 “咳，咳……”支书媳妇被熏得咳嗽连连。 “老姐，我烧锅吧。”董秋兰伸手推厨房门。 门被堵着，支书媳妇急忙道，“我自己来，咳……” 这可太受罪了，王振华有些感动。 良久，厨房门打开，支书媳妇灰头土脸，被浓烟熏得泪流满面。 “水烧好了，你们赶紧动手。”支书媳妇说道。 王振华跟着众人进厨房，一起把猪毛刮干净，把野猪抬到堂屋。 王文俊手持杀猪刀给野猪开膛破肚。 本来要在院子里杀，王大山担心被外人发现。 野猪被剥开肚皮，五脏六腑被拿出来，王振华又跟着众人清洗内脏。 支书的媳妇和儿媳处理猪大肠，从猪大肠里翻出大量猪屎。 “呕！”王振华捂嘴跑出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哈哈！”屋子里传出笑声。 王振华听见老妈说道，“老姐，文俊媳妇儿，让我清猪大肠。” 支书媳妇说道，“我们来吧，反正都沾手了。” 王振华实在受不了，说道，“我在院子里看着。” 他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防止外人扒墙头，一直到了中午，堂屋门打开。 “振华，你去拿掉烟囱上的沙袋，该做饭了。”董秋兰说道。 王振华爬梯子，拿掉堵烟囱的沙袋，现在是中午饭点，做饭冒烟也正常。 杀猪的过程有些繁琐，野猪只处理一半，下午还得继续。 支书媳妇和董秋兰抬着猪下水去厨房。 猪心，猪肝，猪肺，大肠，猪头，猪尾，猪蹄，搞得王振华眼晕。 一个多小时后，猪下水全部煮熟，女同志们开始做饭。 王振华回家拿豆油，酱油，葱姜蒜，做一大锅猪杂汤。 “振华，不要放太多肉。”支书媳妇抓住他的手，说道，“咱们尝尝鲜就行，吃多了浪费。” 王振华微笑，“老姨，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一点都不浪费。” 大家累死累活一中午，肯定要吃饱喝好。 猪杂汤出锅，每人一大碗。 王振华蹲在地上吃饭，咬一口玉米窝头，吃一口猪肺，喝一口热汤。 色香味俱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同志们都在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傻笑，个个都像饿鬼投胎。 到了最后，大家差点撑破肚皮，王文俊的两个儿子高兴得又蹦又跳。 “我回家喊振东和晓莹。”董秋兰急忙回家。 很快，弟弟妹妹来了，王振华给他们盛猪杂汤。 两个小家伙也是狼吞虎咽，也把肚皮吃得滚圆。 “大哥，我好幸福啊！”王晓莹搂着大哥的脖子撒娇。 王振华笑道，“你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快回去看家，让咱妈过来。” 接下来，众人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终于把野猪处理好。 野猪肉装进两个麻袋，上秤一称，整整二百三十斤。 王文俊笑着道，“振华，野猪比家猪出肉多，这次没少出肉。” “谢谢老哥！”王振华指着猪杂，说道，“大山叔，你自己拿，不能跟我客气。” 支书全家忙一天，必须给他们报酬。 空气突然安静，众人都看着王大山。 王大山一脸严肃，“猪血和猪蹄留下，其余的你都拿走。” “太少了！再留个猪头和猪尾，有头有尾。”王振华伸手拿猪头猪尾。 “不行，俺家不能要这么多。”王大山急忙阻止。 经过一番拉扯，王振华留下了猪血、猪头和猪尾，寓意以后的合作有头有尾。 王大山说啥都不要猪蹄。 村支书是土皇帝，王振华觉得，跟支书家搞好关系是有利无弊的。 黄昏。 王振华和大舅扛着两麻袋猪肉进山，天黑时来到长城第八号烽火台。 月光洒在长城上，就像洒满了盐，长城像一条银龙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盘旋。 烽火台中，几道手电筒光来回晃动。 剁爷的助手仔细检查野猪肉，用大秤过磅。 “算上两个麻袋，总共二百三十斤，都是新鲜货，货款合计138元。” “四百五十斤粮票作价67元5角，水缸票折价三元，剁爷已经给你二十元定金。” “剁爷，您再出47元5角钱。” 狗头军师黄师道说道。 总价一百三十八元，董家旺直接吓傻，杵在原地像个电线杆。 “这位师傅算得对。”王振华说道。 “好！”剁爷掏钱付账。 王振华先核对粮票，再核对水缸票，最后核对钞票。 钞票里有两张大黑十，可惜不是全新品相，明显在市面上流通过，加起来最多值二十万。 对方腾出两个麻袋，交易正式结束。 王振华用红宝书夹住两张大黑十，其余的钱和票全部装进口袋。 “剁爷，您能找到布票吗，我可能需要四十尺。”王振华说道。 来之前他问过老妈，给一家四口做长裤、上衣、背心、内衣需要十四平米布料。 供销社布料的幅面是一米，所以要四十尺。 剁爷走到王振华身边。 “前些日子，有人来这里卖两斤大豆油，也该他倒霉，被豹子偷袭了。” “他丢了两斤油和十块钱，后来也没有找到。” “小朋友，你经常在山里混，听说过这件事吗？” 王振华心中一惊，笑着道，“我没听说过，长城附近的猎户多如牛毛。” 那十块钱和两斤油，就是王振华捡的。 “小朋友，帮我打听一下，少不了你的好处。”剁爷说道。 第23章 给全家做衣服 长城某个小烽火台，王振华睡不着。 他没想到捡油的事还有后续，卖油的黑心人竟然委托剁爷帮忙找。 不过他懒得放在心上，退货退款是不可能的。 “振华，咱们回家吧，我不放心。”董家旺低声道。 外甥身上有太多钱和票，这里是黑市，他担心外甥被抢。 “大舅，你手里有三十块钱吗？”王振华问道。 “我家只有三块钱，你要的话，我明天给你。”董家旺说道。 “算了。”王振华摇头，“夜里下山不安全，早点睡吧。” 手里的三张大黑十在未来价值五十万，他舍不得花。 但剩下的钱不够买粮食和水缸。 他仔细想想，想到两个解决办法，明天先试第一个。 第二天黎明。 王振华睁开双眼，发现大舅双眼通红，估计紧张得一夜没睡。 爷俩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离开长城回到村里。 吃猪杂汤填饱肚子，推着架子车去八达岭乡，一路来到皮鞋厂外。 看门的大爷认识王振华，带着他去文工团大院。 一间宽敞的房子里，美女们练习舞蹈，男生们合唱歌曲，唱的歌是大头皮鞋。 团长韩英杰看见王振华，急忙打招呼。 “振华，你怎么来了？”他看看大门外，笑道，“又打到野猪了？” “英杰哥，你有三十块钱吗，我用猎枪抵押。”王振华摘下背后的猎枪。 韩英杰有些懵，小声道，“去我的办公室。” 他搂着王振华的肩膀来到办公室，反锁屋门。 不等他开口，王振华掏出红宝书，亮出三张大黑十。 “我舍不得用这三张整钱，现在又着急用钱，所以想把猎枪抵押给你。” “这是五三式步骑枪，能在黑市卖九十元，你借给我三十就行。” 王振华收起红宝书，笑道，“英杰哥，可以吗？” 韩英杰又懵逼，整钱零钱一样用啊，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振华，大头皮鞋这首歌已经火到四九城，所有的皮鞋厂都在唱。” 说到这，韩英杰有些惭愧，“厂里要把这首歌给我，对不起。” 王振华一愣，微微一笑，“这是好事，以后你就是原创。” 这首歌的版权已经换了五双皮鞋，现在跟王振华没有任何关系。 韩英杰翻箱倒柜拿出三十元钱，一股脑塞到王振华手里，“借给你，我不要你的抵押，你慢慢还。” “英杰哥，”王振华笑了，“我给你打个欠条。” “不用，我相信你的人品。”韩英杰笑着道。 王振华又笑，这话听着舒服。 他掏出身上的粮票和钞票，指着韩英杰的工作证，“哥，还要请你帮个忙。” 韩英杰震惊，粮票和钱实在太多，马上断定王振华又打到了大家伙。 接着，他明白了王振华的意思。 一般只有工厂大批量采购粮食，私人采购肯定是投机倒把。 “好的，我跟你去粮油店。”韩英杰说道。 “先不急，咱们吃点东西再走。”王振华从布袋里掏出铁饭盒。 一道凉拌猪杂，猪肝猪心猪肚，搭配蒜末，葱白，辣椒，香菜。 “好家伙。”韩英杰捏一片猪肝大口咀嚼。 脂肪的香味儿，葱姜蒜的配料，再加上酱油和豆油。 他陶醉其中，马上竖起大拇指。 “慢慢吃，都是你的。”王振华给他筷子。 韩英杰不顾吃相大快朵颐，吃到一半时突然停手。 他拿出自己的饭盒，把剩余的猪杂倒进去，“回家给我妹妹吃。” 王振华马上想起韩雅，那是个极美的大学生。 哥俩收拾一下，韩英杰找领导请假，陪着王振华去供销社。 来到供销社，王振华花三块钱买一口大水缸，众人合力抬到架子车上。 接着又来到粮店，把四百五十斤粮票和六十三元交给售货员。 “同志你好，我买四百五十斤粳米。”韩英杰亮出皮鞋厂工作证。 粳米还是0.14元每斤。 售货员摇头，“店里粳米不多了，只能给你四百斤。” 她指着身后的一排粮袋子，说道，“工人同志，你可以买高粱面，棒子面。” 韩英杰斜眼看王振华，笑着道，“售货员同志，我们工厂只要粳米。” 售货员摇头，“就剩五百斤米，你一下子买这么多，别人怎么买？” 这时，售货员孙爱华从后门走进柜台。 她看见王振华，笑着招招手，“振华同志，你好。” “爱华同志，你也好。”王振华说道，“我陪鞋厂的朋友买四百五十斤粳米，这小同志只卖四百斤。” “爱华姐，主任说下个月的粳米减半，让咱们掺着杂粮卖。”售货员李红英急忙解释。 王振华轻皱眉头，传说中的四三三模式就要来了吗？ 以后一斤粮票只能买四两粳米+其他杂粮？ “红英，我来处理，你刚才不是说去厕所吗？”孙爱华说道。 李红英一愣，我从没说过去厕所啊。 “去吧。”孙爱华语气生硬，脸也不笑了。 李红英突然明白，急忙从后门去后院。 “振华，下不为例，领导确实要求细粮、粗粮掺着卖。”孙爱华微微一笑，快速清点粮票和钱。 “谢谢你。”王振华点点头。 上次孙爱华悄悄用鸡蛋票换他的油票，这是投桃报李。 良久后，四百五十斤大米装满四个布袋。 哥俩把两袋子扛到车上，王振华又跟孙爱华聊几句，转身离开了粮油店。 “振华，幸亏你有朋友在这上班，否则……” “英杰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哥俩相视一笑，在岔路口分别。 王振华路过农村大集，再买一些青菜回去。 王振华和大舅回到小王村，先去村支书家缴纳四元入股费。 现在他就是小王村农业合作社，八达岭乡供销合作社，八达岭乡信用合作社的股东。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分红？”王振华摇摇头，大步流星回家。 水缸已经抬到堂屋，大舅和老妈向缸里倒大米。 白花花的大米犹如水银泻地，渐渐填满两个米缸，家人们围着米缸傻笑。 七百斤大米已经攒够，还有那几十斤大豆油，一年之内不用担心饿肚子。 吃得饱，穿得暖，合称温饱。 吃饱吃好已经解决了，王振华准备解决穿衣问题，还有欠债问题。 小王村百分之九十九的社员只有一身外套。 夏天是夏装，冬天缝上一层棉垫子就成了冬装。 没有换洗的衣服，也就不敢洗衣服，否则没衣服出门，衣服都是脏的流油。 王振华一家四口也不例外。 “娘，我想买布。”他指着盆里的猪下水，“您说，咱们是继续吃它们？还是卖掉它们买布？” 第24章 黑市卖猪下水 瓷盆里放满猪下水，都是煮好的熟食，里面加了盐巴。 “振华，娘听你的，你决定吧。”董秋兰咬咬牙，不再看盆里的猪下水。 “小弟，小妹，你们怎么说？”王振华问道。 这盆猪下水有三四十斤，现在没有冰箱，没等吃完就会坏掉。 “大哥，我也听你的。”王振东一脸严肃道。 “我也听大哥的话。”王晓莹抱住大哥的胳膊，嘿嘿傻笑。 王振华微笑，沉声道，“留下两天的肉食，剩下的装进麻袋。” 他抬头看太阳，估摸不到十二点，转身离开家门。 一路来到皮鞋厂，去文工团找到韩英杰，跟着韩英杰去他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 韩英杰送他出门，小声道，“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又过半个小时，工厂响起下班铃，工人们拿着饭碗去食堂吃饭。 今日食堂供应青菜豆腐，韩英杰排队打饭，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打开小饭盒露出凉拌猪杂。 “好家伙，英杰，你吃的什么？”有人问道。 “凉拌猪杂。”韩英杰回道，夹一片猪心开吃。 “在哪买的猪杂？食品公司今天不供应猪肉吧？”那人追问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韩英杰一边吃猪杂菜，一边听别人咽口水的声音。 吃完中午饭，他回到办公室。 咚咚咚，外面有人喊，“英杰，睡了没有？” “没睡。”韩英杰打开屋门。 来人是韩爱国，皮鞋厂的五级工，四十岁的精壮汉子。 “英杰，咱俩不外气，你在哪买的猪杂？”韩爱国直奔主题。 韩英杰关上门，小声说道，“昨天夜里，我朋友在十八号烽火台买的。” 八达岭人都知道，长城烽火台就是黑市。 “英杰，你朋友有没有说价钱？”韩爱国小声问。 “那人只要布票，作价三毛钱一尺，两尺布票换一斤猪杂。” 韩英杰说道，“我朋友说，猪杂都是熟的，里面有盐，买回家就能吃。” 韩爱国皱起眉头算账。 整个八达岭乡，只有食品公司卖猪肉猪杂，一斤猪杂三毛钱，再加一斤肉票。 黑市倒爷如果不要肉票，会把肉票折算成钱，一般都是售价乘以二。 所以，换一斤猪杂需要两尺布票。 关键是，食品公司没肉可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营业。 “十八号烽火台在哪？”韩爱国追问道。 “你从八号烽火台一直往西，第十个台子就是。”韩英杰说道，“老韩，我什么都没说。” “我也什么都没听见。”韩爱国转身就走，开门遇见三级工李林。 两人互相点头，擦肩而过。 韩爱国找厂长借自行车，紧跑慢跑回到家，打开抽屉拿出六尺布票。 “老韩，你拿票干啥？”妻子拽他的袖子，“咱家就剩六尺票，我要给三娃做肚兜。” “黑市有人卖煮熟的猪下水，两尺票换一斤。”韩爱国冷哼。 “啊？”妻子松开老公，急切道，“你再拿点钱，咱们多买两斤。” …… 延庆县公安局，经济警察大队，队长黄庆明办公室。 十个经济警察全部换上便衣，穿着大众化中山装，就像厂里的工人。 黄庆明沉声道，“今晚清扫长城黑市，主要目标是第八到第十八号烽火台。” “我接到举报，剁爷会在这些烽火台里卖猪杂碎，今晚必须抓到他。” “你们要严格保密，就在这里打地铺，下班后，咱们分开离开公安局。” 一口气说完，黄庆明挨个看大家的表情。 弟兄们纷纷点头，纷纷舔嘴唇，那可是猪杂碎，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他们从墙角拿出草席，有的睡在床上，有的睡在地上。 黄庆明坐在椅子上睡觉，想起猪杂的味道，忍不住舔舔嘴唇。 “这鬼日子，一个月不知道肉味，今天必须打牙祭。” …… 八达岭长城脚下，小王村。 王振华和董家旺背着猪杂进山，爷俩慢慢来到山腰。 见到大家还是愁眉苦脸，王振华笑着道，“舅啊，你到底怎么了？” 董家旺停住脚步，“咱们改天再来，自从知道你卖猪杂，我的右眼一直跳。” 说完，他用力揉右眼，想阻止眼皮跳动。 王振华轻皱眉头，小王村有个说法，左眼跳福，右眼跳祸。 “咱们上山前，我请你姥爷算了一卦，是两水相叠的坎卦，象征着重重险阻。” “你姥爷说，坎卦又是变卦，只要不畏艰险，随机应变，最终能够化险为夷。” “我的意思是，咱们没必要考虑怎么化险为夷，改天再来不就行啦？” 董家旺一口气说完，用希冀的眼神看外甥。 突然间，王振华的右眼皮开始狂跳，他急忙伸手按住右眼。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扭头回家，改天再来黑市买猪杂。 但是，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如果猪杂不出血，那就是烽火戏诸侯。 更无奈的是，现在天气太热，猪杂卖不掉就要坏掉。 王振华笑着道，“我有秘密武器，绝对化险为夷，你回去吧，我自己去长城。” 董家旺一愣，苦笑道，“我陪你吧，咱爷俩想办法化险为夷。” “嘿嘿。”王振华搂住他的肩膀，笑着道，“大舅，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要挣钱进城！” 黄昏时分，爷俩来到长城第十八号烽火台。 此时，公安局和皮鞋厂都下班了。 黄庆明等十人，分五次离开经济大队，悄悄来到长城脚下的密林中。 韩爱国第一个离开皮鞋厂，一路来到长城山脚下，路过这边密林， 黑暗中，黄庆明听见他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了冷笑。 这已经是第三十五个脚步声，今晚有大鱼，今晚猎个痛快。 林有民趴他耳边，轻声道，“老大，什么时候行动？” 黄庆明也趴到他耳边，“再等两三个小时，今天连夜抓人。” 今天有月光，韩爱国来到这十八号烽火台，发现烽火台外边排着长长的队伍。 “娘的，来晚了？”韩爱国暗骂，只能遵守黑市规矩，耐心在外边排队。 几分钟后，又有两个人来到烽火台，主动排在他的身后。 “娘的，娘们儿生孩子都比排队的速度快。”韩爱国暗骂前方的队伍。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他急忙走进烽火台。 “朋友，听说你有猪杂？”韩爱国沉声道。 “两尺布票换一斤，只要布票。”王振华说道。 “我有六尺票，换三斤？”韩爱国急忙掏出布票。 “不好意思，我只剩二斤。”王振华打开手电筒，等对方亮出布票。 片刻，韩爱国把布票放在灯光下。 与此同时，黄庆明左手拿手电，右手拿手枪，带着部下开始清理长城黑市。 第25章 长城下有宝藏 长城第十八号烽火台，王振华仔细看手电筒下的布票。 全省通用布票，贰市尺，有效期1957年四季度，加盖省商业厅的印章。 韩爱国在灯光下展示两张布票，加起来共四尺。 王振华收走布票，用手电筒照亮猪下水，再照亮秤钩，秤身在大舅手里拿着。 “朋友，您把东西挂在秤钩上。”他提醒韩爱国。 韩爱国掏出小布兜，把提手挂在秤钩上。 王振华把猪杂碎装进布兜，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只有一把手电筒，非常不方便。 但是，要的就是这效果，要的就是谁也看不见谁。 黑市，当然要黑一点嘛。 交易完成，韩爱国抱着猪杂碎急匆匆离开烽火台。 今天来黑市的人很多，但长城更长。 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从布袋里掏出一截猪大肠，狠狠咬一口。 一口气吃完猪大肠，被脂肪香得找不到北。 背靠城墙看繁星点点，渐渐露出傻笑，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家，让老婆孩子吃肉。 但是，他不敢连夜下山。 这里是崇山峻岭，那险峻的山路白天就能摔死人，夜里谁敢下山？ 山里的猛兽不会上长城，因为它们不喜欢暴露在空气中，更喜欢藏匿在密林中。 人在夜里就是瞎子，就是猛兽的盘中餐，夜里谁敢下山？ 一阵困意袭来，韩爱国不敢睡，迷糊一阵，清醒一阵，只能熬到黎明再下山。 此时，王振华和董家旺也离开烽火台，猪杂已经卖完了。 董家旺的右眼又开始跳，急切道，“振华，我的右脸跳得厉害。” “咱们现在就下山。”王振华轻声道，“大舅，我的右脸也跳。” “夜里怎么下山？”董家旺急了，“太危险啦，咱们在夜里打不过猛兽，有枪都没用。” “别急，不是说了嘛，我有秘密武器。”王振华微微一下，拎着手电筒从缺口处下长城。 董家旺没办法，只能紧紧跟在外甥身后。 走到密林中，他见到外甥点亮一根火柴，然后又点燃了火把。 “振华？”董家旺大惊，“你，你用什么当火把？” 王振华轻笑一声，“当然是野猪油啦，野兽怕火，只要咱们注意脚下，就能安全下山。” “好家伙。”董家旺终于放心，野兽确实害怕火把。 突然，他心疼地跺脚，“赶紧走，尽量节省猪油。” 现在的人肚子都缺油，猪油就是宝贝，外甥竟然用猪油点灯，他心疼坏了。 …… 长城第6号烽火台，黄庆明等四人守在台子里，已经悄悄抓到四个人，全部缩在墙角里。 另外四个兄弟已经守在第19号烽火台中。 两个兄弟已经回去搬救兵，黑市里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根不抓不完。 等大部队一到，从第6台到第19台，两边同时行动，把黑市里的人一网打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黎明时分，此时勉强能看见山路。 长城下边一个大树上，韩爱国居高临下看见一群人，胳膊上戴着红臂章。 “经济公安抓投机倒把？”韩爱国差点吓尿，赶紧离开小路跑进原始森林。 他比别人多个心眼，没有睡在长城上，而是连夜下长城，在旁边的树上待了一夜。 黎明时的长城，本该是一条沉睡的巨龙，此刻却十分热闹。 延庆县经济公安和民兵重拳打击长城黑市。 人们都往森林里跑，跑不掉的那些倒霉蛋，纷纷把身上的钱、票、物资扔进悬崖。 如果被抓，这些东西都是罪证。 赵爱国在原始森林里逃命，就像一只无头苍蝇。 手，脚，脸，都被树枝刺得生疼。 最后他实在跑不动了，躲在一片灌木丛中，紧紧抱住怀里的猪下水。 忽然，他透过树丛看见有人来了，那人拿着猎枪，慢慢走到树丛旁边。 赵爱国差点吓尿，急忙咬紧嘴唇。 “什么人？” “站住！” “放下枪！” 五个汉子突然出现，他们穿着警服，正是打击黑市的经济警察。 “我叫王振华，山下小王村合作社的猎户，你们是什么人？”王振华大声道。 “我们是经济警察，我叫黄庆明，你来这里干什么？”黄庆明反问。 “我是来打猎的！”王振华放下猎枪，从兜里掏出红宝书。 “书里有我交给供销社、信用社入股金的收据，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黄庆明走到他身边，从红宝书里找到收据。 看完收据，他笑着道，“我们抓投机倒把犯，你有没有看见可疑人？” 王振华摇头，“我刚到这里，只看见了你们。” 几个警察开始搜王振华，只找到一些红薯，明显不是投机倒把的。 黄庆明无奈，只能带着队伍离开。 王振华草地上休息，半个小时后，他盯着灌木丛，“我知道你在树丛里，出来吧。” 韩爱国两个腿肚子打哆嗦，流下了冷汗。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只想确定你是不是敌特。”王振华看见他躲进灌木丛，知道他没枪。 灌木丛中，韩爱国突然想起来，给皮鞋厂送野猪的猎人就叫王振华。 “振华，韩英杰是我的晚辈。”他急忙开口。 “英杰哥？”王振华笑了，“你出来吧，他们走远了。” 韩爱国壮着胆子出来，从布袋里掏出猪肝，“振华，你吃猪肝。” 王振华一愣，忍不住勾起嘴角，原来这是我的客户，那就必须帮他一把。 他笑着道，“你的猪肝我不吃，我送你下山。” “谢谢小哥，谢谢。”韩爱国终于放心。 良久，两人来到山脚。 王振华道，“前面是小王村，你自己回去吧。” 韩爱国心中感激，小声道，“你知道第八号烽火台吧？” 王振华点点头，直盯着他。 “八号台下边是悬崖，每次抓投机倒把，都会有人往那里扔钱和东西。”韩爱国小声说道。 王振华微微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谢谢老叔，你快回去吧。” 两人分别，韩爱国急忙赶路，一口气回到家里。 妻子冯静急忙关门，急切道，“听说长城上抓投机犯，很多人都被抓了。” 韩爱国打开布袋，“东西买回来了，你跟孩子们尝尝。” 冯静一愣，拿起猪肝就啃。 三个孩子马上围过来，韩爱国拿一段猪大肠给他们。 看着妻儿们幸福的样子，他很欣慰，记住了王振华的名字。 长城第八号烽火台。 王振华看着长满灌木的悬崖，真不敢下去捡漏。 从这里到山底超过一百米，风险实在太大。 他看了很久，离开森林回到家，见到大舅跟老妈聊天。 王振华道，“娘，我明天去买布做衣服，你说买什么布？”。 董秋兰笑了，“当然买最便宜的棉布，能穿就行。” 昨天夜里卖了三十五斤猪下水，换来四十尺布票和九块钱。 王振华不认可她的说法，转头问大舅，“大舅，搓两百米麻绳需要多少钱？” 他还是想去长城下捡宝藏。 第26章 好布，真的是好布 八达岭乡国营供销合作社。 王振华每次来这里，都会想起自己是它的股东，估计永远没有分红。 货架上挂着各种布料，白布，花布，哔吱，府绸，卡其，绸缎，呢绒…… 每种布料都是明码标价，白布最便宜，0.25元每尺，呢绒最贵，6.5元每尺。 “振华，你想买什么布？”董家旺问道。 王振华指着茶色的卡其布，“售货员同志，我要十五尺卡其。” 这是由棉花、羊毛、化学纤维混纺而成的布，颜色是茶色，0.75元每尺。 王振华总想把布票的利益最大化，如果手里有更多的钱，他会买6.5元每尺的呢绒。 “同志，它不叫卡其布，它叫咔叽布。”女售货员一脸严肃，“今年每人只有三尺三寸布票，你为啥有十五尺？” 王振华掏出十五尺布票，掏钱十一元二角五分，“因为这是我全家的布票，我家有四口人。” 他把钱和布票放在柜台上，微笑道，“售货员同志，有问题吗？” “没了。”售货员点点头。 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她不想得罪这种人。 “同志，我也要十五尺咔叽布，俺家有六口人。”董家旺拿出布票和钱，随手放在柜台上。 “我要十尺咔叽，俺家七口人。”王文俊掏出钱和布票，说道，“这是我的爱人和孩子。” 王振华看着售货员，“我们是一大家子，你把四十尺布放一起吧。” 四十尺卡其布，总价三十元，绝对是大生意。 五个售货员全部来到这边，帮忙清点布票和钱。 “同志，钱数和布票都对，我给你裁布。”售货员立刻从柜台下面抱出一匹布。 其他售货员齐下手，先用直尺测量，再用剪刀开个口，最后下手撕布。 滋啦…… 王振华把布交给大舅妈，再买十支咖啡色棉线。 摸摸干瘪的口袋，微微一笑，又特么没钱了。 买完布，众人离开供销社，一路回到了小王村。 “文俊，你给我送针线筐，我帮秋兰姨做衣裳。”王文俊的媳妇李丽蓉笑着说，“振华，我这辈子还没用过咔叽布呢。” “谢谢嫂子，这次让你用个痛快。”王振华说道。 回到家，董秋兰看见卡其布，急忙抱在怀里。 这是上等布料，军装就是用卡其布做的。 妹妹王晓莹伸手捏布，被老妈一手打开，“别弄脏了。” 王晓莹一脸委屈地看着大哥。 “哈哈。”王振华摸摸她的头，“别急，给你做衣服呢。” 王晓莹马上笑了，露出两个小虎牙。 这时，大舅和大舅妈抱着针线框来到。 框子里有皮尺，老妈用皮尺测量王振华的三围。 “振华，我给你做中山装，咱们都做中山装。”想起中山装，董秋兰心中欢喜。 中山装好，上到国家领导人，下到平民百姓都穿中山装。 王振华脑海里出现中山装的样式。 圆高领子，正面有四个口袋，上面两个小的，下面两个大的，中间是一排纽扣。 这时，王大山和王文俊父子来到，爷俩怀里抱着一堆麻绳。 支书媳妇胡春花抱着两个针线筐，“秋兰妹子，我也给你帮忙。” “老姐姐，欢迎欢迎。”董秋兰笑得合不拢嘴。 胡春花伸手捏布料，忍不住感慨，“好布啊，真的是好布。” 一片欢声笑语中，四个妇女分别做四套衣服。 王振华的中山装由老妈做，老妈的衣服由舅妈做，弟弟妹妹的衣服交给胡春花婆媳。 “振华，全社的麻绳都在这里。”王大山小声问道，“你用这么多麻绳干啥？” “这些不太够。”王振华摇摇头。 “你用这么多麻绳干啥？”王大山再问。 王振华搂着他的肩膀走到门外，“老叔，我在县城谈了个对象，她送给我一枚银圆当定情信物。” “我今天打猎时不小心把银圆掉进山崖里，这要是被她知道了，我们俩肯定完犊子。” “请老叔千万给我保密，千万别让俺妈知道。” 王振华不会告诉他，下山崖不是为了定情信物，而是为了捡漏。 “好家伙！城里的姑娘！”王大山急忙点头，“我去村里借绳，要是再不够，我去附近村子给你借。” 说完，他招呼王文俊，爷俩一起去找绳。 王振华和大舅开始梳理麻绳，这批麻绳粗细不一，长短不一，爷俩一根根接起来。 他们用尺子量出十米长，以十米为参照开始折叠，总长度八五米左右。 “那山谷有二百米，这肯定不够。”董家旺小声说道，“皮鞋厂有麻绳，咱爷俩走一趟？” “我自己去吧，你在家里等支书。”王振华转身离开家门，一路来到皮鞋厂。 不巧，厂长和书记都不在，领导们都去县里开会。 韩英杰四处奔走，最后求到仓库部主任韩建国头上，仓库里有四条三十米长的大绳。 “仓库里的所有东西，原则上不能外借。”韩建国说道，“等厂长和书记开会回来，你跟他们汇报。” 言下之意，没有厂长和书记的条子，别想从仓库里拿走大绳。 韩英杰束手无策，只能带着王振华去办公室，耐心等领导们回来。 与此同时，王大山父子回到王振华家。 “我日他奶奶，康庄和张村不借给咱们麻绳。”王大山张嘴就骂。 “家旺叔，我们从社员家借了十条。”王文俊说道。 他从兜里掏出清单，上面写着借绳人的名字。 “振华去皮鞋厂了，肯定能借到大绳。”董家旺说道。 三人一起把麻绳接起来，总长度达到一百二十米。 皮鞋厂，王振华一直等待。等到下午四点半，领导们还是没有回来。 “哎！”韩英杰叹气，“都这个点了，他们不会回来了，开完会肯定各回各家。” “我明天再来。”王振华起身告辞。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王振华把门打开，愣了一下。 对方也是一愣，急忙笑道，“振华同志，你还记得我吗？” “爱国叔，你好。”王振华笑着跟他握手。 这人正是韩爱国，皮鞋厂五级工，因为投机倒把被公安追捕，王振华帮了他一把。 “你们认识？”韩英杰急忙问道。 “认识啊，我们是好朋友，忘年之交。”韩爱国搂住王振华的肩膀，说道。 “老韩，那你得帮振华。”韩英杰看到转机，“振华想从仓库里借四个大绳，韩建国同志不想借。” 王振华一愣，韩建国，韩爱国，有什么关系吗？ “振华，就这点小事儿？”韩爱国拍拍胸脯，说道，“我去给你问问，那是我亲大哥。” 第27章 捡到金元宝 黄昏时分，王振华踩着夕阳回家。 身上挂着四条大绳，加起来几十斤，就像穿着一身盔甲。 因为韩爱国找大哥说情，他大哥痛快地借出了绳子。 “种善因，得善果，古人诚不欺我。”王振华心情高兴，哼着小曲回到家。 四个女同志还在做衣服，卡其布被裁剪成片儿。 弟弟妹妹照顾王文俊的小婴儿。 王振华回厨房做饭，别人免费帮忙，不能在吃上亏待人家。 他做了大米饭和四道菜，客人们大快朵颐，表示明天继续帮忙做衣服。 第二天黎明时分，王振华拿一些煮红薯带着大舅进山，从缺口处登上万里长城。 第八号烽火台，八达岭长城最险要的关口。 城墙上有刀斧劈砍的痕迹，千百年来，这里发生过无数次战斗。 山下是悬崖峭壁，都知道下面有好东西，因为地势险要，没人敢下去捡漏。 董家旺把麻绳捆在垛口上。 七米高的长城，王振华顺着麻绳滑下去，倚靠着一棵老松树。 “振华，千万要小心。”董家旺解开垛口上的麻绳，再用力把绳头扔下去。 城墙上不能有绳子，万一被人发现，肯定被举报，肯定要被请到公安局喝茶。 董家旺按照外甥的吩咐，加快脚步离开第八号烽火台。 从缺口处下长城，把十米长的大绳藏进树丛，用树叶盖上，在树丛外做记号。 他又爬上长城，来到第八号烽火台，坐在城墙里等外甥的消息。 烽火台下边，山崖的坡度太陡。 王振华把长绳的一端拴在大松树上，双手抱着树木，一边放绳，一边下坡。 两百多米的绳子都在他身上缠着，就像缝衣服的线圈，人是线芯，麻绳是线。 身上的线圈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轻松，王振华很想直接滚着走。 忽然，他看见草丛里有张白纸，在草丛里十分显眼。 急忙走过去捡起来，竟然是一张棺材票，凭票可以去延庆县木器厂买一副棺材。 “你二大爷，真晦气。”王振华直接把票撕碎，撒在草地上。 不过他的心情很好，最起码证明下面确实有好东西。 他继续下山崖，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看见一个破旧的钱袋子。 王振华慢慢来到钱袋跟前，小心翼翼蹲下来。 打开钱袋，掏出几张壹分贰分的纸笔，下一秒又瞪大眼珠子。 延庆县百货公司缝纫机券，每券一台，过期作废。 票上印刷着缝纫机头，加盖延庆县百货公司票证专用章。 他不由得心中狂喜，缝纫机是三大件之一，这张券肯定贵得离谱。 所以，有个老铁来黑市倒卖此券，倒霉的遇见公安打击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的量刑，跟倒霉物资的价值成正比，所以老铁只能壮士断腕，把缝纫机券扔下山崖。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王振华的嘴角压不住。 心里正美滋滋，下一秒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券的最下面写着有效期至一九五七年八月三十一日。 今天是一九五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再过四天，此券就是废纸，擦屁股都嫌小。 “卧槽！简直了！”王振华把钱袋装兜里，转身就要原路返回。 顷刻间，他又停住脚步，缝纫机的价格绝对超过百元，他没那么多钱。 “来都来了，总得去谷底看看，万一捡到钱呢？”王振华自我鼓励，继续向谷底探索。 如果捡到钱，就给老妈买缝纫机，搞不到钱，就想办法卖掉。 “马上过期，应该不好卖。”王振华心想。 身上的麻绳越来越少，他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人们扔下来的东西肯定很多，谁知道会落在哪里？ 心里越来越失望，就这样慢慢来到谷底。 谷底长满苘麻，高度有两米左右，直接把他淹没。 这种植物全国都有，腰里的麻绳就是用苘麻的外皮编制。 叶子十分柔软，农民喜欢用它擦屁股，半球形的果实可以吃。 王振华随便走几步，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掰开两个果实吃苘麻的种子。 “算了，有缝纫机券也不错。”王振华收拾一下心情，摘苘麻的叶子，准备拿回家擦屁股。 叶子越摘越多，忽然间，他跟一个骷髅头四目相对，旁边还有一束头发。 王振华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推倒附近的苘麻，看见很多块状物件，大小跟肥皂差不多。 捡一个仔细看，竟然是铁片。 这么多大小相等，锈迹斑斑的铁皮，王振华马上想到了盔甲。 他扔掉布袋里苘麻叶子，把生锈的铁甲片装进去。 这年头儿，钢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紧俏物资。 捡起两个碗口大小的铁皮，应该是盔甲上的护心镜，直接扔进布袋。 此时，他看见了人类的肋骨。 王振华猜测，这是古代的披甲士兵，战斗时从长城跌落悬崖，在谷底躺了几百年。 忽然一道黄光闪过，他急忙挪开白骨，扒开干枯的苘麻叶子，拿起一个金灿灿的物件。 “这是……金元宝？” 此物的造型像小船，体积小，分量足，密度很大，十有八九是黄金。 “发财了！”他的嘴角再也压不住，急忙把金元宝装兜里。 再收拾一些铁甲片，慢慢离开山谷，整个人开始转圈，每转一圈，身上的麻绳就多一圈。 很快就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 休息几分钟，继续开转。 长城，第八号烽火台，六个公安制服走出烽火台。 董家旺的脑袋嗡地一声，急忙站起来，又一屁股蹲下来，坐得太久腿麻了。 六个公安包围他，队长黄庆明质问，“同志，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八达岭乡小王村合作社的董家旺，我来打猎，在这里歇歇脚。”董家旺放下猎枪，说道，“我们的村支书叫王大山，村长叫王伟。” “打猎？你是来投机倒把的？”黄庆明一声令下，“给我搜。” 董家旺想起外甥的嘱托，直接闭上嘴，张开胳膊配合搜查。 最后，公安只从他的布袋里找到几块烤红薯。 既没有钱，也没有票，没有其他任何物资。 现在买卖红薯不要票，所以买卖红薯不是投机倒把。 “看来，你不是投机倒把。”黄庆明检查他的猎枪，追问道，“既然是打猎，跑到长城上干什么？” “公安同志，我爱祖国山河，更爱万里长城。” “每次打猎，我都来这里坐一会，感受中华民族的伟大，感受人民群众的力量。” 董家旺突然转身，对着山崖大喊。 “长城万岁，人民万岁！” 第28章 一切都在计划中 “同志，你说得太好了！” 黄庆明啪啪鼓掌，“正是因为我们有伟大的劳动人民，才铸造了万里长城。” 其他公安也啪啪鼓掌，都被董家旺的激情感动。 董家旺说道，“公安同志，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这几天不要来长城。” 黄庆明严肃道，“全县严打投机倒把，我们要彻底打倒长城黑市。” “好的，我绝对不会再来。”董家旺举手保证。 一个公安把猎枪还给他，笑着道，“猎人同志，快走吧。” 董家旺拎着枪走人，出了一身冷汗，脑瓜子嗡嗡的，开始担心外甥。 对着山崖喊话，如何应对盘查，如何慷慨激昂，都是外甥做的应急方案。 而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把麻绳续下去，外甥上不来。 “怎么办？怎么办？”今晚不能来，董家旺只能暗叫倒霉。 第八号烽火台，黄庆明盯着无尽的山崖。 “那个人确实是小王村的，我认识小王村的支书。”有公安说道。 黄庆明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大，那个人有问题吗？”同事追问。 “不好说，我也看不出来。”黄庆明冷哼，“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咱们就在这里守着。” 接下来的时间，他亲自守在这里，安排其他同事巡查长城。 当有外敌入侵时，士兵们会点燃烽火，所以烽火台里有楼梯。 黄庆明登上烽火台，低头看大山谷。 此时此刻，王振华就在烽火台下面的密林中，可以看见台上的人影。 “辛苦了同志，真不好意思。”王振华找出提前藏好的饭盒，里面装着米饭和煮鸡蛋。 如果被他们抓住，金元宝和缝纫机票肯定保不住。 嘤嘤……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 王振华怀疑它的家就在山谷附近。 袋子里还有几个煮红薯，王振华直接扔地上。 没过多久，赤狐爸妈来了，一家三口干完六个红薯，很快消失在山谷。 狐狸通常在三个月大时被父母赶走。 王振华突然有个想法，以后带着小狐狸进城，情绪价值肯定拉满。 接下来是熬鹰局，双方从上午熬到黄昏，直到夜幕降临，大舅还是没来。 不过王振华不担心，有狐狸在附近，毒蛇不敢靠近。 野猪和猛兽也不会来这么陡峭的山壁。 倒是有些担心缝纫机券，再过四天就会作废，那就太可惜了。 打击投机倒把的力度这么大，缝纫机券肯定没销路，所以只能自己买缝纫机。 国营金店从民间回收黄金，每克三元零八分钱，金元宝可以卖一百五十元左右。 但他舍不得卖给金店，黄金的黑市价是六元每克。 “怎么办呢？”他努力思考。 忽然，夜幕中划过一道流星，他想到了韩英杰。 老韩的父母是四九城工人，妹妹是大学生，他们都有高工资。 可以用金元宝抵押，再找韩英杰借钱。 “好家伙，我还欠韩英杰三十块钱，这下又得欠韩家的钱了。”王振华摇摇头。 夜幕中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光。 肚子有点饿，他从布袋里拿出苘麻果实，掰开外壳吃种子。 第八号烽火台，公安们在闲聊。 “老大，咱们啥时候收队？” “我刚才看到了扫把星，这不吉利吧。” “那个扫把星我也看到了，真晦气。” 围绕着流星，他们七嘴八舌讨论。 现在的流星叫扫把星，夜里遇见流星很不吉利，大家心里发毛。 黄庆明有点烦，沉声道，“今晚继续巡逻，明天再巡逻一遍，然后收队。” 众人点点头，马上制定巡逻计划。 两个人一组，第一组沿着长城向东，第二组沿着长城向西。 黄庆明还是镇守第八号烽火台，时不时用手电筒照射台下的密林。 烽火台下面的密林，王振华看见了手电筒灯光。 他微微一笑，“好吧，咱们继续熬着，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黎明时分，两组人马在第八号烽火台汇合。 “老大，东边没有人影。”第一组汇报。 “西边也没有人影。”第二组汇报。 “收队吧。”黄庆明打个哈欠，带着手下离开长城。 十几分钟后，王振东和王晓莹出现在长城上。 兄妹俩手牵手向前走，走到第八号烽火台，两人确定下眼神，张嘴开始唱歌。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这是大哥教给他们的歌曲。 一首歌唱完，附近没有人出现。 如果公安听见孩童在险峻的长城上唱歌，肯定会出现的。 王晓莹跑进八号烽火台，爬上城楼，监视东西两边。 王振东找到第八个射箭孔，快速脱掉上衣，解下缠在腰里麻绳，捆在女墙上。 现在没有茉莉花这首歌，王振华知道弟弟妹妹来了，就沿着麻绳爬上长城。 “大哥！”王振东急忙转身，用力向烽火台上的妹妹招手。 王晓莹跑下烽火台，扑到大哥怀里，“大哥，大舅在那边等咱们。” “我先走，你们给我殿后。”王振华揉揉他们的头，加快脚步离开。 身上缠着麻绳，布袋里装着麻绳和铁片，必须尽快离开长城。 小兄妹俩手牵着手，有说有笑，蹦蹦跳跳向前走。 王振华从缺口处下长城，在密林中找到大舅，爷俩把麻绳解下来，装进两个布袋中。 “振华，有收获吗？”董家旺急切道。 “找到一张快过期的缝纫机券。”王振华转身再上长城，“我去迎接弟弟妹妹。” 他在缺口处等着，身上有黄金和缝纫机券，不敢走太深。 “老天爷！”董家旺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一台缝纫机一百多块，缝纫机券也得卖七八十。 良久后，弟弟妹妹终于出现。 王振华抱着妹妹，牵着弟弟的手，跟着大舅走在山林里。 董家旺背着两袋麻绳，拎着猎枪开路。 中午十点左右，终于来到山下，老妈和大舅妈在山脚下等着。 “娘，你们先回去。”王振华把布袋放在架子车上，大步流星去八达岭乡。 一路来到皮鞋厂文工团，找到正在跳舞的韩英杰。 哥俩去办公室，韩英杰反锁屋门，沉声道，“有事吗？” 王振华掏出一两金元宝，即将过期的缝纫机券，“英杰哥，我把黄金抵押给你，找你借钱买缝纫机。” 韩英杰心里咯噔，急忙查看缝纫机票，“振华，我没那么多钱。” 他抓住王振华的手，焦急地说，“俺爸可能有存款，你跟我回家。” 王振华一愣，“去四九城？我没有介绍信，会被民兵扣押吧？” 第29章 进城，必须进城！ “工人进京不用介绍信，你跟我来。” 韩英杰拉着他离开办公室，他也不想浪费缝纫机券。 哥俩来到第五生产车间，找到五级工韩爱国，借走他的工作证。 韩爱国小声道：“振华，尽快把麻绳送过来。” 王振华点头，“我跟我大舅讲了，他今天就来找你。” 双方聊了几句，哥俩离家生产车间，韩英杰找厂长请假。 离开皮鞋厂，坐公共汽车去四九城。 天黑时，哥俩来到京城青年日报家属院。 五层高的居民楼，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很像未来的小区。 韩家，韩英杰进门就喊，“爸，给我一百三十块钱。” 客厅里，韩家四口人围着餐桌吃饭，白发老叟是韩英杰的爷爷韩林。 韩林浓眉大眼，精神矍铄，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旁边是韩英杰的父亲韩守正，母亲萧冬鸽，以及他的妹妹韩雅。 “王振华同志？”韩雅疑惑道。 “韩雅同志，你好。”王振华笑着道。 韩林放下筷子，沉声道，“英杰，慌慌张张岂是待客之道？” 韩英杰急忙挠头，“爷爷，我有急事。” 韩林看王振华一眼，“小同志，进来坐。” “谢谢韩爷爷。”王振华道谢，马上坐在沙发上。 “英杰，你要钱干什么？”萧冬鸽询问道。 “妈，有个缝纫机券快过期了。”韩英杰给王振华使眼色。 王振华掏出缝纫机券，一两金元宝，双手交给韩林。 老爷子韩林看看缝纫机券，张嘴咬一下金元宝，再把元宝和券交给儿子儿媳。 元宝上有牙印，说明这是高纯度的黄金。 韩家夫妻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爷爷，叔叔，婶婶，小雅姐，我叫王振华。” “英杰哥跟我说，飞人牌缝纫机一百五十元。” “我想用金元宝抵押，借你们的钱买缝纫机，可以吗？”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保持笑脸，观察韩家人的态度。 萧冬鸽疑惑道，“振华，前几天英杰是不是借给你三十块？” 王振华点头，“是的，我用那笔钱买了四十尺卡其布，准备给全家做衣服。” 片刻，他又道，“上次的三十，加上这次的一百五，我打一百八十元的欠条。” 韩雅去卧室拿出来一个小天平，左边托盘放金元宝，右边托盘加砝码。 很快，天平处于平衡状态。 “六十克黄金，国营金店回收价3.08元，合计184.8元。” 韩雅看着王振华，笑着道，“我听同学说，黑市的金价在五元以上。” “黑市价是六元。”王振华补充道。 妹子的声音很好听，像百灵鸟，清脆中带着柔弱。 “老爷子，我不想让缝纫机券白白浪费，您看能不能借给我一百五十块钱？” 王振华笑着道，“我保证两个月内还清这笔钱，说到做到。” 他有信心按时还债，有关部门不可能一直打压黑市，黑市总有开门营业那天。 到时候把金元宝卖掉，偿还欠款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空气变得安静。 韩守正夫妻等老爷子拿主意，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 片刻，韩林沉声道，“钱可以借给你，欠条不用写。”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韩林。 王振华疑惑道，“老爷子，您不怕我赖账？” 韩林摇摇头，“我相信英杰交朋友的眼光，英杰不会和言而无信的人交朋友。” 此言一出，韩英杰傻笑，被长辈信任的感觉真好。 “老爷子，谢谢您的信任。”王振华道，“不过欠条还是要打的，这样你们也能放宽心。” 韩林摆摆手，“打欠条没意思，如果你坚持要欠条，就去别的地方找钱吧。” 王振华有些懵，这老爷子十个耿直的人，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他心中窃喜，不是因为借到钱，而是因为被朋友的家人信任。 这里除了韩雅，他和韩家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媳妇的娘家人都是正常人，将来王韩两家的关系肯定和睦。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老爷子，韩叔韩婶，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韩林说道，“守正，你去拿钱吧。” 说着，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我听英杰说过你打猎捕鱼的故事，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得到老爷子的认可，王振华更开心，急切道：“您过奖了。” 一个人想得到另一个人的认可，特别是生活经验丰富的老人的认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韩守正起身回到卧室，拿出来一个皮夹子，拿出一沓钞票，最大面额是五元。 他清点两遍，面露尴尬，“还差二十块钱，我去外边借。” 此言一出，轮到王振华尴尬，不能再让韩家去外面借钱了。 他急道，“不用了，我就借一百三，我买蝴蝶牌缝纫机。” 蝴蝶牌缝纫一百三十元，比飞人牌便宜二十，质量当然要差一些。 “我有。”韩雅掏出二十块钱，“这是学校给我的人民助学金，借给你用。” “拿着吧。”萧冬鸽说道，“飞人比蝴蝶好，俺家的缝纫机就是飞人。” 她走到墙角，拿掉缝纫机上的布，露出一台缝纫机。 王振华只能再次道谢，恩情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偿还。 吃完晚饭，哥俩去韩英杰的卧室，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黑暗中，韩英杰小声询问，“你会用缝纫机吗？” 王振华道，“我不会，缝纫机是给我妈买的，我打算让她学习。” 韩英杰又道，“我妈和小雅都会缝纫机，到时候让她们教秋兰姨。” 良久，王振华小声道，“我想喊你一声大舅哥，你觉得小雅姐会同意吗？还有你的家人？” 空气突然安静，只能听见客厅里钟表走动的声音。 王振华有些紧张，其实这话有些唐突了。 但是，他就是直截了当的脾气，不行就直接换人，不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家伙，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舅哥？” “我去问问小雅的意思，你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因为你们两个的差距有点大。” “振华，我说这话不是看不起你，我要是真的看不起你，根本就不会给你交朋友。” 一口气说完，韩英杰摸索着下床。 王振华轻笑一声，“我知道差距有些大，做人要有梦想嘛。” “嘿嘿。”韩英杰穿鞋出门，随手关上卧室门。 韩雅是女大学生，正儿八经的四九城户口，长得又那么漂亮。 王振华是农村户口，目前在家务农，目前没有任何学历。 如果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确实是天壤之别，拾破烂的老大爷都会摇头。 不过追求美好事物是人类的天性，王振华当然也想找到更好的女孩。 良久，韩英杰终于回来。 王振华询问道，“英杰哥，小雅怎么说？我有机会吗？” 第30章 他会死在咱们前头 “小雅说，她欣赏你的潜力和诚意，不过呢……” 韩英杰道，“她会把大部分时间交给科研和实验室，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劝你慎重考虑。” “你要是敢娶，我就敢嫁，只要你将来不后悔。”王振华挠挠头，“是这个意思吗？” 第二天，哥俩早早起床，离开四九城来到延庆县百货公司。 等百货公司开门，哥俩马上来到生活用品区，看见一架飞人牌缝纫机。 韩英杰正想喊售货员，王振华拉住他的手。 哥俩来到外边，王振华把缝纫机券和钱给他，“你去买缝纫机，我不露面。” 韩英杰一愣，“为啥啊？” “我没法跟你解释，但是你得按我说的做吧。”王振华说道。 “行，我一个人扛得动缝纫机。”韩英杰拿着钱和票走进百货公司。 半个小时后，他扛着缝纫机出来。 缝纫机在箱子里装着，需要自己回去组装。 “英杰哥，帮我把缝纫机送回家，好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到底怎么了？” 韩英杰不明所以，说道，“你好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啊，别问这么多了，去吧。”王振华笑道。 “行，你办事总是神神叨叨。”韩英杰扛起缝纫机，笑着道，“我先去厂里等你。” 哥俩在大门口告别，正好有公交车来到，韩英杰急忙上车。 王振华走进百货公司，在日用品专区溜达，等待可能出现的敌人。 过了半个小时，顾客开始多起来。 他们在各个柜台购物，有时候排成长队，有时候挤成一团。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出现在日用品区。 “售货员同志，你好。”大汉指着刚才放缝纫机的地方，问道，“这台缝纫机卖给谁了？” 售货员皱起眉头，“早上刚销售出去，你有事吗？” “没事，我随便问问。”大汉笑着道，“同志，买缝纫机的人长啥样？” 售货员是年轻女孩，脾气有点暴躁。 她冷哼一声，“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领导，我凭什么告诉你？” 大汉被怼得挠头，急忙掏出两个大白兔奶糖。 “别生气，怪我不会说话。”奶糖放在柜台上，大汉笑呵呵。 售货员冷哼，“是个年轻小伙，高高瘦瘦的，应该是工人。” 大汉再问，“哪个厂的工人？他往哪走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售货员把奶糖装兜里，“当时我没注意，他左脸有个大雀子。” “谢谢同志，非常感谢。”大汉急忙离开柜台。 王振华跟着他，这位就是他要等的敌人。 现在是计划经济，百货公司每个月发出几张缝纫机券都是有定数的。 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张券对应一台缝纫机。 王振华捡到的缝纫机券，是原机主在打击投机倒把那天丢的。 如果原主丢券时，百货公司就剩一台缝纫机。那么只要守在这里，谁买走缝纫机，谁就是捡票的人。 如果缝纫机还有很多，王振华不会考虑这件事。 大汉突然回头，看着王振华，“同志，你跟着我干啥？” “啊？”王振华假装一脸懵逼。 “不好意思，我搞错了。”大汉笑了笑，大步流星离开。 王振华也离开百货公司，沿着大路向八达岭乡的反方向走。 走了三站路，坐上去八达岭的公交车。 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刚才的大汉是黑市的剁爷，说话声音很像，体型也很像。 王振华心说，剁爷啊剁爷，原来你就是那个扔缝纫机券的倒霉蛋。 如果这事到此结束，咱们相安无事，如果你不依不饶，我会弄死你。 公交车来到八达岭乡，王振华下车，步行去皮鞋厂，打开韩英杰的办公室。 缝纫机在床上放着，韩英杰不在，该是去文工团工作了。 王振华把缝纫机塞到床底，锁上屋门，去文工团找他。 “英杰哥，缝纫机先放你这，我过几天再来拿，不要让别人知道。” “行啊，你想放几天？” “九月一号晚上，我过来拿。” 到了九月份，百货公司发行新的缝纫机券，就能瞒天过海了。 良久，王振华回到小王村，先去姥爷家找大舅。 “大舅，我捡到缝纫机券的事，你跟谁说了？” “谁都没告诉，包括你娘，我想让你给她个惊喜。”董家旺笑了，“振华，缝纫机买到了吗？” “买到了，过几天给她惊喜。”王振华想抱着大舅亲几下。 他慢悠悠回到家。 老妈，舅妈，支书的媳妇和儿媳，还在赶做衣服。 “大哥，看我的新裤子。”王晓莹跑到大哥面前，转两圈展示裤子。 “我的裤子也做好了，嘿嘿。”王振东一脸傻笑。 卡其布做的裤子，咖啡色，看起来很高档。 “好看，快去谢谢婶子和大嫂。”王振华笑道。 小兄妹俩跑到婆媳俩面前，“谢谢支书婶子，谢谢文俊嫂子。” 婆媳俩眉开眼笑，胡春花道，“振华，小孩子的衣服做得快，明天就能把上衣做好。” “婶子您辛苦。”王振华诚心道谢。 他蹲下来看妹妹的裤子，突然发现了搞笑的设计。 未来长裤的纽扣或者拉链，基本都在正前方，解开纽扣就能撒尿。 而弟弟妹妹的裤子，纽扣竟然在左大腿的左侧。 王振华读取原主的记忆，忍不住笑出声，原来现在的裤子基本都是这种设计。 “娘，我的裤子在前面开口，你把纽扣缝在前面。” 王振华在小肚上比画，“我觉得这样更方便，尿急的时候能快速撒尿。” “振华，别胡说八道。”董秋兰急忙开口。 舅妈和支书媳妇还好，小媳妇李丽蓉红了脸，转身背对王振华。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嫂子，刚才是我胡说，你别在意。”王振华又说，“娘，我的裤子一定要在前面开口。” 他转身去厨房做饭，避免再次尴尬。 堂屋马上响起吃吃的笑声。 “秋兰妹子，该给振华说媳妇了。” “老姐，你给物色一个呗，要身家清白的。” “好，我觉得文俊的小姨妹、丽蓉的亲妹子就不错，改天让孩子们见见？”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扯淡。 …… 九月一号早上，四套中山装做好。 弟弟妹妹穿着新衣服，跑到村子里到处显摆。 “娘，你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王振华竖起大拇指称赞。 老妈穿着皮鞋，崭新的中山装，留着齐耳短发，很像城里的工人。 “胡说八道，三十年前我还是大姑娘呢。”董秋兰不停地看自己的衣服，笑得合不拢嘴。 “振华，你现在的样子，像个知识分子。”她说道。 王振华穿着棕色大头皮鞋，棕色中山装，留着三七开的偏分头。 “真好看！已经是大人了！”董秋兰突然流泪，“你爹要是知道咱们全家都有新衣服，肯定很高兴。” “娘，你别哭。”王振华急忙安慰她，“娘，我给你买个缝纫机，你想学吗？” “啥？你说啥？”董秋兰直接跳脚。 第31章 女诸葛韩雅 八达岭乡皮鞋厂。 门卫老于在门卫室打盹，无意间看见一个穿茶色中山装的人。 这年头，能穿中山装的都是中产，他急忙走出门卫室。 “振华同志？”老于笑呵呵迎上去，赞道：“你的衣服真好看，这是咔叽布？” “老于叔，你好。”王振华打招呼。 “振华，这身衣服真好看。”老于还是盯着衣服。 “你早该换衣服了，以前的衣服太破，别人都看不起你。”老于补充道。 王振华笑了，“老于叔，韩英杰同志在厂里吧？” “在，我早上看见他去食堂吃早饭。”老于打开路障，放王振华进去。 董家旺推着架子车跟着外甥，一路来到韩英杰的办公室外边。 “振华？”韩英杰眼中闪过惊艳，伸手捏王振华的袖口。 “竟然是咔叽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哈哈。”他拍拍好哥们的肩膀。 “我感觉差个腰带。”王振华掀起中山装，腰带是根麻绳。 这让他感到违和，就像喝着咖啡吃大蒜。 “哈哈，我可没有腰带票。”韩英杰揪出自己的钢笔，插进王振华的口袋，“嗯，这样更像知识分子。” 左胸的口袋盖子有个缺口，专门用来卡钢笔。 不过知识分子的称呼很危险，王振华把钢笔还给他。 哥俩勾肩搭背走进办公室，随手反锁屋门。 王振华道，“英杰哥，你请皮鞋厂的工人悄悄做四条腰带，不难吧？” 韩英杰一愣，明白了兄弟的想法。 皮鞋和腰带都是牛皮做，老鞋匠裁剪鞋样儿时，总能偷偷省下一些牛皮。 他马上想到五级皮鞋工韩爱国，“弟弟，牛皮不是问题，但皮带扣是铁和铜。” 王振华转身出门，拎着架子车上的麻袋进屋。 打开麻袋，是一块块锈迹斑斑的盔甲片，拢共三十块肥皂大小的甲片，都是在长城谷底捡到的。 韩英杰摸摸甲片，小声道，“东西是好东西，但皮匠不会打铁。” “算了，我去请韩爱国过来。”韩英杰走出办公室。 一刻钟左右，韩爱国进屋，他把屋门反锁，继续研究盔甲铁片。 良久后，他说道，“振华，我需要找专业的铁匠制作皮带扣，这很麻烦。” 王振华点点头，“我知道很麻烦，所以请老叔开价吧。” “不要钱。”韩爱国摸摸甲片，说道，“你把这些铁给我，我给你四条皮带。” “可以。”王振华毫不犹豫。 制作盔甲的钢铁绝对是好钢，但对他来说就是鸡肋。 “好，就这么说定了。”韩爱国急忙收拾甲片，离开小屋。 等他离开，哥俩用大号麻袋把缝纫机装起来。 “英杰哥，等长城黑市重新开放，我就卖了金元宝，偿还你家的债务。”王振华说道。 “不急。”韩英杰摆摆手，“有没有找到会缝纫机的师傅？” 王振华摇头，“你帮我问问吧，俺村的人都见过缝纫机。” “要不，我请我妈或者我妹妹过来？”韩英杰说道，“她们都会缝纫机。” 听到这话，王振华急忙思考，觉得有点麻烦。 首先是家里没地方住，如果她们来了，王振华就得去外面住。 其次是拿什么招待她们，饭菜不能太差，还要交学费。 黑市一直不开，金元宝无法出手。 “振华，到时候你就跟我住这，不用考虑学费，吃家常便饭就行。”韩英杰猜到了他的心思。 “好吧，你先跟咱妈商量一下，我等你消息。”王振华说道。 “呸，谁给你咱妈，占便宜是吧？”韩英杰笑了。 王振华仔细想想，又说，“村里要收秋，最好等到收完秋。” 哥俩商量很久，最终达成一致。 等村里完成秋收秋播，王振华卖掉金元宝，哥俩去韩家还债时，再提学缝纫机的事。 王振华和大舅拉着缝纫机回到家。 姥爷，舅妈，老妈等候多时，王振华关上屋门，开始用螺丝刀等工具组装。 良久后，缝纫机组装好。 黑色的机身，实木的机架，铜制的“飞人”商标，高端大气上档次。 家人们瞪大双眼围观。 董秋兰轻轻抚摸着机身，双手有些颤抖。 姥爷董大强开口，“振华，有没有找到缝纫老师？” 王振华说道，“姥爷，等到秋后农闲，英杰的妈妈来咱家住几天。” “好！”董大强点点头，“你去打野味，咱们用最好的东西招待她。” “振华，等我学会缝纫机，我就去乡里给咱家挣钱。” 董秋兰十分激动，终于能帮儿子分担养家糊口的压力了。 这段时间，从柴米油盐到衣服，儿子已经为这个家付出太多。 自己却帮不上忙，每每想到这些，心中总是恨自己不争气。 “娘，别激动。”王振华笑道，“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接下来的日子，董秋兰每天都把缝纫机擦得干干净净。 几天后，韩爱国送来四条皮带。 真黄牛皮带，生铁锻造的皮带扣，王振华马上扔掉腰里的麻绳腰带。 他每天都进山打猎，主要是用煮红薯喂小狐狸。 有关门口还是加大力度打击长城黑市。 倒霉蛋剁爷在潜水，没有陌生人来村里打听缝纫机，王振华觉得这事过去了。 村里的玉米成熟，社员们开始收秋。 王振华被亩产量吓到。 香蕉大小玉米棒子，家里的四亩地只收割三百五十斤玉米粒，亩产不到九十斤。 交完秋季公粮和统购粮，总共就剩二百斤。 公粮每年交三次，春季交小麦和油菜籽，夏季交早稻，秋季交晚稻。 老娘却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今年老天爷风调雨顺，亩产量比去年提高十斤。 四口人吃二百斤玉米，如果没有囤积的大米，这个家又得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脱离农村户口，带全家进城生活念头，在王振华心里愈发强烈。 这天晚上，董秋兰找儿子聊天。 “振华，地里的冬小麦已经种完，以后就是农闲了。” 她说道，“英杰他妈有回信吗？啥时候过来教我缝纫机？” 王振华笑道，“娘，你先别着急，过几天我去找英杰哥问问情况。” 两天后，长城黑市终于有了“投机倒把”者。 这天夜里，他带着黄金来到第八号烽火台。 王振华是要脸的人。 只有卖掉黄金，偿还买缝纫机的欠款，他才好意思继续麻烦韩家。 他把猎枪交给外面的保镖，走进第八号烽火台。 “剁爷好，我有六十克黄金，您吃得下吗？” 魁梧大汉突然转身，迈步走到王振华跟前。 “小朋友，区区六十克黄金，我吃得下，你想要什么？” 四周是一片漆黑，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 但王振华已经根据声音确定，剁爷就是丢缝纫机票的倒霉蛋。 第32章 黑市卖黄金 “我要二十斤鸡蛋票，其余的要钱。”王振华问道，“请问剁爷，您能给什么价？” “我给你六块钱一克，让我看看你的货。”剁爷沉声道。 王振华很满意这个价格，从钱袋里掏出金元宝。 手电筒灯光亮起，他的手和金元宝被灯光照亮，灯光聚焦在元宝牙印上面。 “每斤鸡蛋票折价五毛钱，你明天再来。”剁爷说道，“六十克真金等于三百六十元，我没带那么多钱。” 王振华把元宝装进钱袋，问道，“剁爷，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讲！”剁爷说道。 “我是农村户口，我想办理农转非，请剁爷指一条明路。”王振华说道。 农转非，即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 ——这是他必须解决的问题。 剁爷把手电筒装兜里，居高临下看着他。 “当国家干部，当兵提干，拿到中专大专等大学文凭，特殊情况农转非。目前只有四种办法，你要哪个？”剁爷问道。 王振华首先排除当兵提干，拿大学文凭可以留给自己，现在要做的是解决老妈的农转非。 “请问剁爷，当国家干部怎么说？”王振华追问。 剁爷背起双手，“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跟你多聊几句，呵呵。” “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主要条件是个人身份的改变，即成为国家干部。” “国家干部实行任命制，政治清白的人，只要有突出贡献就能被任用。” “机关单位里的工作人员，国营企业里的厂长，都是国家干部。” 王振华一愣，急忙读取脑海里的记忆。 原来国企厂长是由国家任命，未来的国企领导并不是国家干部。 所以老妈能当什么厂长？ 他摇摇头，疑惑道，“剁爷，什么样的贡献才算突出贡献？” 剁爷回道，“捉拿反革命分子，举报敌特分子，也可以给国家挣外汇。” 王振华仔细考虑，觉得挣外汇比抓敌特更靠谱。 挣外汇就是重大贡献，才有可能被任命为国家干部，才有可能农转非。 他不担心老妈的政治成分，没有比八辈贫农更清白的成分。 “剁爷，请您讲讲特殊情况。”王振华虚心求教。 “首先，你要有非农业户口，要么在岗位上作出重大贡献，要么熬资历。” “当你的资历足够了，可以向上级申请，为你的妻子孩子办理农转非。” “这是特殊情况，但年满十八岁的孩子不能走特殊情况。” 剁爷说完，又道，“小朋友，我已经说得够多，到此结束吧。” “农民当工人能不能农转非？”王振华急忙问最后一个问题。 剁爷转身背对他，“有很多工人也是农业户口，需要做贡献熬资历。” “谢谢您，明天晚上，咱们不见不散。”王振华转身离开烽火台。 沿着长城向西走，来到十八号烽火台，找到大舅董家旺。 爷俩一个睡上半夜，一个睡下半夜。 王振华有了计划，先给老妈一个挣外汇的大贡献，让他拿到农转非户口。 再给她一个大贡献，让弟弟妹妹走特殊情况农转非。 至于自己，当然靠学历完成农转非，身为机械电气工程师，这条路不难走。 第二天晚上，爷俩再次来到长城黑市。 大舅去十八号烽火台接应，王振华独自来到第八号烽火台。 两个手电筒照亮天平，一个大汉称重金元宝。 “剁爷，六十克真金。”那人说道。 灯光里出现一双大手，依次展示四张鸡蛋票，每张五市斤。 王振华把票证装进口袋，灯光里又出现了钞票。 交易结束，他得到二十斤鸡蛋票，三百五十元现金。可惜没有大黑十，都是五元两元的纸币。 “小朋友，你的五三式步骑枪应该需要这个。” 剁爷把一个铁盒放在灯光下，“一百发七六二子弹，五十元。” 手里只剩两发子弹，王振华就拿出五十块钱买下这盒子弹。 “小朋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剁爷突然开口。 “我没听错吧？”王振华笑了，“您神通广大，我能帮您什么？” 空气安静了几秒。 “上个月我丢了一张缝纫机券，有人捡到它，买走最后一台缝纫机。” “帮我打听长城附近的人家，谁在八月二十八之后，九月之前买了缝纫机？” “小朋友，好好给剁爷办事，剁爷不亏待你。” 灯光下出现一张面额五尺的布票，王振华微微一笑。 “剁爷，那是人家捡的票，就算我打听到了，你又能怎么样？” 耳边传来冷笑，“小朋友，没有人能占剁爷的便宜。” “好，我帮你打听。”王振华把布票装兜里。 同时，他也在心里给这位剁爷判了死刑。 回到第十八号烽火台过夜，熬到早上黎明，爷俩离开长城。 “振华，交易顺利吧。”董家旺小声问。 王振华点点头，“大舅，不要跟别人说缝纫机。” “我没说！”董家旺急忙摇头，“俺家只有我和你姥爷知道。” 一只野兔钻出草丛，在山林里穿梭，王振华马上举枪，野兔又钻进草丛。 “振华，打野兔不够子弹钱。”董家旺笑着道。 王振华正准备收枪，野兔又钻出来。 砰！枪响了！ 野兔倒头就睡。 董家旺急忙跑过去，拎着耳朵把野兔提起来，“振华，这家伙有三斤，够不够子弹钱？” 王振华笑道，“绝对够了，三斤野兔绝对能卖五毛钱以上。” 嘤嘤……小狐狸钻出草丛，双眼盯着王振华。 王振华明白了，野兔是被它赶出来的。 “它有灵性，不如把它带回家。”董家旺说道。 王振华摇摇头，把袋子里的烤红薯扔给它，“等我离开的时候再带它走。” 爷俩回到小王村，王振华把家人们叫到堂屋，关上堂屋门。 “娘，小弟小妹，咱家有缝纫机的事，你们没有告诉别人吧？” 弟弟妹妹急忙摇头。 董秋兰指着米缸后面，“缝纫机在那里藏着，我不想让村里人知道。” 如果村民知道缝纫机，肯定会过来白用。 王振华道，“娘，我跟英杰去四九城，请他妈妈教你用缝纫机。” “真的？”董秋兰眉开眼笑，“你快去，我都等不及了。” 想起马上就能用缝纫机挣钱，她就忍不住开心。 王振华拿出十块钱给她，“这些钱你拿着应急，我很快回来。” “不，不用了！”董秋兰急忙摆手，“给我两块钱买菜就行。” “拿着吧。”王振华把钱给她，豪迈道：“随便花，我现在有钱。” 收拾一下东西，王振华来到皮鞋厂，找到韩英杰。 “英杰哥，你认识懂绘画的人吗？我说一个人的五官特征，他能画出人脸。” 第33章 去公安局举报 韩英杰笑着道，“我认识会绘画的人，到了四九城介绍给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王振华终于放心。 好不容易搞到缝纫机，老妈还那么开心，必须解决一切安全隐患。 韩英杰找领导请三天假，哥俩步行去八达岭副食店。 王振华把二十斤鸡蛋票全部买成鸡蛋。 这就很不方便，但是没有办法，鸡蛋票不是全国通用。 延庆县的鸡蛋票，拿到四九城就是废纸几张。 哥俩坐公交车来到延庆县，再坐公共汽车来到四九城。 即将进城时，遇见公安和民兵排查介绍信。 王振华用借来的工作证蒙混过关。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来到韩家。 王振华奉上礼物，二十斤柴鸡蛋，一只三斤重的野兔。 “振华，这就没意思了。”老爷子韩林沉声道，“咱们都不是外人，不能每次来都拿东西。” 鸡蛋和野兔都是荤腥，也都是很难搞到的紧俏物资。 在四九城，每个人每个月只分配五斤鸡蛋票。 肉票虽然多，但肉食厂整天没肉，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老爷子，你就意思意思吧，我总不能空手来吧？”王振华陪着笑。 “以后就得空手进门，俺家不缺这点东西。”韩林沉声说道。 他偷偷看野兔，舔舔干裂的嘴唇。 王振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老爷子也馋肉。 他拿出一百八十块钱，“老爷子，您把欠条给我吧。” 韩林并不惊讶，仔细清点一遍钞票，随手交给韩守正。 “振华，以后不要客气。”韩守正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卧室拿欠条。 欠条还是那个欠条，王振华随手撕掉，把废纸装兜里。 “振华，操作缝纫机很简单，我去你家住几天。” 萧冬鸽笑道，“最多五天，我保证你母亲学会缝纫机。” “那太好了，谢谢阿姨！”王振华急忙道谢。 鸡蛋和野兔是学费，肯定还要报销路费啥的。 “妈，到时候您住振华家，振华跟我住厂里。”韩英杰补充道。 他说过王家的情况，只要王振华离开，王家就没有成年男性。 韩林吩咐儿媳，“先去做饭吧，明天一早就去。” “好的。”萧冬鸽给老公使个眼色，拎着野兔进厨房。 韩守正跟着去厨房，开膛破肚处理野兔。 天已经黑了，老爷子精神头不好，韩英杰扶他回屋休息。 他打开桌子上的收音机，收听四九城广播电台。 韩家有收音机，缝纫机，男女主都有手表，绝对是中产阶级。 “英杰哥，带我去找那个会画像的人。”王振华说道。 这件事很重要，他甚至没心情吃晚饭。 “行，你马上就能见到他。”韩英杰伸手敲妹妹的门。 “小雅，振华想请你画肖像，他说那人的长相，你帮他画出来。”说到这，韩英杰对王振华挤眉弄眼。 “行，进来吧。”韩雅转身进屋。 王振华有些懵，抱着怀疑的态度进闺房，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屋子里非常整洁，各种家具井井有条，玻璃窗帘一尘不染。 韩雅拿下墙上的画板，准备好各种绘画铅笔。 “咱们先从眼睛开始，他是什么眼型。”她柔声道，“圆眼，杏眼，丹凤眼，垂直眼，圆状眼，是哪个？” 这话听着很专业，王振华仔细想想，道：“大三角眼，大概三厘米长。” 韩雅马上动笔，铅笔在白纸上跳舞，一个个线条交缠呼应。 很快，一双眼睛跃然纸上。 “振华弟，像不像？”韩雅问道。 王振华回忆剁爷的脸，说道，“眼角有些大，再缩小三毫米。” 韩雅马上提笔修改眼角。 “对，这就对了！”王振华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画眉毛，你坐下来说。”韩雅给他个板凳。 王振华坐在她身边，淡淡的体香沁人心脾，他有些恍惚，“眉毛很短，略微有些八字眉……”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闺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脸只画了眼睛、眉毛、鼻子。 萧冬鸽推开门，“小雅，振华，出来吃饭。” 两人去客厅，餐桌上摆着四个菜，主菜是土豆炖兔肉。 韩老爷子上桌，拿起筷子，“吃饭吧。” 众人这才动筷子，饭桌上十分安静。 王振华吃一口兔肉，真香，马上给萧冬鸽点赞。 “振华，食不言。”萧冬鸽小声提醒他。 吃完晚饭，众人各忙各的，韩雅继续回房绘画。 夜里十点半。 萧冬鸽蹑手蹑脚出门，小心翼翼推开闺女的闺房，透过门缝看见闺女还在画。 见到王振华也在，两人的脑袋都快碰一起了，她急忙去儿子卧室，用力把儿子摇醒。 “英杰，振华还在小雅屋里，你过去看看。” “看啥啊？”韩英杰困得打哈欠，“我相信妹妹，更相信振华的品德。” “放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怎么回事？”萧冬鸽伸手拧他的耳朵，“你去不去？快去！” 韩英杰疼得受不了，只能起床穿衣服，打着哈欠去妹妹的房间。 夜里十二点半，韩雅终于画完。 王振华忍不住赞美她，赞道，“像！实在是太像了，谢谢小雅姐！” 画上的人就是剁爷，只要是见过剁爷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行啦，快回去睡觉。”韩英杰哈欠连连，拉着王振华回屋。 王振华离开了韩雅的卧室，韩家人都能睡着了。 第二天早餐是小米粥。 吃完早餐，韩雅说道，“妈，我陪你一起去，我想看大山和长城。” 韩家人有点懵。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萧冬鸽急忙拒绝，“大山和长城有啥好看的？都是些破石头烂砖头。” 韩雅小嘴一瘪，一脸不开心。 “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韩林说道。 “我觉得可以去，起码有人陪你说话。”韩守正也劝媳妇。 就这样，韩雅跟着老妈离开四九城，来到长城脚下的小王村。 “我的老姐姐，我终于把您盼来了。”董秋兰紧紧握住萧冬鸽的手。 为了迎接萧冬鸽，家人们特意穿中山装和皮鞋，平时干活都是穿草鞋。 “秋兰妹妹，别见外。”萧冬鸽笑道。 “先吃饭。”董秋兰急忙吩咐儿子，“振华，快去做饭。” 王振华点点头，掀开墙角里的米缸，打开调料箱子，拿出油罐和酱油。 满缸的大米，满罐的大豆油，酱油香醋应有尽有。 萧冬鸽万分惊讶，自己家也没这么多米和油。 “振华，多炒几个鸡蛋。”董秋兰打开箱子拿鸡蛋。 “秋兰别客气。”萧冬鸽惊道，“大妹子，你家咋有这么多粮食？” “老姐姐，这些都是振华打猎换来的。”只要说起儿子，董秋兰总是不经意间昂起头，儿子是她的骄傲。 “振华同志，能带我打猎吗？”韩雅来了兴趣。 “过两天再带你去，我先去延庆县办个事。”王振华说道。 第34章 小丑的表演 为了招待萧冬鸽母女，王振华做了四个菜，每人一碗鸡蛋汤。 萧冬鸽说道，“振华，以后吃家常便饭，不要这样奢侈。” “行，鸡蛋肯定不能断。”王振华笑着道。 吃完饭，萧冬鸽马上教董秋兰操作缝纫机，上次做衣服剩下很多布头，她就从缝合布头开始教。 黄昏时分，王振华跟着韩英杰去皮鞋厂睡觉。 “哥，你的工作证借我用用，我去县城办些事。”王振华说道。 “这么晚了办啥事？”韩英杰掏出工作证，小声道，“是不是那张画像？” “哥，我晚上不回来睡觉，不用给我留门。”王振华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夜里没有公交车，只能步行去延庆县，延庆县的治所在延庆镇，跟八达岭乡搭界。 夜里十点左右，他来到县城，直接去延庆县公安局。 路过公安家属院被人拦住，巡逻民兵查看并核实他的工作证。 家属院五号楼，经济保卫科科长黄庆明家，两口子正在吵架，起因是三斤毛衣（毛线）票。 天越来越冷，黄庆明想买三斤毛线，给老母亲打毛衣毛裤。 但媳妇不给他票，因为毛线实在太贵，媳妇舍不得买。 两口子吵得面红耳赤，吓得三个孩子躲在屋里哭。 闹到最后，黄庆明一气之下离开家门，骑车去单位睡宿舍。 媳妇李桂香也憋了一肚子气，气昏了头，拿着三张毛线票出门。 心里骂骂咧咧，“老娘这就去黑市卖票，我看你拿什么给那老不死的打毛衣！” 她来到家属院门口，看见民兵盘查一个人，吓得她急忙躲在门卫室旁边。 良久后，民兵结束盘缠，继续去其他地方巡逻。 王振华把工作证装兜里，继续步行去公安局，突然觉得身后有人。 他猛回头，看见路灯下有个妇人。 李桂香她急忙停住脚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去黑市卖毛线票只是一时气昏了头。 王振华皱了眉头。 三更半夜太危险，妇人敢独自出门，肯定有坏事发生，比如被自己的男人家暴。 王振华戴上棉布口罩，说道，“同志，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帮忙，我没事。”李桂香急忙摆手。 “没事的话就回家吧，夜里出门太危险。”王振华善意提醒。 说完，他转身继续赶路。 “一个年轻小伙子，刚被巡逻民兵排查，应该不是破坏分子。说话又好听，应该不是坏人。”想到这，李桂香急忙道，“小同志，你等等。” 她咬咬牙，跑到王振华身边，“你，你要毛线票吗？” 王振华瞬间想到毛衣，笑着道，“要啊，你有吗？” 刚才他还在发愁，怎么报答韩家借钱之恩，怎么报答韩雅的画像之恩？ “五，五块钱一张，我有三斤？”李桂香的心砰砰跳，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 不过，她不怕王振华捉拿她，死鬼老公肯定会管她的。 “我再送给你两根针。”李桂香掏出两个打毛衣的毛衣针。 王振华有点懵，“大姐，毛线多少钱一斤？” “百货公司卖19块5毛钱一斤。”李桂香轻声道。 “好家伙！”王振华顿时哭笑不得，啥毛线敢卖19.5元？金毛线吗？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用后世的思维评估现在的物价。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会打毛衣？”王振华开个小玩笑，从兜里掏出十五块钱。 李桂香一愣，急忙把票和针塞进男人手里，用最快的速度清点钱数，然后转身跑路。 …… 延庆县公安局大门口，黄庆明敲开门卫室，“老李，老孙去哪了？” “老孙去巡逻了。”老李笑着道，“黄科长，你来加班啊？” “嗯，你们看好大门，夜班不要睡觉。”黄庆明推着自行车去办公室。 老李冷笑，关上保卫室屋门，直接躺床上睡觉。 黄庆明的办公室在二楼，屋子里有床和被褥。 他心情烦躁，站在走廊里点上一只香烟，盯着大门口的路灯发呆。 抽完第二支烟，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灯光里。 十秒后，人影消失。 大门上挂着一个举报箱，那人影刚才是不是投递举报信？大半夜投递举报信？ 黄庆明急忙踩灭烟头，回办公室拿举报箱的钥匙，大步流星来到大门口。 跑到大路中间，没有看见举报人的影子，他快速打开举报箱，果然有一封举报信。 黄庆明把信装兜里，瞅瞅门卫室屋门，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回办公室。 打开信封，拆开举报信，竟然是一张素描画像。 “这，这不是门卫老孙嘛？”他微微一笑，“画得真像！”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此人是长城第八号烽火台黑市的投机倒把犯——剁爷！ 刷！黄庆明猛地站起来，脸色一阵铁青。 剁爷是延庆县最大的投机倒把犯，公安局经济保卫科黑名单上的一号人物。 没人知道他是谁，每次清洗长城黑市，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领导怀疑局里有给剁爷通风报信的内奸，明里暗里调查三次，很多同志因此受委屈。 此时此刻，黄庆明恨得咬碎钢牙。 如果举报信是真的，如果门卫孙自强是剁爷，那一切都能说通了。 经济保卫科有个风吹草动，门卫肯定能听到风声。 “孙自强？剁爷！剁爷？孙自强！”黄庆明气得浑身颤抖，钢牙越咬越紧。 他小心翼翼把画像折叠起来，锁上办公室，骑着自行车在局里溜达。 溜达了两遍，没有找到“巡逻”的孙自强。 他急匆匆来到大门口，站在举报信箱前边，用眼角余光看灯光下的影子。 影子的长度差一点。 他踮起脚尖，影子慢慢延长，长度慢慢接近刚才看见的举报人的影子。 “举报人比我高一公分左右，身高在一米八二以上。” 黄庆明骑车去追举报人，想找他了解更多消息。 自行车前轮上装着小发电机，车轮带动发电机的滚轮，不停地旋转产生电流，点亮车把上的车灯。 他一口气追出三里，来到大黄村外边。 路边有一个井房，房里有一眼机井，村民们都来这里打水。 黄庆明减速，想去机井房里看看。 下一秒，他又加速离开，举报人选择在夜里投举报信，肯定是聪明人。 路边的机井房就是显眼包，睡觉时一个翻身就能滚到井里。 “聪明人怎么可能躲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黄庆明心想。 然而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比如给公安局当门卫的剁爷。 机井房中，王振华看着远去的灯光。 “真讨厌，你这孙子不去抓剁爷，跟我叫什么劲？” 王振华刚才被盘查时，看见一辆有灯的自行车离开公安局家属。 这里不能再待了，他离开机井房，寻找更安全的藏身之地。 第35章 剁爷落网 黄庆明追了一路，一个人影都没有。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家里还有个媳妇需要安慰，他急忙掉头回家。 家属院一片安静，他悄悄打开自家的屋门。 客厅里开着灯，老婆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她的眼里都是血丝。 黄庆明的心情很好，一下子就忘了媳妇的不好。 他笑着道，“你别生气了，刚才我不应该吼你，对不起。” 李桂香顿时泪如雨下，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 “买三斤毛钱需要五六十元，那是咱家半年的积蓄，你让我怎么活？” “我知道冬天冷，给老太太加一身棉衣不就行了？” “啥家庭啊？穿五六十的毛衣毛裤，呜……” 一时间，她心里的委屈全部化作泪水。 “别哭别哭。”黄庆明急忙把媳妇搂在怀里，说道，“就按你说的做，咱们不买毛线。” “你想买也买不成，我刚才把票和毛线针都卖了。”李桂香继续哭。 黄庆明一愣，急忙道，“以后不要倒卖票证，当心别人举报你。” “我卖给陌生人，他不认识我。”李桂香说道，“卖了十五块钱呢。” 十五块钱不是一笔小钱，她掏出现金显摆。 人逢喜事精神爽，黄庆明看着“雨过天晴”的媳妇，突然有了冲动。 一个公主抱把媳妇抱起来，笑着道：“走，给我讲讲卖票的经过。” “你讨厌！讨厌死啦！”李桂香马上用小拳拳打他的胸口。 两人回到卧室，快速脱掉衣服，李桂香开始讲卖毛线票的经过。 黄庆明问道，“买票的人有多高？穿什么衣服？脸是什么样子？” 李桂香仔细回忆王振华的样子，“他比你高，一米八二左右，留着偏分头。” “穿一套黑色的中山装，脚上穿着黑皮鞋，脸上戴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脸。” 李桂香突然急了，“你愣着干啥？快动啊！” 黄振华点点头，十分钟后完事儿，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媳妇儿，明天有大案子，我可能要睡在单位里。”他说道。 “死相！你最好永远别进家。”李桂香翻身给他个后背。 黄庆明微微一笑，骑着自行车离开家属院，直奔大王村机井房。 他恨不得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剁爷已经给他上过课，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一边飞速骑车，一边归纳举报人的特征。 二十岁左右的男性，身高一米八二，说话声音很温柔，可能穿着茶色或者黑色中山装。 茶色服装和皮鞋在灯光下会呈现出黑色。 他一口气来到机井房，哪里还有王振华的影子？ 打开手电筒仔细查，找到了崭新的擦鼻涕的卫生纸。 “好小子，跟我斗智斗勇是吧，牵着我的鼻子走是吧？” 黄庆明气笑了，“聪明的小家伙，我必须找到你，一睹你的庐山真面目。” 说完，他马上骑着自行车去公安局。 如果举报信是真的，他就欠举报人天大的人情，他想报答这个人情。 更想见见聪明的举报人长什么样，考虑要不要把他弄到局里，给自己当个助手。 一个小时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王振华从坟场的树林里钻出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慢悠悠去百货公司。 来到百货公司，来到卖布料的柜台。 售货员收走三斤毛线票，五尺全省通用布票，再收他58.5元毛线钱，32.5元呢绒布钱。 给他三斤黄色羊毛线，五尺棕、白、灰色组成的格纹呢绒布。 女售货员的眼睛都拉丝了，这小哥太富裕了，买这么多钱的布料，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振华看着纯羊毛做的毛线，没有未来的科技狠活，难怪卖这么贵。 收拾好东西，坐车来到八达岭乡皮鞋厂。 韩英杰在办公室留下一张纸条，他要去延庆乡公安家属院、灯泡厂家属院慰问演出三天。 “这么冷的天还去演出？”王振华留下他的工作证，直接回小王村。 回到家，看见老妈愁眉苦脸，萧冬鸽母女一脸愁容。 “娘，怎么了？”王振华问道。 韩雅柔声说，“缝纫机的主要功能是修补旧衣服，做新衣服。” “振华弟，要学习修补旧衣服，首先要有破烂的旧衣服。” 没有旧衣服练手，萧冬鸽不知道怎么教，董秋兰也不知道怎么学。 “哈哈，多大点事？”王振华拎起剪刀走到床边，打开柜子拿出以前穿的补丁棉衣。 一剪刀下去，在袖子上开个口子。 “啊！”董秋兰失声惊叫。 “振华！”她一把夺走旧衣服，心疼地直跺脚，“振华，你干啥啊？” 堂屋里，萧冬鸽和韩雅都惊呆了。 “娘，用一件破衣裳给你换缝纫手艺，我觉得稳赚不赔。”王振华说道。 “振华！”董秋兰眼泪汪汪，“这件衣服要是毁了，你就没换洗的衣服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从布袋里拿出五尺呢绒。 “那就再给我做一件嘛，正好，萧姨教你怎么用缝纫机做衣服。” “呢绒布？”萧冬鸽急忙跑过来，伸手揉捏布料，“真的是呢绒，振华……” 王振华挠挠头，“我搞到五尺布票，本着利益最大化原则，就买了最贵的呢绒布。” “六块五毛钱一尺，有点小贵。”他补充道。 “哎呀我的娘啊。”董秋兰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唉声叹气。 呢绒布实在太奢侈，萧冬鸽都羡慕了。 王振华又掏出三斤毛线。 “萧姨，小雅，我给你们织两个毛衣。” “感谢你们借给我钱买缝纫机，感谢你们上门教我妈手艺，感谢小雅姐帮我画像。” 董秋兰突然抬头，“我知道毛线贵得很，多少钱买的？” “一斤十九块五毛钱。”王振华笑道，“钱无所谓，主要是把日子过好。” 董秋兰直接翻了白眼仁，扑通一下躺在床上。 “娘！”王振华赶紧跑过去扶她。 “振华，你娘把你养大不容易，你给她织一件毛衣，好好尽孝心。” 萧冬鸽说道，“我有毛衣，你给小雅织一件。” 韩雅想开口拒绝，但老韩家有封建大家长的做派。 ——子女不能在外人面前驳斥父母。 “振华，以后不要再吓我，我的心啊……”董秋兰哭笑不得。 王振华笑道，“不就是毛线和布匹嘛，这有什么好怕的？” 董秋兰摇摇头，“老姐，毛衣给你和小雅，我不要。” “那不行。”萧冬鸽一口拒绝，说道，“大妹子，以后越来越冷，穿毛衣暖和。” 王振华挠挠头，心说是啊，该准备过多的棉被和棉衣了。 你不能在下雪的时候，才想起御寒的衣物还没做。 第36章 她比你聪明 接下来，萧冬鸽竭尽全力教董秋兰缝纫机技术。 王振华的旧衣服被剪得千疮百孔，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修补手法。 而王振华留在家里打毛衣。 董秋兰很奇怪，儿子啥时候学会了打毛衣？ …… 延庆县某居民区，中年男子董建民轻轻敲门三下，再重重敲三下。 院门打开，董建民急忙进门，跟着开门的人来到堂屋。 堂屋坐着四个人，剁爷孙自强坐大马金刀在主位。 他见到董建民进门，沉声道，“建民，你带家伙没有？” “带着呢。”董建民急忙掀开衣角，露出腰里的盒子炮手枪。 片刻，他轻声道，“强爷，您找到正主了？” “找到了。”孙自强冷笑，“小王村王振华捡了老子的缝纫机票，给家里买了一台缝纫机。” 董建民马上想起长城脚下的小山村，急切道，“消息可靠吗？” “建民，你在怀疑我的情报能力？”孙自强直盯着他。 “不敢不敢。”董建民头皮发麻，急忙道，“强爷，您想怎么收拾王振华？” “哼哼。”坐在董建民的络腮胡大汉冷笑一声。 他说道，“老规矩，拿走他的缝纫机，再废他一只手，让他知道强爷的便宜不好占。” 孙自强点点头，沉声道，“按照老三的话做。” 董建民心惊，“不至于吧，他捡了您的缝纫机票，我觉得找他要一百五十块钱就行。” “行个屁。”孙自强冷笑，“我给了王振华三次机会，他竟然拿我当傻子呢。” 董建民不再说话，找个板凳坐在络腮胡对面，他觉得孙自强太过心狠手辣。 如果按照他的意思，踹王振华几脚，打几个耳光，让王振华赔点钱。 真的没必要抢缝纫机，更没必要废掉他的手。 这时，孙自强开始分钱，在场的四个人，每人给二十块钱辛苦费。 董建民把钱装兜里，默默给王振华祈祷，希望满天神佛保佑他度过此劫。 孙自强又拿出一瓶洋河大曲，倒上满满一碗酒，再把酒碗递给董建民。 董建民咬咬牙，双手端着酒碗，一口气喝光碗里的酒。 接着，孙自强再给其他三人敬酒，每人一碗，喝光了一斤洋河。 “哥几个，钱也收了，酒也喝了，夜里跟我去王振华家，咱们把这件事办利索。” 他沉声道，“老子不吃这个亏，也咽不下这口气。” “咔！”络腮胡伸手比画自己的脖子，“强爷，一不做二不休，咱们送王家上路。” “哼哼。”孙自强冷笑，“如果王振华不识相，就送他一家四口上路。” “哥几个，你们都把心放进肚子里，万一出了事，我给大家扛。” “在延庆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管大事小事，就没有老子搞不定的事。” 一口气说完，孙自强背着双手昂着头，直盯着四个打手。 忽然间，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好像有人跳了院墙，络腮胡马上出门查看。 “蹲下！”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杵在络腮胡脑袋上。 无数公安出现在门路，涌进了堂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全控制了现场。 他们的手枪被收走，身上被捆了麻绳，全部跪在地上，人还处于懵逼中。 孙自强直盯着黄庆明，急切道，“庆明老弟，你这是干嘛呀，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倒希望是误会。”黄庆明冷笑，“孙自强，不，我应该叫您剁爷。” “我是万万没想到，延庆县最大的投机倒把犯，就然是给公安局看大门的门卫。” “剁爷啊剁爷，您让我找得好苦啊。” 黄庆明一口气说完，似笑非笑盯着他。 孙自强顿时汗如雨下，括约肌一松，直接吓出了尿。 很快，公安在他的床底下找到了十沓粮票和布票，每沓至少三百张。 黄庆明拿起一沓粮票，笑着道，“老天爷，你也太狠了吧，你们几个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按照延庆县的粮食分配政策，每个人每个月只给三十斤粮票。 而这一沓粮票，面额加起来至少有一千斤，孙自强等五人肯定要去刑场上走一遭。 “老黄饶命，饶我一命……”孙自强浑身发抖，咔嚓，屎也被吓出来了。 黄庆明摇摇头，“老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小王村，王振华双手插兜离开家，开始考虑御寒问题。 现在全球变暖不严重，原主的记忆告诉他，现在的冬天能冻死人。 房子是茅草屋，天冷时去村委会买些稻草垫子，铺在房顶上就行。 家里的被褥，棉衣，棉裤，棉鞋都很单薄。 他决定再做四床厚被褥，一人一套棉衣棉鞋，这需要大量布票和棉絮票。 思来想去，他有了主意。 国家每年给每个人分配布票和棉絮票，不管男女老少，城市乡村，人人有份。 但很多农民没钱买布，白白看着布票逾期作废。 路过董三友家，王振华迈步进门，“三友叔，三友婶，在家吗？” “振华来了，快进屋说话。”董三友急忙请他进堂屋。 王振华小声道，“老叔，家里还有布票和棉絮票吗？” 董三友关上堂屋门，沉声道，“你忘了，十月底才发棉絮票。” 王振华仔细想想，这个确实忘了。 董三友走到衣柜旁边，拿出家里的布票，“总共十二尺，你拿走用。” 王振华没想到这么顺利，询问道，“多少钱？” “不要钱。”董三友说道，“等明年的布票发下来，你再还给我十二尺。” “好吧，谢谢三叔。”王振华道谢。 王振华离开董家，找个没人的地方，掏出钢笔记账。 拐个弯儿去老皮匠家，说明来意。 “我只有三尺三寸，你拿走用。”老皮匠交出布票。 “我给你钱。”王振华套钱袋。 “我没钱买布。”老皮匠说道，“孩子，给三大爷整口酒？” “没问题。”王振华想到有趣的事，现在的茅台在未来能卖几十万。 他继续借布票，借了一圈，借到了七十尺。 布票够了，坐等十月底的棉絮票。 三天后，他的呢绒中山装做好，两件毛衣也打好了。 韩雅要了一件毛衣，坚持给王振华而是块钱。 萧冬鸽道，“振华，你母亲已经学会缝纫机，我们该走了。” 韩英杰急切道，“娘，我要带小雅看长城日出，明天再走吧。” 去长城看日出要在长城上过夜，萧冬鸽马上皱起眉头。 韩英杰急忙哀求，“娘，我和振华肯定保护好小雅。” 王振华笑着道，“萧姨放心，没人比我更懂长城。” 一群人劝萧冬鸽，最终她只能妥协 下午两点，王振华带上步枪，带着韩家兄妹去万里长城。 忽然间，从对面的烽火台走出一群公安。 他们荷枪实弹，押解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犯人。 第37章 我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黄庆明仅用两天时间就找到证据，揪出了藏在公安局里的剁爷。 剁爷孙自强落网，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接下来游街示众两天，黄庆明押解剁爷来长城指认犯罪现场。 孙自强被五花大绑，脖子后面插着牌子，写着投机倒把犯。 “啊！”韩雅急忙捂住嘴巴，她认出来了，这位倒爷就是她画的那个。 黄庆明走到近前，笑呵呵看着王振华，“你是山下的猎户，来长城干什么？” “看日出。”王振华说道，简单讲述前因后果。 黄庆明一边仔细听他讲，一边笑眯眯看着他，他有了八成把握，王振华就是举报人。 身高对得上，发型对得上，说话声音、衣服皮鞋都对得上。 同时他也相信王振华的看日出，如果投机倒把，肯定不会带小孩子。 “姑娘，你的手纤细灵巧，画画肯定好看。”黄庆明笑着道。 “不是的，我不会画画。”韩雅急忙把手藏在身后。 王振华苦笑一声，这下全暴露了，老黄肯定怀疑我是举报人。 二十岁的小姑娘不是老狐狸的对手。 不过没关系，这人只会感激我，更会选择保护我。 “哈哈。”黄庆明没绷住，他握住王振华的手，“我是公安局经济保卫科黄庆明，还记得我吗？” “黄科长好，咱们见过面。”王振华说道。 “老弟，我能帮你什么忙吗？”黄庆明想还人情，他没有上交举报画像，目的是独吞揪出剁爷的功劳。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黄庆明科长观察入微，看出门卫孙自强的破绽，揪出了全县最大的倒爷。 他也百分之一百确定，举报人不想参与这件事，三更半夜投举报信就是证明。 “我爱喝酒，梦想是买一箱五星茅子喝个痛快。”王振华笑道。 “好家伙，你是酒鬼。”黄庆明哈哈笑，抬手指着远处，“你们去别的地方，这里是犯罪现场。” “好的。”王振华马上带着众人离开。 此时还不到黄昏，他背着猎枪离开长城，准备把袋子里的红薯喂小狐狸。 韩英杰有枪，野兽不敢上长城，它们更喜欢藏匿在密林中，所以韩雅很安全。 嘤嘤嘤……小狐狸钻出灌木丛，两条前腿趴在地上，疯狂摇着尾巴。 “阿狸，饿坏了吧？”王振华拿出煮红薯投喂它。 小狐狸大口开吃，吃完两个红薯，突然转身跑开。 它跑到五米外，回头看王振华，嘴里面不停地嘤嘤嘤。 王振华心中一紧，急忙抱着枪跟上它，小狐狸的行为很像求救。 它平时吃四个红薯，刚才就吃了两个小的，难道它的父母有危险？ 良久，王振华见到赤狐父母。 赤狐爸爸摆出攻击姿势，发出低沉的怒吼。 而赤狐妈妈躺在地上，脖子里套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捆在树干上。 “陷阱套子，哪个混蛋做的好事？”王振华背起猎枪，快速解开套子。 赤狐妈妈站起来，跑到老公身边，双眼直盯着王振华。 “没事就好，万幸啊！”王振华把煮红薯扔给它们，解开麻绳没收陷阱。 赤狐父母没有了敌意，快速吃红薯。 王振华拧开水壶，慢慢靠近它们，慢慢喂赤狐妈妈喝水。 很快，赤狐妈妈恢复了活力。 一家三口跑到十米外，赤狐爸爸回头，跟王振华四目相对。 “这是化身带路党的节奏？有点意思。”王振华急忙跟上。 他打的第一头野猪，就是在赤狐爸爸的带领下完成的。 三狐一人在林中行走，王振华很快发现了新鲜的野猪粪。 他忍不住兴奋，慢慢跟在赤狐，端着猎枪钻进灌木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向着远处狂奔。 野猪！大野猪！ 王振华急忙举枪，瞄着野猪的屁股就是一枪。 这野猪背着他，只能打屁股，打不到心肺等要害。 狂奔的野猪突然停了一下，然后跑进一片草丛中。 野猪视野丢失，煮熟的鸭子要飞？ 这可不行！ 王振华咬咬牙，抱着猎枪跑出灌木丛。 野猪受伤，人如果跑，它就会迎面扑来。 下一秒，野猪从草丛里跑过来，发疯似的向这边冲撞。 它的速度太快，双方距离只有十多米，王振华没有机会开枪。 好像玩脱了。 王振华丝毫不慌，斜对着野猪跑三角形路线。 野猪奔跑的线路是直线，走三角形线路是为了降下野猪的奔跑速度。 一人一猪在草地上蛇皮走位，野猪被人牵着鼻子跑。 好几次，野猪都快咬到王振华的脚后跟。 灌木丛里还有三只赤狐，它们不敢出来帮忙。 王振华还是不慌，不停地变换跑路方向，倒要看看谁先把谁玩死。 忽然，就听嘭的一声，野猪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猪屁股上都是血，可能是死于失血过多。 他不想浪费子弹补枪，仔细看野猪身上的枪口，刚才那枪应该是打到了猪大肠。 “你大爷的，幸亏我技高一筹。”王振华微微一笑，坐在野猪身边休息十分钟，扛着野猪往回走。 这头猪不大，最多一百二十斤。 小狐狸钻出灌木丛，沿着裤腿爬到他的肩膀上，然后站在野猪身上。 “好家伙，给我加担子是吧？”王振华继续向着长城出发。 走着走着，小狐狸突然从他身上跳下来，消失在身后的树林中。 前面的树林走出两个人。 “哎呀！这就打到野猪啦？”黄庆明笑这道。 “振华同志，我帮你扛。”另一个公安不由分说，直接把野猪扛在自己肩头。 王振华知道完犊子了，这头野猪肯定被他们搞走。 “振华老弟，我刚才听到了枪声，就带着小林过来看看。”黄庆明道，“老弟，把小猪卖给我们公安局。” “可以，你们给我一百块钱。”王振华说道。 “振华老弟，你不厚道。”小林说道，“这猪最多一百二十斤。” 黄庆明点头，“小林对重量很敏感，他说不到一百二，那肯定不到一百二。” 小林警官说道，“市场价三毛钱一斤，大不了给你算一百二十斤。” “不卖，我拿回家自己吃！”王振华一口拒绝。 他算过账，这头猪能出六十斤肉，二十斤猪下水。 拿到黑市上，就算不能卖一百，也能卖六十元。 小林急忙给黄庆明使眼色。 “振华老弟。”黄庆明搂住王振华的肩膀，故意放缓脚步。 等人和猪拉开一段距离，他说道，“我给你六十块钱，这是最高价。” 王鹏摇摇头，“你再给我二十五酒。” “好小子，你敢勒索经济警察？”黄庆明直接瞪眼。 第38章 大计划 “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黄庆明哈哈笑，继续搂着王振华的肩膀。 王振华停住脚步，转身面对黄庆明，“我也是开玩笑的，野猪可以六十块钱给你，酒可以不要，但我想咨询个情况。” 两人四目相对，王振华诚恳道，“我给老娘买了缝纫机，她想去乡里帮别人缝补衣服，请问可以吗？” 黄庆明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称赞，“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背着双手，脸色愈发严肃。 “我的衣服破了，给两分钱辛苦费请你母亲修补，这没问题。” “我媳妇不会做衣服，拿着布料请老太太帮忙，给两块钱的手工费，这也没问题。” “但是有一点！”黄庆明直盯王振华，“如果老太太买布做衣服，再把衣服卖给我，经济警察就会抓她。这是一条红线，谁碰谁死，你明白吗？” “我明白。”王振华点头。 现在摆地摊只能卖服务，不能卖实物。 黄庆明搂着他的肩膀，继续在草地上散步，“振华，你帮我一个大忙，我不会亏待你，放心吧。” “老哥，不用跟我客气，咱俩互相帮助。”王振华回道。 两人边走边聊，一直走上万里长城。 剁爷已经被押走，五个公安保护着野猪，不许韩英杰等人靠近。 “老大！振华！”林国栋笑呵呵，道，“你们谈好了吧？” “谈好了，市价六十元，振华同意把这头二百斤的野猪卖给公安局。”黄庆明指着最多一百二十斤的野猪，说道。 “万岁！”林国栋大喊一声，扛起野猪跑路。 一群大老爷们儿和一头猪的狂欢，看起来十分喜感。 王晓莹抱大哥的胳膊，急切道，“大哥，他们好没给钱。” “哈哈！”黄庆明笑了，“振华，最多三天，我就把钱送到你家，信我吗？” “信，我相信人民警察。”王振华说道。 “说得好！同志们再见！”黄庆明挥挥手，转身大步流星走人。 他们会怎么处理那头野猪？ 王振华猜测，他们不会上交给单位，有可能合伙杀猪分肉。 “振华，就这一会儿功夫，你就打一头野猪？”韩英杰竖起大拇指。 “我只是运气好。”王振华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大片山林，又想起赤狐一家。 黑夜即将来临，众人吃干粮填饱肚子。 哥俩把草席铺在烽火台，再铺上两床被褥，韩雅抱着王晓莹和衣而眠。 “振华，这里的冬天冻死人，你家的棉被太薄了。”韩英杰说道，“等商业局发棉絮票，我把票给你用。” “谢谢了。”王振华说道。 棉絮票也可以找村民众筹，这个冬天不用太担心。 夜里，姐妹俩钻进被窝睡觉，哥俩轮流扛枪守夜。 第二天黎明，众人走出烽火台，一起看东边的天空。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那是太阳即将初露锋芒的预告。 最初只是一抹淡淡的蓝紫色，仿佛是大海与夜空的温柔过渡。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抹色彩逐渐加深，天地万物都不能阻止它发光发热。 “祖国山河，好美！”韩雅把双手放在胸前，盯着朝阳初生。 红霞映在脸上，浑身散发着虔诚，就像朝圣的教徒。 红日初升，人们的感触并不相同，王振华只觉得无聊。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他必须为了明天的太阳而奋斗。 良久，众人踩着朝阳下山，大舅已经准备好毛驴车。 “大妹子，抽空一定要去俺家做客。”萧冬鸽紧紧握住董秋兰的手。 “老姐放心，我一定去。”董秋兰也握着她的手。 一个星期同吃同住，两人已经结下革命友谊。 王振华赶着毛驴车去乡里，把萧冬鸽母女送上公交车，韩英杰负责接下来的路程。 原路回到村里，又把毛驴还给合作社，拉着架子车回家。 “振华，咱们今天就去乡里挣钱。”董秋兰说道。 每每想起自己要挣钱，她就急不可耐。 “大哥，咱们去哪摆摊？”王振东也很焦急。 王振华笑着道，“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去皮鞋厂。” 现在最有钱的是工人阶级，跟有钱人做生意才能赚钱。 王振华去厨房做饭，蒸几个饭团，煮几个鸡蛋，作为今天中午的干粮。 就在这时，村支书带着黄庆明来到。 黄庆明推着自行车，车上挂着提篮，笑呵呵道，“振华，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啥好东西，让我看看！”王振华上前迎接。 “两瓶酒，你想要的东西。”黄庆明把提篮递给他。 一九五七年的五星茅子，外包装是酱色釉土陶瓷瓶，软木塞加猪尿泡封口，瓶身包裹着出厂棉纸。 在二十一世纪的某拍卖会上，此酒拍出一百五十万的天价。 王振华笑了，所以这两瓶酒值三百万？ “振华，为了搞到它们，我在局长家闹了大半夜。” “我抱着铺盖睡局长家的客厅，他不给我酒，我就不走了。” “他差点把我骂死，一直骂我不要脸，骂我流氓混蛋，哈哈……” 黄庆明一脸嘚瑟，掏出六十块钱和一斤酒票。 “钱是野猪钱，酒票也给你，你买散酒解解馋，先把这两瓶茅子留着。” “茅子两块九毛钱一瓶，关键是买不到，今年商业局只给全县一箱。” “老弟啊，一箱只有二十四瓶，你说少不少？” 说到最后，黄庆明把钱和票塞给王振华。 “哥，谢谢。”王振华诚心道谢，“以前的事儿两清了。” 此言一出，黄庆明顿时心满意足，这意味可以独吞抓捕剁爷的功劳。 他又跟王振华聊几句，带着满意离开王家。 “振华，你不会喝酒，要酒干啥？”董秋兰问道。 “收藏起来，等以后涨价。”王振华把两瓶茅子藏起来。 万万没想到，把剁爷送进牢房还有意外收获。 如果能苟到二十一世纪，不指望这两瓶酒拍出三百万，一百万就行。 “你呀，总是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董秋兰说道，“快跟娘说实话，有没有把握娶韩雅进门？” “啊？”王振华笑了，“娘，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董秋兰说道，“振华，我都看见了，那丫头身上真白，那个地方很大，奶水绝对饿不到孩子……” “行了！”王振华急忙打断她，说道，“咱们去乡里摆摊。” …… 娘俩把缝纫机抬上架子车，来到皮鞋厂外边。 附近有两个工厂家属院，四个小村庄，人流量很大。 “振华，我有点害怕，我们能挣到钱吗？” “肯定能，放心吧。”王振华安慰她。 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接到一单生意。 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他们只是好奇地看看缝纫机，并没有修补衣服的意向。 到了中午，娘俩吃干粮填饱肚子。 董秋兰垂头丧气，“振华，你想想办法，这怎么行呢？” 第39章 茅台逞威，商议建厂 “娘，我去找些生意，您一个人没问题吧？” “肯定没问题，别人还能把我的缝纫机抢走？” “那行，您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缝纫机在大路上，过往的行人很多，王振华不担心老妈吃亏。 他来到皮鞋厂第五生产车间，跟车间组长打个招呼，站在车间外面等着。 片刻后，韩爱国出门，“振华老弟，你找我？” 他穿着脏兮兮工作裙，浑身都是皮革味道。 “我给俺娘买了一台缝纫机，本想让她在家，她非要出来卖手艺。” 王振华道，“她在厂外边，手艺卖不出去，正着急上火呢。” 韩爱国挠挠头，“你明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王振华道，“我想请你去家属院宣传一下，给俺妈找些零活儿。” “明白了，你等我。”韩爱国找车间组长请假，带着王振华去家属院。 皮鞋厂家属院，一排排筒子房，每两个门就是一户人家。 天有些凉，老弱妇孺在广场上晒太阳。 冯静正洗衣服，看见老公带陌生人回来，急忙起身擦手。 “老冯，咱家有没有破烂衣裳？”韩爱国问道。 冯静看看王振华，疑惑道，“大丫的裤子破了，洗完衣服我就缝，怎么了？” 韩爱国道，“我上次买猪杂碎，多亏振华兄弟帮忙，我才能安全到家。” “振华的母亲在厂外操作缝纫机，你问一问左邻右舍，谁家有烂衣服要补。” “好的，大丫的裤子也补一下。”冯静一口答应，快速拧干湿衣服。 “谢谢嫂子。”王振华大喜。 冯静微微一笑，急匆匆离开家，很快，她带着一个青年妇女回来。 妇女拿着成年人裤子，裤裆裂出五厘米的口子，变成了开裆裤。 冯静笑着道，“振华弟弟，补这个口子要多少钱？” 王振华道，“最多两分钱，大姐，您觉得怎么样？” 妇女名叫陈四妹，她点了点头，两分钱并不贵。 自己缝补需要时间，还需要缝衣线，线也是花钱买的。 关键是，手工缝补并不结实，穿一段时间还会开线。 陈四妹说道，“大娘在哪呢，咱们现在过去？” 冯静回屋拿走闺女的烂裤子，众人走向家属院大门。 “四妹，你们干啥去？”晒太阳的老太太说道。 “外面有缝纫机，我去给老钱修裤子，只要两分钱。”陈四妹展示开裆裤。 “啥？只要两分钱？”老太太追问。 陈四妹指着王振华，说道，“缝纫机是他母亲的，他母亲就在外边。” 老太太见王振华一表人才，道，“我家也有烂裤子，你们等等我。” 王振华微微一笑，生意要好起来了。 几分钟后，刘老太拿来一条裤子，一件中山装。 缝纫机是稀罕物件，整个家属院只有厂长有缝纫机，一时间，大家纷纷过来看热闹。 生意上门，董秋兰悄悄给儿子竖大拇指。 刘老太展示中山装的烟洞，“大妹子，补这个洞需要多少钱？” “五分钱。”董秋兰说道。 这是韩雅她妈给的参考价，她从针线筐里拿出蓝色布片，中山装也是蓝色的。 五分钱不贵，刘老太道，“大妹子，拿出你的手艺让我瞧瞧。” “大娘，您就瞧好吧。”董秋兰信心十足。 快速调试缝纫机，脚踩缝纫机踏板，噔噔……针头快速击打衣服。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三分钟不到，她就打好了补丁。 补丁在袖子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线脚均匀而又紧密。 刘老太找不出毛病，“真是好手艺，你给我修这条裤子。” 缝纫机转起来，董秋兰眉开眼笑，终于挣到钱了。 她的笑容很自信，王振华从没见她这样笑过，好像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以前老妈总是愁眉苦脸，整天为柴米油盐发愁，四十多岁像六十多岁。 现在，她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缝纫机没有白买，她开心就好。”王振华心想。 裤子缝补完毕，刘老太太给董秋兰七分钱的手工费。 钱入手那刻，董秋兰的手在颤抖，从现在开始，她有能力帮儿子减轻负担了。 接着，她修补了陈四妹的裤子，收两分钱的手工费。又修了冯静的裤子，同样也收两分钱。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过来补衣服的人越来越多。 修补衣服只是顺便，大家都想见识缝纫机，现在哪有不喜欢缝纫机的妇女？ 要知道，一台飞人牌缝纫机一百五十元，皮鞋厂的工资只有三十元左右。 除去日常花销，每月最多攒三块钱。想买缝纫机要攒钱五年。 关键是，缝纫机票可遇不可求。 皮鞋厂每个季度只有一张缝纫机票，几百个职工抓阄，除非祖坟冒青烟，才能抓到那张缝纫机票。 生意越来越好，董秋兰笑得合不拢嘴，等人群散去，她流下了眼泪。 “娘，你哭什么？”王振华急切道。 “没事，娘就是高兴。”董秋兰抚摸缝纫机，“咱家的日子有盼头了。” “庆祝一下吧，我去供销社买些散酒，咱们娘俩喝一杯。”王振华笑着道。 “行！”董秋兰笑着道，“今天奢侈一次，我这辈子还没喝过酒呢。” 王振华一愣，疑惑道，“娘，你跟我爸结婚的时候不喝交杯酒？” “哈哈。”董秋兰摆摆手，“那个时候都吃不饱，日子更比现在苦，你姥爷和你爸买不起酒。” 王振华从背包里掏出一瓶五星茅台。 黄庆明给他两瓶，一瓶在家里，一瓶随身携带，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在二十一世纪的某个拍卖会上，此酒拍出一百五十万元的天价。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瓶一百五十万元的酒，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他撕开酒瓶上的棉纸，拿掉软木塞，笑着道，“娘，今天让你尝尝茅台的味道。” 董秋兰顿时一阵心疼，急切道，“这可是两三块一瓶的酒，我可不配喝……” “娘，谁说你不配？”王振华说道，“不要说两三块，就算是两百万的酒，你也能喝。” “别胡说。”董秋兰再度落泪，揉揉眼泪，快速喝一口。 她眼前一亮，脸上出现一抹红润，“振华你尝尝，这酒的味道真不会错。” 王振华微微一笑，学老妈的样子直接对瓶吹，一大口酒下肚。 酱香突出，口感醇厚，回味悠长，不愧是能飞天的酱香科技。 “哈哈。”王振华笑着道，“娘，这一口下去就是好几万啊。” “别胡说了。”董秋兰眉开眼笑，“这酒哪有那么贵，最多三块钱一瓶。” “哈哈。”王振华又笑，“娘，你再喝一口，庆祝咱们开业大吉。” 董秋兰摇摇头，“不喝了，再喝就醉了。” “再喝一口嘛。”王振华把酒瓶子给她。 董秋兰受不了酒香的诱惑，浅尝一小口，脸色变得更红。 王振华问道，“娘，你刚才为什么哭啊？挣钱挣开心了？” “不是。”董秋兰摇摇头，“因为我终于能帮到你了，我以前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第40章 舌战板鸭厂 “振华，我终于能帮你了。”董秋兰泪如雨下。 家是儿子撑起来的，从今天开始，她终于能用缝纫机给儿子分担压力。 想到儿子的辛苦，想到自己的无能，她悲从心来，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她掏出两块钱，哭着道：“振华，我挣了两块钱，两块钱啊。” 红薯两分钱一斤，两块钱能买一百斤红薯，足够全家吃一个月。 王振华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别激动，以后你能挣无数个两块钱。” 他给老娘点赞，“娘，你是好样的，只要咱俩齐心协力，日子就会好起来。” 董秋兰鼻子一酸，“以前看你那么辛苦，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这时，一个女青年向这边走来。 董秋兰老脸一红，急忙拽掉儿子搂她肩膀的手。 虽然是母子，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大街上搂搂抱抱很是难为情。 王振华一眼认出了这个女人。 那天夜里他投递举报信，就是从这人手里买了三斤毛线票。 “大妹子，你是修衣服吗？”董秋兰看看她手里的包裹。 李桂香笑眯眯看着王振华，柔声道，“振华弟弟，你好。” 她已经知道一切，王振华就是买她的毛线票，帮她老公大忙的人 剁爷的投机倒把团伙已经被枪毙，局里正在研究，提拔她的老公当副局长。 “大妹子，你认识俺家儿子？”董秋兰笑着道。 “阿姨，我叫李桂香，我想给孩子的奶奶做棉袄。”李桂香说道。 她解开包裹，上面是棉絮，下面是黑棉布。 片刻，他笑着道，“家里孩子太小，我没时间给婆婆做棉衣。” 董秋兰急忙报价，“您给一块钱辛苦费，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归我。” 缝缝补补是小钱儿，帮人家做成衣才能挣大钱，董秋兰十分激动。 “好的，我知道规矩。”李桂香说出棉袄的尺寸，“阿姨，几天能做好？” “最多三天。”董秋兰急切道，“我叫董秋兰，家住八达岭乡小王村。” 这可是一块钱啊，开业第一天就接到了大订单。 李桂香掏出一块钱，“三天后，我再来这里找你，阿姨再见，振华弟弟再见。” 等她走远，董秋兰激动难耐，“一块钱，我又挣了一块钱。” 今天已经挣了三块钱！ 王振华微微一笑，柔声道，“今天运气好，希望你天天挣三块。” 到了黄昏时分，光线开始变暗，已经没有了生意，母子两个把缝纫机抬到架子车上。 步行来到供销社，王振华用酒票买洋河大曲，准备感谢老皮匠。 “售货员同志，这瓶酒多少钱？”董秋兰问道。 “七毛钱。”售货员回道。 “买了。”董秋兰直接掏钱付账，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王振华笑了，现在的老娘就像个豪横的暴发户。 “振华，你还有什么票？”董秋兰问道。 “好像还有两斤鸡蛋票。”王振华笑着掏出鸡蛋票。 “售货员同志，再来两斤鸡蛋。”董秋兰把鸡蛋票掏出来，再从口袋里掏钱。 “嘿嘿。”售货员笑了，“同志，真羡慕你有这样大方的老娘。” 王振华微微一笑，董秋兰马上挺直腰杆。 两斤鸡蛋总共八毛钱，母子俩离开供销社，欢天喜地回到小王村。 董秋兰煮八个鸡蛋，一家四口人，每人两个。 “振东，晓莹，鸡蛋好吃吗？”董秋兰笑着道。 “好吃好吃，太好吃啦。”王振东连连点头。 “娘，你太厉害了。”王晓莹嘴里塞满鸡蛋，给老娘竖起大拇指。 董秋兰眉开眼笑，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王振华笑着道，“娘，以后让大舅妈陪你做生意，我要为过冬做准备了。” “行。”董秋兰大手一挥，说道，“你忙你的，我能行。” 吃完饭，王振华拎着酒瓶子去老皮匠家。 “三大爷，快去拿碗。”王振华晃晃酒瓶。 “哎呦，好家伙！”老皮匠赶紧找大碗。 一两白酒下肚，他红光满面，“等棉絮票下来，我给你送去。” 接下来，王振华花半个月时间买布。 每次买二十尺，五天去一次供销社，终于买够七十尺府绸。 现在就等十月底的棉絮票。 老妈和舅妈每天去皮鞋厂摆摊，有时挣五毛，有时挣一块，每天都有好心情。 她每次回家，都会买些青菜，有时买蒜苗，有时买韭菜。 村民知道了缝纫机，王家再次成为焦点。 “振华的日子越过越好，我都后悔死了，如果当初我收养振华，缝纫机就是我的。” “二大娘，让你儿子给你买缝纫机，你也去乡里挣钱。” “呸！俺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孩子，我这辈子都别想踩缝纫机。” 董秋兰的地位也直线上升，村民们只要见到她，都争着跟她打招呼。 时光荏苒，很快来到十月底，村里终于发棉絮票。 不管男女老少，每人只有四两，整整比去年少三两。 王振华家四口人，得到一斤六两棉絮票。 但是，做棉衣、棉被、棉鞋至少需要三十斤棉花。 王振华找村民买票借票，只借到二十二斤，第一时间去供销社买棉絮，一块钱一斤。 天气越来越冷，董秋兰没办法做生意，就留在家里做棉被。 大舅妈过来帮忙，做了四床棉被，八双棉鞋，用完全部棉花。 这天晚上，董秋兰道，“现在就缺棉衣，振华，还能搞到棉絮票吗？” “没问题，我明天去找英杰帮忙。”王振华说道。 “你也别着急，咱家的棉衣勉强能过冬。”董秋兰说道。 村民没有多余的棉絮票，与此同时，经济公安正在严打倒卖棉絮票的行为。 每当国家发放布票和棉絮票，都会严打一段时间。 夜里，王振华在被窝里蜷成一团，身子越来越冷。 这才十月底，怎么突然降温了？ “振华，快起来拿被子，外面下雪了。”董秋兰披着棉衣下床，打开家里的衣柜。 昨天刚做好四个棉被，母子拿出被子，一张床铺两个。 王振华钻进被窝，顿时感到了暖和。 很快，被窝里有了温度，又过了几分钟，身上热出了汗。 “好热呀。”妹妹王晓莹搂住大哥的脖子，“大哥，这被子太暖和了，我都热出汗了。” “你都热出汗了，还抱着我干嘛？”王振华说道，“别抱了，自己睡。” “嘻嘻。”王晓莹抱得更紧，“大哥，这个冬天不冷了。” “我和振东也出汗了。”董秋兰说道，“幸亏咱们做了厚棉被，这鬼天气能冻死人。” 王振华道，“我明天去找英杰，咱们再把棉衣做好，冬天就彻底不冷了。” 董秋兰急切道，“不能去，千万不能去，大雪天走路不安全。”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振华，振华，我是你大舅。” “大舅？”王振华急切道，“大舅，你怎么半夜过来？是不是有急事？” 第41章 王振华有邪气？ 董家旺道，“外面下雪了，你姥爷让我给你家送棉被。” 王振华一愣，急忙道，“我们做了新棉被，一点都不冷啊。” 董秋兰点亮煤油灯，“家旺，俺家不冷，你赶紧回去，把被子给爹。” 董家旺道，“还有一件军大衣，是咱大姐给的，咱爹让我振华。” 军大衣是好东西，王振华用最快的速度穿棉衣，下床开门。 门楣掉落雪花，落在他的鼻子上。 “振华，快关门。”董家旺把军大衣塞给外甥。 外甥是顶梁柱，他要是病倒，这个家就难了。 “大舅快回去睡吧。”王振华关上堂屋门，隔绝冰雪世界。 军大衣盖在床上，这一夜睡得舒服。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穿上棉衣棉裤，再穿上军大衣。 打开堂屋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天地万物浓妆素裹。 他去厨房做早餐，把早餐端进堂屋，“娘，我去皮鞋厂找英杰。” 家里有粮食，有取暖的干柴，有新的棉被和棉鞋。 虽然棉衣有些单薄，只要不出屋门，吃饱饭躺被窝里，就能熬过这个冬天。 但是，日子是过日子，不是熬日子。 他不想让家人生病，更不想凑合着过，越是凑合越容易出问题。 现在家里就差做棉衣用的棉絮，必须搞到棉絮，给家人做新棉袄。 他踩着积雪来到皮鞋厂，敲开韩英杰的办公室。 床旁边放着煤火炉，屋里热气腾腾。 “今年的初雪来得太早。”韩英杰说道，“往年都是十一月，今年提前一个月。” “哥，你有棉絮票吗？”王振华直奔主题，“家里棉衣太薄，我担心家人得病。” “我有四两。”韩英杰掏出钱包，拿出四两棉絮票。 延庆县居民基本定量棉絮票，四市两，可以赠送，禁止买卖。 “四两不够，我要八斤。”王振华说道，“我想给全家做四套棉衣。” 大雪封山不能上长城，村民们棉絮票也被他借了一遍。 韩英杰皱了眉头，“你在这等着，我去文工团里借。” “钱不是问题。”王振华给他十块钱。 “哎呦，还是你财大气粗。”韩英杰把钱装兜里，笑呵呵出门。 王振华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儿，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屋子里很热，他脱鞋坐在床上，坐等韩英杰回来。 明天就是十一月，进城计划只剩七个月。 这段时间他绞尽脑汁，还是没有想到让老妈立大功，被任命为国家干部的办法。 身为机械电气专家，他能想到很多划时代的发明。 但是，这些发明的专业性太强，没办法直接把功劳交给老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门突然打开，韩英杰跺掉脚上的雪，急匆匆坐在床上。 王振华道，“哥啊，有没有买到棉絮票？” “买到了。”韩英杰从兜里掏出一沓棉絮票。 这些票面额不等，有四两的，有半斤的，加起来正好八斤。 棉絮问题解决，今天就能做棉衣，王振华大喜。 温饱问题全部解决，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完成老妈的农转非。 可惜，他没有半点头绪，没有找到任何切实可行的办法。 “棉絮票一块钱一斤，你给的十块钱还剩两块。”韩英杰掏出钱。 “你拿着，给你当辛苦费。”王振华摇摇头。 “我不要辛苦费，我有个主意。”韩英杰又掏出一张票。 延庆县副食公司的板鸭券，凭此券可以买一只板鸭。 王振华有些懵，本以为尿票粪票已经天下无敌，板鸭票又是谁的部下？ “这张票明天过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咱们去县里买板鸭。” 韩英杰道，“我出票，你出钱，晚上去你家蹭饭，怎么样？” “没问题，走吧。”王振华下床穿鞋。 哥俩封闭煤火炉，踩着积雪去八达岭乡供销社。 王振华先买八斤棉絮，再去延庆县百货公司买板鸭。 公交车因为大雪而停运，他们只能步行，幸亏路程不算太远。 “哎呀！”一个女同志突然摔倒在雪地上。 她急忙爬起来，脚下一滑，又摔倒了。 “哈哈……”几个路人笑着从她身边走过。 女生的膝盖摔得生疼，眼里有了泪水，只能坐在雪地上。 王振华走过去，伸手扶她的胳膊，“同志，你没事吧。” 女生道谢，“谢谢同志，我没事儿。” 韩英杰过来帮忙，哥俩一人扶着一条胳膊，把她从雪地上扶起来。 女生打掉棉袄上的雪，再次道谢，“谢谢你们，谢谢！” “不客气，你能走吗？”王振华问道。 女生摇摇头，“我崴到脚了，好疼。” 韩英杰道，“百货公司对面就是人民医院，振华，我回厂里借自行车？” “还是借架子车吧，四个轮子更稳当。”王振华说道。 “行，你们在这等我。”韩英杰掏出板鸭票，“你拿着票。” 女生眼前一亮，也掏出一张板鸭票，“谢谢你们，这张票送给你们。” 王振华摇头，“算了，你自己用吧。” 这年头想吃肉很难，板鸭票绝对是紧俏票。 “你们拿着吧，我吃板鸭都快吃吐了。”女生把票塞给王振华。 这话有点狂了，王振华不再客气，把板鸭票装兜里。 等了大半个小时，韩英杰拉来架子车，哥俩扶她上车。 王振华在前面拉车，韩英杰在后面推车，女生坐在车上。 架子车来到人民医院，经过医生初步诊断，女生没有骨折，需要住院观察半天。 “我叫方娇娇，你们叫什么名字，我给你们的单位写表扬信。” “不必了。”韩英杰说道，“我叫韩英杰，在皮鞋厂上班，他叫王振华。” “方娇娇同志，我们还有事，祝你早日康复。”王振华说道。 哥俩离开了医院，去百货公司买两只板鸭，两块钱两只。 韩英杰突然道，“方娇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王振华没放在心上，哥俩直接回小王村。 回到村子，老妈和弟弟妹妹还在被窝里躺着。 “英杰，你来啦。”董秋兰急忙起床。 “秋兰姨，振华买了八斤棉花，够你们做棉袄了。”韩英杰道。 董秋兰眉开眼笑，“最多三天，我就能把全家的棉衣做好。” 她紧紧抱住了棉花，“真好！这个冬天再也不冷了！” 那发自内心的喜悦，震惊了韩英杰，他从来没因为温饱开心过。 “秋兰姨，振华买了两只板鸭。”韩英杰从布袋里拿出板鸭。 “大哥万岁！有烤鸭吃了！”王晓莹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 这时，韩英杰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方娇娇是板鸭厂的厂长，我在报纸上看过她的事迹。” “板鸭厂？”王振华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板鸭厂有鸭子，鸭子身上的鸭绒可以做羽绒服，其保暖程度不比棉花差。 如果我发明羽绒服，能不能让老妈立功？ 第42章 又是人工呼吸 茅屋中烧着炭火，一家人狂吃板鸭。 一块鸭肉放嘴里，十秒后变成骨头，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堆骨头。 韩英杰舔舔手指上的油，笑着道，“振华弟弟，我给你讲讲板鸭厂的故事。” “那是一九五五年的春天，一群大学生怀揣着建设祖国的梦想，来到八达岭星海湖垦荒。” “知青方娇娇在湖里养鸭子，本来只想改善伙食，谁知鸭子越来越多，根本吃不完。” “于是方娇娇牵头，该村的农业合作社用土地入股，知青们用鸭子入股，在星海湖创办鸭鸭板鸭厂。” 此刻大家嘴里吃的板鸭，就是他们饲养加工。 这是一个热心沸腾的故事。 王振华点点头，说道：“原来方娇娇是板鸭厂的厂长，果然是个厉害的女同志。” 他十分佩服方娇娇，妙龄少女放弃繁华的城市，扎根农村吃苦垦荒。 创办板鸭厂造福一方百姓，让土里刨食的农民，变成板鸭厂的工人。 王振华道，“她是知青，父母不在身边，刚才崴住了脚，上厕所都是问题。” “英杰哥，我把板鸭送给姥爷，咱去医院照顾她？”王振华补充道。 韩英杰一愣，笑着道，“你抢我的台词，我也是这样想的。” 王振华轻笑一声，拿着板鸭出门，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姥爷家。 大舅深夜送棉被和大衣，既然买了两只板鸭，必须给他们一只。 五岁的表妹见到板鸭，伸手抓鸭腿，急忙往嘴里塞。 手被爷爷抓住，屁股上挨一巴掌，鸭腿也被抢走。 “哇——”小表妹咧嘴大哭，眼泪鼻涕都下来。 王振华抱起她，用卫生纸给她擦泪。 “姥爷，打孩子干啥？”他拿起另外的鸭腿，笑着道，“妮妮快吃。” 小表妹马上忘了哭，狼吞虎咽吃鸭腿。 董大强摇摇头，把剩下的鸭肉打包。 他沉声道，“拿回家给你娘吃，她天天去乡里踩缝纫机，不能坏了身子。” 王振华笑着道，“我买了两只板鸭，俺家已经吃过了，你要是不信，就去俺家看看。” 他重新放下板鸭，向流口水的表弟招手，“小南，小北，快过来吃肉。” 两个表弟急忙跑过来，抓着鸭肉往嘴里塞，也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董家旺拿两个鸡翅，给大舅妈一个，自己吃一个。 董大强拿个鸭头，把板鸭锁进柜子里，“今天就吃这么多，剩下的慢慢吃。” “姥爷，别留了，就当今天是过年。”王振华笑着道。 “孩子啊，日子要慢慢过，肉要慢慢吃。”董大强拍拍外孙的肩膀。 爷俩坐下来聊天。 王振华轻声道，“如果我发明一种衣服，这衣服可以出口挣外汇，是不是重大立功行为？” 董强强顿时皱起眉头。 良久，他沉声道，“理论上可行，但操作起来很难，你想发明什么衣服？” 王振华卖个关子，笑着道，“暂时保密，我不确定国内有没有这种衣服。” 董大强点点头，“按照你的想法，肯定要建厂，记住，一定要在村里建集体企业。” 爷俩又聊了几句，王振华离开姥爷家。 回到自己家，弟弟妹妹钻进被窝里防寒。 韩英杰正在整理棉絮，老妈裁剪布料，准备做新棉衣。 王振华拿六个鸡蛋，去厨房煮鸡蛋。 他已经想到了给老妈办理农转非的办法，关键就在板鸭厂厂长方娇娇身上。 煮好鸡蛋，哥俩拉着架子车出发。 黄昏时，来到延庆县人民医院，韩英杰去病房照顾方娇娇。 王振华来到医院后厨。 “老师傅，帮我热五个鸡蛋呗，谢谢您。” 他依次拿出六个鸡蛋。 厨师数了两遍，微微一笑，“热五个鸡蛋是吧，没问题。” 他烧开热水，把六个鸡蛋放进去，良久，捞出五个装进饭盒。 “谢谢师傅。”王振华端着饭盒去病房。 热乎乎的鸡蛋吃在嘴里，方娇娇鼻子一酸，接着掩面而泣。 父母不在身边，医院没有通知板鸭厂，身边没人照顾。 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上个厕所差点儿摔倒，女强人彻底破防。 “你别哭，我和振华照顾你。”韩英杰剥开鸡蛋，“振华，方厂长还没吃晚饭。” “我去买饭。”王振华离开病房，再次来到食堂后厨。 塞给厨师一块钱，静静等十分钟，端着一碗鸡蛋面条回到病房。 “振华同志，谢谢你。”方娇娇掏出三块钱，“请务必收下。” 王振华不跟她客气，直接收钱装兜里，柔声道：“咱们是革命同志，要互相帮助。” 悄悄观察方娇娇的棉袄，就是普通的棉布包棉花，不是羽绒服。 遥想1936年冬天，美国垂钓爱好者艾迪去峡谷捕鱼，厚重的羊毛外套让他无法抱起90斤的鱼。 他无奈脱下外套，但随后便严重失温，差点被冻死。 为了解决户外捕鱼时的保暖性、灵活性问题，艾迪鲍尔发明菱形绗缝工艺，将鸭绒固定在夹克中。 这就是风靡全球的羽绒服。 方娇娇是板鸭厂的厂长，竟然穿着棉花做的棉衣，说明国内没有羽绒服。 一个庞大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显露雏形。 制造羽绒服，说服村支书建立集体羽绒服厂，把发明羽绒服的功劳让给老妈。 参加明年春天的广交会，如果羽绒服拿到外汇订单，那绝对是重大贡献。 论功行赏，老妈很可能变成国家干部，完成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的蜕变。 广交会，国家进出口商品交易会，每年春秋两季在广州举办。 由商务部和广东省联合主办，国家对外贸易中心承办。 韩英杰伸手推他，“振华，你傻笑什么？” 王振华柔声道，“方厂长，厂里应该很有多鸭绒吧，就是鸭子腹部的绒毛。” 方娇娇一愣，仓库里的鸭毛实在太多，她整天发愁怎么处理。 目前是把大羽毛分给工人当柴烧，鸭绒没有一点用处。 她疑惑道，“振华同志，你要鸭绒干什么？” 王振华拿出一块钱，“我想买鸭绒当引火柴，鸭绒不是统购统销物资，可以自由交易吧？” “可以的，我给你开个条子。”方娇娇正发愁怎么报恩，急忙掏出笔记本和钢笔。 她写好介绍信，签上自己的名字，加盖自己的印章，撕下来递给王振华。 接着，她又把一块钱还给王振华。 “鸭毛不值钱，你拿着介绍信去仓库找郑美玲，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你要是把我们的鸭毛仓库搬空，我们还得感谢你呢。” 一口气说完，她轻笑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后悔。” 王振华收起介绍信，拍拍韩英杰的肩膀，“我去办些小事，你在这里照顾方厂长。” 韩英杰掏出办公室钥匙，“天快黑了，你先回厂里睡觉，有什么事等到明天再办。” 第43章 韩雅春心萌动？ 马上就要天黑，王振华一路回到皮鞋厂。 吃些干粮填饱肚子，在韩英杰的办公室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她把韩英杰办公室里的稿纸、直尺、铅笔收刮一遍，留下一张纸条。 步行来到延庆县百货公司，用布票和十块钱买十尺绸缎，再买五尺不要布票的粗麻布。 做羽绒服最好的布料是涤纶，也就是的确良。 可惜现在没有，只能用上好的绸缎替代。 王振华把绸缎装进布袋，一路来到鸭鸭板鸭厂。 门卫看完介绍信，马上带他进厂。 厂里到处是高大的筒子房，因为大雪的缘故，工人们已经放假。 仓库部主任郑美玲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板鸭厂的骨干知青之一。 她看完介绍信，脸上都是焦急。 “王振华同志，娇姐在哪呢？她为什么一夜不回来？” “她昨天在雪地上滑倒，右脚踝崴了一下，我和皮鞋厂韩英杰把她送到了人民医院。” “医生说，最多三天她就能出院，你不要担心。”王振华如实回答。 “谢谢你们，谢谢你！”郑美玲深深鞠躬。 她带着王振华去仓库，不停地打听方娇娇的病情。 两人来到仓库，她指着鸭毛，“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走的时候记得锁门，我要去医院看娇娇。” 郑美玲说完，急匆匆离开仓库。 仓库里有点臭，鸭毛堆成两大堆，一堆是片状的羽毛，一种是芦花朵状的绒毛。 王振华搬个板凳坐下来，仔细挑选鸭子腹部的鸭绒。 鸭绒就是做羽绒服的原料。 挑着挑着，他懒得再挑，直接装满整个布袋。 锁上仓库大门，扛着布袋来到大门口，把仓库钥匙交给门卫。 门卫检查布袋里的羽毛，确定没有夹杂其他东西，打开大门放行。 …… 王振华回到家。 王振东举起袖子，兴奋道，“大哥快看，咱妈给我做的新棉袄。” 王振华捏捏厚实的袖口，满意地点头。 不过，弟弟的造型像水桶，他忍不住微笑一下。 羽绒服的保暖性跟棉袄差不多，但是，轻便性完爆棉袄。 棉袄就像盔甲，羽绒服像现代的防弹衣。 “振华，晓莹的棉衣晚上就能做好，下一件就是你的。” 董秋兰坐在缝纫机跟前，笑着道，“你去做饭，我给你妹妹赶工。” “娘，你看看这是什么？”王振华打开布袋。 “鸭毛？”董秋兰捏一撮鸭绒，用手指轻轻揉捏，“振华，你搞鸭毛干啥？” 王振华轻笑一声，说道：“鸭子在冬天下水，一点不怕冷，靠的就是肚子上的鸭绒。” “所以我在想，你给我做一件不用棉花的棉袄，就在衣服里填充鸭绒。” “娘，我叫这种衣服叫做羽绒服。” “羽绒服更保暖，更轻便，穿在身上不臃肿。” 王振华一口气说完，笑眯眯看老妈反应。 董秋兰皱了眉头，一字一句消化儿子的话。 她知道羊毛能做羊皮袄，没听说过鸭毛能做鸭皮袄。 良久，董秋兰摇头，“你的想法行不通。” 她拿出一包棉絮，把棉絮拼接在一起，慢慢变成一个棉垫子。 “孩子，棉絮有粘性，可以牢固地粘成垫子，缝在布里面，随便缝几针就是棉袄。” “鸭毛没有粘性，你把鸭毛做成棉袄，我估计用不了一天，上面的鸭毛就会跑到下面。” 董秋兰双手比画肚子，笑着道，“到时候棉袄变成轮胎，跟怀胎十月似的。” “哈哈！”王晓莹马上笑出声。 老妈的表情很滑稽，王振东想笑又不敢笑，害怕大哥生气。 王振华把弟弟拽到身边，伸手在他的棉袄上比画。 “娘，你说的问题我早就想到了，菱形绗缝手法可以破解。” “棉袄是大方块夹棉花，我们可以用缝纫机在棉袄上缝很多小块，在小块里填充鸭绒。” “如果这样做，能不能解决鸭绒下坠的问题？”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王振华微微一笑。 董秋兰皱眉仔细想，疑惑道，“应该能吧，我按照你的想法试试。” “娘，全国都没有羽绒服，如果咱们做成了，那就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王振华道，“到那个时候，我拿着羽绒服找村干部，咱们在村里建羽绒服厂。我当厂长，你当副厂长。” “别胡说，”董秋兰眉开眼笑，“我又没文化，当什么副厂长？” 王振华道，“羽绒服是你发明的，我想办法让你当副厂长。等羽绒服一炮打响，我让你农转非。” “农转非意味着什么，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王振华补充道。 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意味着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用汗滴禾下土。 意味着月月有工资，意味着有粮票、油票、糖票…… 可以凭借各自各样的票，买到最廉价的物资。 这年头儿，农村和城镇有鸿沟，农转非也是每个农民的心愿。 事实上，农民对自己耕种的土地并没太多感情。 董秋兰双手颤抖，“你吓到我了，我，我能行吗？” 王振华笑着道，“你肯定能行，咱们必须离开农村，我先送你上岸。” 他拿出十尺绸缎，“娘，我画设计图，你先做两件羽绒服，咱俩一人一件。” 董秋兰急忙点点头，急切道，“孩子，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王振华笑了，老妈斥巨资学的缝纫机技术，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吩咐弟弟妹妹，“老王家不养闲人，我教你们怎么挑选鸭绒，你们好好挑。” “报告大哥，保证完成任务。” “我也保证完成任务，大哥。” 上岸，进城！ 弟弟妹妹围过来，王振华教给他们怎么挑选鸭绒。 一人一个板凳，按照大哥的要求，仔细挑选可用的鸭绒。 王振华趴在桌子上，一丝不苟画着设计图。 老妈的羽绒服，用30度夹角的菱形组合密集排列，主打一个美观可爱。 而自己的羽绒服，他打算用长方形排列组合，主打一个方方正正。 很快，设计图画好了。 董秋兰先给儿子做羽绒服，按照儿子的体型裁剪绸缎。 接着，她在绸缎上画小方块，整体效果像一面墙。 按照方块的尺寸，缝制麻布袋子，把挑选好的鸭绒装进麻布袋，最后用缝纫机封口。 做好二十个羽绒袋，董秋兰踩缝纫机做衣服。 上下两层绸缎，缝出一个个方块，把装满羽绒的麻布袋缝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四口足不出户，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搞羽绒服。 四天后，王振华的羽绒服做好了。 他脱掉军大衣和棉衣，穿上羽绒服站在雪地里，完全感觉不到冷。 羽绒服比棉袄轻便，保暖性不输棉袄，不愧是未来世界最普遍的冬服。 王振华道，“快把你的羽绒服做好，我去找村支书，商量建造服装厂。” 董秋兰挠挠头，“孩子，村里会同意建厂吗？” 第44章 老妈的逆袭 村支书王大山家。 支书的儿媳李丽蓉穿着菱形羽绒服，笑眯眯在院子里遛弯。 脱掉了几斤重的棉袄，不仅浑身轻飘飘，更重要的是展露前凸后翘的身材。 她最讨厌冬天，穿着又大又厚的棉袄，抱孩子都不方便，整个人就像一个大水缸。 特别是喂儿子吃奶时，要拉开大半个棉袄，半个身子都是凉的。 “秋兰姨，这棉袄换给我呗。”李丽蓉不想再脱下来。 “丽蓉，这不是棉袄，这是羽绒服。”董秋兰不想卖，自己还没穿够呢。 “文俊媳妇，把羽绒服脱给秋兰。”王大山脱掉身上的豆腐块羽绒服，穿上自己的棉袄。 他回屋拿上儿子的猎枪，“秋兰妹，振华，跟我去村里开会。” 王振华有些纳闷，咱们是商量成立村办羽绒服公司，有必要拿枪吗？ 王大山邀请村长，会计，物资保管员，民兵排长，妇女组长等七位村委会成员开会。 小王村合作社的领导班子到齐，会议地点在村委会大院。 “振华同志，这棉袄为啥这么轻？” “村长，振华说这不是棉袄，是秋兰妹子发明的羽绒服。” “甭管什么服，穿在身上又轻又暖和又好看，比穿大棉袄舒服多了。” “秋兰同志，这羽绒服里装的什么棉花，摸着也不像棉花。” 众委员试穿王振华的豆腐块羽绒服，个个赞不绝口，有的夸衣服好，有的夸董秋兰心灵手巧。 董秋兰偷看儿子，心里万分紧张，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儿子发明了羽绒服。 十分钟左右，众委员各就各位，王振华带着老妈坐在村支书王大山身边。 王大山咳嗽一声，抬头扫视众人。 “羽绒服装的不是棉花，而是毫无用处的鸭子毛，在全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我建议，成立小王村羽绒服厂，王振华同志为厂长，号召全体社员入股。” “同志们，我认为羽绒服肯定大卖，肯定大幅度提高社员的收入。” 众委员全部震惊，会议室足足安静了一分钟。 村长王伟伸出三根手指，随即微笑道，“支书同志，你让我震惊三次啊。 鸭毛是一惊，集体企业是二惊，振华当厂长是三惊。 你给大家讲讲，这个羽绒服厂怎么办？” 王振华本想让老妈当厂长，看来他们不相信女同志。 “振华，办厂是你的主意，你给大家讲讲。”王大山拿掉身上的猎枪，随手放在墙角。 王振华点点头，站起来看着众人。 “村委大院出厂房入股，我用缝纫机和技术入股，号召全体村民用布票入股。” “公司向八达岭乡农村合作社贷款，低价购买板鸭厂的鸭绒，组织妇女生产羽绒服。” “制衣厂给她们发工资，最后向供销社和百货公司供货。” 王振华尽量说详细，他的想法很简单，村民用家里的布票入股。 厂里的盈利给大家分红，这是很不错的集体企业架构，肯定不违反政策。 “至于股权怎么分配，工厂怎么运营，还请诸位长辈集思广益。” 王振华摆出晚辈姿态，在座的人都是叔伯爷爷辈。 空气再次安静，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 他们敏锐地捕捉到“给做羽绒服的妇女发工资”，自己的老娘媳妇、儿媳闺女必须有份。 家里有三个儿媳、三个闺女的物资保管员，王老实马上举手，说道：“我赞成！” “我也赞成，我爱人桂琴的针线活是一绝。” “赞成，俺家二丫头的女红也好。” “俺家大丫头也不差，我赞成支书和振华同志的提议。” 委员们都是前年老狐狸，揪下一根眼睫毛都是空的，在赞成的同时举贤不避亲。 王振华大喜，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 莫名其妙当了厂长，虽然是村里企业的厂长，你就说是不是厂长吧？ 忽然，右手腕一疼。 右手被老妈握住，老妈呼吸急促，胳膊在轻颤，可知她内心的激动。 村长王伟缓缓开口，“同志们，贷款是大事，不要对信用社抱太大的希望，咱们很难贷出多少钱。 我建议，村委投资一部分，再向全村百姓集资。” 会计王大亮苦笑道，“村里的财政情况，大家都清楚，村委最多拿出一百块钱。” 王大山轻笑一声，“大亮，别在这里面前哭穷。” 王大亮点点头，随即建议道，“集资可以交给振华负责。 老百姓的钱都是从土里刨的，从鸡屁股里抠的，宝贝得很。 大家都知道振华靠打猎过上好日子，我觉得，他们应该信任振华。” 王大亮说完，笑呵呵看着王振华。 “这个建议好，我赞成。” “我赞成这个建议，振华在村里的声望很高。” “振华同志，这次会议是你牵头，你得起带头作用。” 委员们团结起来，一起给王振华戴高帽子，这个厂长也不是白当的。 王振华道，“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就当仁不让，我投资五十元，再向村民集资。” 他掏出钱袋子，拿出五十元交给老妈，看看钱袋的厚道，大概还剩五十元。 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母亲要当副厂长。” “好，我同意。”王大山拍手叫好。 “我也同意，就让求兰妹子当副厂长。”村长王伟说道。 啪啪……现场响起热烈掌声。 大家都没意见，你要是能拿出五十块钱入股，你妈也能当副厂长。 王大山走到墙角拿起猎枪，掏出手绢擦拭枪身。 此举有些劲爆，掌声戛然而止，大家都看着他。 “羽绒服的最大秘密是鸭绒，我们的羽绒服生产出来之前，必须严格保密。” “振华，如果我为了保密死了，你把我的大孙子养到十八岁。” 王大山盯着王振华。 “大山叔，啥意思啊？”王振华想到他的大孙子王铁胆。 那是个七岁的小男孩，眼珠子很大，总是追着他喊叔叔。 王大山道，“羽绒服的秘密只有咱们知道，谁要是泄露出去……” “哼哼，我王大山认识你，王大山手里的枪，不认识你。”王大山猛地举起猎枪。 砰！ 哗啦！ “啊！”妇女组长韩香叶吓得失声尖叫。 董秋兰也吓坏了，死死抱住王振华的胳膊。 枪声在屋子里回荡，窗户上一块玻璃被打碎。 所有人脸色苍白，都用惊恐的眼神瞪着王大山。 “大山叔，不至于。”王振华一阵无语。 羽绒服的秘密很快就会暴露，买一件羽绒服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大山叔，你要是因为保密出事，我把铁胆养到十八岁。” 王振华从王大山手里拿走猎枪，快速拉开枪栓，退出枪膛里的子弹。 “大山同志，咱们在谈羽绒服厂，你动什么枪啊？” 村长王伟陪着笑，“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窝里斗了。”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枪声早就传出去了。 第45章 我要当厂长 村委会大院。 六个村民循着枪声赶来，其中三人是在附近巡逻的民兵。 “振华，谁开的枪？为啥开枪？”民兵老皮匠沉着脸。 “三大爷，我跟干部们探讨怎么打猎，猎枪突然走火了，没有伤到人，就打烂了一块玻璃。” 王振华堵住会议室门口，八大委员正在立什么协议。 “哦，那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老皮匠招呼众人离开。 他拉着王振华走开几步，小声道，“打猎是你的看家本领，怎么能随便教给别人？” “我没教，你放心吧。”王振华搂着他的肩膀，来到村委会大门口。 爷俩又聊几句，他送走老皮匠，关上村委会大门。 转身走进会议室，看见九张异常严肃的脸。 老妈胆子小，脸色已经煞白，她递给王振华一张白纸。 白纸竟然是生死状。 羽绒服出现在供销社、百货公司之前，谁泄露鸭绒制衣的秘密，其余九个人抓阄选死士。 谁抓到死士阄，就杀掉泄密的人。 另外八个人，负责把死士的儿子养到十八岁。 王振华这种没儿子的死士，众人负责给他的老娘养老送终。 生死状上有几个签名，名字上盖着手印，现在就差王振华签名盖手印。 王振华哭笑不得，“各位叔伯，这太极端了，真的不至于。” 王大山把钢笔递给他，“签名吧，羽绒服是咱们过好日子的希望，咱们都穷怕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王振华在生死状上签名，在自己的名字上盖大拇指手印。 换个角度想想，十人签订生死状虽然极端，却能尽可能长地保守秘密。 如果能守到明年春季广交会之前，老妈农转非的几率又会大几分。 村支书王大山收起生死状，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振华，大家推举王大亮当制衣厂会计，王三槐同志当出纳。” 他笑着道，“推举我当厂支部书记，你没意见吧？” 王振华摇摇头，“我服从组织安排，娘，把我的入股资金交给大亮叔。” 王大亮是村委会计，王三槐是村委出纳，属于是干了老本来。 董秋兰掏出五十块钱交给王大亮。 “振华，等下咱爷俩号召村民出资。”王大亮掏出记事本，重新打开一页。 提笔写道，股东王振华，入股金五十元人民币整。 至此，小王村制衣厂有了第一个股东，有了第一笔入股资金。 王大亮道，“大山同志，咱们先确定厂名，再向乡里提交建厂申请书。” 王大山点头，“大家商量一下，尽快把名字确定下来。 然后咱们兵分两路，会计和出纳配合振华集资，其余人留下来商量建厂申请书。” 出纳员王三槐从村委会拿出一百元，交给会计王大亮，这是第二份入股金。 王大山道，“振华，你说几个厂名，大家参考一下。” 王振华点点头，笑着道，“鸭鸭，波司登，雪中飞，千仞岗，雅鹿，加拿大鹅……” 王大山赶紧摆手，“停，停，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片刻，他说道，“依我看，咱们就叫小黄鸭，听着亲切，同志们发表一下意见。” 他第一个举起右手，村长王伟第二个举手，接着是会计和民兵组长…… 村委会全票通过，王振华举手同意，董秋兰见儿子举手，也急忙举手赞成。 名字确定下来，众人继续研究，最后决定兵分三路。 王振华负责筹款，王大山负责申报，董秋兰回家再做两件羽绒服。 其余人把村委会的仓库和牛棚腾出来，打扫卫生作为厂房。 至于股权怎么分配，要看王振华能筹多少钱，信用社能批下来多少贷款。 王振华带着会计出纳来到老皮匠家，把豆腐块羽绒服给他。 “三大爷，把您的破棉袄脱了，试试这样棉袄。” “振华，你想把三大爷冻死？这么薄的衣服，怎么保暖？” 老皮匠脱下厚棉袄，快速穿上羽绒服，快速系上扣子。 等三分钟，他皱起眉头，“这是啥料子？这么薄还这么暖和，跟我的两斤大棉袄差不多？” 王振华微微一笑，“这是我妈发明的羽绒服，村里决定建厂生产羽绒服。” “三大爷，咱爷俩关系好，你想不想入股，将来拿分红？” 王振华说完，简明扼要讲述会议内容。 老皮匠仔细听完，“你跟三大爷说实话，厂子能不能开？生意能不能好？我入股金能不能分行？” “能！”王振华严肃道。 “好吧，三大爷我不信别人，就信你小子！”老皮匠掀开破棉袄，伸手掏出一个破手绢。 他解开手绢，拿四块钱交给王振华，留下一块零花钱。 “三大爷，感谢您对我的信任。”王振华大喜，急忙把钱交给王大亮。 在未来，羽绒服是全球最普遍的服饰之一，现在国内还没有羽绒服的概念。 如果这都做不起来，那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王大亮收钱记账，某年某月某日，小王村农业合作社的社员王亚军，缴纳入股金四元。 王振华第一次知道，原来老皮匠叫王亚军。 “振华，你来一下。”老皮匠搂着王振华的肩膀走进堂屋，随手插上堂屋门。 他压低声音，“孩子，如果羽绒服成功了，村委会那些混蛋，绝对背叛你。” 这话就像重磅炸弹，王振华顿时目瞪口呆。 老皮匠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小声道，“孩子，记住三大爷的话，凡事多留个心眼。” 王振华点点头，在未来，很多其余的创始人都被股东赶出来了。 老皮匠冷笑，“我看着那些村干部长大，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扒掉厕所建高楼，根子是臭的。” 王振华挠挠头，小声道，“三大爷，谢谢你的提醒。” 接下来，他来到姥爷家，向姥爷和大舅展示羽绒服。 姥爷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三块钱入股，给足了外孙面子。 “家旺，你先出去。”姥爷董大强说道。 董家旺点点头，迈步离开堂屋，随手关上堂屋门。 屋里就剩爷孙两人，董大强小声道，“如果羽绒服大获成功，村委会那些干部，绝对把你踢出来。” “振华啊，记住姥爷的话，凡事多留个心眼，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又是语重心长的提醒，王振华震惊。 他可以不在意老皮匠的话，却不能不在意亲姥爷的话。 王振华道，“姥爷，我搞羽绒服，只是想送我妈进城。” “只要我达成目的，羽绒服厂对我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 “姥爷，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董大强轻笑一声，柔声道，“你先把羽绒服长做起来，先完成目标，如果他们被骗，就狠狠收拾他们。” 第46章 任命老妈当副厂长 王振华拜访全村村民，筹集入股金三十元，总共有一百八十元启动资金。 同时筹集一百二十尺布票，那些没钱买布的村民，都用即将过期的布票入股。 国家鼓励农村集体经济，小黄鸭制衣厂被县政府批准，商业局颁发商业证。 但是，信用社拒绝贷款，理由是小王村没有值钱的东西抵押。 村委腾出三间房子当厂房，王振华的缝纫机、鸭绒等物资搬到厂房。 制衣厂，厂委员会成立。 王大山出任厂委书记，王振华出任厂长，董秋兰出任副厂长。 王振华统筹整个制衣厂的运营，绝对意义上的一把手。 老皮匠和姥爷都说，如果羽绒服大获成功，村委会就会背刺他。 王振华觉得很有意思，先把羽绒服搞起来，先达成自己的目标，再好好陪他们玩。 这天上午，他主持第一届委员碰头会。 众人讨论股权分配，决定先发行一千股，小王村必须占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股份。 这是集体产业的硬性规定。 王振华的五十元，缝纫机等工具，制造羽绒服的技术，总共拿到四百股，占比百分之四十。 老皮匠等资金入股的股东，王文俊等用布票入股的股东，平分剩下的九十股。 屋子里烟雾缭绕，王大山点支烟，“振华，你给大家讲讲，接下来怎么做？” 王振华走到黑板旁边，拿起粉笔写字：搞定八达岭供销社。 “同志们，供销社有权决定卖不卖羽绒服，这是重中之重，我去搞定供销社。”他说道。 “振华，供销社主任谢春燕很难缠，你能搞定吗？”王大山问道。 “她要是不难缠，我还不搞呢。”王振华轻笑一声。 会场响起笑声，王振华继续在黑板上写字。 “大山叔，你去板鸭厂签长期供货合同，一方鸭绒最多一块钱，价钱越低越好。” 王振华盯着王大山，“你要是谈到五毛钱，我给你开庆功会，怎么样？” 王大山拍拍胸脯，“你就瞧好吧，我给你谈到一毛钱，嘿嘿！” 现场再次响起笑声，会议也在笑声中结束。 王振华母子步行去乡里。 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山林还是被积雪覆盖，雪地上肯定有猎物的脚印。 追着脚印就能找到猎物，王振华萌生进山打野猪的想法。 一个小时后。 娘俩来到八达岭供销社，颇费一番周折，见到了供销社主任。 谢春燕，三十五岁左右，穿着军大衣，留着齐耳短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办公桌上面一尘不染，文件摆得井井有条。 她盯着王振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打猎小能手王振华，我知道你，没想到这么年轻。” “你打的第一头野猪卖给皮鞋厂，第二头野猪卖给公安局。” “所以，你为啥不把野猪卖给供销社？我们供销社买不起野猪？” 说到这，谢春燕轻笑一声，笑里带着玩味儿。 这是想搞事，王振华急忙沉着应对。 “谢主任，第一头猪本想卖给您，路上被皮鞋厂截胡，刘厂长扛着猪跑，我追不上。” “第二头野猪被公安发现，黄庆明队长搂住我的腰，其他公安扛着野猪跑了。” “不过请您放心，第三头野猪肯定给供销社。” 他尽量强调是厂长和队长，提高谈判筹码。 谢春燕笑意更浓，轻启嘴唇，“你找我什么事？” 王振华拿出制衣厂营业证，“谢主任，我是小黄鸭羽绒服厂的厂长，这是我妈，她是副厂长。” 商业营业证，延庆县人民委员会颁发，延庆县商业局监制，加盖着蓝色公章。 “羽绒服？那是什么衣服？”谢春燕疑惑道。 “您看，这就是羽绒服。”王振华帮老妈脱军大衣，露出米黄色羽绒服。 这是大衣型羽绒服，向下覆盖董秋兰的大腿。 整个衣服被分成一个个豆腐块。 谢春燕眼前一亮，第一感觉是漂亮，第二感觉是奇怪，竟然看不见纽扣和口袋。 现在的衣服多是把口袋、纽扣露在外边，比如中山装。 谢春燕觉得有趣，离开办公桌走到董秋兰身边。 发现羽绒服用的是暗扣，左右两侧有暗兜，口袋藏在衣服里面。 所以从外面看，看不见纽扣和口袋。 “不错，这口袋是你设计的？”谢春燕问董秋兰。 “谢主任，这是我儿子设计的。”董秋兰回道。 谢春燕眼中闪过惊讶，大老爷们儿设计衣服？为什么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这还有一件，您试试。”王振华给她一个布袋，转身离开办公室。 谢春燕反锁屋门，掏出羽绒服，脱掉军大衣，在董秋兰的帮助下换衣服。 她身材是肩窄、腰细、臀宽、大腿丰满。 整体外观如葫芦般曲线玲珑。 “谢主任，您的身子真好看。”董秋兰忍不住称赞。 “哈哈，别人都这样说。”谢春燕轻笑一声，伸手打开屋门。 王振华一愣，她的身材和韩雅一样，都是完美葫芦身材。 引以为傲的身材惊艳奶油小生，谢春燕心中窃喜。 “谢主任，羽绒服又轻又暖和，保暖效果不比军大衣差。” “是吗？咱们散散步，让我感受一下。” “谢主任，路上的雪结冰了，咱们注意脚下。” 两人来到楼下，慢慢在院子里散步。 走了几分钟。 谢春燕疑惑道，“竟然感觉不到冷，这里面装的什么棉花？” “不好意思，这么商业秘密。”王振华笑着道。 这时，四个穿绿军装的售货员出现。 她们看见羽绒服，马上加快脚步走过来。 “谢姐姐，这是啥衣服，真好看。” “小王村生产的羽绒服，他们的厂长找咱们申请上架呢。” “谢姐，不能穿这么薄的衣服出门，咱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诶！你还别说，这么薄的衣服竟然跟军大衣一样暖和。” 售货员们继续围观羽绒服，绿军装沦为绿叶，羽绒服就是红火。 谢春燕一阵暗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穿军装的女售货员。 王振华靠边站，把空间留给她们，欣赏犹如鹤立鸡群般的谢春燕。 “主任，赶紧批准他们上架吧，我也想要。” “求你了主任，快批准吧。” “厂长同志，这件羽绒服，你想让我们卖多少钱？” 问话的是一个圆脸女生，眼神和语气都很急切， “成本价十五元。”王振华大喜，心说这下应该稳了。 “物价由商业局定制，咱们没权利定价。”谢春燕笑着看办公楼，招手让董秋兰下楼。 谢春燕道，“你们先去休息室等消息，我们开会研究羽绒服上架问题，大概两个小时出结果。” “谢谢主任，您辛苦了。”王振华大喜。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谢春燕指指休息室，让售货员通知供销社委员马上开会。 第47章 方娇娇态度大变样 供销社招待室。 靠着屋门的位置，王振华静静坐在那里。 等供销社开会已经等了两个小时，桌子上放着制衣厂营业执照。 “供销社肯定会同意羽绒服上架，女人很难拒绝能在冬天展示身材的衣服。” 王振华心底清楚上架有多么重要，这是老妈农转非的第一个挑战。 因为，所有服装只能通过供销社销售。 谢春燕穿着羽绒服走进招待室，“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谢主任别客气。”董秋兰急切道，“大妹子，我们的衣服能上架吗？” “组织允许羽绒服上架，这是许可证。”谢春燕把信封递给王振华。 “好啊！”董秋兰声音高亢，急忙开口，“谢谢主任，谢谢您！” “不客气！”谢春燕从王振华手里夺走信封，微微一笑。 片刻，她再把信封递给王振华，“林副主任说，不给野猪就不让上架，我费尽口舌才说服他。” 王振华秒懂，信封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他把信封装兜里，才又开口，“春燕姐，等制衣厂运转，我就进山打猎，少不了他的野猪。”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回吧。”谢春燕走出招待室，忘记脱身上的羽绒服。 董秋兰一愣，急忙抓住儿子的手，焦急道，“羽绒服，她忘了把羽绒服给咱们……” “她没忘。”王振华反手拉着老妈的手，轻笑道：“咱们走吧，到外面说。” 董秋兰跟着儿子离开供销社，虽然心里着急，却无条件相信儿子。 母子来到大门外。 王振华从信封里拿出三张五元纸币，一张羽绒服上架许可证。 “懂了，我懂了。”董秋兰大喜。 她急忙把钱塞儿子兜里，片刻，才又开口，“她想买羽绒服，不能明说，所以悄悄买。” 王振华微微一笑，向老妈眨眼。 “振华！”董秋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那羽绒服的成本不到五元，一下挣十元，关键这钱不是公司的，而是她王家的。 她握紧双拳，憋得脸红脖子粗，呼吸开始急促。 之前，她在大街上用缝纫机做针线活，基本是一分两分的收入。 做一件成衣，才一块钱手工费，那件羽绒服竟然让她挣十块。 “娘，别激动，你的能力远不止这些。”王振华为她自豪，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快撒开，没大没小。”董秋兰急忙拉开儿子的手。 扭头看左右两边，忽然看见了熟人，急忙举手道，“振华，你大山叔。” 王大山、王伟和王大亮正向这边走。 他们三个的任务是去板鸭厂采购鸭绒。 王振华带着老妈迎上去，迫切想知道结果，“大山叔，鸭绒搞定了吧？” “振华，你，你这边怎么样？”王大山道。 “我拿到了许可证，你们呢？”王振华亮出许可证。 白纸黑字写着，国营八达岭供销社，允许小黄鱼羽绒服上架。 主任和副主任签名，加盖蓝章，再加盖供销社公章。 “好啊。”王大山急忙点头。 片刻，他露出一抹苦笑，“振华，我们搞砸了，板鸭厂不卖给咱们鸭绒。” “啊？他们为什么不卖？”王振华不敢相信。 板鸭厂不知道羽绒服，鸭毛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 突然有人大批购买，他们应该高兴才对。 “他们问我为啥买那么多鸭毛，我不跟他们说，他们就不卖。”王大山心情忐忑。 王伟和王大亮一脸郁闷。 原本自信满满买鸭绒，没想到出师不利，一盆冷水浇灭‘大干一场’的激情。 王振华无奈一笑，将许可证装兜里。 大批购买屎尿，板鸭厂不会奇怪，因为屎尿可以施肥。 大批买干草，板鸭厂不会奇怪，因为干草可以当柴烧。 大批买鸭毛鸭绒，板鸭厂就奇怪了，为什么有人大批量采购没用的东西？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板鸭厂不想沾染妖。 “伟叔，你跟俺娘回家。山叔，亮叔，跟我去板鸭厂。” 王振华声音低沉，却似蕴含着很多无奈。 王伟老脸一红，道：“老叔没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王大山苦笑，“咱们都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乡长汇报，让乡长帮忙协调。” 他摇摇头，便开口道，“振华，不是我不相信你，找乡长更稳妥。” 王大亮劝道，“他们厂长一毛不拔，振华，明天咱们去找乡长。” “这点小事就找乡长？不值当！”王振华说完，大步流星直奔板鸭厂。 众人无奈。 王大山王大亮急忙跟上，王伟摇摇头，带着董秋兰回家。 “村长别担心，振华能解决问题。”董秋兰自信满满。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换做是我，也会怀疑别人为啥大量买鸭毛，振华办不成事。”王伟反驳道。 “我相信振华。”董秋兰转身回家。 中午时分，王振华三人来到板鸭厂，门卫带他们进厂。 忽听几声铃响，工人们涌出厂房，手里拿着饭碗去食堂吃饭。 “厂长，买鸭子毛的人又来了。”门卫对着人群喊道。 方娇娇一抬头，急忙把饭碗交给同事。 她撒腿跑到王振华身边，兴奋道，“振华！” “娇姐，脚好了吧？”王振华伸手求握手。 方娇娇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啥都别说，先吃饭。” 这边，王大山王大亮瞪大牛眼。 他们上午来谈判，方娇娇把他们当犯人一般，不给好脸色，不给一口水，只给一肚子气。 但是，方娇娇见到王振华，就像见到自己被窝里的男人？ “有门了！” “他们认识！” 王大山王大亮急忙跟上，走进食堂，闻到肉香味。 咕噜，咕噜，两人的肚子同时叫。 方娇娇找三个粗瓷大碗，打三份鸭血粉丝汤。 板鸭厂最不缺的就是鸭血。 玉米面窝头配鸭血汤，四人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王大山王大亮在汤里找鸭血，王振华在鸭血里找汤。 “奶奶的，振华深不可测，深不可测！”王大山心想。 “振华是不是跟方厂长谈对象？别说，他俩有夫妻相。”王大亮在心里造黄谣。 “弟弟多吃鸭血，我天天吃，早吃腻了。”方娇娇从自己碗里挑鸭血，全部放进王振华碗里。 “娇姐，别这么客气。”王振华劝道。 王大山王大亮相视苦笑，继续用筷子在汤里找鸭血。 第48章 王振华一个顶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王大山王大亮觉得嘴里的鸭血不香了，没有王振华碗里的香。 板鸭厂的工人也在懵逼，这个帅小伙是谁？ 厂长从不对男人这么热情，你看那柔情似水的双眼，都快拉丝了。 鸭血粉丝汤很好吃，王振华吃得满头大汗，把肚皮撑得滚圆。 吃完饭，他跟着方娇娇来到会议室。 陆续有人从外门进来，都是板鸭厂委员会的常务委员。 让王振华震惊的是，九大常委都是半边天，这他娘的是娘子军。 “我们九个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那就是，建设我们的祖国。”方娇娇自豪道。 王振华肃然起敬，起身离开会议室，郑重向她们鞠躬。 啪啪啪，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所有人站起来鼓掌，包括王大山和王大亮。 此时此刻，二王对方娇娇的不满一扫而空。 九个热血知识女青年，主动放弃城市里的繁华与安逸，来到鸟不拉屎的星海湖垦荒。 靠着一双手和一腔热血，把荒地变良田，把湖畔变板鸭厂。 把苦哈哈农民变成工人阶级，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什么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掌声停息。 方娇娇慷慨激昂，“同志们都知道，前些天我在雪地上摔倒，直接崴伤了右脚。” “路上行人不帮我还笑话我，幸亏王振华和韩英杰同志，冒着大雪找来架子车，把我送到医院。” “我的脚很疼，只能躺在病床上，也没人帮我联系大家。” “正当我忍饥挨饿时，振华和英杰来医院给我送饭，留下来照顾我。” “王振华同志，我一直想给你鞠躬，英杰却不说你家在哪，只说你是普通的劳动人民。” 方娇娇向王振华鞠躬，“振华，谢谢你！” “王振华同志，谢谢你乐于助人。”仓库主任郑美玲鞠躬。 “谢谢振华同志！”其余人纷纷鞠躬致敬。 王大山王大亮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他能在‘鸭血里找汤’的原因。 “大家别客气，都是革命战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王振华急切道。 生怕她们突然来个三鞠躬。 “同志们，振华想承包咱们的鸭毛，肯定有不能说的秘密。” “但我用性命担保，这个密码绝不是搞破坏，绝对是为了造福人民。” “我建议，咱们把鸭毛出售给小王村农业合作社，小黄鸭制衣厂。” 方娇娇展示制衣厂的营业执照，接着举起右手。 “我同意！” “赞成！” “我也赞成！” 九大常务委员全票通过，王振华大喜。 王大山王大亮急忙带头鼓掌，片刻，掌声雷动。 “好家伙！振华深不可测啊，深不可测！”王大山心花怒放。 “我们三个老家伙不成事，小将出马一个顶仨，这找谁说理去？”王大亮心里苦。 掌声再次停止，王振华眉开眼笑。 一天之内连续搞定供销社和板鸭厂，两个最大的难题迎刃而解。 接下来就是采购布料，向商业局报备生产计划，招聘人手组织生产。 “振华同志，说说你的想法。”方娇娇柔声道。 王振华道，“你们做一立方米的盒子，一方鸭绒一块钱。至少一年内，鸭绒只能卖给我们。” “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保证不拖欠一分钱。但是，我们只要细绒毛，不要带柄的大羽毛。” “娇娇姐，我的要求说完了，你说你们的要求。” 王振华很想把大羽毛一起买走，用鱼目混珠的办法，守护羽绒服的秘密。 但是，他想不到大羽毛的用途，总不能买回去当柴烧吧？ “这可不行。”方娇娇有些失望，片刻，才又开口，“你把羽毛全部拉走，不能挑肥拣瘦。” 郑美玲掏出手绢擦桌子，右胳膊杵在桌子上，做成手托腮的姿势。 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能挑肥拣瘦，这是我们的底线。”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王振华回忆她擦桌子的动作，想到了鸡毛掸子。 他说道，“你们把鸭毛和鸭绒分开，鸭毛五毛钱一方。” “那不行，我可没有时间给你挑拣鸭毛。”郑美玲柔声道，“鸭毛混装，一块钱一方，这是我的红线。” “你的红线都能编红地毯了，还搁在红线呢。”王振华学她的样子，手托腮看着她笑。 郑美玲毕竟是花季少女，小脸有些害羞，急忙正襟危坐。 “哈哈……”半边天们笑成一团。 不过她们都不插嘴，因为郑美玲擅长谈判，鸭鸭板鸭厂的建立，就是她从头谈到尾。 郑美玲神情严肃，开口道，“鸭毛混装，九毛钱一方，这是我的红线。” “五毛，不能再多了。” “八毛五分，少一分都不行。” “五毛五分，多一分都不行。” “……” 谈判陷入拉锯战，两人的言辞越来越激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脸色也越来越红。 王大山和王大亮不敢插话，坐在旁边干着急，哥俩的心脏砰砰跳，双眼直盯着王振华。 “七毛！不行就算了，没有你板鸭厂，我就买不到鸭毛了？”王振华决定掀桌子。 方娇娇站起来，柔声道，“振华，你跟我来一下。美玲姐，你们再讨论一下。” 王振华点头，跟着她离开会议室。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来到食堂外边。 方娇娇让王大山、王大亮在外面等着，只带着王振华走进食堂。 接着，她又让王振华坐下来等，开门走进后厨，跟老厨师轻声耳语。 良久后，她走到王振华身边，“你等我一下，我去会议室谈价钱。” “好的，你去忙吧。”王振华点点头，目送她走出食堂。 几分钟后，老厨师拎着一团报纸来到，小声道，“这是厂长让我给你的，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 王振华伸手捏捏报纸团，猜测里面包着鸭血块。 继续等待，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方娇娇兴匆匆来到，“弟弟，七毛钱一方，明天来拿货。” 王振华大喜，急忙道，“谢谢娇姐，谢谢……” 第49章 都是振华的功劳 除掉建厂的第二只拦路虎，王振华心花怒放，拎着三块鸭血去供销社。 时间还早，他想去供销社买一百二十尺布，尽快生产羽绒服。 王大山和王大亮心里酸溜溜，时不时看王振华手里的报纸疙瘩。 报纸里包着三大块鸭血。 哥俩没办成事，受了一肚子气，其他啥都没有。 王振华不仅办成了事，还收了三大块鸭血。 “得了，别羡慕，这事只有振华能办，换个人都不好使。”王大山心底又酸。 王大亮一直偷看鸭血，口水流了一茬又一茬。 一路无话，三人来到供销社。 王振华掏出布票，“售货员同志，我买一百一十尺绸缎，十尺棉布，一盒蓝色棉线。” 售货员浅笑道，“你是做羽绒服的王振华，大批买布需要营业证。” “小姐姐，帮我拿两张废报纸，可以吧？”王振华给她营业证。 售货员仔细核对营业执照，马上喊同事过来帮忙。 绸缎做羽绒服，棉布做口袋和袖口，棉线用来缝衣服，总共一百一十三元。 售货员送给王振华四张报纸。 王振华把三块鸭血分开包起来，轻声道，“大山叔，大亮叔，咱们一人一块。” “我不要，这是方厂长给你的鸭血。” “振华，这是你应得的，我们俩是跑腿的，屁功劳没有。” “两位老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要跟我客气啦。” 王振华深知吃独食不好，自己吃肉，也得让别人喝汤。 “振华，谢谢啦。”王大山在众人的羡慕中把鸭血装兜里。 二王一起分担一百二十尺布，说啥都不让王振华累着。 “你们快回去踩缝纫机，姐妹们等着羽绒服呢。”售货员对王振华眨眼。 “我这辈子都不踩缝纫机。”王振华挥手告别，转身离开供销社。 三人回到小王村，把布匹放进厂房。 厂房是个很大的筒子房，前后开两个门，墙上都是窗户。 墙角放着几张桌椅，缝纫机旁边放着直尺、剪刀等工具。 王大山把鸭血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 “振华，大亮，厨房里有锅，咱们的鸭血别拿走，就在这里做鸭血粉丝汤，怎么样？” 王大亮急忙点头，“我觉得可以，熬一大锅鸭血汤，把家里的孩子都叫过来，咱三家热闹一下。” “行。”王振华点点头，“俺家有油，我回去拿。” “俺家有粉条，我回去拿。”王大山把鸭血给王振华，道，“你别回去，我去你家拿油。” “你妈说你做饭好吃，你去做饭，我们回家拿东西。”王大亮也把鸭血递给王振华。 家庭大聚会，王振华喜欢这种联谊，轻轻点下头，拿着三块鸭血去厨房。 村委厨房用于接待上级，平时只有厨具，没有调料和食材。 王振华刷锅洗刀，把三块鸭血切成“火柴盒”小块，在大锅里加水。 这时候，老妈拎着油瓶、酱油醋走进厨房，坐在灶膛旁边烧火。 “振华，你知道王鸿威的媳妇陈蓉吧，之前她用五尺布票给咱们入股。”懂秋兰说道。 王振华仔细想想，“好像有这回事，怎么了？” “刚才陈蓉去咱家找你，想退股要回她的布票。”董秋兰轻叹一声。 “行，吃完饭我去找她谈谈。”王振华点点头，打算用钱收购她的股份。 这时，王大山和王大亮联袂儿子。 哥俩拿来了粉条、白菜、大葱等食材，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头大蒜。 “你们先去外面聊着，我来熬汤。”王振华穿上围裙，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好家伙，今天有口福啦。”王大山拍拍王振华的肩膀，笑道，“加油！” 水已经烧开，王振华把鸭血下锅，煮熟后捞出来备用。 再把红薯粉条煮熟，捞出来放在碗里背后。 舀出锅里的水，放入适量大豆油，爆炒葱姜蒜和大料。 然后在锅里加热水，放入鸭血、粉丝和白菜，大火煮几分钟。 “振华叔叔，现在能吃吗？”一个男娃趴在门口流口水，手里端着大瓷碗。 王合营，村支书王大山的大孙子。 王振华给他盛饭，笑着道，“可以吃了，你去通知其他人。” “嗯嗯。”王合营捧着鸭血汤跑出厨房。 片刻后，一大群孩子跑进来，一大片瓷碗举到王振华脸上。 “我要我要，振华哥！” “振华哥，多给我盛点鸭血。” “你们别抢，这是俺哥做的饭。” “……” “不要着急，人人有份。”王振华微微一笑，挨个给他们打饭。 孩子们端着汤碗跑出去，大人们过来打饭，也是每人一大碗。 最后就剩一碗，王振华回到餐厅，五个大圆桌已经坐满人。 孩子们坐了三桌，大人们坐了两桌。 “振华，快过来住。”王大山拍拍身边的椅子。 王振华吃一块鸭血，吃几根粉条，喝一口热汤，色香味俱全。 “鸭血粉丝汤真好吃，振华，你的手艺不错。”王大山咧嘴傻笑。 “主要是鸭血好吃，嘿嘿。”王振华说道。 王大山站起来，“孩子们，都听好了，今天能吃鸭血粉丝汤，都是振华的功劳。”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个给王振华同志鼓掌。” “一，二，三……” 啪啪，掌声顿时响起来，孩子们越鼓掌越兴奋。 看着一张张纯真的笑脸，王振华也很开心。 “行啦，别整这些，大家趁热吃。”王振华挥挥手。 一时间，众人的碗里冒着热气，脑袋上冒着热闹，屋子里都是吃吃哈哈的喝汤声。 不论大人孩子，脸上都是幸福的笑，空气中一片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人穿着碎花棉袄，打着补丁的棉裤，干巴发黄的头发，双眼有些红肿。 “陈蓉妹子？”董秋兰站起来，“振华，锅里还有汤吗？” 王振华摇摇头，微笑着看向陈蓉，“小蓉姐，你找我？” “嗯。”陈蓉悄悄咽口水，低着头不看众人。 王振华端着碗带她去厨房，“小蓉姐，我吃饱了，帮我喝了吧。” 碗里还有汤，陈蓉一愣，急忙一口气喝完半碗汤，对着王振华笑笑。 见她脸上有淤青，王振华皱眉，沉声道，“王鸿威又打你？” “没有。”陈蓉急忙摇头，下意识捂住脸上的淤青，“振华弟，我想退股，行不行？” “五尺布票，一块五毛钱，你选一个吧。”王振华说道，“你得把股份给我。” “我，我要钱。”陈蓉从兜里掏出股权书。 1.3股的股权书，上面有制衣厂公章，有老妈的签名。 “小蓉姐，我建议你留着股份，将来肯定会分行。”王振华把钱放在她手里，说道。 “他，他不让我入股。”陈蓉握着钱，苦笑一下，转身离开厨房。 王振华摇摇头，这个可怜的女人，希望她以后不要再被丈夫家暴。 第50章 渔翁得利 第二天一大早，支书和董秋兰带着板车队伍出发，前往鸭鸭板鸭厂拉鸭绒。 王振华悄悄塞给老妈五块钱，转身向家里走。 路过王鸿威家门口，扭头看堂屋。 堂屋门关着，外面没有上锁，屋里应该有人。 忽然，女人的哭声传进耳朵。 王振华一皱眉头，屏气凝神仔细听，又听见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若有如无。 “王鸿威这个畜生，酒鬼一个，醉酒总是打媳妇。” 据说他整天守在鸡窝边，老母鸡一下蛋，他就拿着鸡蛋去换酒，整天五迷三道。 陈蓉去年嫁给他，娘家唯一的大哥病死，没有娘家撑腰，被家暴次数越来越多。 “改天找支书说说这个事，有必要收拾一下王鸿威。” 王振华摇摇头，回到家让弟弟妹妹去外面玩耍，躺在床上午睡。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睁眼看见王文俊。 “振华快点拿枪，跟我去山里找陈蓉！” “陈蓉？” “是的，王鸿威又打她，有人看见她跑进山里。” “去山里找死？”王振华迷糊之中惊坐起，下床摘掉墙上的猎枪，快速整备狩猎装备。 山林里大雪封山，食物极度匮乏，饿急眼的猛兽最有可能攻击人类。 一个没有武器的弱女子就是送人头。 哥俩大步流星来到山脚，背着猎枪进山林，循着脚印追踪。 王振华紧皱眉头，陈蓉的亲人相继病逝，又嫁给一个家暴酒鬼，如果再死在山里……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大片没有雪的干草地上，脚印没了。 这片草地就像个中转站，通向四面八方。 王文俊看着王振华，等王振华拿主意。 “陈蓉，陈蓉……”王振华用力喊。 竖起耳朵倾听，回声渐渐在树林里消散。 王文俊双手放在嘴边，也用力大喊几声。 四周还是静悄悄一片。 “振华，怎么办？” “去长城，她去长城的概率更大，她想夜不归宿吓唬王鸿威，以后少挨几顿打。” 野兽们喜欢隐藏在密林中，一般不会上长城，而烽火台又能阻挡严寒。 王文俊觉得有道理，“那行，咱们不管她的家事，就去长城陪她一夜，突然死人不吉利。” “不仅不吉利，还会影响这里的黑市。”王振华遥望长城，大步向前走。 妙龄少女暴毙在长城上，总是令人心里发毛，黑市倒爷们会远离这边。 那么大的万里长城，以后再去黑市买东西，就得跑很多冤枉路。 哥俩继续走，很快在雪地上找到脚印。 王振华用自己的脚比对，确定是女人的脚。 “她果然去了长城。”王文俊说道，竖起大拇指给王振华点赞。 长城缺口处，斜坡上还有积雪。 陈蓉手脚并用爬斜坡，脚下突然打滑，她贴着雪地滑下来。 她脱掉布鞋装兜里，手脚并用继续爬坡。 吼—— 整个山林突然颤抖。 陈蓉从半坡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肚子一紧，一股尿液喷涌而出。 虎啸山林，这是山神的怒吼。 陈蓉发疯似的爬雪坡，又从半坡滑下来，她顾不上哭，双手疯狂扒坡上的雪。 她不敢发出声音，附近有老虎，爬上长城躲进烽火台才是唯一的活路。 吼—— 飞鸟不敢回巢，成群结队在长城上空盘旋，赤狐一家躲在洞里瑟瑟发抖。 在一片灌木丛中，一头野猪躺在地上，脖颈已经被咬断。 一头雌虎躺在地上，四肢胡乱挣扎，正被一头雄虎锁喉，旁边有一颗幼虎的脑袋。 雄虎发现雌虎，会吃掉雌虎的幼崽，重新生育自己的幼崽，雌虎总是无能为力。 这头雌虎却选择保护孩子，勇敢搏斗想驱逐雄虎。 可惜…… 雌虎渐渐停止挣扎，雄虎松开她的脖子，转身去寻找其他幼虎。 砰！一声枪响吓得雄虎一哆嗦，虎目直盯着山脚方向。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雄虎急忙跑路，顾不上斩草除根，顾不上地上的死野猪。 片刻，一只猫咪大的虎崽钻出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妈妈身边，咬住奶头用力啜奶。 …… “振华，前面有老虎，咱们回去吧！”王文俊努力挤出声音。 “所以呢？咱们不管陈蓉的死活？”王振华问道。 “管，不管，管……”王文俊急得语无伦次。 砰！王振华打完最后一发子弹，再重新装填五发。 目光凌厉起来，沉声道，“老虎也怕枪，咱们有两条枪，它肯定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是，是吗？”王文俊脸色煞白。 王振华摸摸手里的枪，目光锐利如刀，迈开脚步向前走。 “大爷的，干了！”王文俊紧走两步跟上王振华。 咯吱，咯吱…… 哥俩踩着雪地前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听见虎啸。 又过了半个小时，没有风吹草动，王文俊的心越来越稳。 忽然，他看见王振华举枪瞄准斜对面的树丛。 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举起猎枪，瞪大双眼不知道该瞄哪。 “回去！”王振华对着树丛大喊。 王文俊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小虎崽，顿时头皮发麻，小老虎附近肯定藏着大老虎。 “回去！回去找你妈！回去！”王振华再次大喊。 他怀疑母虎藏在树丛，要么看着孩子走失，要么出来叼走孩子，要么攻击人类救孩子。 小老虎不知道猎枪可怕，也没见过人类，盯着人类看。 突然，它迈着小短腿向人类靠近。 “熊孩子啊，”王振华死死瞄准对面树丛。 哞，哞，小虎跑到人类跟前，对着人类叫唤，不停地发出牛叫声。 “你别冲动，我不会害它！”王振华再对着树丛喊道。 这时，几只乌鸦落在树丛里。 “乌鸦敢回巢，难道大虎不在里面？”王振华皱起眉头。 他不确定树丛中有没有老虎，哥俩不敢转身离开，背对着猛虎最危险。 “文俊哥，你把虎崽装我包里，咱们进去看看。” “好！”王文俊硬着头皮抓起小老虎，塞进王振华背包中。 哥俩举枪慢慢靠近灌木丛，很快就愣住了。 王文俊猛地举起猎枪，瞄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虎。 砰！老虎前方三米处溅起两片树叶。 王文俊开枪时，枪身被王振华猛地向上抬，急忙问道，“为啥？” “她就快死了，没必要开枪。”王振华仔细观察四周。 老虎躺在地上，腹部剧烈地起伏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应该是一头雄虎杀死了她。”王振华捡起脚下的虎崽脑袋，“它是被雄虎吃掉的。” “这，这……”王文俊目瞪口呆。 “文俊哥，我在这守着，你回村里找人抬老虎和野猪。” 王振华给他二十发子弹，说道，“每走一段路，你就朝天开枪，那头雄虎肯定不敢靠近你。” 第51章 神兽小老虎 虎妈已经气绝，虎目无神盯着前方。 小虎崽还在拼命啜奶，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孤儿。 没有虎妈的养育，它只有死路一条，要么饿死，要么被其他猛兽吃掉。 不远处有一头野猪，大概有二百斤左右，是被虎妈咬死的。 “哈，哈……”小老虎突然向王振华龇牙，奶凶奶凶的。 “别龇牙了。”王振华揪着后脖颈把它拎起来，单手抱在怀里。 “我养不起你，不过我想办法给你搞个编制，让你以后吃喝不愁。” 王振华抬头看天，想到了动物园。 延庆县没有动物园，但是，四九城肯定有，那里才是小老虎的归宿。 这边，王文俊加快脚步赶路。 每走一段路，他就对着天空开一枪，一路回到村委会大院。 “大亮叔，快找几个精壮汉子，振华在山里打了老虎和野猪。” “老虎？”王大亮猛瞪大双眼，“哪来的老虎？你们不是去找陈蓉了吗？” “陈蓉在长城上。”王文俊急切道，“您先别问那么多，赶紧找人拿家伙。” 爷俩急匆匆离开村委大院，挨家挨户找人帮忙。 群众听说王振华打猛虎，都惊呆了，纷纷拿麻绳、扁担和木棍。 “好家伙！振华是天神下凡吧？” “是不是天神下凡我不清楚，肯定是沾点仙气的，不然他能打老虎？” “一张老虎皮一百多块钱，老王家的日子要好起来了。” “……” 在古典文学中，打虎是猛男的标配，比如武松，韩天锦，薛仁贵，常遇春…… 王文俊带着二十多个大汉进山，良久，终于来到现场。 就见王振华大马金刀坐在猛虎身上，身后是头大野猪，怀里抱着小老虎，不怒自威。 一时间，众人被气势震慑，竟不敢上前搭讪。 王振华笑着道，“诸位父老乡亲，辛苦你们了。” “振华别客气，大家赶紧动手。”王大亮说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神色里都是敬畏，急忙捆绑野猪和老虎。 “振华，你跟大家伙讲讲打老虎的经过。”王大亮笑着道。 “没啥好说的，都是我运气好。”王振华没看见大舅，应该是跟着老妈去板鸭厂了。 他搂着王文俊的脖子走开几步，来到僻静的地方。 “文俊哥，你跟他们回家，请老皮匠帮我剥虎皮，悄悄把这头野猪杀掉。” “猪下水留下，明天让我大舅去供销社，虎肉四毛，猪肉八毛，全部卖给他们。” “供销社那帮娘们，想吃肉都馋哭了。”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微微一笑。 羽绒服只能由供销社销售，所以有必要跟他们搞好关系。 “振华，我知道你想去长城找陈蓉，但你不能一个人去。” 王文俊小声说，“孤男寡女在烽火台睡一夜，肯定不行，再找个人陪你去。” “我让大亮叔跟着。”王振华说道。 他看看包里的小虎崽，把背包挂在王文俊身上，递给他三块钱。 “文俊哥，你想办法买牛棚的羊奶，不要饿死这小家伙。” 王文俊一愣，急忙道，“你想养老虎啊，别闹了，咱们全村也养不起一头老虎。” “明天或者后天我去四九城，把它交给动物园。”王振华笑着道。 王文俊这才放心，拽出砍柴斧递给王振华。 哥俩走进人群，老虎和野猪已经被五花大绑，乡亲们等着下山。 王振华道，“大亮叔，陈蓉就在长城上，咱爷俩去长城过夜。” “行！”王大亮点头道，“我跟振华去长城找人，文俊，你带着大家下山。” “乡亲们，按照咱们小王村的规矩，老虎和野猪都是振华的，都明白吗？” “明白，谁打的就是谁的。” “放心吧大亮，爷们儿是要脸的汉子，不抢孤儿寡母的东西。” “……” 都知道王振华的老妈是厂长，王振华是常务副厂长，手里捏着人事大权。 如果得罪王振华，以后就别想进制衣厂拿工资。 “同志们，抬山神啦。”王文俊扯着嗓门吆喝。 “嘿呦！”众人合力抬起老虎野猪，敲锣打鼓震慑野兽，浩浩荡荡下山。 王振华不敢耽搁，带着王大亮去长城。 太阳落山时，爷俩来到长城缺口。 看见斜坡上的积雪被人扒开，就知道陈蓉躲在长城上。 爷俩爬上长城，用力对着烽火台大喊。 “陈蓉，王鸿威媳妇，陈蓉……” “我是王振华，陈蓉你出来，陈蓉……” 声音在长城上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忽然间，一道瘦小身影走出六号烽火台，正是陈蓉。 她急匆匆跑过来，双手抱着胸，低头瑟瑟发抖。 “陈蓉，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为了找你，振华和文俊差点被老虎吃掉！” “这么冷的天，你敢往山里跑，你是不是想死？” 王大亮憋着一肚子火，劈头盖脸地骂。 陈蓉失声痛哭，“大亮叔，我不想活了。他天天打我，没人给我做主，我不活了。” 王大亮马上闭嘴，良久，不禁一声长叹。 “亮叔，人没事就好。”王振华领着她去烽火台。 爷俩又走下长城，在附近的山林里找干柴。 天黑时，火堆烧起来，火光照亮烽火台，热浪温暖空气。 王振华拨开草木灰，埋进去五块红薯，吃饱喝足，爷俩轮流看守火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王振华再烤几个红薯。 陈蓉的情绪稳定很多，眼神里带着愧疚和感激。 三人回到村子里，王大亮送陈蓉回家。 王振华回到家，王晓莹苦着脸喂小老虎吃羊奶。 “大哥，这家伙好能吃。老母羊的奶被它吃完，小羊羔饿得咩咩叫。” “大舅和咱妈都说咱家养不起，让你赶紧把它送走。” 一口气说完，王晓莹脸上都是委屈。 弟弟王振东摸摸虎头，笑道，“大哥，它好可爱，我真想把它养大。” “真的养不起。”王振华轻笑一声，疑惑道，“咱妈呢？” “妈和大舅去供销社卖野猪了。”王振东掀开棉被，露出虎皮，“三大爷把虎皮做好了。” “咱妈给三大爷三块钱，刚才三大爷又把钱送来。”王晓莹掏出钱，“三大爷不要钱，想喝酒。” “好，你们看好家，我去买酒。”王振华用破棉袄包裹虎崽，连同虎皮装进布袋。 “大哥别着急。”王晓莹端出来一碗猪肝，“先吃饭，咱妈做到爆炒猪肝。” 王振华快速填饱肚子，再拿个布袋装一些煮好的猪杂，扛着布袋出门。 一路来到皮鞋厂，在文工团宿舍找到韩英杰，掏出虎崽给他看。 “老天爷！”韩英杰吓得跳脚，沉声道，“弟弟，你想干啥？” 王振华微微一笑，“跟我去四九城，把它送给动物园。” 第52章 给小老虎找奶粉 哞，哞…… 从延庆县开往四九城的公共汽车上，第五次传出牛叫声，乘客们纷纷扭头看。 “哪位同志把牛带到车上了？”有个络腮胡大汉盯着王振华的布袋。 “大哥别开玩笑，谁能把牛带车上？”韩英杰急忙摆手，笑着说道。 “师傅请停车，我要下车。”王振华说道，起身拎起了布袋。 公共汽车停在路边，哥俩扛着布袋下车。 王振华急忙看布袋里的虎崽，发现虎崽四脚朝天，双目无神，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他心中一疼，母虎已经变成虎皮，如果虎崽饿死了，他的罪过就大了。 “振华，它饿得不行，怎么办？” “袋子里有猪杂，咱们用猪杂换奶粉票，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奶粉票非常紧俏，肯定不好找。” 哞，哞，虎崽又发出牛叫声。 哥俩相视苦笑，硬着头皮走进附近的居民区。 现在什么票都是金票，不好找也得找。 路过一个胡同口，遇见一个抱着襁褓的青年妇女。 双方擦肩而过，哥俩对视一眼，慢慢跟在她的身后。 王振华用破棉袄把虎崽包起来，假装是人类幼崽。 穿过两个胡同，宝妈回头看看他们，迈步走进一处小院。 哥俩一商量，王振华抱着襁褓敲门。 “谁呀？谁敲门？” “大爷您好，我们是过路的，想跟您讨碗水喝，谢谢啦。” “稍等哈。”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韩英杰从袋子里掏出半尺猪大肠。 片刻，院门打开。 一个老汉端着一碗水，愣了一下，瞪大牛眼看着猪大肠。 “老大爷，孩子的奶粉吃完了，能不能用猪大肠换奶水？”王振华低声道。 政策规定，以物换物不算投机倒把，哥俩也不害怕被举报。 “进来吧。”老人让他们进家，快速关上大门。 这时，宝妈走出堂屋，身边跟着老公和婆婆。 老人指着猪大肠，轻声道，“儿媳，给他们的娃子喂奶。” 宝妈点点头，走过来就要接襁褓。 王振华急忙躲避，“孩子睡了，您弄到奶瓶里，要是有奶粉票，给我奶粉票也行。” 韩英杰闻言，急忙掏出借来的玻璃奶瓶。 “俺家没有奶粉票，这奶瓶太大，一次也装不满。”宝妈的男人说道。 宝妈有些害羞，红着脸回堂屋。 “能装多少就装多少，谢谢您。”王振华把猪大肠递给男子。 男子大喜，拿着奶瓶和猪大肠回屋。 “我想起来了，孙家媳妇的奶不够吃，他家应该有奶粉。” 老太太一拍巴掌，笑着道，“小同志，我去孙家问问？” “行，只要能拿到奶粉，我再送您一斤猪杂。”王振华大喜。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老太太说道，迈着小脚出门。 十分钟不到，她带来一对中年夫妇。 男人拿着铁盒奶粉，女人拿着钩秤。 王振华把虎崽递给韩英杰，打开布袋展示猪杂，心肝肺和大肠混在一起。 “同志，我的奶粉三块钱，奶粉票折价三块，能换几斤猪杂？” “我给你十斤，怎么样？” “成交。” 男子也爽快人，把奶粉递给王振华，夫妻俩挑开始选猪杂碎。 然后用钩秤称出十斤，交易很快结束。 王振华再给宝妈家一斤猪杂，袋子里还剩三斤左右。 这时，宝妈拿着奶瓶出来，里面装着一百升左右的奶水。 哥俩马上告辞，来到大路上，去旁边的树林中喂奶。 小虎崽咬咬奶嘴，哼哼了两声，开始大快朵颐。 一瓶奶吃完，它的精神好了很多，哞哞叫两声，在袋子里撒欢。 “好了，终于不用死了！”王振华笑着道。 “这小家伙太愁人，赶紧把它送到动物园。”韩英杰苦笑道。 哥俩去公路边拦车，很快，坐上了去四九城的公共汽车。 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韩家。 哞，哞，虎崽又饿了，在王振华怀里不停地叫。 韩英杰急忙泡奶粉，韩家人顿时目瞪口呆。 “好可爱啊。”韩雅抱起小老虎，伸手撸着虎头。 “振华，咋回事？”韩林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韩爷爷，事情是这样的，虎崽他妈死了，我在山里捡了它。” 王振华道，“没有母虎，它肯定会死，我打算把它送给动物园。” 韩林捋着胡子，点点头道，“这家伙是吃肉的，除了动物园，没人养得起。” 王振华拿出三斤猪杂，“叔叔阿姨，我打了野猪，猪肉卖给了供销社，咱们吃猪杂。” 韩家人眼前一亮，猪杂也是肉，在四九城也不好买。 萧冬鸽笑道，“振华，你每次都这么客气，阿姨给你做猪杂汤。” 说完，她急忙拎着猪杂去厨房。 气氛十分和谐，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韩雅一手抱着虎崽，一手拿着奶瓶喂它，脸上露出母性光辉。 虎崽吃完奶，开始在地板上撒欢，小短腿追着韩雅跑，惹得众人哈哈笑。 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它差点饿死。 “太可爱了。”韩雅笑道，“妈，我想跟它照相。” “好。”萧冬鸽一脸宠溺，轻笑道，“明天你们去天安门，那里有照相的。” 王振华也想合影留念，以后小虎要住动物园，合影留念也是好的。 虎崽跟着韩雅跑了几圈，又回到王振华身边。 它像猫咪那样展身子，对着王振华叫。 韩雅把它抱起来，坐在王振华身边，轻轻抚摸着虎头。 韩林问道，“听说你在村里搞制衣厂，怎么样了？” 王振豪回道，“过两天给商业局报个计划，就能正式开工生产。” 他想起了虎皮，问道，“韩爷爷，哪里收虎皮？” 韩林道，“国营文物商店和外贸办事处，我建议你去文物商店，他们给的价格高。” 王振华一愣，马上决定去古玩店转转，现在古玩收藏不发达，说不定能捡个大漏。 这时，韩守正开口，“虎皮一百二十元左右。爹，您给振华掌眼，我担心文物店坑人。” 韩林正襟危坐，“振华，让我看看虎皮。” 王振华马上拿出虎皮，平铺在桌子上。 黄白相间的皮毛，黑色的文身，霸气侧漏。 韩林眼前一亮，“品相非常好，估计要超过一百二。” 王振华大喜，“我明天先去动物园，如果有时间，咱爷俩就去文物店？” 韩林打个哈欠，笑着道，“你难得来四九城，先去天安门照相，后天再去卖虎皮。” 第53章 奶粉不是白吃的 第二天早上，韩英杰被朋友叫走。 萧冬鸽本打算陪闺女照相，隔壁邻居突然喊她去食品公司买肉。 食品公司经常没肉，她不想错过，于是拿着肉票出发了。 韩守正请不到假，王振华就有了约会的机会，跟着韩雅一起去天安门。 两人坐汽车来到天安门广场。 雄伟的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有外地游客，有维持秩序的红臂章，偶尔还有外国人。 姚肖冰，第三人民照相馆的摄影师，眯着眼寻觅有缘人。 忽然，一对金童玉女进入视线。 金童梳着偏分头，穿着中山装和皮鞋，拎着公文包。 玉女穿着呢绒大褂，黄色羊毛衣，黑色小皮鞋。 姚肖冰急忙搭讪，“同志照相吗？我是第三人民照相馆的。” 王振华看她的证件，开口道，“请报价吧。” “一寸黑白照片四毛钱，二寸照片五毛钱，五寸照片一元零，彩色照片价格翻倍。”姚肖冰笑着道。 “你给她照五寸彩色照片。”王振华打开提包，揪住小老虎的后脖颈，小心翼翼递给韩雅。 韩雅淡笑着道，“黑白照片就行，彩照太贵了。” 王振华趴在她耳边，轻声道，“黑白照片不吉利，彩色能记录小虎的样子。” 暖风吹在耳朵上，韩雅浑身就像触电一般，耳朵燥热无比。 “讨厌，靠那么近干啥。”韩雅在心底呐喊。 她急忙低头，“那，那咱俩合照，反正都是两块钱，合照划算。” 姚肖冰瞠目结舌，直指着小老虎，“同志，这是啥？” “华南虎幼崽，等拍完照片，我就把它送去动物园。”王振华淡笑道。 “老虎！”姚肖冰失声尖叫，直接后退三步。 尖叫声吸引了路人，片刻，人群中又响起尖叫。 “老虎，是真老虎。” “它咬人吗？它，它凶我呢。” “都远点，咬人。” 人群炸开锅，小老虎被人群吓住，持续发出低沉的咆哮。 现在没有互联网，人们见到老虎的机会并不多，很快，王振华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急忙掏出玻璃奶瓶，嘬嘬，小老虎用力嘬奶。 “摄影师同志，给我们照相吧。”王振华说道。 “好，好。”姚肖冰心惊胆战，急忙招呼吃瓜群众散开。 王振华和韩雅站在天安门前边。 韩雅抱着小老虎，不适应众人的眼光，一时间脸色潮红。 “同志，这样不行的，您别紧张。” 姚肖冰说道，“深呼吸，把身体放轻松，您想让照片变成红脸关公啊？” 人群里马上响起笑声。 “放轻松，你把他们当成木头人。”王振华轻声道。 “明天就见不到小虎了，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韩雅心底愈发紧张。 忽然间，后腰被王振华拍了一下。 耳边响起柔声细语，“有四个白人看咱们，不要让老外看笑话。” 人群里有两男两女四老外，韩雅不想被他们轻视，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想到节能灯研究课题的进展，她渐渐有了自信。 “对，再自信一些，就是这样。”姚肖冰举起照相机。 她急切道，“同志，自信地笑，外国友人看着呢！” 照相机爆闪，拍照结束。 姚肖冰掏出纸笔，“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你们后天去第三照相馆拿照片，一张两块钱。” 这时，四个白人走到这边。 “尊敬的先生女士，你们好，我们是来自英格兰的游客。” “我喜欢你们的小老虎，我们想跟小老虎合影，请问可以吗？” 金发青年用英文说道。 “十美元一次。”王振华直接用英语回复。 眼睛余光发现韩雅惊讶，便又开口，“我就会一句英语。” “好吧，我接受。”金发青年掏出钱包，拿出十美元递给王振华。 她从韩雅怀里抱走小老虎，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同志，请给我照相。” 人群顿时炸开锅，四九城的人都知道美元有多硬。 “同志，老外给的是不是美元？” “那是咱们的老虎，不能卖给老外。” “同志，你快把钱给他，把老虎要回来。” 恨人有，恨己无，道德绑架被他们玩得炉火纯青。 韩雅急忙解释，“不是卖老虎，外国人要跟老虎合影。” 金发老外的同伴说道，“我们不要老虎，我们跟老虎合影，然后交还老虎。” 说的是生硬的中文。 现场人声鼎沸，无数羡慕嫉妒的眼神射向王振华。 摄影师姚肖冰急忙举起照相机，第一次给外国人照相，心情有些激动。 一按快门，咔嚓一声响，姚肖冰笑道，“OK了，OK了。” 金发美女走到王振华面前，笑着道，“先生，您的老虎真可爱。” 王振华用英语道，“谢谢夸奖，应该没有老虎吗？” 美女摇摇头，掏出十美元递给王振华。 他亲一下小老虎的脑袋，对着镜头摆出剪刀手。 四次单人照，一次四人合照，小老虎被老外折腾五次，眼神呆滞，蜷在王振华怀里。 “哈哈！我的奶粉不是白吃的？”王振华用力吸它的脑袋。 不由得心花怒放，五十美元到手，奶粉钱回本了。 “王，我叫查尔斯。”金发男子跟他握手，“我做服装生意，丝绸是你们的瑰宝，我来考察丝绸。” 身为机械电气工程师，王振华当然精通英语，随口跟他聊几句。 韩雅道，“查尔斯先生，丝绸具有悠久的历史，丰富的文化内涵，一定会征服您。” “王，韩，期待咱们再次见面。”查尔斯揉揉小老虎的脑袋，带着同伴走出人群。 “振华，咱们快走。”韩雅小声道。 美元和人民币的官方汇率是1:2.4，但黑市汇率是1:10。 四个老外拍五张照片，让王振华挣到五百元人民币。 韩雅十分担心。 广场上这么多人，万一有坏人呢，万一有大人物想巧取豪夺呢？ “小雅姐，我知道你担心保不住美元，但是，躲是没用的。”王振华道。 如果有关部门觉得五十美元不合法，一定会找上门。 与其躲在家里担惊受怕，不如留在这里等结果。 王振华已经留意到，两个戴红臂章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肯定找上级汇报了。 第54章 烫手的美元 天安门广场。 “同志，我是四川来的学生，想抱着小老虎合影，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那你收我的钱吗？” 王振华撸着小老虎，轻笑道，“洋人收费，同胞免费。” “好的，谢谢同志！”川妹子马上整理头发衣服。 她正了正胸前的像章，抱着小老虎站背对天安门，对摄影师道，“我拍五寸黑白照片。” “同志，微笑一下，放轻松。”姚肖冰举起照相机对焦，“就是这样，看我的镜头。” 灯光闪过，姚肖冰放下相机，“可以了，效果很好。” 川妹子把小老虎还给王振华，笑着道，“谢谢同志。” “同志，俺是河南的，俺也想用恁的老虎。” “可以的老乡，俺老家也是河南嘞。” “谢谢老乡。” …… 短短十几分钟，姚肖冰拍了五张照片，不由得心花怒放。 摄影师拍的照片越多，奖金越多，越有可能评为更高级的摄影师。 “同志，等下我请你吃饭。”姚肖冰眉开眼笑。 “不用客气。”王振华说道，扭头看身边的红臂章。 如何处理五十美元，已经有人去找领导汇报。 他们负责看住王振华，等候处理意见。 “同志你好。”赵要武伸出右手，“我的第二人民照相馆的摄影师，赵要武。” “你好。”王振华跟她握手，询问道，“有何指教？”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请你吃炸酱面。”赵要武摸摸小老虎的头，“咱们去那边聊？” 王振华笑了，这是眼馋小老虎，想让小老虎给她拉客人。 “赵要武，你什么意思？”姚肖冰挡在王振华身前。 “哼。”赵要武冷笑，“老虎不是你的，凭啥只能你用？” “是我先认识振华同志，你挖我的墙角。”姚肖冰直盯着她。 “谁挖谁的墙角？他又不是你们的人。”赵要武瞪着眼反驳。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吵起来。 两人的同事纷纷过来劝。 “咱们去动物园，早点让小老虎安家。”韩雅见小虎精神萎靡，心疼道。 “再等五分钟。”王振华似笑非笑，看两个戴红臂章的汉子。 这两人相视苦笑，知道监视意图已经暴露，索性不装了。 “同志，我们的人已经向领导汇报，很快就有结果，请您耐心等一下。” “放心吧同志，你那五十美元是合法收入，领导肯定秉公处理。” 既然已经被发现，这两人直接摊牌。 “好，我再等几分钟。”王振华说道，“这五十美元真烫手啊！” 韩雅愣了几秒，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不由得紧张起来，那可是五十美元啊。 俗话说得好，胳膊扭不过大腿，王振华是胳膊，对方是大腿。 “振华，感谢你和小老虎帮我拉客，这两张澡票送给你。”姚肖冰柔声道。 四九城公私合营澡堂，普通澡票，此票每张只限一人。 “谢谢肖同志。”王振华收下澡票，觉得浑身瘙痒。 家里吃喝不愁，冬天洗澡让他很愁，家里太冷，县里没有澡堂子。 老妈告诉他，冬天不洗澡，来年夏天再洗，差点把他愁死。 “肖同志，我再陪你半个小时。”王振华轻撸老虎的顶花皮，轻笑道，“它要去动物园。” “好的，谢谢振华同志。”肖姚冰用鼻孔看赵要武，“哼！” 这时候又有人想抱着老虎合影，肖姚冰马上安排，趾高气扬给赵要武白眼。 赵要武气得跺脚，噘嘴瞪王振华一眼，转身悻悻离开。 …… 天安门地区管理委员会是市政府派出机构，行使政府职能。 此刻，委员们正在开会。 经济发展科黄天正急匆匆走进会议，急切道，“王书记，出大事了。” 空气瞬间安静。 “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又怎么了？”王振明摇摇头，摘掉老花镜。 都知道老黄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鸡毛蒜皮在他眼里都是大事。 “这次真出大事了，刚才有两个年轻人，抱着老虎崽子在天安门照相。” “接着出来四个英国外商，竟然给他们五十美元，就为跟小老虎拍五张照片。” “王书记，我的人已经守着他们，要不要没收那五十美元？” 一口气说完，黄天正终于有时间喘口气。 王振明猛地站起来，瞪大双眼询问，“老黄，这都是真的？” 黄天正急忙点头，“当然是真的，我都亲眼看见啦。” “好家伙，为啥啊？那四个老外有钱没地方花？”王振明沉声追问。 办公室主任周田轻笑一声，递给王振明一支香烟。 “书记，我在动物园见过老虎崽，小老虎挺讨人喜欢。” “老虎是咱们亚洲动物，欧美都没有，他们那里有狮子。” “所以我估计，四个洋人没见过老虎，本身又不差钱，心血来潮就花钱拍照。” 周田笑着说完，又把香烟分给其他委员。 “好家伙！老黄，你马上去动物园，让他们整个几个老虎崽子过来。” “老李，你去照相馆，引诱洋人跟老虎合影，拍一次要十美元。” “对了，再弄几个熊猫崽子，只要洋人愿意给美元，咱们都给他安排上。” 王振明激动得面红耳赤，掏出打火机点烟，狠狠炫两口。 会议室一片安静，众人目瞪口呆。 黄天正心底迷茫，“我来请示是否没收五十美元，这又是小老虎又是大熊猫，偏离主题了嘛。” 转念一想，觉得这也是挣外汇的办法。 黄天正暗暗佩服，领导的脑子就是灵活，人家能当领导是有原因的。 “书记，这是好主意，我马上安排，不过，” 周田笑道，“咱们还是找到那两个年轻人，请他们把五十美元捐出来吧，国家想外汇都想疯了。” 国际贸易只收黄金和美元，懂行的人称其为外汇。 最近，有关部门想从日本进口铁桶生产线，如本人不要人民币，只要外汇。 手里的黄金舍不得给，美元不够，生产线就没法进口。 王振明皱眉沉思，良久，轻轻摇头。 “人家给我们提供挣外汇的思路，咱们还没感谢人家，怎么能逼他们捐美元呢？” “我敢断定，这只是偶然行为，他们养不起老虎，肯定会捐给动物园。” 一口气说完，王振明站起来，“老黄，带我去找他们。” “好的，您跟我来。”黄天正急忙点头，急匆匆走出办公室。 第55章 不要票的商店 王振明来到天安门广场，看见一家老外在合影，爸爸妈妈和女儿。 女儿怀里抱着小老虎，下巴抵着小虎头，对着照相机笑。 “可以了。”姚肖冰放下照相机，笑着道，“我明天给你们送照片。” 老外爸爸掏出十美元，“先生，谢谢你的老虎，我的小安娜很开心。” “不客气。”王振华收钱，伸手抓小老外怀里的老虎。 “NO!NO!”小老外躲在父亲身后，噘着嘴看王振华。 看她这意思，要把小老虎抱回家当宠物。 “哈哈。”人们被小女孩逗笑。 她父亲从她怀里拿走老虎，郑重交给王振华。 “又挣十美元？这买卖绝对能做。”王振明大喜。 他走到王振华跟前，笑着道，“同志，我叫王振明，天安门委员会书记。” “王书记好，我叫王振华。”王振华没想到一把手会亲自过来。 “咱俩都是振字辈儿，哈哈。”王振明说道。 “我等你很久了，王书记。”王振华笑着道，“老虎给我挣六十美元，我能拿走吗？” “不偷不骗不投机，当然能拿走，这有什么问题吗？”王振明反问道。 王振华大喜，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王振明抱走小老虎。笑着道，“你想怎么处理小老虎？” “养不起，我想把它交给动物园。”王振华回道。 “我来联系动物园。”王振明把老虎交给同事，搂着王振华的肩膀走出人群。 片刻，他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感谢你给我提供挣外汇的思路，王振明。 “振华同志，你如果遇见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来这里找我，我酌情帮你一次。” 王振华一愣，不禁心中大喜。 本以为很难保住美元，没想到不仅保住了钱，还得到一张“排忧解难”护身符。 这可是天安门区的一把手，他的护身符比六十美元更贵。 “谢谢您。”王振华掏出红宝书，小心翼翼把护身符加进去。 王振明看看红宝书，浅笑道，“小同志，书里的内容和精神要吃透，要消化掉。” “谢谢您的教诲。”王振华郑重点头，走到人群中轻摸老虎头，“小家伙，再见。” 哞，哞…… 小老虎对着他的背影叫，四个小短腿用力挣扎，好像自己被妈妈抛弃了。 空气突然安静，只有小老虎的叫声，现场众人无不动容。 “走吧。”韩雅柔声道，“你知道的，它只能去动物园。” “小家伙，改天我去动物园看你。”王振华不想回头，加快脚步离开广场。 从捡到护崽到现在，也就四五天时间，却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离开长安街，王振华心情有些压抑，迫切想把小老虎的叫声从脑海里抹去。 他想到了洗澡，掏出摄影师姚肖冰给的两张澡票。 “小雅姐，带我去澡堂子，我请你洗澡。” “嘻嘻，可是咱们没有香皂，要不要先去买两个。” “我没有香皂票，你有吗？” “没啊，不过我带你去一个买东西不要票的地方，跟我来。” 买东西不要票，那是什么地方？ 王振华顿时来了兴趣。 他手里不缺钱，缺的是购买各种物资的票。 要知道现在是计划经济，几乎所有商品都要票，洗澡还要澡票呢。 良久，两人在友谊商店外边停住脚步。 “振华弟，这是服务外国游客，驻华使馆工作人员，海外华侨的商店。” “这里的东西很便宜，比如五星牌手表，百货公司卖一百二十元，还要手表票。” “但是，在这里只要十五美元，不要手表票，人家也只要美元。” 一口气说完，韩雅微微一笑。 原来这就是买东西不要票的地方。 听到手表，王振华心动了。 身为时间观念很强的工科男，没有手表真难受，整天过得不知早晚。 他走上台阶，被门口的保安拦住。 “有美元吗同志，我们这里只收美元。”保安沉声说道。 王振华掏出六十美元，“有，但不多，六十美元能进去消费吗？” 保安眼前一亮，急忙点头哈腰，“能进，您请进。” 他拿着美元进商店，顿时成为目光焦点，所以营业员都看着他。 这商店很像未来超市，主营粮食副食，蔬菜水果，衣服和日用品。 工作人员都是华人面孔，穿着整洁的西服，店里有暖气片，温度明显比外卖高。 副食区挂着半扇猪肉。 王振华径直走过去，“同志，猪肉怎么卖？” “不管肥瘦，一美元十斤。”魁梧的售货员回道。 王振华一愣，美元的购买力有些变态了。 脑子里快速换算，这汇率大概是一比五左右，一美元等于五元人民币。 “弟弟，咱们先去看手表，等下再买肉。”韩雅拉着他去日用品区。 女售货员早就等候多时，马上拿出手表。 这表是不锈钢表壳，白色表盘，银色表针，黑皮牛皮表带。 “同志，这是五一牌机械表，只收二十美元。” “国产第一块机械手表，就是这块五一表。” “同志，百货公司卖一百二十元，他们还要手表票呢。” 王振华给她二十美元，把表戴在手腕上，对着墙上的钟表对一下时间。 既然是第一批国产机械手表，那就支持一下。 “谢谢同志，我给您开票。”售货员大喜，急忙写售货单据。 其他售货员一脸懵逼，这也太豪横了吧？ “同志，买个自行车吧。”旁边的售货员急切道。 她指着一辆自行车，“只要三十美元，百货公司要一百六十五元，还要自行车票。” 永久牌二十八寸男士自行车，传说中的二八大杠。 王振华笑了，现在的自行车应该等于未来的特斯拉？ “弟弟。”韩雅噗呲一笑，“你有缝纫机，有手表，再买自行车就凑够三大件了。” “好家伙！小同志了不起！”卖肉的屠夫马上竖起大拇指。 “姑娘，三大件是老说法，现在流行三转一响。”店长马桂兰抱出一个纸箱子。 她笑着道，“五灯牌收音机，只要三十美元，小兄弟买了吧，咱们把三转一响凑齐。” “好主意，但是我只剩四十美元，凑不齐三转一响。”王振华不禁笑出声。 接着，他又说道，“看这情况，我今天要是不把美元花完，你们不会让我走出去吧？” 空气突然安静。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成全你吧。”马桂兰指着大门口，“老孙，你去看住大门，花不完美金就不让咱弟弟走。” “想走？门儿都没有！”孙屠夫拎着杀猪刀走到门口。 第56章 花完六十美元 孙屠夫身材肥硕，几乎要撑破西服，拎着割肉刀往门口一站，挡住半扇门。 模样很是滑稽，王振华忍不住笑出声。 刹那间，屋子里欢声笑语。 “弟弟，我开玩笑呢。”马桂兰笑着道，“不过国家缺外汇，我们当然想让你花钱。” “我也是开玩笑的，收音机就算了，我要自行车。”王振华给她三十美元。 自行车能省很多时间，羽绒服厂马上投产，肯定经常往县里跑。 厂长老妈如果骑着自行车去供销社、商业局办事，也能被别人高看一眼。 “弟弟就是爽快！”马桂兰拍手道，“老孙，去把刚到的那箱五星白瓷茅子抬出来。” 此言一出，王振华的眼神凌厉。 一九五七年产的白瓷瓶五星茅台，前世曾拍出253万港元的天价。 很快，两个大汉抬出来一个木头箱子。 箱子正面用绿漆写着繁体字，中国贵州茅子酒，每箱两打装。 一打是十二瓶，两打二十四瓶。 王振华浑身发麻，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 这箱酒如果保存到二十一世纪，能卖六千万港元？ 等我苟到改革开放，准备建一家汽车制造厂，六千万港元可以把职工宿舍搞起来。 就算卖不到六千万港元，也不会亏，大不了自己喝。 想到这，王振华大喜。 “弟弟，这箱酒只要九美元，百货大楼至少五十五元人民币。” “你要知道，酒是用粮食酿的，咱们粮食少，酒的产量也好。” “你在外边不可能买到这么多酒，买了吧。” 一口气说完，马桂兰心里很是紧张。 这箱酒已经积压了半年，老外和华侨更喜欢喝红酒，所以卖不出去。 她见王振华皱眉，心里更是发毛。 “店长同志，先给我切十斤猪肉，我明天再来买酒。” 王振华说道，“等下我要去澡堂子，要用自行车带小雅姐回家，没法带这箱酒。” “老刘，去推我的自行车，把这箱酒给咱弟弟送到家。”马桂兰马上掏出自行车钥匙。 “交给我吧，老孙，快给小同志切肉。”一个大汉拿着钥匙出门。 “好嘞，我多切肥肉。”孙屠夫拎起杀猪刀，开始切割猪肉。 王振华只能留下地址，看来，真是不花光美元不能走。 韩雅小声道，“这样也好，咱们先回家拿香皂毛巾，省得买了。” 王振华点点头，小老虎挣的六十美元全部花完。 一箱酒是九美元，十斤猪肉一美元，手表二十美元，自行车三十美元。 十斤猪肉切好，马店长装进提篮里。 一箱酒捆在自行车上，老刘骑自行车送货上门。 王振华带着韩雅，路人们纷纷驻足观看，新自行车的回头率很高。 他每次来到四九城，都要在韩家蹭吃蹭喝。 因为手里没有这边的粮票，国营饭店不卖饭给他，送给韩家几斤猪肉也不多。 一路无话，两辆自行车来到报社家属院。 “老刘，您辛苦。”王振华笑着道。 “小兄弟，你天天给我们美元，我天天给你送货。”老刘说道。 “哈哈，我哪有那么多美元？”王振华微微一笑，跟他握手道别。 韩家人不在家，锅里留着饭菜。 吃完饭，韩雅收拾香皂和毛巾，再拿上换洗的衣服，带王振华去澡堂子。 老刘骑着自行车回到商店，把车钥匙交给马店长。 这时，上级领导巡查。 “彭主任，今天营收六十美元。”马桂兰急切道，“那箱酒也卖出去了。” “哦？好啊！”彭主任啪啪鼓掌，“同志们都是好样的。” 平时一天营收十几美元，六十美元让开心，对着马桂兰一阵夸。 “国家缺外汇，咱们要拿出不要脸的精神，哄着客人花美元。” “哈哈……”众人都笑了。 公私合营清华池澡堂子，王振华洗掉一身灰尘，从内到外舒服很多。 他换上一身新衣服，去澡堂营业厅等韩雅。 女生洗澡很慢，二十分钟后，韩雅终于出来。 王振华骑车带她回家，闻着她身上香皂味，淡淡的体香，有些心猿意马。 路过食品公司，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掉边。 王振华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猛回头，跟萧冬鸽四目相对。 “妈？”韩雅跳下车，“妈，你怎么在这？” “今天有肉，我过来买肉。”萧冬鸽晃晃肉票，疑惑道，“振华，这是你买的车？” 王振华点头，笑着道，“说来话长，回家再告诉您。” “好，等我买到肉，给你做红烧肉。”萧冬鸽道。 王振华摇头，“不用买了，我已经在友谊……” “老萧，你来得太晚，估计买不到肉。”队伍前边，有个中年妇女回头道。 她叫宋时雨，萧冬鸽的同事，两家住同一个楼层。 为了争夺今年的优秀员工，她总是跟萧冬鸽较劲。 “老宋你错了，我今天肯定买到肉。” “冬鸽姐，我在你前面。我先买，你后买，我买不到，你也买不到。” 宋时雨看看王振华的自行车，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这位小同志，我听你的口音不是四九城本地人。” “我家在延庆县，八达岭长城脚下。”王振华回道。 果然是外地人，宋时雨面露不屑。 “冬鸽姐，昨天我还教育大丫，找对象要找四九城的爷们儿。” “不是本地人，再好也不能嫁，坚决不能嫁。” “冬鸽姐，我说得对不对？” 她说话就像机关枪，哒哒哒说个不停，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句句不说王振华，句句说的都是王振华，指桑骂槐，看不起外地人。 贬低王振华只是顺便，主要是嘲笑韩雅跟外地人交往，丢本地人的脸。 王振华微微一笑，原来现在也有地域歧视。 “这位阿姨，祝您买到肉。”王振笑着道。 宋时雨冷哼，“我要是买不到，老萧肯定也买不到，你吃不上红烧肉。” “宋时雨，你有完没完？”萧冬鸽急眼了，直盯着她。 “你看你看，又急。”宋时雨轻笑一声，继续排队。 萧冬鸽气得面红耳赤，韩雅急忙道，“妈，别理她。” 萧冬鸽瞪着宋时雨的背影，“你们先回家，我要在这里要等很久。” “妈，不要排队了，振华已经……” “小雅姐，咱们走吧。” 王振华打断韩雅，肉这东西多多益善，在冬天可以保存很久。 同时，他也想给萧冬鸽一个惊喜。 看着长长的队伍，估计宋时雨买不到肉，那就顺便给她一个教训。 第57章 极品邻居 “我们排这么久的队，你们就不能多备点肉？” “这么冷的天，冻死个人，你们的肉呢？” “有肉票，没有肉，还给我们肉票干什么？” 食品公司的猪肉售罄，没买到肉的人破防，堵食品公司骂街。 宋时雨没买到肉，冻得手脚冰凉，也气得手脚冰凉。 但是，当她看到萧冬鸽，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我吃不上，你更吃不上。 “冬鸽姐，小雅的朋友吃不上红烧肉了。” “我再说一遍，振华是英杰的朋友，今天英杰有事，小雅陪他办事。” “别解释了，不给他吃红烧肉也挺好，省得他缠上小雅。”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萧冬鸽闷闷不乐，排队冻得双手冰凉，她不停搓着双手。 回到家属院，两人爬上五层楼，两家是隔壁邻居。 萧冬鸽打开家门，顿时瞪大双眼，餐桌上放着两大块肉。 “肉？”她跑到餐桌旁，用力摁肉皮，扭头看老公，“哪来的肉？” “你先把大衣脱了，我慢慢说。”韩守正浅笑道。 见到众人都在微笑，萧冬鸽急忙回屋，换身衣服回客厅。 韩守正把王振华去天安门拍照，老外用美金跟小老虎合影，以及友谊商店买肉的事，全部告诉萧冬鸽。 萧冬鸽不敢相信，疑惑道，“振华，老外的钱也太好骗了吧？” 韩雅摇摇头，“妈，英国没有老虎，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 王振华说道，“萧姨，总共十斤肉，我拿走五斤，剩下的给您。” “不用。”萧冬鸽急忙摇头，“你都拿走，猪下水还没吃完呢。” “猪下水没有猪肉好吃。”王振华指着那箱茅子，“韩爷，韩叔，咱们喝两杯。” “不用。”韩林摆手，“我跟你叔不会喝酒。” “我会喝，这可是两块钱一瓶的好酒。”韩英杰舔着嘴唇道。 “喝个屁。”韩林冷哼，“振华把酒拿走，将来求人办事的时候再用。” 王振华暗松一口气，喝一瓶就是喝掉两百多万，真舍不得。 在收藏界，成箱成套的价值更高。 “萧姨，我等着吃红烧肉呢。”王振华笑着道。 “没问题！”萧冬鸽拎起猪肉，指着家门，“英杰，把大门打开。” “开门干啥？”韩英杰疑惑道。 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吃饭，生怕别人闻着味过来。 王振华知道她想干什么，于是把门打开一条缝。 “噗……”韩雅笑出声，看着傲娇的老妈，眼里都是笑意。 隔壁冯文化家，宋时雨面露不屑。 “老韩家的闺女竟然跟外地人谈对象，真给咱们报社丢人。” “萧冬鸽还说，要给外地人做红烧肉，肉都买不到，做个屁。” “你没看见萧冬鸽当时的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一口气说完，宋时雨夹一筷子炒白菜，脸上都是嘚瑟。 “你积点口德。”冯文化道，“你也没有买到肉，五十步笑百步。” “哼！”宋时雨冷笑，“我是没买到，但这并不妨碍我嘲笑她。” 冯文化用力抽抽鼻子，疑惑道，“什么味儿？” 浓浓的肉香…… 冯时雨放下筷子出门，走廊里的香味更浓。 她用力咽口水，顺着味来到韩家门外。 屋门开着一条缝，肉香味扑鼻，这时，对面楼上也有人出来闻肉香。 “怎么可能？老韩家哪来的肉？”宋时雨推门进屋。 “宋姨，你怎么来了？”韩英杰问道。 他已经听说老妈和宋时雨的买肉冲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时，萧冬鸽端着一碟红烧肉出来，“哎呀，宋妹妹来啦？” 她微微一笑，夹起红烧肉喂王振华，“小华，尝尝咸淡。” “您还是叫我振华吧。”王振华吃掉红烧肉，慢慢咀嚼。 宋时雨嘴里涌出口水，直盯着王振华。 “鲜嫩多汁，肥而不腻，咸中带甜，入口即化，萧姨好手艺！”王振华给她点赞。 “好，好吃你就多吃点。”萧冬鸽心花怒放，似笑非笑看宋时雨。 “老萧，咱们明明没有买到肉，你家哪来的肉？”宋时雨急切道。 每个食品公司都有固定的供应区域，报社家属院只能去兴兰食品公司买肉。 你拿着肉票去别的地方，人家根本就不卖给你。 “宋妹妹知道友谊商店吧，肉是振华在友谊商店买的。”萧冬鸽自豪道。 宋时雨一愣，友谊商店确实有充足的肉。 但是，他们只收美元，这个叫王振华的外地人，怎么可能有美元？ 那可是美元啊！ “我不信，国家都搞不到美元，你去哪搞美元？”宋时雨直盯着王振华。 “这位阿姨，美元很难搞吗？” 王振华浅笑道，“我在山里捡了一个小老虎，虎头虎脑很可爱，小雅想跟小老虎合影，我们去天安门。” “您猜怎么着，好几个英国人给了我六十美元，非得跟我的小老虎合影，没办法，只能含泪挣美元。” “这位阿姨，您知道英国在哪吗？”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似笑非笑看着她。 宋时雨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英国在哪，也不想知道。 她盯着王振华，“你肯定在说谎，英国人有那么傻？” “宋姨。”韩雅轻皱眉头，“天安门的王书记知道这回事，你要是不信，就去问他吧。” 这话说得有板有眼，宋时雨哑口无言。 萧冬鸽笑道，“小华，你以后不要跟姨客气，总共就买十斤肉，非得给俺家五斤，让我说你什么好？” 王振华头皮发麻，小华的称呼太娘化了。 他急忙道，“您叫我振华，这比啥都好。” “这孩子。”萧冬鸽一脸宠溺，回头吩咐老公，“老韩，明天买点白菜，咱们包饺子。” 又是红烧肉，又是包饺子，宋时雨绷不住，直盯着王振华。 “我听小雅说，您在排队买肉的时候，说振华今天吃不上红烧肉？”韩英杰问宋时雨。 当面被人揭伤疤，宋时雨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英杰，够了。”韩林开口，“文化媳妇，你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聊。” 第58章 又发现大宝贝 冯文化家。 宋时雨窝着一肚子火，炒白菜和大米饭如同嚼蜡。 越想越生气，王振华那个乡下土包子，凭什么挣美元？ 老娘样样比萧冬鸽强，凭什么她吃肉，凭什么我吃白菜？ 一时间，她咬牙切齿吃不下饭。 气氛有些阴冷，一双儿女不敢出声，生怕老娘拿他们当出气筒。 冯文化抬头看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你呀，也别气迷心，有能耐你也打老虎去，也抱着小老虎去天安门挣美元。” “咱没那个本事，也就别想着发那个财。” “不过王振华真有本事，将来肯定进城，小雅要是跟了他，也不是不般配。” 冯文化用力闻空气中的肉香，吃一口酸辣白菜，闻着味就当吃肉了。 吃完晚饭，宋时雨走进卧室，拿着中山装和怀表出来。 “换衣服，把怀表戴上，跟我去找韩家买肉。” 宋时雨冷笑，“五斤五花肉，她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冯文化苦笑一声，媳妇就是太要强，嫉妒心太强。 中山装是刚做好的，平时舍不得穿，怀表是爹的遗物，平时舍不得戴。 “孩子他娘，现在是冬天，十天半月肉不坏，他们不可能分给咱们。” 冯文化指着中山装，“有必要穿新衣戴怀表吗？你跟乡下人怄什么气？” “你去不去？”宋时雨急了，“今天我非得气气萧冬鸽，还有王振华。” “你看，又急。”冯文化无奈，只能回屋换衣服。 片刻后，两口子去韩家串门。 老爷子韩林回屋听收音机，韩守正在客厅接待他们。 冯文化坐在王振华对面，怀表装在口袋里，怀表链耷拉在外边。 “这是怀表，古董怀表也有收藏价值。”王振华心想。 见到王振华偷看老公的怀表，宋时雨顿时有了自信。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一辈子没见钟表，你瞧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冯，说事吧。”韩守正笑着道。 “韩大哥，我想厚着脸皮买几斤肉。” 冯文化轻叹一声，“每人定量六两肉，这个月又没买到，俺家两个月没吃肉，孩子都馋哭了。” “这……”韩守正扭头看媳妇。 萧冬鸽摇摇头，“俺家也是俩月没买到肉，多亏了小华。” “天气冷，俺家老爷子要多吃肉，这身子骨才能硬朗，不好意思啊。” 王振华头皮发麻，老萧同志铁了心要喊他小华。 “我们不要多，匀给我们几两，给孩子解解馋。”宋时雨浅笑道。 “不好意思，真不行。”萧冬鸽直接拒绝。 空气十分安静。 “振华同志，你那五斤肉匀给我一些？”冯文化笑着道。 “老冯，振华一直看你的怀表，让他开开眼。”宋时雨使个眼色。 “小兄弟。”冯文化把怀表递给王振华。 “这表是苏联货，孩子的爷爷花五十大洋买的。”宋时雨补充道。 王振华接过怀表仔细看，片刻，心里有些失望。 就是一块普通的苏联手表，没有收藏价值。 宋时雨发现了王振华的手表，瞪大双眼仔细看。 王振华把怀表还给冯文化，笑着道，“您的怀表真好。” “老弟。”冯文化老脸一红，指着他的手腕，“这是……” “五一牌手表，咱们国家自己生产的。”王振华摘下手表递给他。 韩雅忍不住插嘴，“冯叔叔，这是振华在友谊商店买的，二十美元。” “额，倒是不贵。”冯文化拿在手里端详。 宋时雨喉咙里堵着一口气，憋得心口疼，她知道这块表一百二十元。 报社领导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搞到一张手表票，又借钱买了一块五一表。 领导恨不得把手表戴在脑袋上，生怕别人看不见。 宋时雨突然觉得心累，身为四九城土著，竟然没有乡下人活的滋润。 “冯叔，振华还花三十美元买自行车，就是俺家门外的那个。”韩英杰补充道。 “那自行车也是你买的？”宋时雨瞠目结舌。 她以为那是韩雅借同学的车。 “是的。”王振华说道，“延庆县没有友谊商品，跑到四九买东西又太麻烦，我就把那六十美元花完了。” 宋时雨又是一阵心累，悄悄给老公使个眼色，快把你的怀表收起来吧，丢人现眼。 “咱们说猪肉。”王振华笑道，“我的家人很久没吃过猪肉，我不想卖。” “那行，不卖就算了。”冯文化急忙把怀表装兜里。 到了夜里，宋时雨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怎么还不睡？能不能别翻身了？我都快感冒了！” “老冯，不能让王振华跟韩雅走到一起。” “你，你神经病吧？你又不是韩雅的爹娘……” 冯文化突然明白了，如果韩雅嫁给王振华那个金龟婿，自己媳妇肯定嫉妒得要死。 邻居家过得比自己家好，能不嫉妒吗？ “你可别乱来，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冯文化沉声道。 “哼，要你管？”宋时雨翻身背对冯文化。 “老冯，你最好消停吧，你肯定斗不过王振华。”冯文化苦笑，沉声道，“一个年轻人，一天挣六十美元，又一天花六十美元，你觉得你斗得过他？” 宋时雨心头一颤，仔细想了想，突然一阵后怕。 第二天早上，王振华骑车带着韩老爷子去国营文物商店。 文物商店是国内唯一的合法文物购销机构。 最后，王振华以一百五十元的价格卖掉虎皮。 “小家伙，你好像一直在偷看这个。”老人售货员李复兴，把一个玻璃盒放柜台上。 盒子里是一枚金币，上面铸造着一个穿着戎装的光头，看那戎装应该民国时期。 “老韩，你给孩子讲讲。”李复兴笑着道。 韩林微微一笑，指着金币道，“振华，这人是东北王张雨亭，这金币是民国十六年张雨亭像伍拾圆龙凤金币。 他主政北洋政府时期，有了货币金本位制构想，由天津造币厂试铸，一直没有发行，存世量很少。” 王振华的脑袋嗡的一声。 好像在2022年四九城某拍卖会上，该金币的成交价是人民币3450万元。 “老爷爷，这个金币，卖吗？”王振华柔声道。 第59章 衣锦还乡 那箱可能价值六千万港元的茅子，并不是那么靠谱。 这枚东北王龙凤金币绝对靠谱。 在国内外机制币权威目录中，均将其珍罕度列为最高级，极有可能拍出3450万元的天价。 王振华强压着心头火，静等对方报价。 李复兴轻笑一声，道：“小伙子，这是非卖品。”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王振华购买金币的希望。 这里是国营文物商店，金币属于国家，国家不打算卖，谁都没有办法。 “好吧，看来我跟它无缘。”王振华无奈道。 “小伙子，这不一定。”李复兴微微一笑。 王振华一愣，就听他道，“之前这里有个青花瓷，酒厂的刘厂长求之不得。 就在去年，酒厂打开了澳大利亚的销路，给国家挣大量外汇。 你猜怎么着，有关部门就把那个青花瓷奖励给刘厂长。” “谢谢您，我明白了。”王振华又看到希望。 “孩子，我跟老韩是铁哥们儿，别跟我客气。”李复兴笑着道。 王振华离开文物店，带着韩林回家。 “孩子，你明白老李的意思吗？” “我明白，只要我能找到挣外汇的办法，就有可能拿到龙凤金币。” “孩子，小老虎合影那只是小打小闹，挣这点外汇是拿不到奖励的。” 王振华点点头，他的挣外汇途径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羽绒服。 只要羽绒服在明年的广交会上拿到出口订单，送老妈进城的同时，也有可能拿到金币。 一路无话，爷俩回到家，韩英杰已经收拾好行李。 一箱酒捆在车上，五斤猪肉放进车篮，哥俩推着自行车去汽车站。 然后就搞笑了，自行车太大，进不去公共汽车的车门，这种老车的上门也没有行李架。 “振华，怎么办？”韩英杰愁眉苦脸。 “你拿着酒坐车回去，我蹬着自行车回去呗，还能咋办？” “还是你坐车吧，这段路我比你熟。” 就这样，王振华抱着酒坐汽车，两个小时后来到八达岭乡。 再扛着一箱酒走走停停，下午来到皮鞋厂，在韩英杰的办公室等着。 从四九城汽车站到这里有七十公里。 第二天早上，韩英杰风尘仆仆回来了，累得他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英杰哥，反正现在没有演出任务，你去我家住几天吧。” “明天再去！好家伙，骑了一天一夜，差点把我累死。” “好吧，明天一定要去，我让咱妈给你包饺子。” 一时间，王振华归心似箭，急忙骑车回小王村。 羽绒服厂应该开业了吧，生产计划也应该报给商业局了，工人们应该正在厂房里忙碌。 农田被雪覆盖，下面是刚出头的麦苗，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黄泥路上有结冰，他小心翼翼骑车。 村口处站着几个汉子，看见有人骑自行车，马上迎上来凑热闹。 当看见王振华骑着自行车，后座捆着一箱酒，车篮放着一块肉时，众人都懵逼了。 他们都流出了口水，就像抠脚大汉看见绝世美女。 四九城都缺肉，何况乡下？ “肉？自行车？振华？这是咋回事啊？” “你买自行车啦？” “好家伙，快去通知秋兰妹子和家旺。” 王振华有些无语，这几个人都是制衣厂的干部。 “大山叔，你们待在村口干啥？不冷吗？” “啥？这又是啥？”王大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的亲娘啊，手表！” 一群人马上过来围观，都没见过手表。 “行啦行啦，不就是一块手表嘛，有啥好激动的？” 王振华想抽手，却被他们紧紧抓住手腕，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很快，家人们一路跑了过来。 “肉！”弟弟王振东一声惊叫，直接把五斤猪肉抱在怀里。 妹妹王晓莹紧紧抓住二哥的手，兄妹俩撒腿就往家里跑。 “振华，这是哪来的自行车？”董秋兰焦急问道。 “不只自行车，还有新手表呢。”王大山抓住王振华的胳膊，展示崭新的手表。 “到底咋回事啊？振华！”董秋兰胆战心惊追问。 “娘，你别急，咱们边走边说。”王振华笑着道。 哪知接下来没有时间开口，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围观自行车，搞得他寸步难行。 现在是农闲，社员们都过来凑热闹。 村委大院人山人海，王振华很是无奈，只能跟他们讲小老虎的故事。 董秋兰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脸上笑不停，眼神都拉丝了，心里都是骄傲和自豪。 王振华从头讲到尾，目的是解释自行车、手表、茅子酒的来历。 “我的老天爷，洋鬼子也太好骗了吧，花那么多美元拍照片？” “大槐叔，啥是美元？” “我哪知道？不过振华是天神下凡，轻轻松松就把洋鬼子玩弄在股掌之间。” 王振华急忙开口，“你别胡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哪有什么天神下凡？” “振华，你怕什么？你要不是天神下凡，怎么能打死老虎？” “老虎不是被我打死的，而是……” “别解释，你就是天神下凡，大家说对不对？” “对！说得没错！”村民们纷纷起哄。 王振华哭笑不得，急忙反思最近是不是太高调了。 一群妇女围着董秋兰拍马屁，这个说你有个好儿子，那个说振华真出息。 董秋兰笑得合不拢嘴，笑着笑着就想流泪。 她想起以前的艰难，因为家里太穷，村里的妇女都排斥她，现在都围着她拍马屁。 “这些都是因为制衣厂，都是因为振华太能干。”董秋兰心神激荡。 折腾了很久，村民们终于散去，现场只剩制衣厂的委员。 众人走进厂房，王振华顿时懵逼。 鸭毛和鸭绒混在一起，根本没有分拣，现场也没有动工的迹象。 “娘，大山叔，这是咋回事啊？”他问道。 王大山挠挠头，笑着道，“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做，等你回来指挥呢？” “啊？”王振华瞪大双眼，“我走的这几天，你们啥都没干？生产计划没有报给商业局？也没有招工分拣鸭毛？” 空气顿时安静，众委员沉默不语，脸上多少都有些尴尬。 “呵，呵呵！”王振华气笑了，这是一群巨婴啊。 他沉声道，“报生产计划，招工分拣鸭绒，叔叔们，这不难吧？” 王大山苦笑，“我们报了三次计划，都被商业局驳回，他说我们的计划书写的是一坨屎。” 董秋兰小声说道，“孩子，你说暂时只要十个工人，但是全村的妇女同志都来咱家找我，门口都被她们踩得不长草了，我……我不知道该用谁。” 第60章 我儿子真霸气 “巨婴，巨婴，好一群猪队友。 王振华在心里骂他们，除了不骂老妈。 制衣厂是给老妈办理农转非，这几天竟然没有任何进展，他很生气。 会议室里，王振华坐主位，阅读被商业局打回来的生产计划。 空气十分安静，众人心里发毛。 虽然他们是长辈和村干部，但晚辈有手表自行车，他们只能放低姿态。 王振华摇摇头，计划书确实写得很烂。 全村最有文化的王大山，最多是初中水平，标点符号用得乱七八糟。 计划书末尾有评语：狗屁不通，语句不顺，词不达意。 我局全体职工六十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给你们当老师。 王振华皱起眉头，暗暗复读“我局全体职工六十人”，一遍又一遍。 正常情况下，根本没必要写这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解，他重新阅读计划书，良久，眼神突然凌厉。 生产计划只有四十件羽绒服，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什么是计划经济？ 比如延庆县腰带厂的生产原料，本季度只能生产五百条腰带，全县的腰带需求量是五千条。 腰带单价一元，谁都买得起。那么问题来了，卖给谁，不卖给谁？ 自由竞争，先到先得是不行的。 有人一次买走一百条，溢价两块卖给没抢到腰带的群众，这就是投机倒把了。 于是，皮带厂向商业局报生产计划，商业局制作五百张腰带票。 局里的同志人手一张，其余腰带票分给机关事业单位，工厂，农业合作社。 所以，商业局的老爷们不缺票，每次人手一张。 现在只有四十套羽绒服，四十张票显然是不够的。 王振华拿出钢笔稿纸，现场修改计划书。 把语句改通顺，把标点符号加上，把四十套改成六十套。 良久，他把计划书交给王大山，“辛苦您再去商业局，这次绝对没问题。” 王大山仔细看一遍，然后朗诵计划书。 从头到尾读一遍，沉声道，“四十套都不行，六十套更不行吧？” 王鹏笑着道，“你去试试嘛，我说行，肯定行。” “好家伙，我就不信了。”王大山说道，“大亮，咱俩再去一趟商业局。” “等下再去。”王大亮说道，“秋兰妹子，你跟振华说说，四十套计划是怎么来的？” 董秋兰急忙道，“咱们只有110尺绸缎，只够做四十套羽绒服，鸭绒倒是不缺。” 王大亮道，“振华，咱们的生产材料不够，没有布票，也没有钱。” 王振华摆摆手，“先去报计划吧，如果计划通过，我想办法解决原料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都知道振华同志有本事，他说能解决问题，那就能解决问题。 王大山收起计划书，笑着道，“秋兰妹子，你招工难题说给振华听。” 董秋兰道，“振华，你说只要十个妇女，名额不够分。” 现场响起轻笑声，众人都等着王振华拿主意。 现场在座位的村干部们，家里的媳妇、闺女、儿媳妇加起来，远远超过十个人。 让谁干，不让谁干，董秋兰害怕得罪人，不敢随便做主。 王大山道，“制衣厂只能用妇女，等来年开春，男人要去田里干活，工厂不能影响农业生产。” 王振华点点头，为小王村的男同胞默哀。 他说道，“既然人多肉少，那就平均分配，公平竞争。” “大家每个人介绍四个女工，你们把名单给我，我给她们分组。” “每组十个人，每组干一天，谁干得最快，谁就长期干。” 王振华一口气说完，微笑看着他们。 “我同意。”王大山举手，“能干的先干，这很公平。” 王大亮道，“同志们，这是暂行办法，等咱们的羽绒服火了，那就人人有份。” 王伟举手道，“不相信别人，但我相信振华，我赞成。” 一时间，众人纷纷举手赞成，王振华俨然成为主心骨。 王振华笑了，猪队友没本事解决问题，却有本事制造话题。 拍马屁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他说道，“大山叔，快去商业局递交计划书吧。” “好吧。”王大山心里不抱希望，觉得又是白跑一趟。 “大山哥，你要是不想去，就让我去吧。”王伟笑着道。 王大山巴不得，马上把计划书交给王伟。 王伟笑着道，“振华，去县里有点远，你要不要心疼一下伟叔？” “额，心疼一下呗。”王振华掏出自行车钥匙给他。 “我去。”王大山一把夺走钥匙，伸手向王伟要计划书，“还是我去吧。” “大山哥，还是让我去吧。”王伟伸手要车钥匙。 两人你挣我夺，就像两个小孩子。 很快，现场笑声一片，送计划书是次要的，骑自行车装逼才是最重要的。 王振华懒得搭理他们，笑呵呵看他们抢自行车。 最后老哥俩一商量，一起去，自行车轮着骑。 众人又笑，董秋兰悄悄看儿子，眼神里都是自豪。 一群人大老爷们儿研究几天，解决不了问题，被儿子三言两语搞定。 她心中大喜，越看儿子，越觉得像去世的老公，都是那么有本事。 王振华被老妈看得心里发毛，这老太太，犯什么花痴啊。 散会，王振华跟老妈回家。 董秋兰举着五斤猪肉招摇过市，生怕别人看不见。 “哎呦喂，秋兰大妹子，哪来这么多大肉？” “振华在四九城买的，一次买这么多，我正发愁怎么吃呢。” “秋兰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振华有本事，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听着村民的马屁，看着村民眼馋流口水，董秋兰觉得人生达到了高潮。 王振华无奈，老娘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炫耀儿子，好像炫耀儿子能产生自豪感。 “如果哪天我顶风尿三丈，她肯定到处夸儿子身体好，俺儿是全村尿得最远的人。” 为了不让老妈继续炫耀猪肉，王振华把肉装进提篮。 走到没人的地方，董秋兰小声道，“野猪肉和老虎肉卖了三百块钱。” “这么多？”王振华挠挠头，趴在老妈耳边，“老虎皮卖了一百多。” 家里一下子多了四五百元的收入，董秋兰大喜，有钱娶儿媳妇了。 “振华，你到底能不能拿下韩雅？” “要是拿不下，娘趁早给你物色媳妇儿，可不能耽误我抱孙子。” “这四百块钱晾出去，娘跟你保证，方圆十里的黄花大闺女，站成一排任你挑。” 王振华懵了，皇帝选秀女是吧？ 见到儿子发呆，董秋兰严肃道，“振华，我给你一个月，必须把媳妇给我娶进门。” 第61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十月份之前，是给老妈办理农转非。 王振华没心情结婚，笑着道，“我才十八岁，结婚这么早干嘛？” “这还早？”董秋兰急切道，“小五家的闺女都两岁了，再过两年，那闺女都能喊你大爷了。” 社员王小五，今年也是十八岁，只比王振华小两个月，他的闺女都两岁了。 董秋兰更加严肃，“孩子啊，以前家里没钱，现在家里有钱，你也该娶媳妇了。” 王振华摇摇头，“娘，我这次跟韩雅的进展很大，我有把握把她娶到咱家。” “真的？”董秋兰小声道，“韩雅是四九城的，人家还是大学生，她看得上咱家吗？” “娘，看不起谁呢？”王振华笑道，“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自己？咱们的日子比别人差？” “这倒也是。”董秋兰笑了，“咱家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现在村里的人都夸咱家呢。” 说到这，董秋兰昂起头，最近这段时间就像做梦，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突然，她愁眉苦脸，“有人嚼舌根，说你身体有问题，所以有钱都不结婚。” “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王振华有些懵。 “我也不知道。”董秋兰冷笑，“如果被我知道是哪个混蛋乱说，老娘就跟他拼了。” “不至于。”王振华笑着道，“娘，你就别操心我的婚事了，我自己处理。” 董秋兰摇摇头，反问道：“你说得轻巧，儿子的婚事，当娘的能不操心吗？” 王振华无言以对，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管儿子的婚姻大事？ 不过，他现在确实没时间考虑儿女情长。 姥爷和三大爷都说了，只要羽绒服大卖，村委会肯定会排挤他。 羽绒服必须要做好，同时还要应对王大山等人的背叛。 “娘，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别再给我安排其他事了，好不好？”王振华笑着道。 “好吧。”董秋兰说道，“我知道你很忙，但婚事不能拉下，这是人生大事。” 王振华抬头看见陈蓉出现在远处，她向这边看了两眼，加快脚步回自己家。 “唉！”董秋兰叹气，“那孩子真可怜，多少的姑娘，嫁给街溜子王鸿威算是糟蹋了。” 王振华疑惑道，“王鸿威打媳妇是家暴，村里为啥不管教王鸿威？” 董秋兰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支书村长都骂过王鸿威，屁用都没有。” “支书也报过警，乡里和县里的公安都调解过，都是批评教育，还是没用。”董秋兰补充道。 娘俩路过王鸿威的家，王振华停住脚步，看着两间又矮又破的茅草屋。 “振华，别管他家的闲事。”董秋兰拉着儿子离开。 娘俩回到家，弟弟妹妹看着五斤猪肉流口水。 “大哥，我想吃红烧肉。”王振东眼里都是哀求。 “大哥，咱们包饺子。”王晓莹可怜巴巴看着大哥。 董秋兰舔舔嘴唇道，“振华，娘也想吃饺子，你去王伟家买点白菜。” 弟弟妹妹马上开始手舞足蹈，“大哥，咱们吃饺子喽，吃饺子。” 王振华揉揉他们的脑袋，转身去支书家，路过王鸿威家，他又停住脚步。 看见从红薯窖里冒出一个竹篮，里面装满红薯。竹篮上下起伏三次，终于放在窖口外。 接着，陈蓉爬出红薯窖，脸憋得通红，浑身都是泥。 她看见王振华，扭头看看堂屋门，拿着两个红薯跑到门口。 “振华弟弟，谢谢你在长城上救我。”她把红薯塞到王振华手里，转身又跑向红薯窖。 “陈嫂子，你先回来。”王振华说道。 陈蓉回过头，疑惑道：“振华弟弟，有事吗？” 说着，她又看向堂屋门，如果王鸿威看见她把家里的红薯给王振华，肯定会打她。 “我不要你的红薯，你先过来。”王振华晃晃手里的红薯。 陈蓉无奈，硬着头皮走到王振华面前，接过那两个红薯。 她心里过意不去，如果不是王振华救她，她早就冻死在长城上了。 陈蓉咬咬牙，轻声道，“你不要太相信王大山和王伟，他们两个坏得很。” “哦？”王振华来了兴趣，“陈嫂子，为什么呢？” 陈蓉扭头看看左右，小声道，“昨天我进山挖野菜，肚子里憋得难受，就钻进树丛里解手。” “我还没解完，听见外面有两个男人说话，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然后我听出他们声音，肯定是王大山和王伟，我听见他们……他们想坑你。” 一口气说完，陈蓉十分紧张，“振华弟弟，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王振华轻笑一声，“嫂子别紧张，你先把话说出来，我自己判断真假。” 陈蓉更紧张，小声道，“王大山和王伟嫉妒你的自行车和手表，他们说你脱离群众。” “王伟说，先哄着你把制衣厂做起来，然后再想办法不让你当厂长。” “王大山说，先等等看，如果制衣厂赚钱多，就不让你当厂长，他们自己当厂长。” “振华弟，小心他们两个，不要辛辛苦苦做一锅馒头，自己吃不上，却被别人抢走了。” 陈蓉一口气说完，低着头不敢看王振华。 “呵呵。”王振华轻笑一声。 姥爷和老皮匠断言王大山会算计他，说到底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现在有真凭实据了，他们的真实想法被陈蓉听到。 “呵呵，想算计我王振华，没那么容易。陈嫂子，谢谢你。” 王振华道，“我妈手里有四个名额，你想不想去羽绒服厂工作？” “啊？”陈蓉赶紧点头，急切道：“振华弟，我想干活挣钱。” 最近，村里的妇女都在谈论制衣厂，都想进厂挣零花钱。 陈蓉万万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心情一阵激动。 王振华道，“你去找我妈，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让她给你安排工作，现在就去吧。” 说完，王振华转身去王伟家。 陈蓉呆了很久，急忙把红薯放在堂屋，急匆匆去王振华家。 …… 王振华来到王伟家，从他家的菜地里拔两颗白菜，递给他两毛钱。 “你跟我客气什么？”王伟不要钱，“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大山叔，这怎么好意思呢？”王振华说道。 “别跟我客气，我的菜就是你的菜。”王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咱爷俩不是外人。” “嘿嘿。”王振华微微一笑。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看起来憨厚的老村长，竟然是个黑心的笑面虎。 第62章 怨恨接踵而至 小王村，王振华家。 堂屋门打开，陈蓉看见王振华，本就通红的脸顿时红透。 她低头从王振华身边跑过，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王振华满心疑惑，我让她找老妈安排工作，她脸红什么？ “振华，跟我进屋。”董秋兰侧身闪开门口。 王振华意识到不好，硬着头皮笑道，“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行啊，就在这说。”董秋兰说道，“你不嫌丢人，我更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你在说什么？”王振华不明觉厉，迈步走进堂屋。 董秋兰插上堂屋门，沉声道，“你为什么让陈蓉进制衣厂？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啊？”王振华绷不住，“她帮我一个大忙，我给她个工作，怎么了？” “她能帮你什么忙？”董秋兰疑惑道，“振华，你跟她没啥特殊关系吧？可不能招惹别人的媳妇？” “王鸿威不是好惹的，他要是知道你给他戴绿帽子，肯定天天跑到咱家闹事。” “咱家要是不赔他几百块钱，他能闹得天翻地覆，你就不怕流氓罪？” 一口气说完，董秋兰脸上都是担忧，“孩子，你说实话，你没有碰陈蓉吗？” “我碰她干什么？”王振华哭笑不得，“娘，你不要胡思乱想，她确实帮了我大忙。” 陈蓉拿到了王大山等人将来背叛的证据，王振华感激她，所以给她介绍工作。 没想到老妈的脑洞这么大，竟然以为陈蓉靠出卖身体巴结她的儿子。 良久，董秋兰道，“好吧，娘相信你，我让陈蓉进厂挣钱，不过你以后少管陈蓉的事。” “知道了。”王振华说道，“我天天忙得很，哪有时间管别人的事？” 董秋兰这才放心，又道：“你的婚事要抓紧，你要缠着韩雅，必要的时候，娘会出手帮你追韩雅。” “哼哼，烈女怕缠郎，只要你缠得紧，贞洁烈女也得喊我一声婆婆。”董秋兰补充道。 “好家伙，儿子感激不尽。”王振华笑着道，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 董秋兰拍拍儿子的肩膀，柔声道，“走吧，咱们去剁饺子馅。” 母子离开堂屋，回到厨房，王振华拎起菜刀切肉。 五花肉，大白菜，葱姜蒜，混在一起用刀剁。 一刀又一刀，砰砰砰，慢慢剁成饺子馅。 董秋兰做包饺子的面团，弟弟妹妹烧热水，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大哥，啥时候吃饺子？” “等我剁好饺子陷儿……” “大哥，啥时候吃饺子？” “等我把饺子包好，下锅煮熟才能吃……” “大哥，啥时候……” “王振东，再敢废话我就揍你！” 弟弟王振东赶紧闭嘴，直勾勾盯着饺子馅，片刻，嘴里面流出口水。 黄昏时分，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 两个小家伙每人一大碗，大碗比脑袋大。 王振东不用筷子，捏一个热饺子放嘴里，马上烫得张嘴喘气。 他舍不得吐，忍着烫用力嚼，用力咽下去，脸上露出傻笑，伸手再捏第二个。 妹妹王晓莹跟他一样，也是用手抓饺子，一边喘着热气，一边傻笑。 老妈用筷子，但吃的速度太吓人，耳朵大的饺子一口一个。能一口咽下去，绝不用第二口。 王振华夹个饺子放在嘴里，肉的香气，混着白菜的味道，他嘴里一酸，竟然流出口水。 “好吃不过饺子，肉香味留在唇牙齿之间，感觉一辈子都吃不腻。”他微微一笑。 突然，他听见啜泣声，抬头看见老妈在哭。 都秋兰眼里噙着泪，脸上挂着泪痕。 他急忙掏出手绢给老妈擦泪，柔声道，“您别激动，就是吃顿饺子而已。” 良久，董秋兰擦干泪，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娘不怕你笑话，娘做梦都不敢想这辈子能吃饺子。” 王振华轻笑一声，柔声道，“这才哪到哪？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董秋兰用力点点头，吃着碗里的饺子，眼睛里开始有光。 最后，一家人吃得肚皮滚圆，臭哄哄的厕所成了风水宝地。 “妈，你还要多久？”王真东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捂着屁股，憋得直跳脚。 “我憋不住了。”王晓莹直接脱裤子，蹲在厕所门口解决。 “好家伙，你们想熏死人是吧？”王振华关上堂屋门，用被子蒙住脑袋。 …… 延庆县商业局，计划科办公室，科长蔡文道看计划书。 王大山王大亮战战兢兢，保持立正姿势，直盯着蔡文道的脑袋。 良久，蔡文道抬起头，冷笑道，“王书记，这份计划书是谁写的？” 王大山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完了，老蔡又是这表情，又他妈生气了。 他急切道，“报告蔡主任，计划书是副厂长王振华同志写的。那孩子才十八岁，啥都不懂，您不要跟他生气……” “他写得不错！”蔡文道淡笑道。 “啊？”王大山懵逼。 “我说，我很满意。”蔡文道从兜里揪出钢笔，在计划书末尾写上“批准”二字。 他把计划书递给王大山，“你们的领导班子加起来，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竟然没有一个孩子聪明？” “大山同志，大亮同志，这可不行，你们要好好研究思想，不能被一个孩子比下去。”蔡文道语重心长。 王大山和王大亮都懵了。 王振华只是把羽绒服的计划生产数量从四十加到六十，这就通过了？ “谢谢蔡科长教诲，我们回去一定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王大山急切道。 蔡文道打发他们离开，低头继续看报纸，突然对王振华感了兴趣。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会打猎也就算了，竟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呵呵，孺子可教也！” 羽绒服生产计划终于被商业局批准，接下来就是投入生产。 王大山骑着王振华的自行车，载着王大亮回小王村，脑瓜子嗡嗡的。 “大山哥，这到底是为啥？难道振华真的是文曲星转世？”王大亮轻声道。 “不是天神下凡吗？怎么又成文曲星了？”王大山冷哼，“你问我，我问谁？” 这时，四个警察突然拦住他们。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警察，围着自行车转一圈，沉声道，“同志，你的自行车为啥不上车牌？” 王大山急忙道，“警察同志，这不是我们的车，这是村民王振华同志在四九城买的。” “哼！”警察冷笑，“买车怎么可能不去公安局备案，这车是你们偷的？” 第63章 他给我戴绿帽子？ 小王村。 王文俊踩着星光，急匆匆来到王振华的家，大喊道，“振华，振华弟弟！” 王家四口走出堂屋，王振华拎着手电筒照，“文俊哥？” “是我！”王文俊急切道，“快跟我走，俺爹和大亮叔还没回来，我担心！” 王振华皱眉头，疑惑道，“他们不是去商业局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谁知道呢？”王文俊说道，“是不是破坏分子抢你的自行车？咱们去接他。” “山里确实有破坏分子，你们快去。”董秋兰回屋拿猎枪。 片刻后，王振华把子弹压进枪膛，背着猎枪离开家。 刚出家门，遇见王大亮的儿子王双喜，他拎着红缨枪，也是火急火燎。 三人离开村子，王振华把手电筒交给王文俊，端着步枪走在他们后面，做好随时开枪的准备。 忽然，灯光里出现两道人影。 王双喜大喊，“什么人？站住！” “我是你爹！”王大亮窝着一肚子火，听见儿子语气冲，气就不打一处来。 “敢骂人？”王双喜拎着红缨枪就要冲锋，“我是你爹！” 王振华听出王大亮的声音，一把拉住他，“双喜哥，真是大亮叔。” “王双喜，你他妈的找死！”王大亮跑过来，一巴掌甩在儿子脑袋上。 啪，啪，又是几个耳光，直接把王双喜打懵。 “算了算了。”王振华把他拉开，王双喜这倒霉孩子活该挨揍。 王大山父子也拉扯王大亮，不停地劝他消消气。 “我的自行车呢？”王振华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两人竟然没有骑自行车。 “爹，是不是被破坏分子抢走了？”王文俊急忙道。 “被公安扣了。”王大山老脸一红，“我跟你大亮叔拿不出来发票，他们怀疑我们偷车。” “啊？”王振华有些懵，疑惑道，“一辆自行车而已，公安还管这个？” 王大亮苦笑道，“自行车金贵着呢，怎么能说而已呢？” 王大山道，“车子在延庆县公安局，公安让你明天拿着发票，找他们安装车牌。” 王大亮长叹一声，“我和大山解释了很久，他们就是听不进去。振华，我们又把事情搞砸了。” 猪队友，传说中的猪队友。 王振华哭笑不得，沉声道，“商业局有没有批准咱们的生产计划？” “批了。”王大山道，“咱们还差二十套羽绒服的布，怎么办？” 王振华道，“明天就开始生产，我来解决原料，大山叔，大亮叔，别再把生产搞砸了。” “保证不会！”两人异口同声，都羞红了脸。 夜色中，王振华看不见他们的脸，直接转身回家。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怪他们。 现在的自行车跟未来的汽车差不多，未来交警遇见没有车牌号的汽车，也会拦住盘查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王振华早早起床，准备去县里要车。 临行时，董秋兰道，“振华，你给老皮匠送瓶酒，他不要剥皮钱。” 虎皮就是老皮匠帮忙鞣制，那老头不要手工费，就想喝口小酒。 王振华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他一路来到皮鞋厂，找到韩英杰，借走他的工作证，一路来到延庆县公安局。 院子里停着一辆自行车，几个公安正在研究。 “同志们好。”王振华跟他们打招呼。 “振华？”黄庆明两步走到他跟前，笑着道，“好小子，好久不见。” “黄局长，你好。”王振华笑着跟他握手。 “呸，叫什么黄局长？”黄庆明给他一拳，笑着道，“叫我庆明哥。” “庆明哥好。”王振华轻声道。 这人以前是经济警察，主要打击投机倒把行为。 后来在王振华的帮助下，找到藏匿在公安局的剁爷，已经被提拔为副局长，依旧负责打击投机倒把。 王振华眼角余光看见一个八字胡，就是他扣了自行车。 八字胡发现王振华的眼神，笑着道，“振华老弟，我叫蔡尚诚。” “蔡警官好。”王振华跟他握手，言道，“这辆车是我的，昨天村支书和会计……” 蔡尚诚马上道，“振华老弟，你把购车凭证给我，我马上给你安排车牌。” 王振华点头，从包里拿出友谊商店开的收据。 片刻，蔡尚诚有些懵，急忙把收据等资料交给黄庆明。 黄庆明看完，神情凝重，“老弟，友谊商店只收美元，你从哪搞得美元。” 王振华微微一笑，就把老外跟小老虎合影的事情说出来。 一时间，众人瞠目结舌。 蔡尚诚道，“振华老弟，老外也太好骗了吧，抱着老虎拍个照片就给你六十美元？” 王振华拿出天安门王书记给的证明。 众人看完证明，才敢相信这是真事儿，蔡尚诚竖起大拇指。 “老弟，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黄庆明笑着道，“老蔡，按照规定办事吧。” 蔡尚诚马上请王振华进屋，按照流程登记他信息，最后手写一本行驶证给他。 他见过汽车行驶证，摩托车行驶证，还是第一次见自行车行驶证。 饶有兴趣看几眼，把行驶证装兜里，笑着向他们道谢。 双方再聊几句，王振华骑车离开延庆县，来到八达岭乡供销社。 一个女售货员向他招手，“振华哥，好久不见。” “爱华同志，你好。”王振华笑着道，“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漂亮了。” “哎呦，油嘴滑舌。”孙爱华翻个白眼，“振华哥，这次想买什么？” 王振华把酒壶给她，再给她两斤酒票，“给我来两斤烧酒。” “只剩最后一斤，都给你了。”孙爱华笑着道。 片刻，王振华跟她道别，骑着自行车回小王村。 十分钟左右，王鸿威走进供销社，急切道，“同志，给我打二两酒。” 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酒票和鸡蛋。 “别掏了。”孙爱华说道，“最后一斤酒已经卖完，没酒了。” “没了？”王鸿威已经犯酒瘾，情绪激动，“怎么没了？刚才那一斤酒是谁买走的？” 孙爱华皱了眉头，沉声道，“你们村的王振华买走了，你去找他要去。” 由于王鸿威总是用鸡蛋换酒，供销社里的人都认识他。 良久，王鸿威走出供销社，右手不停颤抖，想喝酒想得难受。 媳妇在制衣厂上班，他不敢得罪王振华，不敢找王振华要酒。 忽然，他有了主意，“王振华哪来那么多钱买自行车，肯定投机倒把了，我去县里举报他，恶心他。” 第64章 酒鬼举报翻车记 最后一斤散酒被王振华买走，酒鬼王鸿威恨得牙疼。 一是因为酒瘾发作，二是因为手里的二两酒票来之不易。 他夜里跑到长城黑市上，用三个鸡蛋换到了酒票，在黑市烽火台冻了一夜。 白天守在鸡窝前，等了很久才等到母鸡下蛋，拎着鸡蛋一路小跑来到供销社。 结果呢，散酒被王振华截胡，他岂能不气？ 肚子里憋着一口气，一路来到延庆县公安局经济保卫科。 他的运气很好，中途没有遇见查介绍信的民兵，直接见到了副局长黄庆明。 “公安同志，我举报八达岭乡小王村，社员王振华投机倒把。” 黄庆明一愣，从兜里掏出纸笔，“同志别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王鸿威急切道，“公安通知，我叫王鸿威，跟王振华一个村。” 黄庆明提笔记录，追问道，“王振华怎么投机倒把？投了什么机？倒了什么把？” 王鸿威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把心一横，“他刚买了自行车，如果不是投机倒把，哪个农民买得起自行车？” 要知道，不要说农民，工人也很难买到自行车。 一个工厂，每个季度只有一张自行车票，全厂几百人争抢。 四个接案的警员都懵了，王振华可能在其他地方投机倒把，但自行车不是投机倒把。 黄庆明道，“王鸿威同志，他还有其他投机倒把的行为吗？” 王鸿威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肯定投机了，不然怎么可能买自行车？” 黄庆明拧上钢笔帽，柔声道，“你先回去吧，关于王振华涉嫌投机倒把，我们马上调查。” “你们一定要去调查他，不能让社会蛀虫逍遥法外。”王鸿威沉声道。 片刻，他离开公安局，心情顿时舒服很多。 “王振华啊王振华，就算我弄不死你，也得好好恶心你，让你抢老子的命根子？” 酒就是命根子，比什么都重要，他哼着小曲回家。 经济警察案情接待室，空气有些安静。 警员冯二龙轻声道，“老大，咱们要不要去调查？” “查个屁。”黄庆明冷笑，沉声道，“咱们都知道，自行车的来历完全合理合法。” 片刻，他又道，“村里多个自行车是大事，王振华肯定要跟村干部解释清楚。” 冯二龙挠挠头，“老大的意思是，那人明知自行车合法，却故意恶心人？” “有可能。”黄庆明道，“只要咱们调查，就会有流言蜚语，会影响王振华的名声。” …… 王振华骑着自行车来到皮鞋厂，把工作证还给韩英杰。 韩英杰收起证件，笑着道，“弟弟，你的制衣厂搞得怎么样了？” “已经搞定有关部门，估计已经开始生产了。”王振华说道。 “走，我去参观。”韩英杰顿时来了兴趣。 他去找领导请假，坐着自行车离开工厂。 哥俩刚出大门，迎面遇见李桂香，她是黄庆华的妻子。 “嫂子？”王振华跳下自行车，马上跟她打招呼。 “你跟我来。”李桂香拉着他走开几步，小声道，“振华，你们村有个社员叫王鸿威？” “有啊。”王振华挠挠头，说道，“嫂子，你找打有事吗？” 李桂香摇摇头，追问道，“他的人品怎么样？是不是跟你有仇？” 王振华一愣，“我和他应该没什么仇，也没有什么交情。” “哦，以后多留意他，不要跟他走太近。”李桂香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好的。”王振华说道，“他的人品不怎么样，老酒鬼一样，经常无缘无故打媳妇。” 李桂香顿时回头，追问道，“你刚才说啥？他还喝酒打媳妇？” 王振华点头，“村里人都知道，我也建议你跟他少来往。” 他以为王鸿威跟黄家有交情，不想让黄家被王鸿威的正常嘴脸欺骗。 李桂香小声道，“振华，今天他去公安局举报你投机倒把，因为你买了自行车。” 今天中午，老公让她来皮鞋厂找韩英杰，想让韩英杰帮忙带话，告诉王振华提防王鸿威。 她本不想泄露举报信息，但她最讨厌喝醉酒打媳妇的男人。 “谢谢嫂子，我知道了。”王振华冷笑一声，正发愁没借口收拾家暴男呢。 “话已经带到，我先走了。”李桂香说完，骑着自行车回家。 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大路上，哥俩骑车回小王村。 韩英杰道，“弟弟，刚才那个妇人是谁？” 王振华小声道，“她叫李桂香，公安局黄庆明的妻子。” “黄庆明？主抓打击投机倒把的黄局？”韩英杰沉声问，“她找你有什么事？” 王振华道，“村里有个经常打媳妇的酒鬼，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到公安局举报我买自行车。” “你买自行车管他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韩英杰怒道。 “英杰哥，你这么激动干啥？”王振华疑惑道。 “哼，我最反感无缘无故打媳妇的人，特别是酒鬼。”韩英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王振华轻笑一声，看来不分男女，都讨厌这种家暴男。 韩英杰又道，“在外面受委屈，回家打媳妇出气，这种人最讨厌。” “是啊，确实挺讨厌的。”王振华道，“不过村里和公安都不管，咱们也没办法。” 韩英杰轻轻摇头，眼神突然变得狠厉。 哥俩骑车回到小王村，王振华先去老皮匠家，“三大爷，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哎呀，你是我三大爷。”老皮匠一把夺走酒壶，拧开盖子往嘴里倒酒。 王振华哭笑不得，这个老家伙，说话真是不着调，谁给酒谁就是三大爷。 猛喝一大口，老皮匠舒服地大喘气，“来来来，你们小哥俩陪我喝两杯。” 韩英杰笑着道，“三大爷，咱们干喝啊？不整个下酒菜？” “要啥下酒菜？”老皮匠转身走进堂屋，拿出三个大碗。 三个人边喝边聊，一直从下午喝到了黄昏。 隔壁就是王鸿威家，他闻见了酒香味儿，馋得抓耳挠腮。 这时，妻子陈蓉下工回家，见到陈蓉脸上带着笑，心中顿时有了火气。 “你个死娘们儿，老子憋了一肚子气，你还给我笑？” 他两三步走到陈蓉跟前，一巴掌甩到陈蓉脸上，“笑，继续嘲笑老子！” 陈蓉先被打懵，然后又被打疼，急忙转身逃跑。 她双手捂脸，一边逃跑一边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隔壁，王振华，韩英杰，老皮匠同时放下酒碗，同时皱起眉头。 第65章 王鸿威黑市被抓 老皮匠脾气古怪，性子急，认死理，大多数村民讨厌他，有人恨不得他早点死。 但是，陈蓉却希望他长命百岁。 每次被男人家暴，别人以为这是两口子的私事，最多不痛不痒劝两句。 老皮匠每次都会管闲事，如果遇见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动手打王鸿威。 所以，如果陈蓉被男人家暴，如果老皮匠在家，她就会躲在老皮匠家。 “啊——” 一声尖叫，陈蓉后脑勺挨了一鞋，用最快的速度跑进老皮匠家的堂屋，用最快速度插门。 “该死娘们儿，马上给老子滚出来。”王鸿威拍着门叫嚣。 他丝毫不理会在院子里喝酒的王振华、老皮匠和韩英杰，当他们三个是死人。 砰，韩英杰放下酒碗，两三步冲到门口，一脚踹在王鸿威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倒。 “你他娘的是哪根葱啊？”王鸿威从地上爬起来，马上跟韩英杰扭打一起。 韩英杰是皮鞋厂文工团的团长，几乎每天都要练习舞蹈，体力不好的人进不了文工团。 而王鸿威早就被酒掏空身子，根本不是韩英杰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连连求饶。 韩英杰憋着一肚子火，一是因为好兄弟被恶意举报，二是因为讨厌家暴。 很快，王鸿威脸上都是脚印，嘴角和鼻涕流了血，鲜血又变成血泥。 王振华见他狼狈不堪，心中一阵暗爽。 “举报我是吧，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教训你。”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见到王鸿威在老皮匠家被打，见到紧闭的堂屋门，都明白怎么回事。 韩英杰经常来王振华家，很多村民认识他，所以没人过来劝架。 村民们懒得看热闹，纷纷各回各家。 良久，老皮匠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拉开韩英杰。 他盯着王鸿威，沉声道，“你媳妇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打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王鸿威怒指韩英杰，厉声质问，“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家事？” 王振华道，“他是文工团团长。” 王鸿威一愣，急忙放下自己的手，再愣了两秒，急忙低下自己的头。 他不知道文工团团长是多大的官儿，以为是部队里的团长。 王振华沉声问，“王鸿威，为什么打媳妇？” 王鸿威看王振华一眼，爬起来转身就走。 理由是没有找到酒，闻着酒味儿心里难受，所以打媳妇发泄怒火。 “陈家闺女。”老皮匠砰砰拍门，沉声道，“你出来吧，他走了。” 良久，屋门中午打开，陈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今天她第一天上工，特意洗脸洗头，同时把长发挽起来，露出更加精致的五官。 小脸像包子，身高最多一米五五，浑身瘦得像麻杆儿。 一时间，韩英杰看呆了。 除了妹妹韩雅，他觉得陈蓉最漂亮，是他喜欢的类型，文工团的女生都没她好看。 王振华挠头，也觉得陈蓉好看。 当初让她撒谎骗老妈，说什么一夜七次郎，多少也有调戏美女的恶趣味。 陈蓉觉察到韩英杰的目光，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低下头。 老皮匠有力咳嗽一声，柔声道，“陈家闺女，他到底为什么打你？” “三大爷。”陈蓉落泪，“我在厂里挣了五毛钱，本来很开心，回家还没说话，他就打我耳光。” 她的声音轻柔清脆，就像夜莺。 韩英杰很想听她说话，于是柔声道，“他打你没有任何理由？” 陈蓉看他一眼，急忙低下头，然后轻轻摇头。 “畜生啊！”韩英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走，跟我去公安局报案。” “啊！”陈蓉惊呼，赶紧用力挣脱，脸颊上升起红霞。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哥啊，人家是小媳妇，不要动手动脚。” 韩英杰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唉！”老皮匠轻叹一声，摇头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陈家闺女，我还是劝你离婚。” 陈蓉急忙摇摇头，离婚的女人会被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指着鼻子骂。 王振华疑惑道，“你今天捡鸭绒挣了五毛钱？做了一整天吗？” “是的。”陈蓉急切道，“我们小组十个人，秋兰姨说我捡的最多，明天还让我去呢。” 说到这，她脸上闪过一丝自豪。 一天五毛钱，一个月就是十五元，跟皮鞋厂实习生的工资一样。 “呵。”韩英杰摇摇头，“你一天挣五块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他抢走买酒？” 陈蓉脸色一僵，眼里又有了泪光。 老皮匠听到这话，不由得唉声叹气，她挣的钱肯定会被王鸿威抢走。 “这是个问题。”王振华皱起眉头。 他让陈蓉进制衣厂，想让她挣几个零花钱，希望王鸿威看钱的面子，少家暴她几次。 但是，王鸿威竟然用举报恶心他，那就不能再让王鸿威吃软饭。 想到这，他沉声道，“你跟我回家，把你的五毛钱给我，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老皮匠眼神一亮，忍不住舔舔嘴唇。 陈蓉也舔舔嘴唇，片刻，她急忙摇头，“我，我把钱给他，只要他不打我。” “那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王振华沉声道。 “振华，这个主意不行。”韩英杰眼珠一转，说道，“先用缓兵之计拖着他。” 韩英杰趴在王振华耳边，轻声道，“咱们跟我老姨说，以后她的工资月结。” 王振华拉着他走出皮匠家，疑惑道，“缓兵之计有什么用？” 韩英杰道，“我可怜她，我要在一个月内让她跟王鸿威离婚。” “所以，然后呢？”王振华追问道。 “振华弟，你难道不想让她离婚，你想让她继续受苦？”韩英杰有些激动。 “我没这意思。”王振华道，“离婚后，她都没地方落脚，你让她住哪？” 韩英杰老脸一红，扭头看前后没人，小声道，“振华，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卧槽！”王振华懵了，急切道，“啥意思啊？你想让陈蓉给你当媳妇？” 韩英杰点头，“现在是新社会，你不要有封建思想，离婚再嫁很正常，娶二婚女也很正常。” “我有封建思想？”王振华哭笑不得。 穿越人士被人说思想守旧，给穿越的同行们丢脸了。 他无奈道，“哥啊，我劝你不要冲动，你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 皮鞋厂文工团的团长，前途一片光明，如果真娶二婚女，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振华。”韩英杰沉声道，“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第66章 竞争上岗引起隔阂 小王村，王振华家。 董秋兰见到韩英杰，心情十分高兴，马上去厨房里包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韩英杰心事重重没胃口，吃饺子都吃不出香味儿，惹得众人偷偷看他。 到了黄昏时，他骑着王振华的自行车回皮鞋厂。 董秋兰让老二老三去外边玩，插上堂屋门，沉声道，“振华，你没有跟陈蓉发生关系吧？” 王振华一愣，原以为老妈会关心韩英杰为啥闷闷不乐。 “振华，不要再骗我了。” 董秋兰轻叹一声，柔声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还不了解你吗？” 王振华挠挠头，轻声道，“我和陈蓉没发生任何关系，一夜七次也是骗你的。” “哼，我就知道。”董秋兰说道，“这两天我也想通了，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吧。” “孩子，有些人就是嘴贱，就算你明天结婚生孩子，他们还是造谣，还是说你有问题。” “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你好，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一口气说完，董秋兰一脸冷笑。 王振华挠挠头，老妈这是觉醒了呀，不过，她的话没说错。 有些人就是这种德行，就算你把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相信。 董秋兰道，“既然陈蓉跟你没关系，我明天就把她开除？” 王振华一愣，疑惑道：“陈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 “哼。”董秋兰冷笑，“我已经调查出来，最先污蔑你身体有问题的人就是王鸿威。” 说到这，她骂道：“天杀的王鸿威，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 王振华皱眉，“娘，咱们家跟他没什么冤仇吧？他为啥给我造谣？” 董秋兰冷笑一声，咬牙道：“嫉妒呗，他没本事，你有本事，他就嫉妒你。” “哦，原来是得了红眼病。”王振华微微一笑，道：“这种人很多，没必要生气。” 又道，“娘，王鸿威搬弄是非，这跟陈蓉没有关系，是不是没必要迁怒陈蓉？” 董秋兰摇摇头，“陈蓉很可怜，我也不想迁怒他，但是，谁让她跟王鸿威是一家？” 王振华突然间觉得，老妈的气质好像跟以前判若两人。 以前的老妈唯唯诺诺，身为村里的倒挂户，都不敢抬起头走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现在大变样，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说起话也有了气势。 见到儿子盯着自己，董秋兰有些别扭，“你盯着我干啥？” “娘，我感觉你变了。”王振华说道，“以前的你像受气包，现在的你像女革命家。” 董秋兰一愣，笑着道：“还不是因为有你给老娘撑腰？” “振华，以前咱家穷，人人看不起咱家。现在咱家有钱，我又当了厂长，他们都巴结我。” “以前你生病在床，我挑不动两担水，求街坊邻居帮忙，他们都是一脸嫌弃。” “现在倒好，街坊邻居抢着帮我挑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一口气说完，董秋兰一脸傲娇，浑身散发着自信。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振东，你娘在家吗？” “狗子叔，俺娘和大哥出门了，你有事吗？” “没事，我去挑水，顺便帮你家挑一桶，等你娘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王振华走到窗户旁边，看见村民王狗子挑着扁担，慢悠悠离开家门。 弟弟妹妹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小孩子都知道他的心思。 王振华摇摇头，转身坐在老妈身边，“娘，喜欢这种感觉吗？” “当然喜欢。”董秋兰笑着道，“以前别人看不起我，现在我看不起别人。” 王振华微微一笑，倒也不用看不起别人。 “娘，你比以前更显年轻，等我把你送到四九城，你找个小老头过日子……” “找打，敢拿老娘开涮？”董秋兰老脸一红，抬手就要打儿子的胡说八道。 不过就是做个样子，儿子现在有本事，她可舍不得打，万一打坏了咋整？ 片刻，她笑着道，“放心吧，明天我就开除陈蓉，让王狗子的婆娘进厂做工。” 王振华哭笑不得，柔声道，“娘，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英杰看上陈蓉了。” “他让你按月给陈蓉发工资，他要在一个月内帮陈蓉离婚，然后他娶陈蓉。” “不过，我不太相信，那小子肯定是一时冲动，过两天就忘了。”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想起韩英杰认真的模样，总觉得那不是开玩笑。 董秋兰皱起眉头，沉声道，“我觉得不可能，他要是敢娶陈蓉，他娘肯定打断他的腿。” “感情上的事不好说。”王振华笑着道，“就像我第一次见韩雅，也是一见钟情呢。” 董秋兰摇摇头，苦笑道，“孩子，你娶韩雅的难度，比英杰娶陈蓉的难度更高。” “好家伙。”王振华笑出声，不屑道，“老娘，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我没有夸张，不信咱们走着瞧。”董秋兰伸个懒腰，继续和儿子聊天。 母子俩聊了很久，直到王狗子打水回来。 扁担上挑着两桶水，他打开厨房里的水缸，把其中一桶水倒进缸里。 王振华开门，笑着道，“狗子叔辛苦了，以后我自己打水。” 王狗子憨笑一声，摆手道，“不辛苦，顺道的事。” 他见到董秋兰，从怀里拿出几张布票，“厂长妹子，现在还能入股吗？” 一声厂长妹子差点逗笑王振华。 “可以入股，还差一百多尺布票呢。”董秋兰接过布票，五张布票面额总共十五尺。 王狗子挠挠头，憨笑道，“厂长妹子，二霞在家闲着没事，让她给你帮忙呗。” “妹子尽管使唤她，她要是不好好干，随便你打骂，你看行不？”王狗子哀求道。 董秋兰面露难色，扭头见儿子点头，随即道，“好吧，不过狗子哥，咱们把丑话说前面。如果二霞干活速度慢，我可不能用她。” “行，妹子说的算。”王狗子急忙道谢，“谢谢妹子，以后你家的水缸我包了。” “狗子叔，不要激动。”王振华笑道，“只要二霞姨不偷懒，肯定能行。” “他敢！振华你放心，我回去好好教育她。”王狗子拍着胸脯保证。 三人又聊了两句，王狗子挑着扁担，带着满意离开王家。 天还没黑，王振华准备给王鸿威一点颜色看看。 这又是举报又是造谣，如果不收拾他，他会变本加厉。 第67章 放长线钓大鱼 小王村，王鸿威家。 陈蓉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急切道，“秋兰姨真的只给我五毛钱，其他人都是四毛。” 王鸿威看着手里的纸笔，冷笑道，“董秋兰真他妈抠门儿，挑一天鸭子毛，就给五毛钱？” 他把钱装兜里，又骂，“娘的，你给老子好好干，只要老子有酒喝，就少打你两顿。” 陈蓉见他开堂屋门，急切道，“你，你去哪？” “呵呵，真是个贱骨头，老子天天揍你，你舍不得老子走？”王鸿威一脸淫荡。 陈蓉急忙低头，她猜到男人要去长城黑市买酒票。 不是舍不得他走，而是夜里没有男人在，他害怕家里遭流氓。 “我去买酒票，你要是敢背着老子偷汉子，我弄死你。”王鸿威说完，举手扬起拳头。 陈蓉急忙摇头，马上流出了泪水。 想起今天在制衣厂挑拣鸭绒时，董秋兰将她叫出来，问她到底有没有跟王振华做过。 董秋兰趴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和媳妇的走路姿势不一样，我是过来人，你骗不过我。” 其实王鸿威是天阉，性器官天生发育不良，根本没有生殖能力。 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处子之身，这个秘密只有她和王鸿威知道。 陈蓉知道自己瞒不过董秋兰，就实话实说了。 “臭娘们儿，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耳朵里塞绿毛了？” 陈蓉回过神，见到王鸿威就在眼下，急忙用双手抱头，身子在墙角里缩成一团。 “老子问你话呢，你跟那个团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给你出头？” “我不认识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王鸿威一巴掌甩她头上，沉声道，“只要老子一天不死，你就得给老子守活寡，没人能救你。” 说完，他摸摸口袋里的五毛钱，准备去黑市买酒票，明天去县里的供销社买酒。 打开堂屋门，看见一个人影，那人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 “唔！”王鸿威一声闷哼，一屁股蹲在地上。 “王振华，你……”他捂着心口剧烈咳嗽。 “刚才你骂我妈，我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你就是个混蛋！” 王振华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铆足劲抽他嘴巴子。 啪，啪，啪，一连抽了七八下。 王鸿威被打得神志不清，死死抓住王振华的左手腕，“我没骂，我没骂，是你听错啦！” 啪，王振华又给他一耳光。 怒骂道，“你到处说我是天阉，说我的那玩意儿跟三岁小孩一样短小，你他妈才是天阉。” 啪，啪，王振华又给他几个耳光。 王鸿威直接吓懵，因为他真的是天阉，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就没脸活下去了。 扑通，他立刻跪在王振华脚下，自己打自己的耳巴子，啪，啪…… “振华弟弟，我该打，我不是个东西，我不该鬼迷心窍去公安局举报你。” “我不该说你的那里小，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王振华有些懵，来之前已经做好一番恶战的准备，没想到王鸿威怂得这么快。 要知道，王鸿威就是村子里的滚刀肉，浑身上下嘴最硬。 今天被韩英杰打个半死，也没有说一句服软的话。 “为什么被我揍了几个嘴巴子，就怂成这个样子，为啥呢？”王振华心底疑惑。 王鸿威没爹没娘没孩子，只有一个可有可无的媳妇。 属于是无敌之人，没有什么弱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村民都让着他。 王振华也不想逼虎跳墙，沉声道，“王鸿威，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我保证，我以后绝不招惹你。”王鸿威举手发誓，“振华弟弟，你可得为我保密啊。” 王振华又是一愣，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 仔细回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突然，他瞪大双眼。 “难道他才是天阉？”王振华心底疑惑，越想越觉得靠谱。 这个秘密要是传出去，太伤男人自尊，就跟以前的太监差不多。 王振华决定诈他，沉声道，“以后，只要你不找我麻烦，不再无故打媳妇，我就帮你保密。” “我答应，我保证，谢谢老弟，谢谢老弟慈悲！”王鸿威急切道。 墙角，陈蓉呆呆盯着王鸿威。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王鸿威是心狠手辣的恶魔，没想到，他在王振华面前是孙子。 她心中涌起不屑，“原来他真的害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那，那我以后就不怕他了。” “下不为例。”王振华大步流星离开王鸿威家。 只要王鸿威不再招惹他，他也懒得欺负一个残疾人。 ……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家人已经上床睡觉。 董秋兰道，“振华，明天正式开工做羽绒服，你去厂里给娘撑腰。” 王振华轻笑一声，柔声道，“行啊，反正明天没啥事。” 董秋兰笑着道，“孩子，有你在，娘什么都不怕。” 王振华又笑，被老娘依赖的感觉是真的好。 “娘，大哥，我明天也要去厂里。”王振东插嘴。 “振东，你跟晓莹守好咱家的粮食，哪都不能去。”董秋兰严肃道。 “哦。”王振东十分委屈，翻身靠着墙睡觉。 自从大哥搞到两缸大米，他和妹妹整天都要待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王振华道，“娘，我觉得没必要天天守着，锁上堂屋门就行。” “不行啊。”董秋兰说道，“振华，粮食是咱家的命根子，不能出任何差错。” 第二天一大早，王振华跟着老妈来到村委制衣厂。 十几个妇女站在厂房外聊天，陈蓉也在其中。 她们纷纷跟董秋兰打招呼，有的叫秋兰姐，有的叫秋兰姨，有的叫厂长，叫什么的都有。 董秋兰掏出钥匙开门，众人马上涌进生产车间。 有的挑拣鸭绒，有的按照董秋兰的要求裁剪布料，忙得不亦乐乎。 王振华心中满意，只要不出意外，羽绒服就是送老妈进城的敲门砖。 上午十一点，外面响起铃铛声。 王振华出门一看，原来是韩英杰骑着自行车来了。 “振华弟弟，我来参观你的制衣厂。”韩英杰说道。 王振华挠挠头，小声道，“英杰哥，昨天王鸿威跟我发誓，以后不再他陈蓉。” 韩英杰一愣，不屑道，“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信。” 王振华拉着他离开制衣厂，“老哥，你不会真想娶陈蓉吧，你是认真的？” 韩英杰沉默，良久，无奈道，“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也很迷茫。” 第68章 红火和挑战 王振华不想关心韩英杰是怎么想的，接下来的日子是关键时刻。 他先去黑市买了布票，再去供销社买绸缎，很快凑齐六十件羽绒服的生产材料。 以前的冬天，妇女同志们很清闲，这个冬天大家都很忙。 本来冷冷清清的村委大院，今天特别忙碌。 王振华发现，陈蓉的气色越来越好，脸上和身上很久没有出现淤青。 难道王鸿威不家暴了？ 这天中午，陈蓉早早上班，发现车间里只有王振华。 “振华弟，你没回家吃饭吗？” “早上吃得太饱，现在没有胃口。”王振华问道，“陈蓉姐，他最近还打你吗？” 陈蓉一愣，摇摇头，“不打了，他现在只骂我，不动手了。” 王振华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替她高兴，打人是肉体折磨，骂人是精神折磨。 陈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拿起剪刀裁剪做衣服的布料。 片刻，王振华忍不住再问，“他，他真的是天阉吗？” 陈蓉的手一哆嗦，继续沿着粉笔线裁剪布料。 看来是真的，王振华轻轻摇头。 这个女人真倒霉，嫁给天生残疾的男人，这辈子难道要一辈子守活寡？ “这样子日子太委屈，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他离婚？”王振华问道。 良久，陈蓉放下剪刀，“振华弟弟，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我没法离婚。” 王振华点点头，起身离开车间，走进隔壁厂长办公室。 制衣厂只是村里的产业，最多给她一些钱，粮票和粮食没法给她。 有钱没票买不到粮食，所以她不敢离开王鸿威，她还要靠王鸿威吃粮。 从陈蓉身上，王振华看到了农村妇女的无奈，不由得想起了老娘和妹妹。 “不行！必须让家人尽快脱离农村，走得越早就越好。” 半个月后，六十件羽绒服全部完成，大家来不及庆祝，马上打包给供销社送货。 等供销社卖把羽绒服卖掉，王振华才能要到钱，才能给股东们分红。 这天上午，两辆牛车拉着羽绒服，一路来到供销社仓库。 王振华拿出商业局的批文，笑着跟仓库管理员搭话，“同志，我是小王村制衣厂的……” “把你们的营业证给我，采购许可证给我。”仓管员打断他的话，不看商业局的批文。 王振华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制衣厂的营业资格证，以及供销社出具的采购证明。 “同志，请问您贵姓？”王振华把证件交给他。 “免贵姓陈，叫陈亚军。”仓管员沉声道。 “好名字，咱哥应该叫陈冠军吧。”王振华笑着道。 陈亚军脸上有了笑意，点点头，核实手里证件。 良久，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陈冠军科长汇报。” “麻烦您了，谢谢。”王振华点头道谢。 供销社接收羽绒服，就会安排上架出售，整个制衣厂才能运转起来。 只有制衣厂正常运转，才能快速打响羽绒服的名声，才有可能拿到参加广交会的资格。 回到看老妈，发现她更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娘，干嘛这么紧张？”他笑着问。 “不紧张不行啊。”董秋兰小声道，“万一出了差错，咱们拿什么给入股的人分红？” 很多村民用布票和钱入股，如果货卖不出去，股东们肯定堵王家的门。 王振华微微一笑，“放心吧，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就算出差错，我也能解决。” 王大山道，“不要低估供销社的无耻，就算合法合规，如果他们想，也能给你挑出毛病。” …… 仓库管理科办公室，陈亚军把三张证件交给科长陈冠军。 “小王村制衣厂，羽绒服六十件？” 陈冠军皱起眉头，起身道，“同志们，有没有人拿到羽绒服票？” “我没有。” “我也没有，老陈，是不是谢主任把羽绒服票给了其他部门？” “老陈，你都没有票，我们更不可能有票。奶奶的，咱们仓库科就是后娘养的。” 此言一出，抱怨声顿时响起一片。 俗话说，供销社的同志们引领潮流。 按照惯例，只要是好东西，商业局都会分给供销社一些购物票。 所以供销社的人从不缺好东西。 羽绒服就是好东西，谢春燕主任天天穿着羽绒服显摆，那样又轻又保暖的衣服，谁不喜欢？ 所以大家都等着商业局的羽绒服票，结果呢，东西都送过来了，大家都没见到票。 陈亚军道，“大哥，这不公平，谢主任肯定把票分给其他部门了。” “这太过分了，竟然不给咱们一张？”资格最老的老牛抱怨道。 “大哥，咱们真是后娘养的啊，咱们去找谢主任评理？”陈亚军沉声道。 “哼！”陈冠军冷哼，“你们先不要收货，我去找谢主任评理，亚军，跟我一起去。” 陈冠军越想越生气，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直奔谢春燕办公室。 他觉得仓库科被不公平对待了，打的是他陈冠军的脸，长此以往，队伍就不好带了。 王振华见到陈亚军，急忙上前搭话，“亚军哥，搞定了吧？” “搞定个屁！”陈冠军窝着一肚子火，沉声道，“等着，这事儿完不了。” “同志！”王振华皱起眉头，“为什么跟我说脏话，我们认识吗？” 陈冠军一愣，放眼整个供销社，除了那几个领导，没人敢当众指责他。 一时间，他火气更多，“你是谁？” “小王村王振华，羽绒服厂厂长，你又是谁？”王振华直盯着他。 本来就素不相识，对方张嘴就吐脏话，这让他很不爽。 “振华。”王大山急忙拉住王振华的袖子，陪笑道，“同志，年轻人脾气大，您……” “我是仓库科的科长陈冠军，你敢跟我这样说话？”陈冠军也盯着王振华。 言下之意，你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吗，你不怕我不要你的货吗？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董秋兰急忙抓住儿子的手，“振华，算了算了。” 陈亚军冷笑，“王振华同志，这事儿本来跟你没关系，你多什么嘴啊？” “亚军同志，这事跟你也没关系，你也不要多嘴。” 王振华说完，冷眼看陈冠军，“请问陈科长，我应该跟你说话，你教教我？” “我们两个素未谋面，我王振华也没得罪你，为什么张嘴就骂人？”他追问道。 “你想怎么样？”陈冠军咬着后槽牙，沉声道，“你想让我给你道歉吗？” 第69章 我道歉 “陈冠军同志，你必须给我道歉。” “我没有得罪你，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张嘴就骂人，这不合适。” “还有，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你为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我不配你道歉吗？” 王振华直接上纲上线，死盯着陈冠军，两人大眼瞪小眼。 现场突然安静，很快，就有很多吃瓜群众过来看热闹。 陈冠军骑虎难下，他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是，他是要面子的人，当众道歉不可能。 陈亚军眼见事情要闹大，急切道，“振华同志，这里面有误会。” “你们送来羽绒服，我们仓库科没有得到一张羽绒服票，我大哥心里不舒服。” 王振华轻笑一声，疑惑道，“亚军同志，你们有没有票，跟我没关系吧？” “这……”陈亚军哑口无言。 要知道，购物票都是由谢主任分配，当然跟王振华没关系。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谢主任来啦。” 众人急忙让出一条路，谢春燕微笑着走进人群。 现场这么多人，都穿着臃肿的棉袄，只有她穿着轻盈漂亮的羽绒服，鹤立鸡群一般。 这羽绒服已经成了她身份的象征，全县只有两三件。 以前她不喜欢串门子，现在特别喜欢，无他，就是想炫耀羽绒服。 别人只要说出羡慕的话，露出羡慕的眼神，就能让她开心很久，就像吃了蜜糖。 所以，她见到王振华就格外亲切，笑呵呵跟他握手，“振华弟弟，你怎么来了？” 这声振华弟弟喊出口，陈冠军知道要糟糕。 他急忙先告状，“春燕姐，我们仓库科几十号人，一张羽绒服票都没有，弟兄们跟我诉苦呢。” 谢春燕一愣，急忙看王振华，“弟弟，你是来交货的？” 王振华点点头，“春燕姐，我就是来交货的，相关手续已经给这位陈亚军同志了。” “啊？”谢春燕惊道，“不可能，我还没收到羽绒服票呢？” 陈冠军心里咯噔一声，急切道，“春燕姐，商业局没有跟咱们衣服票吗？” “没有，绝对没有！”谢春燕顿时变了脸色。 以前不管是什么好东西，商业局多少都会分给供销社几张票，现在倒好，一张都没有。 陈冠军暗暗叫苦，完犊子了，这下更不占理了。 他急切道，“春燕姐，刚才我跟振华因为误会吵了两句嘴。” “都不是外人，拌嘴很正常。”谢春燕满脑子都是羽绒服票，懒得在意这些小事。 王振华不想就此揭过，笑着道，“春燕姐，不是吵嘴，而是陈冠军同志突然骂我。在他骂我之前，我都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 “嗯？”谢春燕看向陈冠军，沉声道，“老陈，这是真的吗？” “这个……”陈冠军哑口无言，脸色很是尴尬。 此情此景，谢春燕明白了。 供销社的同志都很高傲，脾气都不太好，如若不然，也不会贴“不许打骂群众”的标语。 她轻叹一声，“老陈，咱们吃的老虎野猪肉，都是振华弟弟送的，你要是把他骂了……” 言下之意：王振华要是不给咱们送肉，你就等着全体社员骂娘吧，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哎呀，振华老弟。”陈冠军马上给自己一巴掌，“你看我这破嘴，不好意思，是哥哥的错。” 陈亚军急忙道，“老弟，你看这事整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吃瓜群众都懵了，特别是过来送货的王村人，都是一脸懵逼。 都知道，供销社的售货员敢打人，骂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喝碗凉水。 前面的营业厅里写着呢，严禁殴打群众。 普通售货员都这么凶，陈科长肯定更凶，但是现在，他竟然给振华道歉。 王振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陈大哥，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吵架也不是一个人的错。” 他并不认可这句话，但是，这句话能解决问题。 陈冠军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老弟，走走走，咱们先干正事。” 陈亚军急忙道，“制衣厂的同志们，请把咱们的货拉到仓库，我安排人给大家验货。” 有惊无险，王大山赶紧行动，一时间，同志们齐下手，把六十件羽绒服搬进仓库。 仓库科办公室。 陈冠军给王振华倒茶，笑着道，“老弟啊，总共多少羽绒服？” 王振华道，“总共六十件衣服。” “为啥供销社没票？”陈冠军皱起眉头，“不应该啊，商业局都把票分给谁了？” 王振华很想跟他说，您这么大岁数了，不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陈冠军摇摇头，又道，“老弟，最近有空进山打猎吗？” “陈科，您说吧。”王振华说道。 陈冠军一愣，笑着道，“家里的孩子馋肉了，嘿嘿。” 王振华道，“最近可能会进山，但我不保证一定有收获。” “我懂。”陈冠军说道，“老弟啊，咱们这日子越过越紧巴，我看那，以后会更难。” 王振华心道，“谁跟你是咱们，只要俺家的日子不紧张，谁管你是谁？”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直到陈亚军推门进来。 “大哥，振华老弟，六十件羽绒服全部合格，这是仓库的收据。”陈亚军把收据交给陈冠军。 陈冠军核对无误，直接签名加盖印章，再把收据交给王振华。 “老弟，你去找春燕姐签字，然后去财务科拿欠条。” “谢谢大陈哥，谢谢小陈哥，再见。” 王振华离开仓库科，急匆匆来到主任办公室，把收据交给谢春燕。 谢春燕一看收据，马上皱起眉头，“六十件羽绒服，竟然不给我们一件，岂有此理？” “振华弟，你有没有收到羽绒服票？” 王振华摇摇头，“春燕姐，这衣服穿着还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实在是太好穿了。”谢春燕笑道，“老弟，你给姐姐挣了大面子。” 王振华道，“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也帮了我很多。” “应该的。”谢春燕在收据上签字，说道，“我倒要看看，商业局到底把票给了谁。如果他们太过分，我就得去闹他一闹。” 王振华笑着道，“大姐，其实没这个必要吧？” “哼，很有必要。”谢春燕沉声道。 第70章 九百元货款到手 八达岭乡，供销社营业厅。 一对母女进门，她们穿着绿色军大衣，带着帽子和围脖。 “妈，你看。”裴玲玲指着货架上的黄色羽绒服，不由得眉开眼笑。 赵兰白她一眼，掏出羽绒服票递给售货员，“同志，我买羽绒服。” 售货员孙爱华沉声道：“十五块钱一件，您是商业局的同志吗？” “不是的。”赵兰找出十五块钱，笑着道，“我爱人在商业局上班。” 孙爱华转身拿羽绒服，顿时变了脸色，给旁边的同事使眼色，又是那部门的家属。 她把最后一件羽绒服递给赵兰，提笔给她写收据。 裴玲玲马上脱掉军大衣，快速换上羽绒服，低头笑眯眯看着。 身上少了几斤重量，穿着军大衣的身材像水桶，现在终于有了人样子。 “妈，好看吗？”她张开胳膊，原地转两圈。 “好看，这下不用羡慕她们了吧。”赵兰柔声笑道。 家属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穿着羽绒服，这两天可把闺女羡慕坏了。 “嘻嘻。”裴玲玲笑得合不拢嘴，“妈，咱们回家，我也要让她们羡慕。” 赵兰拍拍闺女的手，母女离开供销社。 这边，孙爱华拿着小本本去后院，找供销社主任谢春燕汇报工作。 一见到谢春燕，她就一脸委屈，“春燕姐，六十件羽绒服，全部被商业局的人买走。” “呵呵！”谢春燕气笑了，商业局果然吃了独食。 他们制作六十张羽绒服票，根本没有分配给其他部门，六十个职工人手一张。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我要去县里告你们。”谢春燕气得咬牙切齿。 “春燕姐，我听到了流言，已经有同志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孙爱华急切道。 为了拿到羽绒服票，孙爱华给谢春燕送了鸡汤，结果毛都没有。 她越想越委屈，“春燕姐，我有没有衣服不要紧，关键是，同志们不理解你啊。” “欺人太甚！”谢春燕气得拍桌子，沉声道，“爱华，你先回去，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春燕姐，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孙爱华噘着嘴离开。 等她走后，谢春燕越想越生气。 她穿着羽绒，手下的同志们都想穿，结果呢，商业局一张票都不给她。 这是不把她这个供销社主任放在眼里。 良久，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去县里告状没用，去商业局闹腾也没用。 “没用也得去！”谢春燕咬咬牙，骑着自行车直奔商业局。 负责计划审核的蔡文道早就知道她会来，早就等候多少。 “老蔡，你们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独吞啊？”谢春燕沉着脸质问。 “老谢别生气，我已经给你想好主意了，想不想听。”蔡文道笑着道。 “哼！”谢春燕昂着头，双眼死盯着他。 蔡文道微微一笑，“局里已经同意再让小王村加报生产计划，你们那里还有多少绸缎？” 谢春燕冷哼，“你先别管我有多少布，这次票你打算怎么分配？” “十张。”蔡文道说道，“领导同意给你十张，不能再多了。” “不可能。”谢春燕马上提高嗓门，“至少四十张，社里的同志都快闹翻天啦。” “春燕同志，咱们平心静气地交流。” 蔡文道皱眉，“你那是小打小闹，我们这才是不得安生，各个单位都来找我闹呢。” “哼！”谢春燕心说你们活该，谁让你们的吃相那么难看。 她沉声道，“至少三十张，少于这个数我不干。” “春燕同志，你的觉悟在哪里？”蔡文道苦笑一声，“二十张，最多二十张。” “最少二十五张，社里的布能做一百件羽绒服。”谢春燕道。 “好吧，你是女同志，我让着你。”蔡文道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又商量了很久，谢春燕带着满意离开商业局。 回到供销社，看见办公室外面站着两个年轻人。 她一眼认出王振华，急忙招手，“振华弟弟。” “春燕姐。”王振华也向她招手，转身准备下楼。 “你别动了，我现在上去。”谢春燕停下自行车，加快脚步上楼。 打开门请两人进屋，一边倒茶一边道，“振华弟弟，这位同志是？” “春燕姐，我叫韩英杰，皮鞋厂文工团的。”韩英杰自我介绍。 “原来是文工团的同志，了不起。”谢春燕笑道，端一杯热水给他。 三人坐下来，她看着王振华，“弟弟，你是来找我要债的吧？” 王振华苦笑一声，“快过年了，股东们等着分红，他们天天去我家。我被他们烦得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找你。” “嘿嘿。”谢春燕说道，“老弟别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她打开抽屉拿出两个红包，从红包里掏出两沓钱。 “六十件羽绒服，十五元一件，总共九百元。” “谢谢大姐，谢谢。”王振华急忙道谢。 韩英杰震惊，直盯着桌子上的钱。 这可是九百元巨款，他一个月工资不到四十块钱，今年只攒了一百块钱。 九百元是他两年的工资，除去日常花销，他需要攒九千。 但是，振华弟弟只用了一个多月，就搞到了他两年的工资。 韩英杰越想越心惊，视线渐渐转移到王振华脸上。 王振华挠挠头，“英杰哥，干嘛这样看着我？” “振华，英杰是被你吓到了。”谢春燕笑着道，“其实我也被你吓到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拍拍韩英杰的手。 韩英杰一哆嗦，急切道，“振华，我能入股吗？” “这个？”王振华摇摇头，回道，“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 “行，你帮我问问。”韩英杰兴奋地搓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工资全部投给制衣厂，合法地给自己挣些额外收入。 谢春燕也动了心思，轻声道，“振华，制衣厂是小王村集体企业，原则上能接受外部入股。” 王振华点点头，“我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应该问题不好。” “好。”谢春燕欢喜，笑着道：“你快点钱，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钱都是五元面额的钞票，王振华递给韩英杰一沓，哥俩马上开始清点货款。 第71章 一百件的订单 王振华清点两遍，不多不少正好九百元，可以回去给大家分红了。 他把钱装兜里，笑着问，“春燕姐，刚才你说还有个消息？” 谢春燕点头，柔声道，“商业局已经批准，你们可以再次提交一百件羽绒服生产计划。” “哦？”王振华一愣。 这倒是个好消息，又可以狠狠地赚一笔，不过，生产原料不好搞。 他仔细想想，说道，“春燕姐，我现在缺原料，主要是缺布料。” “生产上一批羽绒服的布票，是我向小王村的社员征集的，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布票。” “附近几个村子，我估计也没有多少布票，我估计啊，只能等到国家发放布票那天。”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无奈摇头。 马上就要过年了，黑市里也没有多少布票，就算有，他也不想从黑市里买。 这是集体产业，虽然自己有一些钱，他也不想自己垫钱。 “这是个问题。”谢春燕轻皱眉头。 片刻，她抬头看看韩英杰。 韩英杰站起来，“春燕姐，振华，你们先聊着，我去外面上个厕所。” 谢春燕道，“下楼一直向东走，厕所就在角落里。” 韩英杰点点头，轻轻关上房门，下楼找个地方等待。 “振华弟弟，我可以从供销社里帮你筹集布票，你打算给大家多少分红？” 王振华一愣，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这么快就决定入股了。 布票虽然不能交易，国家却允许赠货和转借。 他仔细想想，轻轻摇头，“我们是集体产业，我一个人说的不算。” “春燕姐，你看这样如何，你帮我借布票，我用我的名义入股，然后悄悄把分红给你。” “也行，你回去算算，一尺布票可以得多少分红。” 谢春燕心中一热，现在虽然各种票证堪比黄金，但金钱也是很重要的。 她不缺票，只要她想要，可以搞到各种票证。 但是她缺钱，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除去家里的日常花销，每个月剩不了多少钱。 王振华掏出纸笔现场计算，决定一尺布票給四毛钱，就比黑市贵一毛。 提笔在记事本上书写，拿起记事本给她看。 谢春燕看完，马上陷入沉思，良久，她点点头。 协议就此达成，王振华道，“大姐，还有其他吩咐吗？” 谢春燕打开抽屉，递给王振华一张麦乳精票，“这是朋友送给我的，我转送给你。” 麦乳精一斤，有效期还剩三天。 麦乳精以乳粉、炼乳、麦糖为主体，添加蛋粉、奶油、柠檬酸等成分制成。 它跟奶粉差不多，是一种速溶含乳饮料。 身为为数不多的营养品之一，它和奶粉一样，都是极度紧俏物资。 家人们都缺营养，特别是因为制衣厂劳心劳力的老妈，最近又消瘦了不少。 “春燕姐，你怎么不喝啊？”王振华轻声问。 “家里有奶粉，我和你大哥不习惯麦乳精的味道。”谢春燕说道。 “行，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大姐。”王振华起身道谢。 谢春燕摆摆手，笑着道，“不要跟我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大哥很想认识你呢。” 王振华道，“大姐请放心，年前我一定去你家做客。” “好，一言为定。”谢春燕拍拍他的肩膀，“这可是你说的。” 王振华准备告辞，突然想起老妈的农转非，于是又坐下来。 谢春燕见他又坐下，柔声道，“弟弟，还有事吗？” 王振华道，“春燕姐，你觉得羽绒服有可能参加两个月后的广交会吗？” 谢春燕眼神凌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他的目标是广交会。 如果羽绒服能拿到外汇订单，这个功劳就太大了，国家至少讲给他一个干部身份。 谢春燕虽然是供销社主任，但她依然是农村户口，农转非也是她的梦想。 “振华，你跟姐说实话，你有把握在广交会上拿到外汇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拿到外汇订单，她这个供销社主任有举荐之功，说不定就能…… 王振华郑重点头，轻声道：“大姐，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前世，羽绒服就是国际最主流的服饰之一。 它的优势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只要外商不是傻子，肯定能拿到外汇订单，能拿到多少就不好说了。 谢春燕陷入沉思，开始权衡利弊，要不要赌一把。 良久，她咬了咬牙，“弟弟，羽绒服想参加广交会，需要县政府的介绍信。” “这个介绍信可不好拿，如果县里推荐的东西在广交会上出丑，大家脸上都很难堪。” “去年推荐的鸭鸭板鸭厂的板鸭，结果呢，一毛钱订单没拿到，县领导被省领导狠狠批评。” 谢春燕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纠结。 去年的板鸭是上一任供销社主任推荐的，这位前主任此刻在人大混日子。 王振华微笑道，“我对小黄鸭羽绒服有信心，春燕姐，你的羽绒服也穿了很久，你没信心吗？” 谢春燕苦笑，“我有信心吗，但是信心不大。” 王振华挠挠头，柔声道，“大姐，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提高你的信心？” “很简单。”谢春燕说道，“回去写生产计划书，再向商业局申请生产一百件羽绒服，我就向县里写申请书，推荐你的羽绒服参加广交会。” “好，咱们击掌为定。”王振华急忙伸出手掌。 “你还担心我反悔？”谢春燕笑了，啪的一下跟他击掌。 她再次强调，“国家之前，那一百件羽绒服一定要交给我，同志们早就等不及了。” “请大姐放一万个心，保证完成任务。”王振华拍拍胸脯作出保证。 为了拿到参加广交会的敲门砖，为了帮老妈完成农转非，他不怕任何困难。 谢春燕道，“振华，我会帮你筹集布票，但是，我也不知道能筹集多少。” “你肯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王振华说道，“春燕姐，咱们一起加油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振华离家办公室，在楼下找到韩英杰。 韩英杰突然小声说，“振华，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跑路？” 第72章 抬大龙 王振有点懵，轻声道，“你没开玩笑吧，好端端的，我跑路干嘛？我能跑吗去？” 韩英杰指着他的口袋，“这可是九百块钱，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九百。我要是你，我可能选择跑路。” “卧槽！”王振华哭笑不得，无奈道，“区区九百块钱而已，至于跑路吗？” “嘿嘿，我开玩笑的。”韩英杰说道，“九百块钱我不跑，要是九千块钱，我绝对卷款跑路。” 王振华眨眨眼，“带着你的小蓉蓉跑路，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你提她干嘛？”韩英杰老脸一红，片刻，轻声道，“她现在还好吧？现在王鸿威还打她吗？” 王振华摇摇头，“只从上次你暴揍王鸿威，王鸿威就不敢打她了，不过，倒是经常骂她，骂得很难听。” 陈蓉是个心灵手巧的小媳妇，不管是挑选鸭绒，还是跟着董秋兰做羽绒服，都是一把好手。 干活又快又好，俨然成为制衣厂的顶梁柱，老妈董秋兰，村支书王大山等村干部，现在都给她撑腰。 所以，王鸿威不敢再打陈蓉，因为王大山等人真的会扁他。 韩英杰苦笑一声，轻声道，“我追她追得那么紧，她还是不肯离婚。” 说到这，他又是一声苦笑，“她为啥宁愿跟着废物守活寡，也不愿意离婚跟我过日子？” 王振华挠挠头，“我回去帮你问问，算了，你跟我回去，你自己问她。” “不要了！”韩英杰急忙摇头，老脸一红，“她见到我就躲，就像老鼠见猫，哼，我还能把她吃了？” 王振华见他一脸郁闷，忍不住笑出声，现在的情况是郎有情妾无意。 “英杰哥，我回去帮你问问，走吧。”王振华骑上自行车。 哥俩来到皮鞋厂岔路口，韩英杰道，“振华弟，我先回去了，明天去你家蹭饭。”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英杰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废话，我走啦。”韩英杰挥挥手，顺着岔路回皮鞋厂。 王振华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这种事他不能帮忙，毕竟陈蓉和王鸿威是正经夫妻，总不能帮着朋友抢别人的媳妇吧？ 王振华微微一笑，骑着自行车回到小王村村委会。 院子里站满人，都是制衣厂的投资人，以及他们家属，都等着分红呢。 见到王振华出现，一群人马上围过来。 “振华，拿到钱了吗？” “供销社没有为难你吧？谢主任有没有给钱？” “我听说衣服早就卖完了，是不是真的？” 现场乱糟糟一片，王振华看着一张张焦急而又急切的脸，忍不住微微一笑。 除了股东和他们的家属，还有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制衣厂是小王村第一个工厂，他们都想看看稀罕，王鸿威也混在人群中。 当初他媳妇陈蓉用五尺布票入股，他觉得这是打水漂，狠狠打了陈蓉。 逼着陈蓉找王振华要回布票，最终完成了退股。 这王鸿威见人就吹牛逼，说自己的退股多么明智，到处唱衰制衣厂。 王振华笑呵呵从兜里掏出九百块钱，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同志们，这是卖羽绒服的九百块钱，供销社已经给我结清。” “会计大亮叔已经算好账，我现在就给大家分红。” 此言一出，顿时掌声雷动，下一秒，气氛被推到高潮，大家开始又蹦又跳。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同志们，抬大龙啦。” 刹那间，无数大老爷们涌向王振华，直接把他抬起来。 王振华还没回过神，就被安排到大舅的脖子上，然后被大舅驼了起来。 “你们干啥？不是，别这样搞我。”王振华急得大声叫。 “振华，你坐稳了。”董家旺大喊一声，“同志们，抬大龙啦！” 董秋兰吓坏了，“别闹了，你们别闹了。” “闹！同志们，今天尽情地闹！”支书王大山大喊，“大亮，快带人去拿龙椅。” 股东们全部高潮了，抬着王振华就往院子外面走。 王振华哭笑不得，只能骑着大舅的脖子，听着众人的欢呼声，被众人游街。 很快，王大亮等人抬着龙椅过来，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绑上两个竹杠，一群人抬着走。 支书王大山拿着九百块钱走在前面，除了村委会的几个干部，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全体村民过来凑热闹，有的站在路边起哄，有的跟着队伍起哄，总之，都在起哄。 王振华一阵无奈，只能陪着他们一起疯，只希望他们疯的时间短一些。 “振华这孩子就是有出息，羽绒服竟然被他搞成功了。” “黄大姐，振华不仅搞成了羽绒服，还带着大家共同富裕呢，俺家入股了十尺布票。” “俺家倒是没给他布票，俺当家的给了振华五块钱，全部家当都没他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俺家信任振华。” “冯大姐，振华说了，一尺布票至少给六毛钱分红，你们的钱，振华说给你们多少？” “翻倍！振华说给我们翻倍，我给他入股五块，他就得给我十块。” …… 两个妇女越说越兴奋。 王鸿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说你们别得意，钱还没拿到手里，瞎高兴什么？ 黄大姐见他脸色难看，就想逗逗他，于是道，“鸿威老弟，你们家的五尺布票要是不退股，现在也能分三块钱。” 王鸿威脸色更难看，狠狠哼一声，加快脚步不再搭理这两个长舌妇。 游行还在继续，陈蓉看着被抬高的王振华，看着他那哭笑不得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 “你笑啥？人家看不上你！”王鸿威冷笑，“不要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你就是个野鸡。” 陈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哼道，“他看不起我，更看不起你，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哼！”王鸿威顿时气得牙疼，心里更加痛恨制衣厂，痛恨让陈蓉参加工作的王振华。 以前他是家里的王，现在陈蓉挣钱了，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你别得意，我早晚让制衣厂开不下去。”王鸿威瞪着眼说道。 第73章 分红 抬大龙结束，众人再次来到村委会制衣厂，会计王大亮开始分红。 九百元的总收入，除去三百元的成本，总利润是六百元。 王振华是制衣厂最大的股东，最后一算账，连本钱带分红拿到了五百元。 剩下的四百元，由村委会和股东们平分，现场热闹得很，股东们排着队分红。 股民黄莉莉黄拿到十块钱，开心得面红耳赤，当着众人的面，抱着钞票亲了又亲。 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想哭。 突然，她转身瞪着老公，怒道：“赵向阳，现在怎么说？” 她的嗓门很大，众人同时看着他们。 赵向阳是个憨厚的汉子，平时比较闷，被老婆的大嗓门搞得面红耳赤。 众人觉得搞笑，也都知道这里面的故事，王振华也听说过。 当时她给王振华五块钱入股，人们都说她是傻子，这五块钱肯定要打水漂。 赵向阳是个絮叨嘴，于是天天抱怨，最后把老婆惹急了，两口子狠狠吵了一架。 黄莉莉大声道，“赵向阳，当初咱们说好的，振华要是给我十块钱分红，以后家里的饭你做，碗你刷。”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 要知道，现在如果哪个男人在家做饭洗碗，就会被调侃成气管炎，被街坊邻居们笑话。 群众的笑声越来越大，赵向阳的脸越来越红。 王振华笑着道，“向阳哥，五块已经变成十块，这下要刷锅洗碗了吧？” “刷，刷呗。”赵向阳硬着头皮看王振华，“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众人又笑，王振华给他点赞，“向阳哥别难为情，其实我在家也经常刷锅洗碗。” “你又不一样。”赵向阳挠挠头，“你是帮老娘做饭，我是……” “咋的？给媳妇做饭委屈你？”黄莉莉双手掐腰，死盯着老公。 赵向阳想反驳，又不好意思反驳，只能把头扭到一边。 笑声再起，众人尽情地吃瓜。 赵向阳实在待不下去，从老婆拿走钱，急忙挤出人群跑路。 王振华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 黄莉莉迈着小碎步走到王振华身前，“振华弟弟，谢谢你。” “大姐别客气，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我要感谢大家的鼎力相助。” 王鹏说道，“当初刚搞制衣厂的时候，困难非常多，没有你们的钱和布票，制衣厂根本开不起来。” “振华，你可不能这样说。”黄大姐笑着道，“弟弟，制衣厂还会继续开吗？”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王振华。 王大山笑着道，“振华，这个季度的生产任务完成了，下个季度怎么说？” 王大亮急忙插话，“就是啊，下个季度怎么说，制衣厂可不能停。” 其他村干部纷纷开口，脸上都带着着急，有的人握着拳头，有的人咧嘴傻笑。 这次他们都尝到了甜头。 辛辛苦苦种一年地挣到的钱，不如两个月的分红，他们当然想继续入股。 问话的人越来越多，王振华的脑袋嗡嗡响。 他微微一笑，大声道，“供销社主任谢春燕告诉我，这个月，再让我报一百件羽绒服的生产计划。” “但是呢，我打算拒绝她，因为大家手里都没有布票。” “没有布票就没有布，羽绒服就生产不成。”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观察众人的表情。 空气十分安静，大家手里都没有布票了，没有布票怎么做衣服？ 片刻，王大山一声长叹，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他村干部也是唉声叹气，那可是一百件羽绒服，家里人能拿工资，自己也能分红。 王大山急切道，“振华，你脑子里的主意多，你给大家想想办法。” 王振华道，“这个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国家重新分配布票，有了布票，咱们才能开工。” “我明天去亲戚家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布票。”王大山说道。 “这倒是个主意，我今天就去柳村我姐家，她可能还有布票。”村长王伟说道。 “振华，我外甥在乡里上班，我明天也去他家看看。” 众人纷纷表示要帮忙寻找布票。 王振华心中暗喜，人多力量大，只要大家都行动起来，说不定就能凑够一百件羽绒服的布票。 “振华弟。”黄莉莉急切道，“我明天也去找布票，等国家给了新布票，我第一时间把布票给你送到家。” “好，我谢谢你。”王振华笑着道。 “振华，还有俺家的票，俺家至少分二十尺票，我全部给你。”古董冯礼说道。 他用十尺布票入股，刚分到七块钱。 王振华挠挠头，“冯大哥，没这个必要吧，你还是留着布票给孩子们做新衣服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 冯礼有四个小孩子，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四岁，四个孩子共穿一条裤子。 夏天还好，可以光着身子满街跑。 现在是冬天，四个孩子天天在被窝里待着，轮流起床吃饭，轮流穿着棉裤去厕所。 冯礼老脸一红，急忙道，“我先拿分红，有了闲钱再给孩子们买衣服。” 王振华摇头，“你先把孩子的衣服做好，我再收你的布票。” “别啊。”冯礼顿时急了，“振华，一半行不行？我给你一半布票！” 王振华还是摇头，笑着道，“冯大哥，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董秋兰眼见他还要继续纠缠，急忙拽开他的手。 “大礼别说了，振华说得对，你先把孩子的衣服做好。” 说完，她拉着王振华走进厂房。 众人见主心骨躲起来，继续聊了几句，于是各回各家。 陈蓉走进厂房，看见王振华在看报纸，小心翼翼走过来，“振华弟弟。” “蓉姐。”王振华说道，“今天我和英杰哥去供销社算账，他让我向你问好。” 陈蓉的脸顿时红了，急忙转身背对王振华。 王振华见她没有跑路，就知道她有事，于是道，“蓉姐，有事吗？” “以后制衣厂还会继续开吧？”陈蓉小声道。 “继续，我会一直开下去。” 王振华说完，又在心里补充，“直到给我妈完成农转非。” 第74章 担心有人搞破坏 董秋兰走进厂房，看见儿子发呆，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王振华吓一跳，疑惑道，“妈，你有心事吗？” 董秋兰道，“刚才我的右眼跳得厉害，好一阵心慌，我担心有祸事发生。” “祸事？”王振华挠挠头，疑惑道，“能有什么祸事？” “我担心有人搞破坏。”董秋兰愁眉苦脸，说道，“那些没分红的人，可能会搞破坏。” 王振华皱了眉头，仔细想一想，觉得老妈的话有些道理。 入股的人拿到了分红，个个欢天喜地。 他们有多开心，当初那些错失入股机会的人就会有多郁闷。 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看到别人发财，比自己破财还难受，这是人的劣根性。 王振华起身观察厂房，除了一些制衣工具，最贵的是缝纫机。 “娘，你担心有人半夜潜入厂房，破坏咱家的缝纫机？” 董秋兰点点头，“咱们把缝纫机拿走，等下次开工时，再把缝纫机拿过来。” 王振华道，“好吧，除了咱家的缝纫机，这里也没有容易破坏的东西。” 董秋兰指着角落里的几袋鸭绒，轻声道，“把这些鸭绒也拿走，就放在会议室里。” 此刻已经是黄昏，村委大院已经没人，母子俩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打开会议室，把十袋鸭绒抬进去，从外边锁上大门。 再把缝纫机抬到自行车上，用麻绳固定，董秋兰推着自行车回家。 厂房里只剩桌子板凳，以及十几包鸭子的大羽毛。 王振华本打算用大羽毛做鸡毛毯子，一直没时间搞，此刻都堆在角落里。 他又在厂房里走一遭，确定没有值钱的东西，锁上门离开村委大院。 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个窗户的插销已经坏掉了。 出门就遇见支书王大山，王大山疑惑道，“振华，我看见你妈把缝纫机拉走了，咋回事？” 王振华道，“现在没生产任务，缝纫机很贵，放在这里我妈不放心。” 王大山点点头，一台缝纫机一百五十块，换做是他，他恨不得天天抱着缝纫机睡觉。 “大山叔，我刚才把鸭绒放在会议室，你再去检查一下有没有火灾隐患。” 王振华掏出钥匙递给他，笑着道，“鸭绒是宝贝，可不能失火。” 王大山接过钥匙，“放心吧振华，我再去检查一遍，那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两人又聊几句，王振华回家，王大山去检查厂房。 他先打开会议室，仔仔细细查一遍，没发现容易引起火灾的东西。 再去生产车间检查，发现有个窗户的插销坏掉。 但是，车间里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算有人跳窗户进来，最多拿走一些不值钱羽毛。 王大山没有在意，锁上门，哼着小曲回自己家。 …… 王振华家，董秋兰看着五百元分红，嘴角再也压不住。 “娘，你都看了半个多小时了。”王振华指指手表，无奈道，“快收起来吧。” “嘿嘿。”董秋兰笑着道，“再看半个小时，我也看不够。” 她忍不住又笑了，从兜里掏出卖野猪的三百块钱，“振华，再给我一百块零七块。” “干嘛？”王振华不明觉厉，掏出一百一十元给她。 董秋兰凑够一千零七元，决定明天就去四九城韩家，用这笔钱求娶韩雅。 一千零七，千里挑妻，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娘，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王振华从包里拿出一瓶麦乳精。 绿色半透明玻璃瓶，装满浅黄色“大米状”颗粒，很像未来的猪饲料。 “麦乳精？”董秋兰一把夺走瓶子，片刻，她急切道，“真是麦乳精？” 王振华笑着道，“谢主任给我一张票，我就买了一斤。” “这东西很贵。”董秋兰掏出钥匙打开柜子，准备明天拿到韩家提亲。 “娘。”王晓莹拉住她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道，“娘，我想喝。” “喝啥？”董秋兰沉声道，“喝麦乳精拉肚子，你想拉肚子啊？” “娘，我和妹妹就喝一碗，我不怕拉肚子。”王振东说道，忍不住舔舔嘴唇。 “振东，你妹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董秋兰沉着脸训斥。 兄妹俩马上愁眉苦脸，急忙扭头看大哥。 王振华微微一笑，从老妈手里拿走麦乳精，“娘啊，买它就是为了喝，放起来干嘛？” 董秋兰急切道，“我明天去韩家谢师，小雅她妈教我缝纫机，咱们才能开制衣厂。” 王振华看着弟弟妹妹可怜的样子，笑着道，“娘，不用那么客气，我和英杰是铁哥们。” 他用力拧开盖子，柔声道，“振东，小莹，快去拿碗呀。” “诶！”兄妹俩赶紧打开柜子，抱出四个大瓷碗。 “你就惯他们吧，真是的。”董秋兰无奈，说道，“你们两个，一人只能喝一碗。” “诶！”兄妹俩连连点头，眼巴巴瞅着大哥。 王振华微微一笑，分别在四个碗里倒一些麦乳精，再用暖水瓶倒热水。 接着，两个小家伙就守在桌子前，一人一根筷子不停地搅拌。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用手摸碗，恨不得热水马上变凉，猴急的模样逗笑了大哥。 良久，水温终于下去，小兄妹抱起大碗就喝。 王振华尝一口，喝到了小麦淀粉的味道，甜甜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酸味。 “大哥，真好喝。”王振东一口气喝半碗，咧着嘴嘿嘿傻笑。 王振华笑着道，“小莹，好喝吗？” “嗯嗯。”王晓莹连连点头，抱着粗瓷大碗继续喝。 董秋兰一口气喝半碗，舒服地打饱嗝，“振华，这味道真不错。” 王振华点点头，“既然都说好喝，以后咱家天天喝，直到你们喝腻。” “大哥，我一辈子都喝不腻。”王晓莹笑道。 “我也喝不腻。”王振东说道，“大哥，实在是太好喝了。” 王振华挠挠头，把自己碗里的饮料倒给弟弟妹妹，“好喝就多喝点。” “你们别喝那么多水，当心夜里尿床。”董秋兰柔声道，“振华，明天陪我去韩家。” “哦。”王振华挠挠头，总觉得老妈太着急，去韩家好像有别的事情。 夜里，村委会制衣厂车间，插销坏掉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 车间里燃起一根火柴，点亮了煤油灯，这人拎着煤油灯在车间里寻觅。 第75章 玩火自焚 潜入制衣厂车间的人正是王鸿威。 当初他的妻子陈蓉用五尺布票入股，他觉得陈蓉受骗，就打了陈蓉，然后逼她找王振华退股。 陈蓉找到王振华，黑市的布票是三毛钱一尺，王振华按照黑市价退个她一块五毛钱。 当时王鸿威很开心，觉得自己的英明神武。 今天，股东们拿到了分红，当初的一尺布票分到六毛钱，五尺就是三块钱。 收入整整差了一倍，王鸿威越想越生气。 他不气当初的自己没眼光，只恨王振华没有把话说清楚。 “王振华，当初你要是把话说明白，你要是保证给我三块钱，我会退股吗？” “我现在少拿一块五毛钱，都是被你害的。凭什么你们都发财，就我一个人没发？” “老子吃不到锅里的饭，老子就在锅里拉屎，咱们谁都别吃。” 王鸿威气得睡不着，再加上喝了几两酒，脑子一冲动，就趁着夜深人静来到村委会。 他来制衣厂看过，知道有个窗户的插销坏了，就想在锅里拉屎搞破坏。 本来想破坏缝纫机，找了一圈没找到。 “娘的，王振华，我干你娘，你把缝纫机拿走了？”王鸿威在心里骂娘。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破坏一些东西，不能白来一趟。 他端着油灯继续找，就找到一些废布头，一些破旧的桌子板凳。 这些小东西都不值钱，就算全部破坏，王振华也不会心疼，更不会伤筋动骨。 “王振华，难道你他娘的知道我要过来搞你？你把值钱的东西都挪走了？” 王鸿威越想越生气。 就好像一个小偷好容易闯进一家银行，却发现银行里只有几只老鼠。 端着煤油灯来到墙角，看见一堆装在麻袋里鸭毛。 他听陈蓉说过，羽绒服里装的是鸭绒，鸭绒是生产羽绒服最重要的材料。 角落里有十几麻袋鸭毛，如果它们都烧了，羽绒服也就没得做了。 他知道上级有给一百件羽绒服订单，如果这批鸭绒没了，任务就完不成了吧？ 如果完不成任务，王振华就会被上级惩罚，他妈就当不了厂长。 就算上级不给处罚，一百件羽绒服的鸭绒被烧，身为厂长难辞其咎，他妈照样当不了厂长。 王鸿威恨王振华，又恨董秋兰，当初就是董秋兰让陈蓉进厂做工。 以前陈蓉在他面前是孙子，现在挣了几个臭钱，就敢不听他的话了。 现在想要钱买二两酒，只能陪着笑找陈蓉要钱，陈蓉开心了就给他两毛钱，不开心就不给。 “娘的，王振华，陈蓉，董秋兰，我干你们的八辈祖宗。” 在酒精的加持下，王鸿威越想越生气。 他用力拽下一袋鸭绒，一手端着油灯，一手解开口袋。 很快，他解开了麻袋口子，抓一把鸭毛放在灯光下，确定这就是做羽绒服的鸭绒。 其实不是鸭绒，鸭绒已经被王振华母子转移到会议室，这是完全没有用途的大羽毛。 “我让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让你们欺负我。”王鸿威把煤油灯放在鸭毛上。 这可是干燥无比的鸭毛，绝对的易燃品。 轰，大火一下子就起来了，王鸿威来不及反应，就被大火吞噬…… 现在是冬天的凌晨一点，四周是一片黑夜，所有人都在被窝里睡觉。 所以没有发现火光。 第二天一大早，王振华被拍门声吵醒。 “振华，振华快起来，出大事了，咱们厂子着火了。” “你说啥？谁着火了？”董秋兰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好吵，王振华用棉被蒙住头，捂着耳朵继续睡。 “秋兰姨，我是王文俊，你快让振华起床，咱们车间着火了。” “车间里的东西都烧完了，他们找到了一个尸体，大家怀疑是王鸿威。” “全村的人都在，就差王鸿威，秋兰姨，你快让振华起来。” 一口气说完，王文俊在门外急得抓耳挠腮。 董秋兰吓傻了，羽绒服生产车间烧了，她直盯着床边的缝纫机。 如果昨天没有把缝纫机带回家，一百五十多块钱的缝纫机，也会被烧了吧。 “文俊，会议室烧了没有？”董秋兰扯着嗓门大叫。 “没，会议室没事。”王文俊急切道，“振华呢，振华不在家吗？” “在家。”董秋兰急忙穿衣服，下床跑到王振华床边。 她掀开被子，用力摇儿子，“振华，车间烧了，车间烧了。” “哎呀，烧就烧呗，反正没有值钱的东西。”王振华打个哈欠，拉被子准备继续睡。 “文俊说是王鸿威放火，他把自己烧死了。”董秋兰大声道。 “什么？”王振华直接坐起来，急切道，“有人故意放火。” “你别冻着了。”董秋兰急忙给他裹被子，“现场有个被烧死的人，大家怀疑就是王鸿威。” “好家伙！”王振华顿时睡意全无，急忙穿毛衣毛裤。 如果王鸿威被烧死，至少有两个人很开心，韩英杰和陈蓉。 他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急匆匆开门，看见同意急匆匆的王文俊。 “振华快走，大家都等你呢。”王文俊抓着他的袖子就跑。 “你别急，我先撒个尿。”王振华马上跑向厕所。 憋了一夜的尿，撒得痛快淋漓。 他提上裤子走出厕所，又回到堂屋拿出洗脸盆，热水冷水掺在一起洗手。 “振华，厂子烧了，烧死人了。”王文俊急得跳脚，这位还有心情洗手呢？ “你急个锤子？”王振华扭头瞪他，“天塌下来，上完厕所也得洗手。” “这我……”王文俊被怼得无言以对。 王振华洗完手和脸，用毛巾擦干净，再用牙刷牙膏刷牙。 王文俊彻底没了脾气，索性搬个板凳坐下，静静等他刷牙。 董秋兰笑着道，“文俊，车间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要着急。” “嗯，我不着急。”王文俊干想开了，笑着道，“死的是王鸿威，不急。” 王振华收拾完个人卫生，跟着王文俊离开家，一路来到村委会大院。 黑压压的都是人，全村的人都来了，制衣厂车间也被烧塌了，满目疮痍。 王振华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哭声虽然很响，却听不出一丝悲伤。 王文俊大喊，“大家让一让，振华和秋兰姨来了。” 很快，人群让出了一条路。 第76章 公安争着入股 制衣厂车间被烧得面目全非。 房间已经坍塌，屋子里到处是黑漆漆的房梁，以及横七竖八的瓦片。 王鸿威的尸体是从瓦砾下扒出来的，浑身已经炭化，根本分不清他是谁。 王振华努力猜测他的死因。 没拿到分红导致心里不平衡，半夜从窗户里钻进厂房，打算破坏东西出气。 然而并没有找到贵重东西，本着贼不走空的心态，点燃了墙角里鸭子毛。 他低估了羽毛燃烧的猛烈程度，再加上脑子不清楚，最后把自己烧了。 煤油灯是个罐头瓶子，玻璃都烧到变形，可见火势的猛烈。 吃瓜群众们小声议论着，王振华仔细听，竟然没人表达惋惜，可见王鸿威的名声有多臭。 陈蓉还在哭，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王振华偷眼看她，没有看见脸上的泪痕。 她终于脱离苦海，即将进入另一个苦海。 制衣厂只能给她工资，不能给她粮票，没有粮票就买不到粮食。 她想生存下去，大概率还是要找个男人改嫁，韩英杰的好机会来了。 “振华，王伟已经去县里找公安，我估计这人就王鸿威。”支书王大山说道。 “何以见得？”王振华也希望是王鸿威。 那臭小子就是趴在脚面上的癞蛤蟆，虽然不咬人，却膈应人。 王大山道，“全村人都在，只差王鸿威。” “刚才陈蓉说，昨天夜里他喝了酒，拎着煤油灯出门，就再也没有进家。”王大山补充道。 “咱们不要推测，等公安过来调查。”王振华说道，“大山叔，带我去会议室看看。” 两人来到会议室，王大山掏出钥匙开门，十包鸭绒安然无恙。 王振华放心，如果鸭绒没了，一百件羽绒服计划就要泡汤。 “振华，这个给你。”王大山掏出一沓布票，轻声道，“昨天我去大姐家，票是她的。” 全省通用布票，总共十八尺，还有半个月就要过期作废。 有的人想法很奇怪，他们宁愿布票在手里作废，也不愿意借给别人。 别人用他的布票穿新衣服，他穿着破衣服，心里不平衡。 王大亮也掏出十尺布票，“这是乡里我老舅给的票，你拿着。” 不多时，又有村民过来送票，案发现场变成入股现场，王振华用小本本给他们记上。 火烧死人是大事，两个小时后，乡里县里的公安都来了，副局长黄庆明亲自带队。 他把陈蓉带到会议室，问她案发前的情景，助手林武民负责记录。 “这小媳妇真漂亮，以后要遭罪了，肯定有很多糙汉子打她主意，她逃不掉。”黄庆明心想。 类似情况在农村很普遍，除非陈蓉有王振华这样牛的儿子，才能守住自己的裤腰带。 想到王振华，黄庆明心里酸。 羽绒服在县里火了，商业局的人天天穿出来炫耀，他老婆也想要，心里酸溜溜的。 “臭老弟不会办事儿啊，怎么能忘了大哥大嫂的羽绒服？”黄庆明很不爽。 警方经过详细调查，最后认定死者就是王鸿威。 跟王振华的猜想吻合，警方也认为王鸿威想搞破坏，最后玩火自焚。 案子就这样结了，大家对于破坏分子只有唾弃。 最后，王大山等人把尸体拉到乱坟岗，随便挖个坑埋掉了事。 “振华老弟，你不厚道。”林武民说道，“我们的羽绒服呢？都被商业局独吞了？” 王振华急忙摇头，“小林哥，这事不能赖我，我只负责生产，不负责分配。” “我没说赖你。”林武民掏出布票，“老弟，让哥哥入个股呗。” 王振华挠挠头，看来入股的分红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县里。 “别担心。”黄庆明也掏出布票，“制衣厂是集体产业，入股分红是正常行为。” 王振华暗松一口气，老黄干过经济警察，他说没有问题，那就肯定没有问题。 于是，王振华接过他们的布票，用小本本给他们记上。 总共十个公安，全部掏出了布票，王振华怀疑他们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来入股的。 “老弟啊，我再搞十块钱。”黄庆明把钱给王振华，眼神里都是得意。 “明哥，投资有风险，你不怕我让你赔钱啊？”王振华问道。 “我害怕别人，唯独不怕王振华。”黄庆明笑着道，“因为你是个靠谱的。” “好家伙，谢谢你看得起我。”王振华收钱，提笔给他记上。 黄庆明微微一笑，“这钱是你嫂子的，换成任何一个别人，她都不会冒这个险。” 被别人认可很开心，一个人想得到别人的认可，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振华觉得压力很大，“好吧，就冲这句话，我不让嫂子赔钱。” “就冲你这句话，我也来三块钱的。”林武民也掏出三块钱。 很快，其他公安纷纷效仿，王振华轻松筹集七十尺布票，十九元入股金。 黄庆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振华老弟，有时间就去俺家喝酒。” 王振华点点头，“至少整两瓶金奖白兰地，不是金奖我不喝。” “好家伙，四块五一瓶，你还是喝我的血吧。”黄庆明马上愁眉苦脸。 “哈哈……”众人都笑了。 入股完成，黄庆明带着公安队伍收队，他们骑着自行车回延庆县。 制衣厂是老妈农转非的关键，王振华马上召集村干部开会。 “各位叔伯，制衣厂必须重新经营，咱们要完成一百件羽绒服的追加任务。” “振华，你是火车头，我们听你的，你看着安排。” “大山哥说得对，你安排工作吧，大家都听你的安排。” 干部们纷纷表态，他们的逻辑很简单，王振华能让他们赚钱，他们就听王振华的。 有了这个基调，王振华马上开始安排任务。 谁负责收集布票和钱，谁负责写生产计划书，新的生产车间在哪…… 各种任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众人更加信服。 董秋兰突然道，“振华，咱们明天去四九城，组织生产的任务先交给陈蓉。”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懵，陈蓉刚被烧死了男人，这就出来工作啊？ 王振华笑着道，“娘，晚些日子再去四九城，这一把火把车间烧没了，事情千头万绪。” 董秋兰摇头，“孩子啊，别的事，娘都听你的，唯独去四九城这件事儿，你必须听娘的。” 王振华见他说得严肃，不想在外人面前反驳她，于是点头答应。 董秋兰心中大喜，这次去四九城不为别的，只为求娶韩家的大学生——韩雅。 第77章 突然的提亲 第二天，全体村民开始忙碌。 支书王大山已经放出话，谁表现得好，等国家发放了布票，就优先让谁入股。 一时间，村里的壮劳力都来到村委大院，努力修葺被烧毁的厂房。 王振华骑车带着老妈来到皮鞋厂，韩英杰带着他们回宿舍。 “杰哥，我妈要去你家做客，你请个假吧。”王振华说道。 “你母亲教我缝纫机，我才能当这个厂长，我要好好感谢她。”董秋兰笑着道。 “秋兰姨，你太客气了。”韩英杰说道，“我去找厂长请假，咱们现在就走。”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有个不好的消息，昨天夜里制衣厂被烧，王鸿威把他自己烧死了。” “额，啊？”韩英杰双手抓住王振华的肩膀，“真的？你说真的？她没事吧？” 王振华微微一笑，“如果这个她是陈蓉，那没事。” “太好啦！”韩英杰一拍大腿，撒腿跑出宿舍，“你们在这等我。” 他推着自行车狂奔，直接跳到车上，眨眼就消失在皮鞋厂大门口。 王振华挠挠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是去小王村找陈蓉。 “造孽啊。”董秋兰摇摇头，“不用想，老韩家肯定坚决反对。” 王振华笑着道，“只要杰哥把生米煮成熟饭，带着大肚子陈蓉回陈家，陈家人敢不认？” 说完，王振华发现自己被老娘盯着，眼里冒着光。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柔声道，“娘，干嘛这样看我？” 董秋兰笑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个主意好得很。” …… 韩英杰一口气来到小王村，直奔陈蓉家。 见到堂屋门从里面插着，他急忙拍门，“小蓉开门，我是英杰，开门。” 陈蓉就在堂屋，她刚刚变成寡妇，村里人不让她帮忙修葺厂房。 她来到堂屋门口，心里面小鹿乱撞，不敢出声回应，更不敢开门。 韩英杰道，“你等我，我回家跟我妈说咱俩的事，我妈很好的，她肯定会答应。” 屋子里还有没有回应。 “陈蓉，你没有听我说话？”韩英杰着急，“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英杰同志，我，我听见了。”陈蓉双手握拳放在胸口，心里更加紧张。 “好，我现在就回家，你就等着做韩家媳妇吧。”韩英杰说完，马上骑车走人。 屋子里，陈蓉一屁股坐地上，陈英杰的离开，抽空她最后一丝气力。 韩英杰火急火燎回到皮鞋厂，马上找厂长请五天假，火急火燎回家。 三人先到县里，再坐公共汽车去四九城，总共六十多公里，中午十一点半来到韩家。 老爷子韩林，韩守正和萧冬鸽夫妻，韩雅等韩家人都在。 王振华母子拜访，萧冬鸽笑得合不拢嘴，马上吩咐韩雅去厨房做饭。 双方聊了几句，董秋兰掏出一沓钱放在茶几上。 空气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厚厚的钞票。 王振华有些懵，老娘想唱什么戏，忽然，他有一股要坏菜的预感。 “秋兰妹妹，这是啥意思啊？”萧冬鸽指着钱问道。 “冬鸽姐，这是制衣厂的分红，还有振华以前打猎攒下的钱，总共一千零七百元。” “俺家振华第一次遇见小雅，就跟我说稀罕小雅，我这当娘的，当然要给孩子办事。” “我知道，小雅是大学生，也是四九城的姑娘，俺们家是农村的，门不当户不对。” “但是，我不能委屈了小雅，只能多给聘金，这一千零七元都是聘金。” 董秋兰一口气说完，把钱放在茶几中央，露出最真诚的微笑。 空气死一般安静。 当啷，厨房里传来声响，韩雅急匆匆跑出厨房，低着头红着脸跑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所有人都懵了，王振华也懵了，为啥老妈非得来这里，原来是提亲。 突然，太突然了。 他急忙看向韩林，生怕老爷子拎起棍子把他们打出家门。 这事确实炸裂，就算搁在未来，京城户口的姑娘嫁给外地农民小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萧冬鸽先是震惊，接着又开始自豪。 这可是一千块钱啊，娶报社社长家的闺女也用不了这么多。 要知道，她的月工资只有四十，她和老公上一年班，最多能攒一百块钱。 王家愿意出一千元聘金，别的先不说，诚意绝对是满满的。 韩守正也是这种想法，他是个愚孝的人，急忙扭头看向父亲。 片刻，韩林开口道，“振华他娘，感谢你看得起小雅，聘金嫁妆是老封建，现在不兴这个。” 此言一出，王振华心里凉了半截，这是婉言谢绝的话术。 韩林抬头看他一眼，又道，“振华他娘，这要问小雅的意见，如果她相中振华，我就同意这门婚事，聘金分文不取。如果她相不中振华，不好意思，这事就此作罢。” 说完，韩林看着儿子儿媳，等他们发表意思。 韩守正道，“秋兰妹，我喜欢振华的脾气，我也是这个意思。” “秋兰。”萧冬鸽笑着道，“我也不是势利眼，以振华的本事，将来肯定要进城的。” 三大家长的意思很明显，要看韩雅愿不愿意嫁。 王振华暗松一口气，刚才被老妈打得措手不及，不过结果是好的，家长们没有拒绝。 董秋兰急切道，“老爷子，韩哥韩姐，我保证把小雅当成亲闺女看待。” “我相信。”萧冬鸽说道，“咱们就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来，我去问问小雅。” 说完，她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门，“小雅，开开门，小雅……” 一时间，大家都盯着门口。 唯独韩英杰盯着王振华，眼神里都是幽怨，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妹夫。 更过分的是，他现在不敢再提陈蓉，如果他敢开口，绝对会挨揍。 两分钟过去了，韩雅的屋门终于打开，萧冬鸽从门缝里挤进去。 接着又过了几分钟，屋门打开，萧冬鸽来到门口，“振华，小雅想跟你谈谈。” “哦，好的。”王振华急忙走过去。 虽然老妈有些莽撞，但是，这种直截了当也是好的。 如果韩雅有那个意思，那就继续下去，如果没有，趁早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王振华走进卧室，看见韩雅站在窗户旁边，正背对着门口。 她还换了一件衣服，把居家中山装换成了粉色毛衣。 “小雅姐，我也是刚刚知道老妈是来提亲的，之前我和英杰都不知道。”王振华果断甩锅。 “振华，你知道咱们生产的电灯泡，一年要浪费多少电力能源吗？”韩雅柔声问。 王振华直接懵逼，大姐，现在是风花雪月时间，你谈什么电力能源？ 第78章 霸道求娶大学生 王振华走到窗户旁边，歪着脑袋看韩雅。 她的脸已经红透，本就是个美人，此刻欲语含羞，多了几分娇嗔。 王振华不排斥结婚，既然是人生必须做的事，早点结婚也好。 韩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直接转身给他一个后背。 “振华弟弟，现在的灯泡又叫白炽灯，发光原理基于热辐射，电流通过灯丝产生热量。” “随着温度的升高，灯丝发出的光线逐渐变为可见光，这种发光方式非常耗电。” “国家电力能源本就不足，白炽灯又这么耗电，已经严重阻碍工业生产和百姓日常用电。” 一口气说完，韩雅抬起头，眯着眼看天花板上的灯泡。 突然间，灯泡熄灭，紧接着从客厅里传来抱怨声，“又停电了，老韩快点蜡烛。”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燃写字台上的蜡烛。 韩雅道，“四九城经常停电，电力要优先供应工业生产。” 王振华挠挠头，现在应该谈论儿女情长，说什么国家大事？ 韩雅又道，“我在研究节能灯，我要把照明的电力省下来，用于国家工业生产。” “振华，这是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我辈必须为国家做贡献，所以，我暂时不考虑成家。” 说到这，韩雅好像用力过猛，呼吸变得急促，就像刚耕完两亩地的老牛。 王振华轻笑一声，疑惑道，“如果节能灯一辈子研究不出来，你就一辈子不结婚？” “不！”韩雅突然转身，“我有把握三年出结果，你等我三年，不管结果如何……” 下一秒，她又把身子转过去，重新背对王振华。 “三年后的今天，不管研究结果如何，我，我都会跟你结成革命伴侣。” 王振华顿时瞠目结舌，本以为提亲会流产，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三年后的他不到二十二，而韩雅不到二十五，结婚是没问题的。 “三年之约是吧？小雅姐，你说的节能灯应该是气体放电原理。” “电通过镇流器给灯丝加热，到了一定温度，灯丝发射电子，有能量的电子碰撞氩原子。” “氩原子撞击灯管里的汞原子，从而产生电离，并发出紫外线，紫外线激发荧光粉而发光。” 这是荧光灯工作原理，王振华曾是机械电气工程师，知道基本原理。 韩雅猛回头，直盯着王振华，脸上都是震惊。 这是专业物理知识，王振华根本没上过学，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他知道我在研究新型荧光灯？ 难道，他是为了讨好我，自学电学上的知识？ 想到这，韩雅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王振华不知道她在加戏，为了早点结婚，决定给她一些提示。 现在的荧光灯用的发光物质是卤粉。 未来的发光物质是三基色荧光粉，通过放电产生红、绿、蓝三种颜色。 飞利浦公司在本世纪七十年代发现了它们。 王振华道，“钇、铕、铽、铈等四种稀土元素，可以合成发射红绿蓝光的荧光粉，你往这个方向研究。” 他的主业是机械工程，对电气和化学了解不多，记不住三基色荧光粉的化学式。 韩雅瞠目结舌，她知道这四种稀土元素，不知道它们能被制成荧光粉。 全世界都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能改变照明历史的重大发现。 “弟弟，你从哪学的这些？”韩雅震惊到不敢相信。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帮我保密，或者，你就当我胡说八道。”王振华微微一笑。 “你知道稀土元素，知道电子发光原理，绝不是胡说八道。”韩雅肯定道。 王振华挠挠头，“是真的又能怎样？以咱们的科研水平，能处理这四种稀土元素吗？” 韩雅道，“所以需要研究，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听到这话，王振华给她点赞，“韩雅同志，三年之约改成一年，如何？” 韩雅脸一红，神情扭捏，“王振华同志，请给我三年时间，好不好？” 她举起了右手，“我保证，三年后肯定跟你结成革命伴侣。” “好吧。”王振华觉得别扭，“结婚就说结婚，说什么革命伴侣？” 现在的人，好像不说革命就不会说话。 “谢谢振华同志。”韩雅打开抽屉，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他。 王振华接过资料，这是北理工关于成立“节能荧光灯”研究小组的通知。 通知书上写着研究小组的成员，韩雅的名字也在其中，这是十人研究小组。 韩雅兴奋道，“明天我要长期住实验室，你有事就去学校找我。” 王振华有些懵，研究课题已经开始，以后再想见面就难了。 不过，他也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小雅姐，咱们先把婚事订下来？” 王振华觉得，既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如一锤定音吧。 韩雅微微一笑，握住王振华的手，“走吧，咱们去见他们。” 这是答应了，就挺突然的，转念想一想，又觉得突然中带着必然。 他在韩雅家住过，韩雅去他家住过，两人也单独约会过。 芳心暗许，日久生情，这事也在情理之中。 王振华突然很感激老妈，快刀斩乱麻达到了不错的效果。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先帮家人农转非，再给自己农转非，如此按部就班可能老婆就飞了。 卧室门打开，众人见他们手牵手走出来，都知道这事成了。 董秋兰顿时眉开眼笑，兴奋的同时又觉得不真实。 王振华道，“爷爷，叔叔阿姨，我和小雅决定三年后结婚，请成全！” 他松开韩雅的手，郑重向三位长辈鞠躬。 韩雅脸色微红，受不了董秋兰炽热的目光，静静坐在老妈身边。 韩林没回应，韩雅的父母也不便回应，众人就这样看着王振华保持鞠躬姿势。 良久，韩林道，“既然小雅同意，我就支持，你坐在我身边。” 王振华暗松一口气，急忙坐在她身边。 萧冬鸽柔声道，“振华，小雅的战场是实验室，一直住在农村是不现实的。” 她身份已经变成准丈母娘，当然要给准女婿提出一些要求。 韩林沉声道，“小雅母亲的意思是，你要在三年内拿到四九城户口，有问题吗？” 王振华马上反问，“老爷子，您觉得有问题呢？” 韩林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茶。 这个世界很现实，王振华有挣钱的手段，就算用钱硬砸，也能砸出一个四九城户口。 韩守正严肃道，“孩子，你们家最大的问题还是农业户口，对此你有计划吗？” 第79章 准备亮剑 王振华简单重复举家进城计划，得到韩家人的一致认可。 韩林道，“这个路子是对的，只是你要加倍努力，关键还是在广交会上拿到外汇。” 王振华点点头，“请爷爷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你把这一千零七元拿走，我们韩家是嫁闺女，不是卖闺女。”韩林沉声道。 此言一出，韩守正和萧冬鸽纷纷点头。 “秋兰姨，振华弟弟，爷爷说得对，你们把钱拿走吧。”韩英杰说道。 王振华挠挠头，韩家长辈果然是长辈中的清流，这可是一千零七元。 要知道，黑市的大米才五毛钱一斤。 这钱能买两千斤大米，足够韩家全家吃一年。 王振华看着韩雅，想听听她的意见，这才是主角嘛。 韩雅轻笑一声，柔声道，“我以后要可能要天天待在实验室，不知道去哪花钱。” “其实现在最金贵的是各种生活用票，有钱没票也不行，所以我不要这笔钱。”韩雅补充道。 王振华笑了，老婆不拜金，老婆娘家是正常人，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董秋兰道，“小雅，这是你和振华的买房钱，这么多钱交给振华，我总是不放心。” “他对钱没概念，买东西只买最好的，我让他买棉布，他给我买贵三倍的卡其布。” “所以啊，这钱还是你拿着吧，搁在他手里，指不定会花在什么地方呢。” 一口气说完，董秋兰笑呵呵把钱塞到韩雅手里。 韩雅转手递给王振华，“秋兰姨，如果我收这么多聘金，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此言一出，韩家人纷纷点头，都赞成韩雅的话。 所以这笔巨款兜兜转转又回到王振华手里。 韩林道，“就这么决定了，羽绒服想拿到广交会的门票，肯定需要花钱打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董秋兰不再坚持，婚事就这样订了下来。 接下来，董秋兰和萧冬鸽去厨房做饭，王振华在客厅里陪着韩家人聊天。 主要话题还是制衣厂和羽绒服。 韩林仔细听小黄鸭制衣厂从无到有的过程，脸色越来越沉重，王振华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现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老爷子为啥这个表情？ 随着老爷子的心情沉重，气氛也开始沉重。 最后，韩英杰受不了压抑的气氛，轻声问道，“爷爷，您为什么愁眉不展？” 韩林道，“振华，羽绒服的利润太大，有两个势力会背叛你。” “首先就是鸭鸭板鸭厂，他们肯定已经知道羽绒服的秘密，板鸭厂会自己做羽绒服，不会再给你鸭绒。” “其次，服装厂的人会背叛你，假如羽绒服在广交会上拿到外汇……” “假如你的母亲借此完成农转非，他们绝对联合起来，把你从制衣厂里踢出去。” 一口气说完，韩林神情严肃，直盯着王振华。 王振华轻笑一声，“我早就知道他们会背叛，服装厂成立前，我姥爷和三大爷就提醒我了。” “哦？”韩林说道，“你姥爷早就看出来了？老皮匠又是谁？” 王振华道，“三大爷是村里的皮匠，帮过我很多忙，当初号召村民入股时，他就断言村委会绝对背叛。” 韩林点点头，沉声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王振华道，“服装厂是帮我妈农转非的工具，我也不想做一辈子服装。” 说到这，王振华冷笑一声。倒是希望他们背叛，这样就能堂而皇之地毁掉小黄鸭。 韩英杰轻声道，“爷爷，咱们现在讨论背叛，是因噎废食吧？” “哈哈。”韩林点点头，“确实有因噎废食的意思，我只是提醒振华早做准备。” 韩英杰又道，“板鸭厂不会用原料为难振华，你知道的，我和振华帮助过厂长方娇娇。” “没用！”韩林摆摆手，“板鸭厂不是一言堂，如果委员会一致决定，方娇娇没办法。” 良久后，王振华点点头。 如果板鸭厂一致决定不对外出售鸭绒，方娇娇确实无计可施。 况且，他和韩英杰只是把摔跤的她送到医院，也没有多大的恩情。 韩林拍拍他的肩膀，“你对制衣厂的期望，只是帮你母亲完成农转非吗吗？” 王振华点头，“是的，这是根本目的。” 韩林道，“既然你不在乎服装厂的未来，就不用考虑板鸭厂，严格来说，不卖给你鸭绒也不是背叛。” 王振华点点头，东西是人家的，人家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 韩林道，“不过有方娇娇的面子，板鸭厂还会再给你两次鸭绒。” “这就够了。”王振华暗松一口气。 现在是一九五八年二月，广交会在四月份召开。 王振华笑着道，“只要我妈完成农转非，不用他们背叛，我自己退出。” “你可以退出，但你必须报复。”韩林说道，“如果不报复，他们会变本加厉。” 听到这话，王振华皱了眉头。 就像校园霸凌，你越是沉默，他们越是欺负你。 这时，萧冬鸽在厨房里喊，“收拾桌子，准备开饭了。” 众人停止交谈，王振华和韩英杰去厨房端饭，做的是青菜豆腐和炒黄豆。 吃完饭，众人继续在客厅里聊天。 灯泡突然亮起来，萧冬鸽吹灭蜡烛，吐槽道，“晚上六点到八点准时停电，准得很。” 韩雅道，“妈，等我的节能灯研制出来，电力供应就能恢复正常啦。”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王振华给她点赞。 夜里，王振华和韩英杰睡一间房，董秋兰和韩雅睡一间房。 王振华彻夜难眠，韩林的话再次敲响警钟。 “振华，别再想背叛了，到时候收拾他们就行。” 韩英杰轻声道，“不管谁背叛，陈蓉肯定不会背叛你，她是秋兰姨提拔的。” “那可不一定。”王振华笑着道，“这次你被我截胡，不好意思。” “你还说？”韩英杰无奈，“我都不敢提娶陈蓉的事，我怕他们打我。” 王振华轻笑一声，韩家人可以同意韩雅嫁给他，因为他们对他有信心。 如果韩英杰娶一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估计韩家人很难同意。 第二天，王振华和韩家人送韩雅去学校，来到北理工的科研实验楼。 韩雅站在实验楼前，紧紧握起拳头。 “振华同志，我的节能灯一定会成功，我有信心，你对我有信心吗？” 王振华挠挠头，轻声道，“老婆，我对你有信心。” 韩雅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身急匆匆跑进实验楼。 王振华又挠挠头，这都订婚了，叫一声老婆很合理吧？ 第80章 亮剑？斩断你的剑！ 最终，韩家还是没有收下那一千零七元的礼金，一分钱都没要。 回到八达岭乡，告别韩英杰，董秋兰笑得合不拢嘴。 不贪财的儿媳妇，不歧视农民的亲家，通情达理的老爷子。 这种人家去哪里找？ 娘俩来到小王村的外边，董秋兰小声道，“孩子，板鸭厂和村委会真的会背叛你？” 王振华轻皱眉头，“娘，你不信韩老爷子的话？” 董秋兰摇摇头，“我不敢相信，制衣厂是你一手建立的，没有你，他们能行吗？” 王振华笑道，“地球离开谁都能转，我也不希望老爷子一语中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董秋兰点点头，“这些事我不懂，孩子，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娘俩回到家，弟弟妹妹兴奋地大喊大叫，妹妹抱着大哥不撒手。 “振华，我的任务完成了。”董家旺笑着道。 母子俩离开的这几天，董家旺一直住在这里，帮王振华守护这个家。 王振华道，“大舅，晚上在这里吃饭，咱爷俩聊几句？” 董家旺点点头，“自从制衣厂开起来，你越来越忙，咱爷俩说话的机会少了很多。” 说起制衣厂，董家旺眉开眼笑。 上一次他出于对外甥的信任，硬着头皮用四块钱入股，结果连本带利分到八块。 要知道，去年种地一年，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最后只拿到三块钱的额外收入。 董秋兰带着两个孩子去厨房做饭，爷俩在屋子里闲聊。 聊着聊着，王振华说出跟韩雅订婚的事。 “好家伙！我的天啊！”董家旺兴奋地跳起来，“振华，她是四九城的大学生！” “是啊，但我也不是吃素的。”王振华说道，“老舅，三年后我跟她结婚。” “好小子，跟我走，咱们去给你姥爷报喜。”董家旺拉着外甥出门。 爷俩来到董家，董家旺迫不及待向老父亲报喜。 董大强听罢，笑得合不拢嘴，“振华运气好，将来要好好对待人家，但是呢……” 姥爷话锋一转，沉声道，“你记住，现在不要把消息传出去。” 王振华点头，现在把牛吹出去，万一将来婚事告吹，他就会沦为全村笑柄。 董大强道，“羽绒服的利润太大，一件至少十块钱利润，谁都会眼红。” “所以，你要小心两派人马，一个是板鸭厂，一个是村委会。” “板鸭厂会找各种理由断掉你的鸭绒，村委会那些混蛋，肯定会联合起来排挤你。” “王大山，王伟，王大亮是什么德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董大强微笑着看外甥，见到外甥很淡定，不由得心生欣慰。 王振华表面平静，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韩老爷子和姥爷都说这种话，那么背叛肯定会发生。 董大强道，“你把耳朵送过来，我教给你一个小窍门，帮你验证我的话。” 王振华急忙把耳朵放在他面前，听他老人家耳提面命。 第二天上午九点，村委会大院，制衣厂的骨干开会。 王大山笑着道，“你们娘俩离开这几天，厂里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大伟，你给振华汇报。” 村长王伟道，“我们在附近村子筹集很多布票，加上之前你筹的票，已经有三百尺。” “我们又去信用社谈贷款，他们贷给咱们三百元，如此一来，就能买到足够的布料。” “振华，制衣服的材料有了，大家的工资也有了，生产是没问题的。” 一口气说完，王伟笑呵呵看着王振华。 王大山道，“怎么样？这次没让你失望吧？” “没有。”王振华说道，“现在大家都能独当一面，我很开心。” 此言一出，现场响起笑声，笑声中带着自豪。 王振华心中一沉，贷款都拉过来了，筹集生产材料确实用不到他了。 王大山道，“振华，你上次投资太多，因为大家都不想入股，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大家都看到丰厚的分红，这次都争着投资，所以啊，这次你少投一些。” 王大亮急忙道，“咱们是集体产业，大家都要投资，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投，对吧？” 村长王伟道，“大亮说得对，集体产业嘛，咱们要为集体着想。” 众委员随声附和，悄悄观察王振华的表情，见到他面带笑意，众人稍微放心。 “只要他们收回入股分配权，就是背叛你的开始。”这是姥爷的原话。 刚才他们说了那么多，归纳起来就一句，以后由村委会决定谁能入股。 支书王大山道，“振华同志，全体村民集体入股，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王振华说道，“本来就是集体产业，应该全体入股。” 王大山啪啪鼓掌，笑着道，“大亮，你不能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王大亮苦笑，“振华，我以前说你想多入股，不想让太多人入股，看来我错了。” 他竖起大拇指，严肃道，“振华同志，你是这个。” 王振华微微一笑，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君子，这里没有小人。”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啪啪鼓掌，妄图用掌声掩饰尴尬。 他们心知肚明，这事做到不地道。 是王振华发明羽绒服，一手创立制衣厂，全部难题都是他解决。 现在初见成效，大家就开始争夺利益，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掌声结束。 支书王大山打开抽屉，拿出两份材料递给王振华，“你看看这个。” 王振华拿起材料，第一份是递交给商业局的生产计划。 小黄鸭制衣厂计划生产一百件羽绒服，商业局已经审批通过，春节之前必须交给供销社。 第二份材料，延庆县百货公司，八达岭乡供销社的联合上架通知书。 一百件羽绒服将分成两半，分别在两个商店销售。 所以，从生产到销售已经完全不用王振华参与。 原因是羽绒服太畅销，各个部门都在开绿灯，但是，这都是他创造的土壤。 如果继续下去，制衣厂没他的事，帮老妈农转非就会失败。 “呵呵，同志们成长得很快，我以后的工作会轻松很多。”王振华给王大山点赞。 “振华别这么说。”王大山说道，“你是火车头，都是你打的好基础。” 王振华必须争取，沉声道，“留下来十件羽绒服，我要参加广交会。”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安静。 第81章 我保证让你当厂长 王大山等人都是农民，不知道四九城在哪，更加不知道什么是广交会。 但是，他们不想让王振华截留十件羽绒服。 王大山急切道，“这不行，生产计划是一百件，咱们必须交给供销社一百件。” “振华，支书说得对。”村长王伟说道，“如果少交十件，商业局肯定过来调查。” 王大亮道，“广交会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多羽绒服？” 支书，村长，会计等三大干部同时反对。 其他委员装聋作哑。 王振华轻笑一声，“一个月后，广交会在广州举行，到时会有很多外国友人参会。” “他们在展览会上选择商品，如果相中咱们的羽绒服，就会找咱们订货。” “你们听好了，他们不会给咱们人民币，你们知道他们会给什么吗？” 王振华一口气说完，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空气十分安静，众人都盯着他。 片刻，王大山道，“他不给钱，咱们还不给货呢，这什么广交会咱们不参加。” 砰，王伟拍了桌子，怒道，“他们凭什么不给咱们钱？” 王大亮沉声道，“振华，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们惹不起老外还躲不起老外吗？” 现场十个人，只有他们三个的话最多。 王振华微微一笑，道：“外商不给咱们人民币，给咱们美元，你们知道美元吗？” “不就是美国人用的钱嘛？”王大亮冷笑，“咱们不稀罕，咱们不跟他们做生意。” 会场一片死寂，众人都盯着王大亮，那眼神就像看傻子。 王大亮确定自己说错话，急切道，“振华，美元很重要吗？” 王振华点点头，“大亮叔，美元是外汇，国家想外汇都快想哭了。” 此言一出，王大亮面红耳赤。 身为村干部，他只知道外汇的重要性。 比如国家想从国外进口机器，只能给人家外汇。 但是，他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黄金是外汇，不知道美元也是外汇。 空气愈发安静，他的脸更红，恨不得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王大山说道，“振华，咱们的羽绒服真的能挣外汇？”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这年头儿，谁能挣外汇，谁就有大功。 众人盯着王振华，如果小王村拿到外汇订单，他们都会升官发财。 王振华道，“如果交给我处理，我有八成把握，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笑着道，“大家的工作能力比我强，还是你们去做吧。” “不行，你别开玩笑。”王大山急切道，“振华，这事必须交给你。” 王伟点点头，“振华同志，我们全力配合你，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都要求王振华挑起广交会的重担。 他们根本不知道广州在哪，也没见过外国人，更别说跟外国人做生意。 王大山笑着道，“振华，羽绒服参加广交会是集体荣誉，这事，你可不能推迟。” 王振华微微一笑，“大山叔，这一百件羽绒服，我能入多少股？” 空气突然安静，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开会前他们商量好，只让王振华用缝纫机入股，拿百分之十，不接受他的金钱入股。 现在不行了，因为广交会太重要，那可是能挣外汇的门路。 王大山道，“缝纫机一成，董秋兰是厂长，可以再拿一成，大家怎么看？” 说完他举起右手，沉声道，“大家举手表决。” 一人一缝纫机白拿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的心在滴血。 但是，广交会太重要，他们对于广交会是一头雾水。 众人的脸色都难看，纷纷举起右手表示赞成。 王振华大喜，直盯着会计王大亮，“老规矩，我负责跟供销社结算货款，没问题吧？” “没问题，以前你负责结算，现在还是你负责。”王大亮沉声道。 “谢谢大亮叔支持。”王振华笑了。 只要拿到财务结算权，就不用担心分红被黑掉。 王振华已经彻底不相信他们。 王大山道，“我给你十件羽绒服参加广交会，但是，现在还差二十件羽绒服的鸭绒。” 王伟道，“昨天我们去板鸭厂采购鸭绒，板鸭厂说了，他们是跟你签合同，所以只卖给你鸭绒。” 王振华点点头，“咱们把股份协议签了，我马上去板鸭厂协调。” 三大干部交换下眼神，众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现场签协议。 白纸黑字，加盖村委会公章，制衣厂公章，全体委员签名。 股权书正式生效。 结果是，王振华不用投资一分钱，就能拿到一百件羽绒服的利润的两成。 他十分满意，至此，他已经彻底放弃制衣厂，只求在广交会上取得成功。 王大山宣布会议结束，组织人手去板鸭厂采购鸭绒。 王振华骑着自行车先走一步，很快，他来到鸭鸭板鸭厂，见到厂长方娇娇。 方娇娇神情扭捏，直接带他去办公室。 “振华弟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也要建造羽绒服工厂。” 她脸色微红，轻声道，“我在板鸭厂不是一言堂，这是其余八个常委一致决定的。” “我虽然是厂长，但是，我也不能违背大家的意愿。弟弟，对不起了。” 一口气说完，方娇娇脸色更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羽绒服没什么秘密，别人可能不知道羽绒服里是鸭绒，板鸭厂肯定早就猜出来了。 王振华轻笑一声，打趣道，“你们羽绒服打算叫什么名字？” “鸭鸭。”方娇娇说道，“我们是鸭鸭板鸭厂，我的羽绒服也叫鸭鸭。” 王振华点点头，“这样吧，等你们的羽绒服厂开业，我给你打工。” “真哒？那太好啦！”方娇娇兴奋地直拍手。 她指着王振华，“弟弟，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要算数。” 王振华有点懵逼，方娇娇好像不是在演戏，他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都知道他是羽绒服的发明者，没有人比他更懂羽绒服，鸭鸭羽绒服当然需要他。 方娇娇笑着道，“弟弟，只要你愿意来，我保证让你当厂长。” “好家伙。”王振华正想拒绝，突然觉得这是报复小王村的好机会。 韩老爷子说得对，既然他们选择背叛你，你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不然他们会觉得你好欺负。 第82章 王振华找到下家 延庆县鸭鸭板鸭厂，厂长办公室。 方娇娇把一份材料递给王振华，柔声道，“弟弟，你仔细看看咱们的合同。” 这是鸭毛采购合同，采购者是小王村制衣厂，商家是鸭鸭板鸭厂。 合同上规定，即日起一年之内，板鸭厂不能把鸭毛卖给别人，只能卖给小王村制衣厂。 但是，板鸭厂可以选择不卖，用自己鸭子身上的鸭绒，制造自己的羽绒服。 方娇娇道，“弟弟，你是那么的聪明，当初为什么不在合同上写违约条款呢？” “比如，板鸭厂每年必须卖给你们多少鸭绒，否则就要承担违约金。” 说到这，方娇娇轻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板鸭，撕掉一个鸭腿递给王振华。 王振华接过鸭腿，开张大嘴吃肉，味道是又脆又香，忍不住给方娇娇点赞。 村里的老皮匠，亲姥爷董大强，曾经都提醒他，村委会在将来肯定会背刺他。 既然背刺肯定发生，他当然不会在合同上做限制，干嘛要给敌人方便呢？ 吃完一个鸭腿，方娇娇再给他一个，从抽屉里拿出菜刀，哐哐哐剁碎板鸭。 王振华大快朵颐，笑着道：“娇娇姐，你们的板鸭越做越好吃。” “嘿嘿，好吃你就多吃点。”方娇娇掏出一张羽绒服票，随手放在他面前。 延庆县商业局印制，凭票可以在延庆县百货公司购买羽绒服一件。 王振华继续干饭，明白了方娇娇的意思。 只要她们买一件羽绒裤，拆开研究一番，就能洞悉全部制作工艺。 屋门外，板鸭厂八大委员挤在门口，从窗户和门缝里偷看。 她们有些懵，本以为王振华会和厂长吵起来，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吃板鸭。 “情况不对。”厂委书记李宁宁轻声道。 “王振华行事深不可测，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副书记冯文静沉声道。 “我看不清王振华的心思，他真的深不可测。”李宁宁轻轻摇头。 屋子里，王振华炫完半只板鸭，剩下的全部打包。 他笑着道，“娇娇姐，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这就叫吃不了兜着走！” “噗……”方娇娇直接笑喷，掏出卫生纸给他擦嘴角。 门外的偷窥者同时瞪大双眼，有奸情，厂长和王振华绝对有奸情。 王振华是穿越者，主打一个不拘小节。 他柔声道，“娇娇姐，不用拆解羽绒服，关于羽绒服的制作工艺，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全部。” 方娇娇死盯着王振华，身为小黄鸭羽绒服的厂长，这是妥妥的背叛革命战友。 王振华微微一笑，轻声道，“村委会想背叛我，其实我早就知道。” “啊？”方娇娇震惊。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一切。 为什么王振华会留下有漏洞的采购合同，为什么愿意说出羽绒服的秘密，为什么他丝毫不慌？ 良久，方娇娇小声道，“羽绒服能带来名利，你的搭档鼠目寸光，背叛你是迟早的事。” 说到这，她又道，“你来我这里，给我当羽绒服厂长，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王振华向前伸脑袋，沉声道，“你陪我参加广交会，我要用外汇订单给你当投名状。” “你说真的吗？”方娇娇心里咯噔一声，也向前伸脑袋。 她轻声道，“振华弟弟，看你的面子，我最后卖给你们十车鸭毛。” 王振华摇头，“一车就行，目前只差二十件羽绒服的鸭绒。” 两人都知道门外有人偷听，于是靠得很近，额头几乎碰在一起，不想让别人偷听。 门外的女委员全员懵逼，从她们的角度，两人好像在亲嘴儿。 “老天爷，厂长要被男人撬走了？”李宁宁心底不敢相信。 忽然，她看见王振华起身，接着，王振华的身影从门缝里消失。 “去哪了？”李宁宁心底疑惑，突然，屋门被猛地打开。 李宁宁失去重心，一头栽进屋里，额头摔在王振华的皮鞋上，疼得哇哇叫。 “哈哈。”方娇娇捂着肚子大笑，笑得没心没肺。 李宁宁抬头看王振华，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狠狠瞪他一眼，红着脸走到方娇娇身边。 现场又响起笑声，其他女委员不装了，笑呵呵走进办公室，一起笑话李宁宁。 方娇娇道，“姐妹们，我跟振华谈好了条件，再过两个月，他给咱们的羽绒服厂当厂长。” “真的？这是真的吗？”冯文静急忙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呢，请你们暂时保密。”王振华笑着道。 “万岁！我振华弟弟万岁！”冯文静马上乐得手舞足蹈。 “太好啦，实在是太好了！”李宁宁兴奋地拍巴掌。 其他人也跟着拍巴掌，一时间，掌声雷动。 她们都知道，王振华的母亲发明羽绒服，老母亲肯定不会瞒着儿子。 只要王振华加入，鸭鸭羽绒服生产工艺，肯定不会比小黄鸭差。 这时，有个女生出现在门口，所有人同时闭嘴。 这女生道，“厂长，小黄鸭来了十辆车，等着买咱们鸭毛。” “让他们等着。”方娇娇说道，“宁宁姐，你去拿两只板鸭，同志们跟我过去看看。” 王振华跟着她们出门，来到仓库旁边，见到王大山率领的车队。 “方厂长好。”王大山谄笑道，“振华来了，现在能让我们拉货了吧？” 方娇娇点点头，“拉货可以，不过年前只能给你们一车，因为我们也没货了。” 王大山一愣，急切道，“年后有货吧，县里的领导非常重视羽绒服，咱们不能出差错。” 这时，李宁宁拎着两只板鸭来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儿，用黄纸包起来。 她把两只板鸭递给王振华，“振华同志，感谢你帮我们处理没用的鸭毛，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小王村的人顿时流口水。 板鸭，这可是板鸭，这年头想吃肉可太难了。 王大山馋得难受，笑着道，“这是方厂长给咱们厂的礼物，振华，你先收起来。” 王振华勾起了冷笑，他们连两只板鸭都想争，更不会放过羽绒服带来的大利益。 “大山书记，你误会了。”方娇娇说道，“这两只板鸭是我给振华的，不是送给你们制衣厂的。” 李宁宁补充道，“你们别误会，这两只板鸭只给王振华同志，王支书，你听明白了吧？” “嗯，明白了。”王大山皮笑肉不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83章 拿到参会介绍信 板鸭厂的人给小王村一车鸭毛。 王大山很无奈，来了十辆车，如此兴师动众，结果只拉走一车鸭毛。 回去的路上，村长王伟沉声道，“我问过供销社谢主任，现在临近年关，板鸭的销量比以前多。” 板鸭多意味着鸭子多，意味着鸭毛多。 但是，板鸭厂谎称仓库里没有鸭毛，他们肯定在说谎。 王伟轻声道，“大亮哥，咱们突然限制王振华，他肯定察觉到了，所以不配合咱们的工作？” “哼。”王大山冷笑，“等咱们的羽绒服拿到外汇订单，我不信板鸭厂敢缺咱们的鸭绒。” 听到这话，王伟暗松一口气。 王大亮想起那两只板鸭，嘴里一阵酸，心里也一阵酸。 他沉声道，“大山哥，那两只板鸭怎么办？” 王大山舔舔嘴唇，说道，“你就别想了，那是板鸭厂送给王振华的。” 他决定去王振华家里蹭饭，那可是鸭肉，老长时间没吃肉，必须嚼两口过过瘾。 王振华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村，而是骑着自行车来到供销社，拜访供销社主任谢春燕。 在谢春燕的办公室，他把一只板鸭放在桌子上。 “振华弟，下不为例。”谢春燕神情严肃，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 王振华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这是县委县政府的介绍信，推荐本县的羽绒服参加广交会。 上面加盖县委县政府的蓝章，以及两位一把手的印章。 有了介绍信，王振华就能去广州参加广交会。 向着送老妈进城的小目标，又迈进一大步。 谢春燕收下板鸭，笑着道，“县领导对你的羽绒服寄予厚望，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 王振华点点头，“春燕姐，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已有决心。” 谢春燕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不要乱说话，成仁是死亡，不至于。” 王振华当然知道杀身成仁的典故，开玩笑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这时，谢春燕掏出二十块钱，“这是领导资助的路费，虽然不够，却是领导的心意。” “太好了，帮我谢谢领导。”王振华急忙接钱。 此去广交会路途遥远，二十块钱勉强够来回的路费。 谢春燕掏出十张羽绒服票，“我等着你的羽绒服呢，赶紧回家裁缝机去吧。” 王振华挠挠头，“春燕姐，到时候如果不是我过来结账，如果……” 谢春燕马上意识到问题。 片刻，她沉声道，“你王振华是厂长，我们供销社只跟你结账。” “谢谢姐。”王振华暗松一口气。 只要他能亲自结账，就能拿到两成的分红。 谢春燕也明白了，小黄鸭内部的争权夺利已经开始，又是国人最喜欢的内斗环节。 她拍拍王振华的肩膀，无奈道，“你要想办法适应斗争，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斗争。” 王振华点点头，骑着自行车回到板鸭厂，见到方娇娇，把广交会介绍信拿给她。 “好，好啊！”方娇娇急切道，“我和你，再加上李宁宁，咱们三个一起去，一切费用由板鸭厂承担。” “真的？”王振华大喜，兜里的二十块钱可以省下来了。 方娇娇说道，“你要履行承诺，我明天就去申请成立鸭牌羽绒服厂。” “行，我在家等你消息。”王振华笑着道。 两人又聊几句，王振华离开板鸭厂，骑着自行车回家。 韩英杰正陪老妈聊天，小寡妇陈蓉也在。 “振华，这是我的对象陈蓉，快叫嫂子。”韩英杰搂住王振华的肩膀，笑呵呵说道。 陈蓉羞红脸，急忙背对王振华，逗得大家哈哈笑。 “躲什么？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王振华笑着打趣。 陈蓉的脸更好，轻声道，“秋兰姨，振华笑话我。” “哈哈。”董秋兰说道，“振华，小蓉是个害羞的孩子，你少说俏皮话。” “小嫂子，我请你吃板鸭。”王振华从布袋里掏出板鸭。 众人同时盯着板鸭，弟弟妹妹跑到大哥身边，流着口水傻笑。 王振华去厨房拿菜刀，将板鸭一分为二，打算给姥爷和大舅送过去一半。 “娘，板鸭厂送给我两只，我送给谢主任一只，她帮我拿到了广交会介绍信。” 董秋兰一愣，急切道，“这是好事，你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王振华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个圆圈，中间写着“YA鸭”等文字。 这是方娇娇设计的商标，鸭牌羽绒服的商标，王振华把稿纸递给陈蓉。 “嫂子，你帮我绣十个这样的图案，底面是黑色的棉布，YA鸭用白线绣出来。” “我要十件羽绒服，你在每件羽绒服的右袖子部位，把这个刺绣缝上去。” 王振华摸摸右胳膊肘上面，严肃道，“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嫂子，你能做吗？” 陈蓉一愣，急忙点点头，直盯着稿纸上的图案。 她的刺绣技术全村最好，所以她是董秋兰的得力助手，首席刺绣技术员。 小黄鸭羽绒服并没有制作商标，村委会和股东都没有商标的概念。 王振华知道商标，却没有提出来商标，这也是他留的后路。 陈蓉柔声道，“振华弟弟，我保证给你做好。” “谢谢嫂子。”王振华说道，“娘，我去切板鸭，咱们先吃饭。” “万岁，吃板鸭了。”妹妹王晓莹兴奋得手舞足蹈。 全家人都很开心，很快，大家围着饭桌吃饭，王振华把鸭腿给陈蓉。 陈蓉轻轻咬一口鸭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鼻子一酸就想流泪。 从记事开始，她从没吃过鸭肉。 半只板鸭被吃完，桌子上只剩骨头，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 这时，院子里传来笑声，“振华，老叔找你喝两杯。” 王大山拎着酒瓶子走进堂屋，看见饭桌上的鸭骨头，顿时目瞪口呆。 王振华笑着道，“大山叔，咱爷俩改天再喝，我们刚吃完饭。” “两只板鸭，你们都吃完了？”王大山瞪大双眼，直盯着鸭骨头。 “我送给谢主任一只，送给姥爷家半只，我家的半只吃完了。”王振华说道。 “哎呀，你为啥这么大方？”王大山馋得着急，“这是板鸭肉，你怎么能轻易送给别人？” 王振华轻笑一声，“谢主任给我搞到了广交会介绍信，我送给她一只板鸭，很合理吧？” “啊？你拿到介绍信啦？”王大山顿时忘记板鸭，急切道，“快把介绍信给我。” 王振华摇摇头，“大山叔，我是厂长，我要亲自参加广交会。” 第84章 背叛 经过十几天的努力，制衣厂终于完成一百一十件羽绒服。 乡供销社，县百货公司各五十件。 本来计划生产一百件，王振华准备参加广交会，临时向商业局申请多加十件。 商业局批准，并没有为多出的十件衣服发行羽绒服票。 陈蓉按照王振华的要求，在羽绒服的右袖子上缝制鸭牌商标。 神不知鬼不觉，这十斤羽绒服变成鸭牌。 与此同时，鸭鸭板鸭厂已经悄悄成立鸭牌羽绒服厂。 五天后，一百件羽绒服售罄，王振华拿到一千五百元货款。 净利润一千元，他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于是拿走两百元，把剩下的钱交给会计王大亮。 一下子少二百元，王大亮皮笑肉不笑，拍拍王振华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 明天起程参加广交会。 今天上午，王大山召开股东及职工大会。 参会人员包括股东，制衣厂工人，以及制衣厂全部领导。 王振华道，“同志们，我明天带着我妈、大山叔参加广交会，大家等我的好消息。” “我不去，你们去吧。”王大山说道，“至于参会的费用，你们自己出。” 此言一出，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王大山。 参加广交会是为了外汇订单，这个订单是制衣厂的订单，所以制衣厂应该报销一切费用。 董家旺急切道，“王大山，振华参加广交会是给厂里办事，凭什么让他自掏腰包？” “哼哼。”王大山冷笑，扭头盯着王振华，“王厂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振华跟他对视，想起前天去四九城看望未婚妻，老爷子韩林说过的话。 韩林说，制衣厂会放弃上半年的广交会，参加下半年的广交会。 他们决定让你出局，不会给你立功的机会，广交会每年召开两次，所以他们不急。 当时，王振华问老爷子为什么。 老爷子说，你拿的分红太多，他们已经眼红。 现在的剧情果然符合韩林的猜测。 王振华笑着道，“王书记，我想先听你说。” 他是厂委会主任，王大山是厂委书记，两人地位相当，王大山的话语权甚至更大一些。 王大山慢慢站起来，面对着全体参会人员。 “同志们，去年的广交会商品无数，全国优秀商品都参加，结果只有茅台拿到少量订单。” “而买家只是海外华人华侨，外国人基本不喝咱们的白酒。” “咱们的羽绒服虽好，却入不了老外的法眼，所以，这次参会肯定颗粒无收。” “我的意思是，咱们努力把羽绒服做好，做好充分的参会准备，肯定会在下半年的广交会上独占鳌头。” “现在，请大家举手表决，支持我的请举起你们的右手。” 王大山说完，高高举起右手。 他的双眼就像鹰眼，死死盯着下面的股东和职工。 村长王伟，会计王大亮等委员纷纷举手。 整个主席台上，只有王振华和董秋兰没有举手。 股东和职工不是傻子，知道王大山等人正在逼宫，他们要把王振华赶出制衣厂。 台下没人举手，都知道羽绒服是董秋兰发明的，制衣厂是王振华牵头创建。 他们能拿到分红，归根结底是王振华的功劳，怎么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 主席台下的人不举手，气氛十分尴尬，委员们更加尴尬。 王振华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看着王大山、王伟、王大亮。 这三个家伙是罪魁祸首，是背叛的始作俑者。 不过，他知道王大山有后招，他这次肯定要输，因为民意最容易绑架。 他也不想赢，因为已经找到更好的赛道，那是可以好好收拾叛徒的新赛道。 所以，他现在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欣赏三巨头的滑稽表演。 王大山冷笑，“下个季度要生产三百件羽绒服，厂里资金不够，我们正在考虑延迟分红。” 此言一出，马上有几个股东举手。 这是用不分红逼股东表态。 接下来，股东和职工纷纷举手，同意不参加这次的广交会。 王振华饶有兴趣看着下边。 他的视线落在谁身上，谁就低下头来不跟他对视，多多少少都有些羞愧。 股东和工人加起来正好四十个，没举手的人只有老皮匠，大舅董家旺，大舅妈和陈蓉。 大舅妈和陈蓉是工人，早就拿到了工资。 她们不举手表态，等于放弃在制衣厂工作。 外甥被人欺负，舅妈宁愿放弃挣钱的好工作，也要为外甥鸣不平。 王振华十分感动。 更让他感动的是陈蓉，一个全靠制衣厂生存的小寡妇，宁愿失去工作，也要为他鸣不平。 他微笑着向陈蓉点点头，陈蓉也用力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呵呵。”老皮匠冷笑，慢悠悠站起来，直盯着王大山。 现场一片死寂，他的冷笑格外刺耳。 王大山不跟他对视，抬起头看着屋顶，继续举着右手。 “当初老子看振华的面子，入股三块钱，这分红不要也罢。” 老皮匠说完，背着双手离开会议室。 董家旺怒瞪王三友，“当初你求着入股，振华求着常委会，让你入股四块钱，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对不起振华，但是，我想要我的本金和分红。”王三友低着头，在心底回应董家旺。 “大家都把手放下。”王大山柔声道，“王振华同志，民意如此，咱们要遵从民意。” 王振华点点头，“王大山同志，那十件羽绒服怎么说？” 王大山道，“既然不参加广交会，厂里当然要收回衣服。不过，你可以出钱买下来。” 那十件羽绒服不是计划商品，商业局没有对应的羽绒服票，不好对外出售。 王振华轻笑一声，说道，“王大山同志，你想要多少钱？” “王厂长，不是我想要多少钱，而是委员会想要多少钱。” 王大山沉声道，“委员会一致决定，你要么退回十件羽绒服，要么按照十五元的原价购买。” 董家旺直接站起来，怒指王大山，“你这是欺负人，一件羽绒服的成本是五块钱。” 砰，王大山拍桌子，“董家旺，注意你的态度。” “我注意你大爷。”董家爆粗口，“王大山，你他娘的没良心。” “大舅！”王振华急忙站起来，阻止大舅骂街。 他直盯着王大山，“十件羽绒服免费给我，我辞去厂长职务，怎么样？” 第85章 这厂长，我不干了 王振华目前最重要的目标，用羽绒服参加广交会，帮老妈完成农转非。 所以羽绒服最重要，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厂长。 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去鸭鸭制衣厂当厂长，那才是根红苗正的大厂。 他目前就是陪着他们演戏，彻底认清他们的嘴脸。 董秋兰道，“我这个副厂长也不干了，以后厂里的事跟我无关，王大山，我算是看明白你了。” “秋兰姐别生气，大家都会感谢你发明的羽绒服。” 王大山笑着看众人，“大家都听见了，是王振华同志主动辞职，不是我王大山逼他辞职。” 会场一片死寂，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他也不尴尬，扭头看王振华，“我答应你的请求，你辞职，我送你十件羽绒服。” 王振华冷笑道，“你错了，不是请求，而是要求，听明白，是要求。” “要求要求。”王大山笑着道，“我同意你的要求，王振华同志，请吧。” 村长王伟拿出纸和笔，快速起草辞职信，写完，他把稿纸递给王振华。 稿子写得清楚，王振华主动辞去小黄鸭制衣厂厂长职务，工厂委员会奖励他十件羽绒服。 王振华仔细读两遍，掏出钢笔在辞职信上签名。 “振华，你先别冲动。” 王三友站起来，看着王大山，“大山老弟，让振华继续干，大家都相信他。” 言下之意，你们的吃相不要太难看，忘恩负义的名声可不好。 股东王三元站起来，“大山哥，还是让振华继续挑大梁吧，只要振华在，大家才有信心。” “不用，我谢谢你们的好意。”王振华快速在辞职信上签名。 他看着王大山，笑着道，“地球离开谁都能转，不要把别人想得太重要，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啪啪，王大山鼓掌。 他竖起大拇指，“这话说得对，不管离开谁，太阳总能照常升起。” 王振华逐个看主席台上的常委，言道：“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希望你们将来不要后悔。” 主席台全员沉默，包括王大山在内，所有人都不说话。 仓库管理员王平神色纠结，动动嘴唇想说话，片刻，他轻叹一声闭上了嘴。 “哼！”董秋兰冷笑，“孩子咱们走，一件羽绒服看清一窝人的嘴脸，咱们不亏。” 形容猪和老鼠才会用“窝”，董秋兰贴脸骂街。 众人还是低头不语，王振华主动辞职，让他们全员感到理亏。 王振华冷笑一声，昂着头走出会场。 大舅和大舅妈跟着离开，陈蓉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离开会场。 回到家，董秋兰没了精气神，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董家旺道，“振华，尽快送你妈进城，他们是村干部，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你妈。” 他不担心外甥，觉得以外甥的本事，将来肯定会离开小王村，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王振华笑道，“嫂子，你刚才有点冲动了。” “不是。”陈蓉说道，“我的一切都是你和秋兰姨给的，还给你们又何妨？” 王振华一愣，颇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会议室里的人，全班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陈蓉。 陈蓉又道，“不用担心我，英杰肯定不会让我挨饿。” 说到这，她眼里有光，有了幸福感。 “放心吧嫂子，我也不会让你挨饿。”王振华说道，“我也会尽力帮助你和英杰。” 陈蓉眉开眼笑，重重地点下头。 她和韩英杰不会一帆风顺，韩家人肯定强烈反对，有韩家的女婿帮忙，阻力就会小很多。 “娘，你不要担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王振华说道。 “我不担心，我只恨他们的嘴脸，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董秋兰咬牙切齿。 “大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咱爹早就猜到了今天。”董家旺说道，“放心，振华会收拾他们。” 羽绒服厂成立之前，老皮匠和董大强就料到了村委会的背叛。 王振华冷笑，“我一手创立的工厂，肯定不会便宜别人，我会亲手毁掉它。” 亲手创立，再亲手毁掉，他仔细想想，觉得挺有意思。 接着，他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嫂子，陪我去乡里散散心？” “嗯。”陈蓉以为他要去皮鞋厂找韩英杰，急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王振华离开家，遇见王大山等人散会，双方擦肩而过，谁都不搭理谁。 离开小王村，良久，陈蓉轻声道，“华弟弟，咱们不去皮鞋厂？” “不去，我打算带你去穷山沟，把你卖给山里的老光棍儿。”王振华说道。 “呸！”陈蓉哭笑不得，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就是打算把你卖掉，到时候记得帮我数钱。”王振华严肃道。 陈蓉伸手就拧他耳朵，最后只是轻轻捏下他的耳垂，扑哧一声把自己逗笑。 王振华也笑了，小叔子跟嫂子开玩笑很正常。 四十分钟后，王振华来到鸭鸭板鸭厂。 “华弟弟，咱们来这干啥？”陈蓉有些害怕。 “振华，快过来。”副厂长李宁宁站在会议室门口，用力向这边招手。 王振华跟他招手打招呼，带着陈蓉走进会议室。 一时间，陈蓉更紧张。 会议室里有九个女生，年岁都在二十多岁。 会议桌上放着浅黄色羽绒服，她看见了自己亲手绣制的商标。 “娇姐，小黄鸭为了踢我出局，拒绝参加广交会。” 王振华轻笑一声，讲述小王村股东大会的场景，一五一十说清楚。 方娇娇笑了，举起右手道，“同志们，我建议聘请王振华同志，做鸭鸭制衣厂的厂长。” 副厂长李宁宁举手，“我同意。” 厂委书记陈丽景举手，“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 鸭鸭板鸭厂委员会，九大常委全票通过，聘用王振华出任鸭鸭厂长。 方娇娇笑着道，“振华同志，我们暂时给你四十元的月工资，每月三十斤粮票，每月三只板鸭。” “呀！”陈蓉一声惊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老天爷，难怪振华敢辞职，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王振华摇摇头，“我现在不能服众，等我拿到外汇订单，再当这个厂长。” 他把陈蓉拉到身边，“娇姐，这是我嫂子，小黄鸭制衣厂的首席技术员，你给安排一下。” 陈蓉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直接跌倒…… 第86章 听墙角 陈蓉两腿发软，浑身无力，最后瘫坐在地上。 她是万万没想到，王振华真的把她“卖”了，不是卖给穷山沟里的老光棍儿，而是卖给鸭鸭制衣厂。 鸭鸭是延庆县的龙头企业，工资待遇全县最好。 不要说在鸭鸭制衣厂做羽绒服，就是让她在鸭鸭板鸭厂薅鸭毛，做板鸭，她也是一万个愿意。 王振华哭笑不得，笑着道，“你别激动，宁宁姐，过来扶她一把。” 李宁宁等四个女生扶她起来，脸上都带着自豪。 有人因为入职鸭鸭，激动地瘫倒了。 身为鸭鸭的主要领导，怎么可能不开心？ 方娇娇道，“嫂子，振华弟弟说你是小黄鸭的首席技术员，你就是首席技术员。” “娇姐，我有证据。” 王振华指着羽绒服商标，“这十件衣服的鸭牌商标，都是她自己做的，也都是她缝上去的。” “真哒？”方娇娇猛地站起来，直盯着陈蓉。 其他女同志也盯着陈蓉，盯得她头皮发麻。 陈蓉绣制了十个鸭牌商标，精美度先不说，每个商标的差别竟然微乎其微，就像机器制作一样。 这是真功夫，在场众人的女红技术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陈蓉的刺绣技术。 方娇娇举手道，“我建议聘用陈蓉同志，暂时月薪四十元，每月三十斤粮票，三只板鸭。” 副厂长李宁宁举手，笑着道，“我同意。” 厂委书记陈丽景举手，“我也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 九大委员全票通过。 陈蓉的脑袋嗡的一声，又是一屁股坐地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她是寡妇，在小王村要靠种地收粮食。 但是，从事农业生产的女同志能收多少粮食？ 她本打算靠韩英杰的粮票养活自己，现在不用了。 每个月四十块钱的工资，三十斤粮票，可以去粮油店买粮食。 还有那三只板鸭，每十天可以吃一只。 如果她有能力自给自足，也不想靠韩英杰生存，那会让韩家人更加看不起她。 “振华弟弟！”陈蓉顿时破防，不由得放声哭。 她摸着良心，以丢工作为代价支持王振华，已经做好艰辛生活的准备。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失去月薪最多十五元，没有粮票和板鸭的小黄鸭制衣厂。 得到了月薪四十元，三十斤粮票，三只板鸭的鸭鸭制衣厂。 “嫂子，不要激动。”王振华笑着道，“支持我的人，我不会让他的日子更差，只能是更好。” 此言一出，陈蓉感动得稀里哗啦，众女生急忙安慰她。 陈丽景等人把她扶起来，搬个椅子让她坐下来，轮番上阵哄了很久，终于把她哄住。 接着，方娇娇起草用工合同，正式聘用她出任鸭鸭制衣厂的商标技术员。 陈蓉一边签字，一边感动地哭鼻子，哭得王振华无可奈何。 忽然，他想起后世的名牌鸭鸭，现在的鸭牌跟后世的鸭鸭，到底有没有关系？ “振华弟，咱们明天坐火车南下，我有个想法，蓉嫂子跟咱们一起去。”方娇娇说道。 王振华仔细想想，觉得让陈蓉见见世面也好，于是点头同意。 他骑车带着陈蓉去皮鞋厂。 韩英杰听说陈蓉有了好工作，兴奋地咬牙切齿，握住王振华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振华，我不跟你说谢谢，咱哥俩是亲兄弟，这是你嫂子的路费。” “咱俩本来就是亲兄弟。”王振华笑着道，“拿着你的钱吧，路费全部由鸭鸭负责。” 韩英杰摇头，又把钱递给陈蓉，“小蓉，穷家富路，在外面不能委屈自己。” 王振华坏笑一声，露出男人都懂的眼神，“我去板鸭厂做准备，晚上再来接嫂子，嘿嘿。” 说完，他离开韩英杰的宿舍，骑自行车回板鸭厂。 宿舍里，韩英杰浑身燥热，立刻反锁宿舍门，拉上窗帘。 主要是心情激动，因为对象找到了好工作。 陈蓉万分紧张，红着脸道，“英杰，我，我害怕……” 下一秒，她被韩英杰抱起来，被扔到床上，被脱光了衣服。 外面天寒地冻，宿舍里温暖如春，年轻男女变成了干柴烈火。 陈蓉用双手捂嘴，不让自己发生声音。 很快，她体会到做女人的美妙，脑子开始犯迷糊，终于发出了声音。 宿舍外面的窗户边，王振华得意地笑。 身为一个俗人，听墙角这种事儿，当然要多多益善。 良久，小嫂子发出高亢的尖叫。 “好家伙！”王振华喊出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叫声停止，屋子里传来韩英杰的怒吼，“王振华，我用热水泼死你！” “卧槽，哈哈！”王振华大笑一声，表示自己都听到了。 他骑着自行车跑路，一路回到板鸭厂，带着方娇娇去火车站买票。 未来买火车票需要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售票员不卖票。 现在买票需要介绍信，特别是出省，没有县级以上政府的介绍信，售票员不卖票。 王振华亮出介绍信，方娇娇购买四张火车票。 骑车回到小王村，跟母亲报备一下，又骑车回到板鸭厂，在板鸭厂宿舍睡一夜。 早上七点半，他带着方娇娇和李宁宁来到火车站，骑车去板鸭厂接陈蓉。 陈蓉见到王振华，小脸直接红透，狠狠给他一个白眼。 韩英杰拍拍他的肩膀，“振华，祝你旗开得胜，祝你马到成功。” 他已经忘掉被听墙角的尴尬，直到广交会的重要性，真心给王振华加油打气。 “谢谢大哥。”王振华说道，“我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我就佩服你的自信。”韩英杰说道，“我今天就回家，把好消息告诉小雅。” 王振华挠挠头，询问道，“小雅的研究有进展吗？节能灯的技术含量还是挺高的。” 韩英杰道，“放心吧，我们要对小雅的科研团队有信心，我相信她肯定成功。” 王振华轻声道，“你告诉她，不管遇见什么科研难题，都可以给我写信，我跟她一起研究。” “拉倒吧。”韩英杰笑着道，“你们写信是谈论科研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这就看不起人了，我可是机械电气工程师。”王振华说道。 “机械电气工程师做羽绒服？”韩英杰贱笑，“放心吧，我让她给你写信，你先把广交会搞定。” 第87章 谁能笑到最后？ 广交会，国家进出口商品交易会，创办于1957年4月25日，每年春秋两季在广州举办。 前世，王振华数次参加广交会，主要是推销他创新的电动车三电技术。 现在参加五十年代的广交会，同样的配方，味道却天差地别。 他把介绍信交给工作人员，马上遭到工作人员的白眼。 女青年道，“同志，外国什么衣服没有？外商怎么可能相中你们的……羽绒服？” 王振华沉着脸，“同志，你是不是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这里的月亮圆？” 女青年一愣，脸色大变，“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胡说。” 王振华轻笑一声，柔声道，“我开玩笑的，你别急嘛。” “哼。”女青年急忙给他办手续，“外商精得很，外汇订单也不是谁都能拿。” “同志，你什么意思？”方娇娇盯着她，“怎么着？看不起外地人？” 李宁宁冷笑，“我们都是四九城和沪市的知青，你在看不起谁？” “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你们。”女青年急忙摇头，“我说的是实话，祝你们拿到大外汇订单。” 她用最快的速度办完手续，把展台号码和介绍信递给王振华。 “这还像句人话。”王振华把手续装进包里，冷笑一声，转身走进会场。 他皱了眉头，虽然这是个小插曲，好像预示着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已经和小王村委员会撕破脸皮，那是全村唯一的权力机关。 王大山有一万个办法给王家穿小鞋。 必须送老娘和弟弟妹妹进城，没有了后顾之忧，他才能放开手脚对付那些叛徒。 “振华别生气，咱不跟她一般见识。”陈蓉小声安慰。 “呵呵，她只是小鱼小虾，没资格让我生气。”王振华不屑道。 四人走进大会场，看见一个个柜台。 无数人正在收拾自己的商品，为明天的展会做准备。 他们见到了毛台和汾酒，丝绸和羊绒，年糕和花生糕，甚至是海里的大黄鱼。 各种各样的商品，整个展会更像一个大市场。 陈蓉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市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震惊到脸色煞白。 方娇娇和李宁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两人的脑袋就像拨浪鼓，眼睛根本不够看。 “唉！”王振华轻叹一声。 放眼望过去，都是农产品和海产品，历史悠久的酒水和丝绸，根本没有任何科技产品。 前世他参加广交会，基本都是高科技产品，机器人，AI智能手机，甚至是大火箭。 王振华按照女青年给的号牌，找到第76号展台，不由得皱起眉头。 展台长度只有一米，宽度只有六十公分，展台里最多站两个人。 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展台摆满毛台酒，而毛台的展台足足十米，是他的十倍。 “同志，请挪一下你们的酒。”王振华拿出号牌和介绍信，递给酒厂的工作人员。 这人是个男青年，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梳着三七开偏分头。 他看完介绍信，轻笑一声，“羽绒服是什么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王振华指着展台上的酒水，“这是我的展台，请你把酒水拿走。” “哼哼。”男青年冷笑，转过身说道，“马厂长，这人想抢咱们的展台。” 此言一出，他的同事全部看过来，直盯着王振华四人。 马厂长五十多岁，穿着蓝色中山装，黑色大头皮鞋，体型微胖，脸盘很大。 他走到王振华跟前，接过号牌和介绍信，从头到尾仔细看。 片刻，他笑着道，“不好意思，我们厂临时增加了几款白酒，请通融一下。” 王振华摇头，“不好意思，我只想要回我的展台，我也想要外汇订单。” “哈哈……”现场响起笑声，十个酒厂员工都笑了。 刚才的男青年笑得最狠。 他边笑边说，“想要外汇订单是吧，梦里啥都有。” 王振华心中烦躁，直盯着他，“你在笑什么，我的话很搞笑？” 笑声停止，马国建笑着道，“同志别生气，我们跟你开玩笑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去年的两次广交会上，只有我们酒厂拿到了外汇订单。” “我也不说你们的羽绒服不行，但是想入外商的法眼，基本上不可能，外国什么衣服都有。” “王振华同志，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你行个方便，把你们的展台借给我们用两天。” 马国建一口气说完，表情似笑非笑，不打算让出已经占据的展台。 什么狗屁鸭牌羽绒服，没听说过，能有我厂的酱香牛逼？ 王振华冷笑一声，广交会只有明后两天，这是打算耍无赖。 “振华，把号牌和介绍信给我。”方娇娇气愤不已，“我去找领导解决问题。” “这位厂长同志，你们欺负人是吧。”李宁宁盯着马国建。 “同志，话不能乱说。”马国建说道，“都是为国家挣外汇，怎么能说我们欺负人呢？” 男青年马森急切道，“我们厂长说得对，只有我们能拿到外汇订单，你们应该为我们服务。” 王振华懒得废话，把展台号牌和介绍信递给方娇娇，让她去找会场领导协调。 但是，他心里不抱希望，广交会肯定偏袒酒厂。 他们大概率会把展台给他们，然后随便搞个展台，打发鸭牌羽绒服。 “无所谓，有展台就行，酒香不怕巷子深嘛。”王振华在心底安慰自己。 陈蓉也很生气，但她没胆子说话，只能抓住王振华的袖子，一脸幽怨瞪着马国建。 马国建并不担心他们找领导，轻笑一声，背着双手转身走人。 半个小时左右，方娇娇垂头丧气回来，众人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她身后跟着四个工作人员，其中两人抬着一张桌子，走到旁边的男女厕所处，把方桌放在公厕外边。 一个工作人员在两个厕所门中间，贴上“76号”红色文字。 “鸭鸭制衣厂的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七十到八十展台的负责人，我叫毛小光。” 毛小光跟王振华握手，笑着道，“领导已经把原来的76号展台合并给酒厂，重新给你们分配76号台。” 此言一出，现场响起了笑声。 原来新76号在厕所外边，那味道简直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果然是这样。 他盯着马国建等酱香人，冷笑道，“同志们，看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第88章 他乡遇故知 嘴皮子肯定要硬，硬气话肯定要说，输人可以，输阵不行。 至于谁能笑到最后，王振华心里也没谱。 毕竟对手是强大的酒厂，去年唯一拿到外汇订单的企业。 他看了看笑得最狠的酒厂马森，接受了负责人毛小光的建议，并提出各种要求。 马小光觉得亏欠王振华，于是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 他找来几张报纸，把男女厕所门中间的墙，小方桌的桌子面，全部用报纸糊上。 墙上钉上几个钉子，把衣架固定上去，方便王振华展示羽绒服。 最后，他又找来几个小板凳，甚至很贴心地找来扑克牌。 “振华同志，我的办公室就在那里，走廊里的第一个房间就是。” 毛小光指着走廊，“不管遇到什么问题，请第一时间去找我，我给你解决。” 王振华很满意，笑呵呵跟他握手，“谢谢小光同志，您辛苦了。” “哈哈，为人民服务。”毛小光微微一笑，急忙回自己的办公室。 一时间，展厅里的人都投来戏谑的目光。 王振华见到三个女人闷闷不乐，于是掏出扑克牌，“来来来，我教你们斗地主，咱们玩几把。” “我会斗地主，苦中作乐呗。”李宁宁搬个板凳坐下。 “呵呵。”方娇娇苦笑一声，无奈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输了弹脑壳。” 陈蓉不会斗地主，她搬个小板凳，坐在王振华身边。 王振华快速洗牌发牌，他是斗地主高手，第一把抢到地主，打赢两个小农民。 他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狠狠弹方娇娇和李宁宁的额头。 “呀！”李宁宁疼得尖叫，揉揉额头恨声道，“再来再来！” 很快，三人就沉溺在牌局中。 越玩越开心，两个女生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展厅里的人时不时看向这边，渐渐地，戏谑的嘲笑没有了，反而佩服他们心态好。 牌局一直进行到夜里十点，王振华跟其他人一样，在展厅里打地铺。 毛小光特意送过来四条新棉被，把补偿进行到底。 第二天早上七点，众人纷纷起床，王振华去厕所方便。 四件羽绒服挂起来，众人第一次见到羽绒服，纷纷过来围观。 毛小光震惊，这衣服实在太好看，颠覆了大家对衣服的刻板印象。 “呵呵，有点意思，这些衣服真有可能一鸣惊人。”毛小光心想。 时间来到早上八点半，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展台，已经外国友商进场。 一个黄头发白皮肤的白人男子走进厕所。 陈蓉吓得失声尖叫，急忙用双手捂嘴。 她在长城下面待了一辈子，没见过欧美白人，直接被吓到。 方娇娇和李宁宁也没见过白人，脸上都有些惊讶。 “怕什么，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王振华说道，“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振华弟弟，他们怎么长这样？”方娇娇轻声道。 “猫还有黑猫白猫呢，人也有不同的种族。”王振华回道。 这时，六个欧美老外路过他们身边。 为首的青年男子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直盯着王振华。 这老外三十岁左右，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穿着笔挺的西装。 王振华被他凝视，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用英语搭讪，“先生有何指教？” “我知道你，你有老虎。”老外急切道，“我叫查尔斯，去年在天安门跟你小老虎合影，你收我十美元。” “哎呦，原来是查尔斯先生，好久不见。”王振华急忙跟他握手。 当初他在山里捡到华南虎幼崽，准备送给动物园，跟着未婚妻去天安门合影留念。 有四个做丝绸生意的老外，连续跟虎崽合影五次，王振华收他们五十美元。 家里的自行车，手上的手表，都是用这笔美元买的。 “敬爱的查尔斯先生，你好你好。”王振华跟他拥抱，这可是财神爷。 “王，你果然会说英语，原来你也参加广交会。”查尔斯笑着道。 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你一句，我一句，站在厕所门口用英文聊天。 查尔斯的中文翻译有点懵，感觉自己要失业。 负责人毛小光更懵，万万没想到，王振华竟然会英语，还说得这么流畅。 “查尔斯，您参加广交会想买丝绸吗？”王振华问道。 “是的。”查尔斯指着墙上的羽绒服，“这是丝绸做的衣服？能不能让我看看？” “为什么不能呢？”王振华给他拿羽绒服，“这是羽绒服，我的一个小发明。” “查尔斯先生，这里面装的是鸭绒，也就是鸭子腹部的绒毛，保暖效果非常好。” “它比棉花更保暖，比棉花更轻便，你可以尝试一下，保证不让你失望。” 王振华一口气介绍完羽绒服的优点，微笑着指着他身上的西服。 “好的，我必须尝试一下。”查尔斯眼前一亮，脱掉西服交给助手。 英格兰的纬度和东三省差不多，天气以严寒为主。 查尔斯穿上羽绒服，感受到温暖，马上觉察到商机。 他急切道，“王，给我的朋友拿几件衣服，请他们感受一下。” “好的。”王振华分别给其余五个老外拿羽绒服，没有给查尔斯团队里的中文翻译。 老外们纷纷脱掉外套，换上鸭牌羽绒服。 他们一边仔细观察衣服，一边小声交流着。 查尔斯看着右臂上的商标，疑惑道，“YA鸭牌？王，这是你做的衣服吗？” 王振华点头，“这正是我们制衣厂生产的鸭牌羽绒服，我更喜欢叫他鸭鸭。” “鸭鸭？”查尔斯说道，“如果我要八百件，你能给我什么价格？” 王振华一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大生意要来了，外汇订单要来了。 他强压着心头的激动，“七美元一件，我保证羽绒服的品质。” “不！”查尔斯摇头，坚决道，“亲爱的王，我最多给你四美元，因为你要给我留利润。” 王振华再也压不住激动，一把抓住方娇娇的手。 “娇姐，查尔斯先生想订购八百件羽绒服，开价四美元，你觉得怎么样？” 方娇娇两眼一黑，两个腿肚子一软，直接软在王振华身上。 “王振华同志。”毛小光直接跳脚，“你刚才说什么？他们要买咱的羽绒服？” “是的，恭喜毛组长，这是一笔不小的外汇订单。”王振华笑着道。 “呕……”毛小光两眼一黑也想晕。 第89章 外汇大订单 毛小光的心脏就像敲鼓，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万万没想到，被他安排到厕所门口的王振华，竟然拿到八百件羽绒服的意向订单。 对方已经承诺单价四美元，也就是说，这已经是三千二百美元的订单。 什么是一鸣惊人，这就是一鸣惊人。 他负责七十到八十号展位，首日就拿到三千多美元，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方娇娇头重脚轻，大脑一片空白。 李宁宁也是目瞪口呆，外汇订单意味着资源和政策，鸭牌羽绒服要一飞冲天。 农村妇女陈蓉不知道外汇的重要性，她搀扶着方娇娇，不让她一屁股摔在地上。 “振华弟弟，你会说他们的话，你跟他们谈。” 方娇娇急切道，“拿下，一定要拿下。” 王振华扭头看着毛小光，“小光领导，我和外商就在厕所门口谈判吗？” “肯定不行。”毛小光走到马国建跟前，沉声道，“老马，马上给我腾出来六米柜台。”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总共十一米的展柜，一下子腾出六米，马国建怀疑自己幻听了，怀疑毛小光抽风了。 他急切道，“老毛，你让我腾展台干什么？腾给谁？” “哼哼！”毛小光冷笑，“鸭牌羽绒服刚刚拿到至少三千二百美元的外汇，你说腾给谁？” “啊？”马国建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两分钟。”毛小光说道，“我给你两分钟时间，两分钟后，我帮你腾柜台。” 马国建暗叫不好，急切道，“小光同志，我的展品很多，五米柜台根本不够用。” 毛小光立刻道，“如果不够用，你就去76号柜台，就是厕所门口那个。” 说完，他转身就走，用最热情的笑脸招待查尔斯。 他知道王振华想报复酒厂。 现在王振华是大爷，必须让大爷满意，所以他果断拿酒厂开刀。 毛小光谄笑，“振华同志，快请查尔斯先生去我的办公室，我那里有好茶。” 王振华点点头，用英语说道，“查尔斯先生，咱们去办公室谈？” “谢谢。”查尔斯用中文道，“我听得懂中文，跟你们的茶比起来，英格兰茶就是马尿。” 此言一出，毛小光挺起胸膛，“查尔斯先生，我们的茶有五千年历史，请跟我来。” 众人去毛小光办公室谈判。 方娇娇腿肚子发软，扶着王振华肩膀走路。 来到会议室，毛小光拿出珍藏的好茶。 谈判正式开始，王振华以一敌五，全程用英语跟查尔斯团队谈判。 毛小光负责端茶倒水，由于不会英语，翻译也不在，插不上嘴干着急。 方娇娇也插不上嘴，看着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王振华，突然就有了嫁人的想法。 “听说他今年才十九岁，比我小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嘛，嘿嘿。” “他太厉害了，英语比中文说得顺，只要拿下这八百件订单，鸭鸭羽绒服肯定一飞冲天。” “这么优秀的男人，绝对能嫁，他现在是农民，马上就不是农业户口了。” “别的先不说，就凭这外汇大订单，延庆县肯定给他办农转非，谁都拦不住。” 方娇娇从八百件外汇订单，想到了跟王振华结婚，想到了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越想越离谱。 她的脸越来越红，思绪早就跑到九霄云外。 王振华努力跟查尔斯团队谈判，双方的分歧还是单价。 他想要七美元一件。 按照银行给的汇率，一美刀等于两元人民币，七美刀等于十四元。 查尔斯只愿意出四美元，因为官方汇率就是个笑话。 一美刀可以在黑市里换十元人民币，最少也能换七元。 谈到最后，查尔斯沉声道，“你要知道，黑市汇率才是真实汇率，我只给四刀，这是我的底线。” 王振华微微一笑，道，“四刀也可以，再加一百件订单，好吗？” “不好。”查尔斯严肃道，“亲爱的王，我再加五十件，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王振华伸出右手，严肃道，“尊敬的查尔斯先生，成交。” 查尔斯一愣，马上跟他握手。 众人见到他们两个握手，都暗松一口气，同时把心放进肚子里。 王振华说道，“小光同志，八百五十件羽绒服，每件四美元，请安排签合同。” “安排，我马上安排。”毛小光直接站起来，撒腿往外跑。 …… 广交会展厅，厂长马国建还在懵逼中。 片刻，他扭头盯着众人，“你们都愣着干啥？马上腾出六米柜台？” 众人急忙清理柜台上的酒水。 马森还在懵逼，忽然，他看见马国建指他的鼻子。 “马森，你给我去厕所门口的展台，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马森急忙点头，赶紧低头收拾展台。 “混账，都是你惹是生非。”马国建想打他。 如果他不霸占王振华的展台，就不会有现在的事，就不会一下子失去六米展台。 马国建越想越生气，决定等广交会急速，如果酒厂拿不到订单，就让马森背黑锅。 很快，六米展台被腾出来。 四个工作人员抱着羽绒服来到，精心布置六米长的展台，全程不用陈蓉和李宁宁动手。 “宁宁同志，陈蓉同志，请喝茶。” 一个女青年端着精美的托盘，上面放着冒热气的茶壶，六个洁白如玉的茶杯。 陈蓉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给王振华办理展台号牌，说话态度很不好的女青年。 “同志，我振华弟弟谈了八九百件羽绒服订单，你知道吗？”陈蓉笑着道。 “知道了。”女青年红着脸，轻声道，“振华同志在吗，领导让我专职服务他。” 此言一出，陈蓉和冯宁宁相视而笑。 公共厕所门口，小方桌上摆满酒水。 马森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低着头不敢看别人的脸。 他想给自己两巴掌，如果当初不轻视王振华，乖乖腾出展台，就不会发现现在的事。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担心马国建给自己穿小鞋，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时，有人开门进厕所，臭气扑鼻而来。 他急忙站起来关上厕所门。 几秒后，又有人推门上厕所，更臭的气味来了。 “呕……” 马森一阵恶心难受，捏着鼻子跑到一边，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第90章 英雄出少年 王振华代表鸭牌制衣厂，查尔斯代表英格兰美光国贸公司，冯大林代表广交会。 冯大林是广交会主任，也是这次广交会的最高领导。 半个小时前，他的老母亲住院，他在医院陪护。 得知首个外汇订单诞生，还是一笔大订单，他马上把老娘交给大哥，开着摩托车赶过来。 在他的见证下，双方正式签订出口合同。 四美元一件，鸭鸭向美光提供八百五十件羽绒服，交货期限两个月。 美光交订金一千七百美元，正好是货款的一半。 但是，美元落不到鸭鸭手里，国家想要外汇都想哭了。 查尔斯付钱后，王振华没有上手摸美元，美元就被人民银行外汇管理部门接手。 “亲爱的王，一个月后，我带着我的团队去你的鸭鸭参观。” 查尔斯拥抱王振华，笑着道，“我想品尝你们的国酒毛台，可以吗？” 王振华摇头，“鸭鸭欢迎您随时参观，不过，咱们换个酒吧，我买不起毛台。” 他是个记仇的人，不放过任何恶心酒厂的机会。 “王振华同志，别乱说。”冯大林急切道，“查尔斯先生，随时随地都有毛台，现在咱们就去喝。” 查尔斯摇摇头，“这个订单对我很重要，我要尽快返回英格兰。” 他握住王振华的手，“亲爱的王，我只能跟你说再见。” “再见了，查尔斯先生。”王振华说道，“感谢您的订单，合作愉快。” 两人又聊几句，一群人送查尔斯离开会场，目送两辆吉普车远去。 “振华老弟，了不起！”冯大林哈哈大笑，用力抱住王振华。 “什么叫英雄出少年，这就叫英雄出少年。”张成功笑得合不拢嘴。 他是人民银行的分行长，兼任外汇管理处的主任。 王振华笑着道，“张行长，我们的货款……”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成功说道，“老冯，这里是你的主场，你安排。” “马上安排，今天必须尽地主之谊。”冯大林拍拍胸脯，“老张放心，我安排妥当。” 这时，三辆吉普车来到。 冯大林拉着王振华的手，坐上最前面的吉普车。 三辆汽车缓慢行驶，来到广交会招待所。 偌大的房间，桌子上摆满酒菜。 王振华看到烧鸡，牛肉，红烧鱼，至少十二道菜。 几个陌生人跟他握手，冯大林逐一介绍，原来都是上级领导。 为首的老人叫做王强会，六十岁左右，穿着中山装，梳着大背头。 他带着众人入席，自己坐主位，让王振华和方娇娇坐在左右。 王强会说道，“小朋友，我看了你的羽绒服，设计思路真是天马行空。”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鸭绒竟然可以代替棉絮，如此绝妙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声音温柔动听，面容和蔼可亲，就像邻家的老大爷，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是，王振华不能把他当成邻家大爷。 这位老人决定着老王家以后的命运。 “老爷爷，羽绒服不是我发明的，而是我妈发明的。” “当时家里做棉衣过冬，我和母亲去供销社买棉絮，见到几只鸭子在水里捕鱼。” “这么冷的天，鸭子不怕冷，我妈就突发奇想，觉得鸭子身上的羽毛肯定保暖。” “我去板鸭厂买鸭绒，我妈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羽绒服，没想到保暖效果非常好。” 王振华一口气说完，正襟危坐，脸上都是真诚。 “了不起，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王强会轻轻鼓掌。 众人急忙鼓掌，很快，房间里掌声雷动。 他喜欢被王振华喊老爷爷，显得自己平易近人，他也不介意有王振华这样能干的晚辈。 掌声停歇，他轻笑一声，“孩子，介绍信上写着小黄鸭羽绒服，怎么突然变成鸭牌了？” 空气顿时安静，所以人都盯着王振华。 从查尔斯有“采购意向”那刻起，几路电话打到了延庆县，他们已经了解羽绒服的一切。 王振华沉着应对，“我说服小王村建立制衣厂，他们推举我当厂长，很快，羽绒服出现在供销社中。” “群众给的反馈很好，大家都很开心，我也拿到了广交会推荐信，可惜……” “不知道因为什么，村委会开始排挤我，他们突然决定不参加这次的广交会。” “我就辞去小黄鸭厂长，被鸭鸭聘用为厂长，然后用鸭牌羽绒服参会。”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我一直想不明白，村委会为什么排挤我？” 王振华装傻充愣，尽量露出疑惑的神情。 空气十分安静，领导们脸色各异，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有冷笑。 村委会为什么排挤你，还不是为了从你手里抢功劳。 在这个世界上，鼠目寸光的人还少吗？ 王大强说道，“据我所知，你没上过大学，为什么英语水平这么高？”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王振华。 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农民，不是外语专业的学生，英语水平为什么比外语专业的学生高？ 这是不合逻辑的怪事。 方娇娇顿时紧张，双手死死扣在一起，盯着王振华，眼神里都是担忧。 如果应对不好，就会被当成“间谍”立案调查。 王振华道，“我的未婚妻韩雅，她是北理工电气专业的学生，我的英语是她教的。” 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现在的大学生都是国宝级别的存在。 “孩子，你太厉害了，竟然能自学英语。”王大强竖起大拇指。 “一个小农民，得到四九城大学生的芳心，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王大强补充道。 现场响起笑声，王振华陪着笑，知道自己过关了。 因为外汇订单太重要，为了拿下查尔斯，他必须用英语交流，他不放心翻译的英语水平。 “开动吧。”王强会夹个鸡腿，放在王振华碗里，“吃饭吃饭，大家都动筷子。” 这顿饭吃得很爽，大鱼大肉酱香酒，王振华陪着领导们喝了小半斤。 饭局结束，王强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第一时间给四九城打电话，给有关部门报喜。 第二天上午，延庆县就接到了上级部门的嘉奖。 县里的领导开会研究，决定论功行赏，先奖励羽绒服的发明人——董秋兰。 第91章 把缝纫机还给我 小王村，村委会大院，工人们加班赶制羽绒服。 三百件羽绒服的任务非常紧，王大山的老婆努力踩缝纫机。 王大山看着董秋兰，“大妹子，咱们说好的，厂里每个月给你十块钱，你让我们使用缝纫机。” 老王家已经彻底离开制衣厂，母子俩正式辞去厂长职务。 董秋兰要拿回缝纫机，沉声道，“我不缺钱，把缝纫机给我，我要去乡里做针线活。” “秋兰妹子，你怎么没有集体精神？半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吗？” 王大山沉声道，“缝纫机是做衣服的主力，现在集体需要，就算不给你租赁费，你也得奉献缝纫机。” “放屁！”董秋兰想起儿子的话，张嘴闭嘴跟你谈集体的人，都是非蠢即坏。 “哼。”董秋兰冷笑，“缝纫机是我的，我要自己用，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王大山说道，“集体是个大家庭，你是集体一员，要舍小家为大家。” “凭什么让我舍小家，你怎么不舍小家？”董秋兰说道，“少废话，把缝纫机还给我。” 王大山不装了，沉声道，“缝纫机必须留下，你放心，我每个月肯定给你十块钱的使用费。” 现在王振华不在家，他不害怕王振华的姥爷和大舅，更不把董秋兰放在眼里。 董秋兰见他要耍无赖，气得咬牙切齿。 她无计可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有能力带走缝纫机。 花一百五十元买的缝纫机，一直被村委会使用，渐渐就会成为村里的东西，这是巧取豪夺。 “哼哼。”王大山冷笑，“就算王振华在这，你们也拿不走缝纫机，因为集体需要。” “王大山，咱们是几十年的老邻居，我没想到你这么无耻。”董秋兰怒指他的鼻子。 “我一直就是这样，嘿嘿。”王大山说道。 这时，几辆自行车出现在村委大院，八达岭的乡长和书记来了。 王大山跑过去，谄笑道，“建军书记，刘乡长，欢迎你们来小王村指导工作。” 村长王伟和会计王大亮就在会计室，听到动静马上出来，陪着笑接待乡里的领导。 牛建军穿着蓝色中山装，留着偏分头，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他笑着道，“大山老弟，你去把董秋兰同志请过来，我跟她聊几句。” 王大山一愣，询问道，“董秋兰和王振华已经辞职了，您找她干什么？” 乡里的干部同时震惊，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们娘俩为什么辞职？”牛建军沉声问。 “领导，说来话长。”王大山说道，“咱们去会议室喝茶，我慢慢说。” “不用了。”牛建军摆摆手，“你去把董秋兰同志，算了，你带我去她家。” 王大山见他脸色难看，马上意识到不好，急忙招手喊董秋兰过来。 他说道，“领导，这就是董秋兰同志。” 牛建军眉开眼笑，急忙跟董秋兰握手。 “秋兰同志，你发明的羽绒服在广交会上大显神威，率先拿到外汇订单。” “哈哈，八百五十件羽绒服出口英国，三千七百美元的外汇，您是真的了不起啊！” “同志们，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这就叫巾帼不让须眉。” 牛建军一口气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时间，乡里的干部都笑了，村里的干部都懵了。 董秋兰也懵了，小黄鸭根本没有参加广交会，儿子参会用的羽绒服是鸭牌。 牛建国以为，村干部们是被好消息震惊，所以目瞪口呆。 他掏出一份材料，双手交给董秋兰。 “秋兰同志，你立下大功，给咱们延庆县争光，县里的领导要论功行赏。” “这是乡里给你开的介绍信，你去县公安局办理农转非，从此以后，你就是商品粮户口。”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这群乡里的小干部，现在都是农村户口。” 在五十年代，乡里的干部通常不被视为国家干部，而是乡村集体干部，通常是农村户口。 一时间，小王村的人全部震惊。 商品粮和农转非，是无数农民梦寐以求的好事。 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参加农业劳动，国家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分配粮票、油票等各种物资票。 只要他们有钱，就能拿着粮票去供销社买大米、小麦面粉细粮。 就能拿着油票糖票等各种票，买到各种紧俏的生活物资，城市和农村就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别。 所有人都盯着董秋兰，眼里都是羡慕嫉妒，这就是被老天爷眷顾的宠儿。 “不是。”董秋兰急忙摇头，“羽绒服是我儿子王振华搞出来的，你们把商品粮户口给他。” 牛建军一愣，不由得哈哈大笑，一群乡干部都笑了。 这就是母子情深，发明羽绒服那么大的功劳，儿子推给母亲，母亲又推给儿子。 董秋兰急了，“牛书记，我说的是实话，羽绒服真是我儿子发明的。” 牛建国笑着道，“秋兰同志，这已经不重要了，肉烂了在锅里呢。” “国家马上给你安排工作，你在工作岗位上作出大贡献，国家会考虑给你的子女办理农转非。” “这就是特殊关系的农转非，但是，它只能汇集你家的老二和老三。” “王振华已经超过十八岁，不能走特殊关系农转非，秋兰妹子，你仔细想想这里的关节。” 一口气说完，牛建国笑眯眯看着董秋兰。 这里的关节很简单。 董秋兰靠着羽绒服完成农转非，可以走特殊关系渠道，帮助王振东和王晓莹办理农转非。 特殊关系只惠及子女，不惠及兄弟姐妹，这就是王振华把功劳让给老娘的根本原因。 想通其中的关节，董秋兰流下了两行热泪。 不要小看商品粮户口的威力，它能让父子反目成仇，能让亲兄弟大打出手。 董秋兰突然擦干眼泪，指着脸色煞白的王大山。 “牛书记，制衣厂里有我的缝纫机，我现在和制衣厂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让我把缝纫机拉走。” 牛建军皱起眉头，扭头盯着王大山，“大山同志，怎么回事？” 王大山一愣，急忙摆手，“牛书记，我们要赶制羽绒服，集体需要她的缝纫机。” 董秋兰急切道，“我现在是商品粮户口，已经不是你们小王村的集体，你把缝纫机还给我！” 第92章 王大山挨揍 “秋兰妹子，你别激动，我马上把缝纫机送到你家。”王大山谄笑道。 “哼。”董秋兰昂首挺胸，“王支书，借用我儿子的话，你好自为之。” 王大山老脸一红，急忙去生产车间，让自己的老婆离开缝纫机。 “老王，你干啥？”他媳妇紧紧按住缝纫机，“没有缝纫机怎么干活？” “你别管了。”王大山扒开她的手，“秋兰妹子，咱们抬吧？” 董秋兰沉着脸，跟他一起把缝纫机抬到自行车上，用麻绳捆结实，推着自行车回家。 王大山打发走董秋兰，急匆匆走进会议室，见到牛建军黑着脸，心中暗叫不好。 参加广交会的羽绒服是鸭牌，小黄鸭拒绝参会。 八百五十件羽绒服的外汇订单，跟小黄鸭没有任何关系，那是鸭牌羽绒服的订单。 鸭牌是县里的企业，所以，这个订单也跟八达岭乡没有任何关系。 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功劳没有了，乡干部们火冒三丈，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牛建军身为乡里的一把手，已经火冒三丈。 他有个习惯，每当火冒三丈时，都会看书缓解心中的怒火。 此时此刻，他面前就放着一本书。 但是，书上的文字他看不进去，呼吸越来越粗重。 王大山站在会议室门口，牛建军不发话，他不敢入席。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大声喘气，都希望牛书记多看几页书。 砰，牛建军突然猛拍桌子，吓得众人一哆嗦。 他拿起桌子上的书，狠狠砸在王大山脸上。 砰，所有人又是一个哆嗦。 王大山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敢抬头，更不敢捡地上的书。 “大山同志，为什么不让小黄鸭参加广交会？为什么逼王振华辞职？” “你这是过河拆桥，你这是忘恩负义，你这是把到手的功劳拱手送给别人。” “你们都是只看眼前利益的废物，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是鼠目寸光的废物！” 牛建军破防，点着王大山的鼻子骂街，唾沫星子喷在他的脸上。 发明羽绒服的董秋兰是头功，已经被上级奖励为商品粮户口，已经吃到肉。 如果拿到外汇订单的羽绒服是小黄鸭，牛建军身为一把手，有领导之功，肯定能喝到汤。 家里小儿子凭借这份功劳，也会像董秋兰那样，被国家安排农转非。 现在好了，只能喝开春后的第一口西北风。 他的心态彻底爆炸，以王大山为首的小王村委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过了很久，他终于骂累了，喉咙也骂哑了，弯腰捡起地上的书。 “王大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王振华给我留在小黄鸭制衣厂。” “外汇订单是他谈的，英国商人给他面子，八达岭乡的小黄鸭必须拿到外汇。” “如果你留不住王振华，我会向组织上打报告，撤你的职。” “王大山同志，我也劝你好自为之。” 牛建军打掉书上的泥，把书装兜里，骑着自行车离开小王村。 刘乡长拍他的肩膀，苦笑道：“一手好牌被你打烂，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好自为之吧。” 其他工作人员纷纷走人，骑着自行车追随牛建军，眨眼睛，会议室里只剩下小王村的人。 良久，王大山摸摸额头上的伤口，迈步坐在会议室北方，依次看会议室里的人。 众人还是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跟他对视。 “当初我不想跟王振华闹翻，你们逼我跟他闹翻，你们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废物。” “现在好了，乡里不给我好果子，我也不会给你们好果子。” “当初你们商量排挤王振华的时候，个个都是口若悬河，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 “现在不要给老子当哑巴，都说说吧，怎样才能把王振华留在小黄鸭。” 一口气说完，王大山点燃一支烟，死盯着王伟和王大亮。 就是这两个人不停地搬弄是非，为了拿到更多股份和功劳，怂恿全体委员排挤王振华。 会场静悄悄，所有人都惜字如金。 “王伟，你的村长是村民选的，如果大家知道小黄鸭错失订单，绝对投票罢免你的村长。” 王大山冷笑，“当初算计王振华，就你屁话多，现在你倒是说呀！” 砰，王大山拍桌子。 王伟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硬着头皮道，“我去给王振华道歉，求他的原谅。” “呵呵。”王大山冷笑，“王振华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脾气，你们都不清楚吗？” 众人再次沉默。 都知道王振华性情刚烈，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如果道歉有用，他就不会一怒之下辞职。 王大亮谄笑，“大山哥，等振华回来，咱们一起去道歉。” 王伟道，“振华虽然性情刚烈，却是个心软的人，只要咱们诚心道歉，他会原谅咱们的。” “哼哼！”王大山冷笑，“什么是诚心道歉？咱们这些长辈一起给他跪下来，算不算诚心道歉？” 此言一出，空气再次安静。 良久，王伟把心一横，“跪下就跪下，我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众人很快达成一致，决定一起跪下来，跪求王振华原谅。 不为别的，就为保住村干部的帽子。 现在是农业合作社，每年收获的粮食都会留下来一部分，锁进集体仓库，作为明年的种子和经营成本。 仓库的锁有很多把钥匙，他们人手一把，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就悄悄开锁偷集体的粮食。 为了保住这把偷粮食的钥匙，他们愿意跪下来道歉。 …… 这天下午，广交会正式落下帷幕。 全国各地前来参展的商品有三百多种，只有鸭牌羽绒服拿到订单。 “振华老弟，你们县已经论功行赏，县里特批你的母亲农转非。” 毛小光笑着道，“恭喜老弟，从此以后，你的母亲就要进城吃商品粮了。” “哦，哈哈……”王振华的嘴角压不住了，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停不下来。 现在是一九五八年四月，三年“自然灾害”即将来临，他谋划这么久，终于送老妈成功上岸。 只要脱离农业户口，靠着国家每个月分配的粮票，就能保证老妈、弟弟和妹妹不饿肚子。 毛小光笑着道，“老弟，别这么高兴，你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你的农转非吧。” 说到这，他从桌子下面搬出一个纸箱子，“这是领导给你的奖励，打开看看。” 第93章 董秋兰上岸 本次广交会，鸭牌羽绒服是唯一拿到外汇订单的商品，在三百多种商品中一骑绝尘。 鸭牌挽救了全军覆没的尴尬局面，为大国挽回颜面。 所以，广交会给王振华奖励。 他打开箱子，见到四瓶白酒，两包椒盐花生，两块三斤左右的腊肉。 毛小光笑着道，“振华老弟，这是本地产的五羊牌白酒，味道不比五粮液差。” “谢谢，小光哥破费了。”王振华道谢。 酒肉和花生都是好东西，不过跟这些东西比起来，老妈进城就是最大的收获。 “你还有什么困难，可以全部告诉我。”毛小光拍拍胸脯。 接着，他掏出四张前往四九城的火车票，“我们报销你们回去的车票。” “多谢领导关怀。”王振华大喜，立刻将火车票收入囊中。 方娇娇给他使眼色，查尔斯给的美金被银行外汇部收走了，银行还没有给鸭鸭补偿。 制造八百五十件羽绒服需要成本。 昨天方娇娇跟他商量，既然银行要收走三千四百元美金，按照汇率，应该补偿鸭鸭六千八百元人民币。 毛小光轻笑一声，“国家高度重视羽绒服出口，决定在板鸭厂旁边建立国营鸭牌制衣厂。” 这是重磅消息。 方娇娇一愣，马上用愧疚的眼神看着王振华。 现在的鸭牌是集体企业，如果升级成国营企业，人事权肯定不在她的手里。 她曾经吹牛逼，要聘用王振华当厂长，这个承诺基本无法实现。 “振华，对不起。”方娇娇十分惭愧，说完就低下了头。 “没事儿，我服从组织安排。”王振华毫不在意。 这个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也不想当鸭牌制衣厂的厂长。 搞羽绒服只是为了送老妈进城。 目标已经实现，其他的都是额外收益，有了更好，没了也不心疼。 毛小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放心吧，鸭牌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王振华点点头，自己进国营工厂是板上钉钉。 三人又聊了几句，毛小光带着他们去招待所休息。 第二天上午，毛小光开车送王振华去火车站，送他们四个坐上火车。 几天后，火车来到四九城，四人收拾行李下火车。 王振华刚出站，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老妈董秋兰，弟弟王振东，妹妹王晓莹，大舅和大舅妈，韩林和韩英杰都在出站口。 “振华！”董秋兰握住儿子的手，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娘，你别哭，我这不是安全到家了嘛。”王振华掏出卫生纸给她。 他揉揉弟弟的头，把妹妹抱在怀里，“小姑娘，有没有想大哥？” “想，我天天都想大哥，做梦都想大哥。”王晓莹哭着道。 “好吧，别哭了。”王振华赶紧给她擦眼泪。 韩英杰掏出一封信，脸色有些尴尬，“这是小雅的信，她这几天吃住都在实验室，忙得很。” 王振华点点头，笑着道：“科研最要紧，没事的。” 韩林沉声道，“改天我说说她，不能只要工作不要家，她应该过来接你。” “老爷子，您还是别说她了。”王振华说道，“她的工作比我的工作更重要。” 万一老婆把节能灯搞出来，那就是本世纪伟大的科学家之一，这辈子有了。 这时，一辆吉普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青年走过来。 “打扰一下。”男青年看着王振华，“同志，您是鸭牌的负责人王振华同志吗？” “同志好，我是王王振华。”王振华跟他握手。 “我叫林国兴。”男青年说道，“领导感谢你拿到外汇订单，他让我问你，家里有没有困难吗？” 王振华看看吉普车，摇摇头，“感谢领导关心，我家暂时没有困难。” 韩林急忙道，“振华，你还记得东北王的金币吗？” “当时咱爷俩去国营文物商店卖虎皮，你想买伍拾圆龙凤金币，文物店的老李说那是非卖品。” 韩林微微一笑，“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肯定忘了吧？” 王振华马上想起那枚金币，正面是穿着戎装的东北王张作霖。 民国十六年，天津造币厂试铸，存世量非常少，是未来国际公认的币王。 在未来的某拍卖会上，该金币以三千四百五十万的天价成交。 王振华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说道：“咱们去文物商店问问，如果能买，我就买下来。” 韩林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点点头。 林国兴明白了王振华的意思，说道：“振华同志，再见。” “再见。”王振华跟他握手，目送他走进吉普车，目送吉普车离开。 众人离开火车站，韩林邀请王振华一家去韩家做客。 但韩家住不下这么多人，董家旺就带着王振东和王晓莹回小王村，陈蓉跟着方娇娇回延庆县。 众人坐公共汽车来到韩家，韩英杰的父母都在。 “秋兰妹妹，恭喜你离开农村。” 萧冬鸽热情拥抱董秋兰，轻轻拍她的肩膀。 “这都是振华的功劳。”董秋兰十分激动，鼻子一酸就想哭。 王振华急忙道，“娘，你的农转非手续办完没有？” “办完了，你看。”董秋兰掏出户口簿和粮食本，又掏出一份红头文件。 户口簿上只有董秋兰的名字，落户在延庆县惠安街道。 弟弟妹妹和王振华目前还是农村户口。 粮食本是每个月领取粮票的凭证，去粮站买粮食的凭证。 红头文件是委任状，委任董秋兰去国营鸭牌羽绒服厂工作，工作岗位是四级技工。 董秋兰说道，“等羽绒服厂正式开工，我就是四级工人，每个月工资五十二元八角，我……” 话没说完，她泣不成声，“我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能进场当工人。” 她是个农村妇女，早就做好种田一辈子的准备。 搁在几个月前，谁敢跟她说她会进城吃商品粮，她觉得一巴掌打过去。 “娘，你别哭。”王振华柔声道，“这是苦尽甘来，你应该高兴。” 董秋兰还是哭，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是跨越了阶级，农民变成工人，等于鲤鱼跳龙门。 萧冬鸽掉眼泪，“秋兰妹妹，振华说得不错，你吃了一辈子苦，也该苦尽甘来了。” 韩守正劝道，“秋兰妹，你先别激动，咱们先讨论一下房子问题吧。” 第94章 白捡三千多万 国营鸭牌制衣厂即将建立，董秋兰已经成为工人，马上就能入职制衣厂。 工人和农民虽然都是无产阶级，但是，两者的待遇云泥之别。 自从转成商品粮户口，董秋兰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她和萧冬鸽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两个荤菜是青菜炒腊肉。 王振华拿出广交会奖给他的白酒，一大家子边吃边喝。 韩守正道，“你们不知道上班的情况，工作时间从天亮到天黑，中午吃完饭就得上班。” “秋兰妹，是这样的。”萧冬鸽说道，“制衣厂拿到外汇订单，时间紧任务重，工作时间肯定更长。” 王振华明白他们的意思，老妈参加工作后，每天都要摸黑上下班。 从制衣厂到小王村，一来一回四十多里，路上没有路灯，老妈又是妇女，那情况实在太危险。 韩守正道，“制衣厂不会第一时间修建职工宿舍，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在延庆县租房。” 萧冬鸽补充道，“板鸭厂附近应该有房子，你们先租房，制衣厂建好家属院会给你们分房子。” 国营工厂一般会修建家属，房子免费分配给职工。 王振华仔细想想，说道：“娘，咱们先租房，怎么样？” 董秋兰点点头，“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这就是母慈子孝，母亲把儿子当成主心骨。 王振华吃一口腊肉，鲜香微甜，再喝口白酒，喝出了酱香，酸甜苦辣涩咸。 他忍不住称赞，“酒是好酒，肉是好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才是幸福生活。” 韩林举起了酒杯，“同志们，为咱们的幸福生活干杯。” “干杯……”众人纷纷举起酒杯。 男同志喝酒，女同志以茶代酒，六个酒杯碰在一起，六张笑脸互相辉映。 “这酒够味！”韩英杰辣得吐舌头，急忙夹一片腊肉放嘴里。 韩林的酒杯空了，王振华给他斟酒，爷俩再喝半杯。 “振华，你要明白，鸭厂从集体企业升级成国营企业，这是好事。”韩林说道。 “您说得对，我再敬你一杯。”王振华举起酒杯。 韩林红光满面，笑着摆手，“方娇娇的承诺已经作废，人事权不在她手里，你不要想不开。” 王振华轻笑一声，“老爷子放心吧，我没有想不开。” 当初，方娇娇曾许诺让他做鸭牌制衣厂的厂长，如果鸭牌不升级成国企，这不是问题。 老妈身为羽绒服的发明人，只能做个四级技工，说明国企的水很深。 王振华道，“老爷子，我也不想当厂长，我将来想去机械厂，为国家的机械工程做贡献。” 如果不是为了报复小王村，他甚至不想继续搞羽绒服。 “以后再说机械厂。”韩林说道，“你拿下外汇订单是大功，制衣厂肯定有你的位置，只不过……” 韩林一沉吟，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都紧张地看着他。 都知道韩林眼光敏锐，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韩林道，“你多住两天，如果文物店通知你买那枚金币，那么你就只能在厂里做个闲职。” 王振华明白了，如果国家允许购买金币，等于论功行赏，赏的就是外汇订单的功。 “老爷子。”董秋兰轻声道，“他们会给振华什么闲职？不会让振华看大门吧？” “这倒不至于。”韩林严肃道，“我估计是劳资科或者人事科。” 董秋兰心里难受，这两个部门闲得不能再闲，没有半点发展前途。 她摇摇头，“振华，羽绒服是你发明的，你不应该把功劳给我。” 王振华笑了，“娘，别说这些，我倒是想做劳资和人力，浑水摸鱼才是工作的真谛。” “这话不能乱说。”韩守正端起酒杯，“振华，咱爷俩再喝一杯。”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韩英杰过去开门，疑惑道，“复兴爷爷，您怎么来了？” 老者李复兴，四九城国营文物商店的店长，韩林的发小。 “老李来了？”韩林笑着道，“贵客临门，英杰，快去给老李拿筷子。” “别客气，我吃过饭了。”李复兴看着白酒喝腊肉，忍不住舔舔嘴唇。 “老李，这是小雅的未婚夫和婆婆。”韩林介绍王振华母子，拉着李复兴入席。 “李爷爷喝两杯。”王振华给他倒酒，突然有些激动。 那枚价值三千多万的金币，就在李复兴的国营文物商店，难道他是来送金币的？ “振华同志，咱们先说正事，完事儿再喝酒。”李复兴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玻璃盒子。 盒子里装的正是龙凤五十元金币，在两千年以后，这枚金币拍出了三千四百多万的天价。 韩林指着金币：“老李，这是什么意思？” “老韩，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复兴把盒子交给王振华，笑着道：“振华小子，你的运气真好。” “刚才我接到上级的指示，因为你拿到了外汇订单，上级要把这枚金币奖给你。” “好家伙，咱们先不说它的收藏价值，它本身就是黄金，至少卖三百块钱。” 李复兴一口气说完，双眼直盯着金币，脸上都是羡慕。 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王振华。 王振华大喜，这可是值三千多万的币王，可遇而不可求啊。 能出钱买就是大赚特赚，听李复兴的意思，有关部门要赠送这枚金币？ 他急切询问，“李爷爷，上级真的要把金币奖给我？” “那还能假？我不跟你开玩笑。”李复习笑着道，“孩子，你的运气真好。” “老李，这话不对。”韩林说道，“振华靠实力拿到外汇订单，靠的不是运气。” 王振华已经瞠目结舌，一下子白捡三千多万？ 他急忙把金币收入囊中，这才确定自己捡了大漏。 虽然需要熬到两千年以后，才能体现这枚金币的价值，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董秋兰从没见儿子这么开心过，忍不住勾起嘴角。 “振华，不要只顾着开心，快陪老李喝几杯。”韩林提醒道。 “谢谢李爷爷，我敬你一杯。”王振华给李复兴倒满。 “好小子。”李复兴拍拍他的肩膀，“老韩，恭喜你找个好孙女婿。” “那必须的，我这双老眼还没瞎呢。”韩林也举起酒杯。 三人满饮杯中酒，李复兴竖起大拇指，“好酒，真是好酒！” 接下来，众人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良久，酒菜被吃完，李复兴起身告辞。 去楼下送走李复兴，王振华突然想去学校里看望未婚妻，炫耀一下价值三千多万的金币。 第95章 霸气的老婆 报社家属院，楼下。 韩英杰小声道，“振华，如果鸭牌制衣厂升级国营工厂，陈蓉的工作没问题吧？”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嫂子陪我参加广交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心吧。” 韩英杰点点头，陈蓉成为国营工厂的正式工，也实现阶级跨越，两人结婚的阻力又会小很多。 “振华，你让小蓉参加广交会是惊天妙手，我谢谢你。”韩英杰诚心道谢。 “不要拍马屁，哈哈。”王振华笑着道，“广交会奖励了两包花生，咱们让小雅尝尝？” “可以啊。”韩英杰搂着他的肩膀，调侃道，“还是你心疼媳妇。” 哥俩勾肩搭背回家，见到长辈们在客厅里闲聊。 “振华，快让我看看黄金做的钱。”萧冬鸽兴奋道。 王振华掏出龙凤金币，仔细看看正反两面，确实做得精美。 金币入手很重，萧冬鸽仔细研究，“果然是黄金做的，黄金是全世界都想要的宝贝。” 韩守正道，“古今中外，黄金都是贵重金属，振华，国家给你的奖励很大。” 董秋兰急切道，“亲家，这个金币能卖多少钱，能在四九城买房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 韩林笑着道，“秋兰，这金币能卖三百元，加上你的存款，可以在四九城买房。” 董秋兰喜上眉梢，她的终极梦想就是在四九城安家。 大家围观龙凤金币，好像欣赏稀世珍宝。 在韩家人看来，姑爷越有钱，韩雅未来的日子越好，他们很开心。 最后，董秋兰捧着金币，一边傻笑一边欣赏，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她把金币交给王振华，“儿子，好好保管，将来在四九城给小雅买四合院。” 韩家人都笑了，萧冬鸽搂着她的肩膀，“小雅有你这样的婆婆，我也就放心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四合院可以买，金币却不能卖，这是改革开放后，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韩英杰道，“娘，你们先聊着，我和振华去北理工看望妹妹。” “好，你们把腊肉给小雅。”萧冬鸽把饭盒递给韩英杰，饭盒里装着馒头夹腊肉。 王振华跟着韩英杰出门，坐公共汽车来到北理工。 北理工其实是首都工业学院，人们更喜欢称其为北理工，前身是1940年成立的延安自然科学院。 校园里有很多人，哥俩来到科学实验楼，韩英杰跟门卫沟通。 良久，七八个青年跑出实验楼，笑呵呵盯着他们。 有个女生走到他们跟前，双手掐腰，“老实交代，你们两个谁是小雅姐的对象？” 这女生圆圆的脸，扎着两个麻花辫子，小脸俏皮又可爱。 王振华举手，“报告同学，我叫王振华，我是韩雅的未婚夫。” 众男女马上挤开韩英杰，包围王振华，无数只手伸到他脸上。 “拿糖，小雅姐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不能被你白白抢走。” “就是嘛，多少男生知道小雅姐订婚，难受得心都碎了，赶紧拿糖贿赂我们。” “王振华同志，你长得挺好看，怪不得追到小雅姐。” 七八个少男少女，吵吵闹闹像喜鹊，王振华却被他们逗得很开心。 这时，韩雅跑出实验楼，来到王振华身边，“彭喜儿，赵来顺，不许你们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还没结婚就护上啦？”圆脸女生彭喜儿双手掐腰。 韩雅跟他们斗嘴，现场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王振华喜欢这种感觉，前世大学毕业时，同学们也这样闹他。 韩雅笑着道，“振华弟弟，他们都是科研小组的战友，这是彭喜儿，这是赵来顺……” 她向王振华介绍科研小组的队员，她是节能灯科研小组的组长。 节能灯绝对是利国利民的研究，王振华更喜欢他们。 他从背包里拿出花生米，“下次再请你们吃糖，这次先吃花生米。” “万岁！”彭喜儿一把抢走袋子，其他热血青年疯抢花生米。 花生米也是紧俏物资，是榨花生油的原料，唯一可以当零食吃的五谷杂粮。 “谢谢小雅姐，谢谢振华姐夫。”彭喜儿被花生米征服，嘴边变得特别甜。 “不客气，花生米好吃吧？”王振华笑着道。 “好吃！”彭喜儿竖起大拇指，说道：“振华姐夫，我们不白吃花生米，等下小雅姐会给你一个惊喜。” “哦？”王振华来了兴趣，笑着问韩雅，“老婆，你想给我什么惊喜？” 这个称呼十分亲密，彭喜儿等人放声大笑，韩雅羞红脸，急忙转身跑开。 终于可以跟老婆说悄悄话了，王振华从韩英杰手里拿走饭盒，笑呵呵去追老婆。 两人走在校园的小路上，王振华打开饭盒，递给她馒头加腊肉。 馒头还有些温度，韩雅眼前一亮，急忙大口吃肉。 王振华见她狼吞虎咽，柔声道，“实验楼的伙食很差吗？” 韩雅点点头，一口吞下一片腊肉，用力咽下去，“腊肉真好吃，嘿嘿。”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王振华轻笑一声，眼里都是宠溺。 “嗯嗯。”韩雅吃完馒头，拍拍胸脯，“有了你的腊肉，我一定把节能灯研制出来，你肯定会为我骄傲。” 王振华点点头，已经猜到节能灯的研究进度目前毫无进展。 他拿出龙凤金币，“我立了个小功，国家奖我金币，你把节能灯搞出来，国家至少给你个科研院士。” “金币吗？”韩雅接过金币，翻来覆去仔细看。 良久，她眉开眼笑，“我的振华弟弟真是了不起，看来我没有嫁错郎。” 王振华心情大好，原来老婆不是古板的科学怪人，也是风趣幽默的女孩子。 她把金币还给王振华，问道，“你已经成功送秋兰姨进城，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王振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大。 他仔细想想，说道，“我在村里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你知道吗？” 韩雅知道小王村联合起来欺负她的男人，怒道，“那群白眼狼，老天爷早晚让他们遭报应。” 王振华笑着道，“这种小事不用麻烦老天爷，我要亲手毁掉我一手创建的小黄鸭制衣厂。” 良久，韩雅掏出一个信封，“振华，我支持你毁掉小黄鸭，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听到这话，王振华有些懵逼，这可说不准。 韩雅道，“这封信里装着能让你改变命运的东西，也是我的科研组全体成员送给你的礼物。” “弟弟，一个月后，不管你有没有毁掉小黄鸭，一定要打开这封信。” 王振华挠挠头，“老婆，这是你送给我的锦囊妙计吗？” 第96章 人多势众吓唬谁？ 王振华在韩家住两天，跟韩家人告辞，带着老婆给的锦囊妙计，回到了延庆县皮鞋厂。 老婆建议他等一个月再看“锦囊妙计”。 他就压下内心的好奇，把老婆给的信收起来压箱底。 这些日子，陈蓉就住在韩英杰的宿舍，整个皮鞋厂都知道她是韩英杰的对象。 她拿出材料递给王振华，笑着道，“这是你的委任状，方娇娇让我交给你。” 王振华接过材料一看，竟然是国营鸭牌羽绒服厂的委任状。 聘用他做采购办的办事员，月工资三十元，粮票三十斤，其他福利待定。 王振华轻笑一声：“老爷子猜错了，不是劳资和人事，不过采购员也算是打酱油。” 具体工作就是采购布匹、鸭绒等生产材料，布匹只能去供销社采购，鸭绒只能去板鸭厂购买。 随便拴一条狗都能把工作干好。 王振华把委任状装兜里，“工资待遇还可以，每个月三十块钱呢。” “可以个屁。”韩英杰说道，“这工资只比实习生高，中专毕业生的工资都比你高。”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我的工资是五十元，比你高多了。小同志，革命尚未成功，你要继续努力。” “你嘚瑟什么？”陈蓉给她白眼，掏出第二份委任状，“这是我的委任状，你看看。” 话语中带着自豪，她昂首挺胸看着韩英杰。 韩英杰接过委任状，不禁目瞪口呆，鸭鸭聘用陈蓉做四级技工，月工资五十一元，粮票三十斤。 陈蓉拍拍韩英杰的肩膀，傲娇道：“我的工资比你高，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振华？” “嘿嘿。”韩英杰拥抱王振华，“振华弟弟，谢谢你，万分感谢。” 王振华推开他，“你参加工作那么多年，没有对象的工资高，小同志，革命尚未成功，你要继续努力。” “嘿嘿，我错啦。”韩英杰心花怒放，说道：“小蓉有今天的好事，都是靠你的帮助。” 王振华摇摇头，“她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才有今天的结果。” 这时，董秋兰等不及了，“振华，咱们赶紧回家，我担心振东和晓莹。” 母子俩在四九城呆了三天，弟弟妹妹跟着大舅生活，家里还有缝纫机和粮食，王振华也不放心。 于是他告别韩英杰，骑车回到小王村，见到家里站满了人。 突然，他听见大舅怒吼，“王大山，你敢欺负老子，马上给老子滚蛋！” 人群里传出妹妹王晓莹的哭声，哭声中带着恐惧和委屈。 家里突然来了一群大人，以村支书王大山、村长王伟为代表，男女加起来四十多个，吵吵着要见大哥。 大舅担心出事，直接关堂屋门，死死抵在门后。 这群人不依不饶，不停拍打堂屋门，嚷嚷着要跟大哥说话。 王晓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被吓哭。 “你们想干什么？”董秋兰冲到堂屋门口，张开双臂挡住堂屋门。 “王大山，你想干什么？”她厉声质问王大山。 人群里有人喊：“振华回来了，振华回来了……” 下一秒，所有人潮水般涌向王振华，将他包围在人群中间。 他们平均身高一米七，王振华比他们高十多厘米，昂首挺胸站在人群中，就像鹤立鸡群。 这些人都是小王村的人，九大村干部到齐，还有村干部的家属。 之前，他们跟老王家的关系非常好，格外关照过老王家，王振华也给他们回报。 王振华救过王文俊的命，王文俊和他爹王大山冒险帮王振华杀野猪。 要知道，私人不允许杀猪，如果被有关部门发现，王大山可能因此丢掉村干部的官帽子。 本来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他们却因为蝇头小利排挤王振华，到如今反目成仇。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王振华不胜唏嘘。 看他们的神情，这次没有恶意。 但是下次呢，如果下次他们带着恶意来到，后果不堪设想。 王振华决定明天就去县里租房，把老妈和弟弟妹妹安顿在县里。 小王村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王大山，你想干什么？”他死盯着王大山。 “振华，你别误会，我们是来道歉。”王大山急忙解释，“可能是来的人多，吓到了晓莹。” 都知道人多势众会吓到小孩子，他们还是选择人多势众。 “哼哼！”王振华冷笑，“王大山同志，你想吓唬谁？” “不是不是。”王大山急忙挠头，“我们就是来道歉的，因为你辞职的事。” “别装了。”王振华指着人群，“带这么多人道歉？你骗鬼呢？” 此言一出，空气一阵安静。 王大山把股东全部带来，本来就有耀武扬威、逼王振华就范的意思。 此刻谎言被戳穿，众人都有些尴尬。 “滚！都滚！”董秋兰怒骂，“你们都从俺家滚出去！” 妇人本弱，为母则刚，为了保护年幼的孩子，她豁出去了。 王伟见势不妙，急忙大喊，“大家都散了，除了村委会的同志，其他人都散了。” 王大亮扯着嗓门，“大家都散了，万一惹怒振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牛逼？”王振华盯着王大亮。 “嘿嘿。”王大亮讪笑一声，继续招呼人群离开。 不久后，闲杂人等离开了王家，现场只剩下小王村干部，以及王大山的儿子王文俊。 王文俊仗着跟王振华的交情，笑着道，“秋兰姨，你别生气。” 董秋兰甩开他的手，冷冷盯着他，直盯得他头皮发麻。 屋里的董家旺见到人群散去，这才打开堂屋门。 “娘！”王振东抱住老娘的胳膊，脸上惊魂未定。 “大哥！”王晓莹找到主心骨，躲在大哥怀里哭个不停。 王振华拍拍她的后背，眼神直盯着王大山。 王大山急忙道歉，“振华，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带那么多人来你家。” 王振华摇摇头，“大山同志，进屋说话吧。” 他走到门口，把妹妹给大舅，“大舅，你带振东和晓莹去你家，娘，你也去。” “我不去。”董秋兰说道，“我要看看小王村的官，怎么欺负咱们孤儿寡母？” “秋兰妹子，你别误会啊。”王伟急切道，“我们就是来道歉的，没有别的意思。” 董家旺抱着王晓莹，牵着王振东离开王家，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家。 他知道今天的事很难善终，肯定会吵架，说不定还会打架。 “家旺，秋兰和振华回来了？”董大强沉声道。 “嗯。”董家旺急切道，“你看着孩子，我去振华家。” “你看着孩子，我这把老骨头不怕他们。”董大强摘掉墙上的猎枪，这把枪是王振华的武器。 董家旺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第97章 跪成一片，逼谁呢？ 董大强扛着枪来到闺女家，坐在外孙身边，掏出手绢擦枪。 他沉声道，“我这把老骨头不怕任何人，谁都不能欺负秋兰和振华。” “董大爷，没人欺负他们，你当心枪走火。”王大山急切道。 “老董，我们就是来道歉的，您擦枪干什么？”王伟脸上都是谄笑。 董大强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擦枪。 王振华道，“说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大山急切道，“振华，乡里的马书记批评了我们，说我们是鼠目寸光的老鼠。” “他批评得对，这几天我们开了六次会，经过深刻反思，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们来承认错误，求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原谅我们这些长辈。” 王大山一口气说完，马上给王伟使眼色。 “口头道歉没诚意，我们写了道歉信。”王伟掏出道歉信，双手交给王振华。 王振华轻笑一声，接过道歉信仔细看看，果然是深刻反思，举一反三，加强学习…… 信上有道歉人的签名，密密麻麻几十个签名，每个签名上都有指纹，就像万人血书。 王振华把道歉信装兜里，“我看到了你们的诚意，好吧，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眉开眼笑。 王大山急切道，“太好了，振华跟他爹的一样，都是好脾气。” 王伟笑着道，“我就说嘛，振华不是小心眼的人。” 一时间，气氛皆大欢喜。 董大强轻轻皱起眉头，这孩子不是好脾气的人，今天怎么了？ 难道，他被人多势众吓到了？ 王大山道，“我马上向全体社员宣布，王振华同志继续当小黄鸭制衣厂的厂长……” “等等。”王振华打断他，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同意当厂长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大山一愣，急切道，“振华，你接受了我们的道歉，你已经原谅我们。” “原谅不等于继续当厂长。”王振华说道，“这是两码事，你们不要混为一谈。” 空气一片死寂，众人见到王振华似笑非笑，都意识到自己被王振华耍了。 王大山掏出烟包，点上一支香烟，狠狠抽一口，嘴和鼻子喷出烟雾。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其他村委员也纷纷抽烟，堂屋变得烟雾缭绕。 王振华看着他们抽烟，看着地上的火柴梗，眼中闪过厌恶。 经营制衣厂之前，大家都是苦哈哈，吃一顿棒子面窝头就是过年。 当时只有王大山抽得起八分钱一两的旱烟。 现在呢，他们都装着四毛钱的双喜香烟，那是全国最贵的烟，香烟赛道里的茅台。 以前做饭的时候，他们见到谁家冒烟，就拿着干柴去借火，舍得不用两分钱一盒的火柴。 生火的时候浪费一根火柴，就能心疼大半天。 现在呢，直接用火柴点香烟，一点都不心疼。 这都是小黄鸭制衣厂给他们带来的好生活。 他们却全员化身白眼狼，不念创始人王振华的好，反而联合起来罢免王振华的厂长。 王大山轻叹一声，苦笑道，“以前是我们不对，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 “振华，你回来继续给我们当厂长，你当火车头，大家的日子才好过。” “以后你说的算，我们全力配合你工作，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还有，你掌控股权的分配，你让谁入股，谁才能入股，你不让谁入股，说破天都没用。” 王大山一口气开出全部条件，殷切地盯着王振华，狠狠抽两口缓解紧张的心情。 其余人都盯着王振华，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乡里已经给他们最后通牒，如果今天王振华不当厂长，小王村和小黄鸭彻底洗牌。 乡里的马建军说了，从头到尾大洗牌，重新组织村民选举村委会和厂委会。 当村干部可以偷集体的粮食，当厂干部可以拿到分红，他们当然不愿放弃既得利益。 王振华掏出鸭鸭的委任状，“我要去国营鸭鸭制衣厂上班，不能当小黄鸭的厂长。” 王大山看完委任状，老脸变成猪肝色，眼里闪过嫉妒。 众人聚在一起看委任状，脸色渐渐变得负责，有羡慕嫉妒，有震惊绝望。 原来鸭鸭已经由集体企业升级为国营企业，王大山等人的最终目标，就是让小黄鸭变成国企。 国企有的工资高，不仅给钱，还给粮票和其他物资票，这些票比黄金更金贵。 小王村是农村，农村人吃自己种的粮食，国家只把粮票分给城镇居民。 粮票可以买大米、小米、小麦面粉等细粮，农村只能吃红薯土豆等蔬粮，高粱玉米等粗粮。 王振华道，“感谢大家的支持，很抱歉，追求好日子是人类的天性，我也不能免俗。” 王大山急忙摆手，“孩子，你要知道，就算你在国企上班，你依然是小王村的农业户口。” “呵呵，小王村的农业户口只是暂时的，我早晚拿到商品粮户口。”王振华微微一笑， 王大山又道，“小黄鸭也给你三十块钱的工资，每月给你四十斤玉米。” 村长王伟急忙补充，“振华，村里写承诺书，只要你当厂长，村里每年给你四百八十斤玉米。” 王大山道，“振华，我们的诚意还不够吗？” “够了。”王振华微微一笑，“你的诚意很足，但我不想接受，我再说一遍，我要去国企上班。” 空气再次安静，王大山等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但是，他们不敢发火，毕竟有求于人，必须放低姿态装孙子。 “叔求你了，留下来当厂长吧。”王大山跪在王振华面前，“振华，叔求你了。” 王振华一愣，急忙站起来，被突然的下跪搞得手足无措。 紧接着，他被姥爷拽到身后，姥爷的辈分比王大山高，受得起王大山的跪拜。 “王大山同志，你什么意思？为啥作践孩子？”董大强怒不可遏。 长辈给晚辈下跪，属于倒反天罡，也是长辈给晚辈泼脏水，逼晚辈妥协的意思。 如果传出去，不管晚辈多占理，不管长辈多不占理，人们都会说晚辈不懂事。 王大山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振华，大家都选你当厂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振华，我也给你跪下。”王伟直接跪倒，“你答应吧，求求你。” “我求你继续当厂长，我们真的错了。”会计王大亮下跪。 一时间，小王村九大委员跪成一片。 这又是在逼谁？ 第98章 怨气只出了一半 “振华，振华弟弟！”王文俊跪下来哀求，“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王振华摇摇头，“文俊哥，他们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此言一出，王大山老脸一红，急忙把头低得更低。 谎言被戳破，所有人都很尴尬，都不敢抬头看王振华。 王振华看着跪成一片的他们，想起他们联合起来夺权的时候，可不是现在的窝囊德行。 那时候他们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指点江山，一个比一个能说。 董大强怒道，“你们跪的是我，这里我的辈分最大，我受得起。” 董秋兰急切道，“振华，他们下跪是逼你屈服，你可不能犯傻。” 王振华脸上带着笑，心里却火冒三丈，老娘说得对，他们是以退为进。 “诸位叔伯，小黄鸭的厂长我不干，你们想跪就跪吧，反正跪的不是我。” 王振华站在姥爷身后，冷眼看着他们，只要你们不尴尬，我就看看你们能跪到什么时候。 董秋兰灵机一动，把八仙桌上的两个灵位交给儿子，一个灵位是儿子的养父，一个灵位是儿子的生父。 老哥俩和王大山等人同辈分，死者为大，受得起他们的跪拜。 王振华给老妈点赞，抱着两位父亲的灵位走向前，跟姥爷站在一起。 让两位慈父的接受跪拜，这样就免去了长辈跪晚辈的尴尬。 一时间，众“跪客”尴尬得无地自容。 用下跪逼王振华妥协的小伎俩宣告破产。 但是，王大山不敢站起来，如果王振华不当厂长，乡里就会收拾他。 乡里领导认为，只有王振华重新当厂长，才会向外商推荐小黄鸭，从而拿到外汇订单。 他们害怕丢了帽子，都不想失去既得利益。 所以，他们继续跪着，大有王振华不答应，他们就跪死在王家的架势。 王振华无动于衷，这都是他们作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鼠目寸光的他们只看眼前利益，自己造的苦果自己吃，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振华渐渐皱起眉头。 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不行。 他们熬得起时间，王振华熬不起时间，他还要去县里给老妈租房。 思来想去，想不到打破僵局的办法，肚子里的尿越来越多，开始有了憋尿的感觉。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堂屋门口出现几个人。 为首的中年汉子是牛建军，八达岭乡的一把手，王振华在乡里见过他几次。 他身后跟着乡里的工作人员，男男女女十几个人。 王振华认识主抓纪律的童战林，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脸的正气。 “你们这是干嘛？为什么跪成一片？”牛建军笑着道。 “今天是我养父的忌日，他们缅怀我的养父。”王振华举起灵位。 “等等再缅怀，都起来吧。”牛建军挥挥手，乡里的干部把村里的干部拉起来。 跪的时间长了，王大山双腿发麻，王文俊急忙扶住他。 王大山看着以牛建军为首的工作团，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牛建军笑着道：“战林同志，你宣布乡里的决定。” 童战林掏出文件，“小王村农业合作社王大山同志，在担任小黄鸭支书期间，结党营私……”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话如洪钟大吕，王振华觉得他说话好听。 等他把话说完，王大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打冷战。 从现在开始，王大山不再担任小王村支书，不再担任小黄鸭制衣厂支书。 此刻，他跟王振华一样，都是小王村合作社的普通社员。 王大鼻子一酸，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制衣厂的分红没有了，集体仓库的钥匙也要交出去，家里缺粮的时候，再也不能偷集体的粮食。 他看着王振华，如果当初不被利益蒙蔽双眼，如果跟着王振华好好干，就不会有现在的恶果。 王振华手握外汇订单，会带着他踏上人生巅峰。 他泪如雨下，“孩子，能不能给我求个情？” 王振华摇摇头，“抱歉，如果当初你听我的建议，就不会落得双开的下场。” 王文俊眼里噙着泪水，扶着父亲离开王家。 事情还没结束，童战林继续宣布，王伟不再担任小王村委员会主任，王大亮不再担任会计。 至此，初策划背叛王振华的三大委员，全部被赶出村委会，身份变成普通社员。 王伟和王大亮没有没哭，唉声叹气离开王家。 接下来，童战林继续宣布处罚决定。 村委会和厂委会的九位委员当初一起排挤王振华，此刻全部被免职。 董大强和董秋兰压不住嘴角，父女二人眉开眼笑。 王振华心中暗爽，果然是全部清洗，牛建国的手腕如此强硬，肯定也是个难缠的人。 童战林继续宣布乡里的决定，牛建军兼任小王村支书，兼任小黄鸭厂支部书记。 听到这个决定，王振华有些懵。 没想到小黄鸭这么牛逼，竟然能让乡里的一把手直接接手。 牛建军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王振华同志，这下满意了吧？” “牛大叔，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王振华心里并不满意。 当初逼他辞职的人，不仅有王大山等九委员，还有小黄鸭的全体股东，他们也是帮凶。 如果心中的恶气有十分，九委员被清洗只让他出了五分，还有五分是给帮凶们留的。 “我会毁掉我一手创立的小黄鸭，绝不让一群帮凶享受小黄鸭的福利。”王振华心想。 “好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牛建军说道，“你给我当村长和厂长，咱爷俩一起把小黄鸭做大。” “嘿嘿。”王振华笑了。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他当厂长，这是不可能的。 王振华拿出鸭鸭委任状，双手交给牛建军，“牛大叔，你先看看这个。” 仔细看完委任状，牛建军不禁苦笑，鸭鸭果然不会放弃王振华。 “王振华同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老叔不能阻拦你的前程。” “但是呢，小王村的一方水土养育了你，你要造福乡里。” “等查尔斯商团过来考察鸭鸭，你想办法把查尔斯请到乡里，我跟他聊几句。” 一口气说完，牛建军微微一笑。 他的最终目的是让小黄鸭拿到外汇订单。 王振华勾起了嘴角，心说道，原来你想让我吃里扒外！ 第99章 媳妇和儿媳妇都跑了 此时此刻，王振华已经明白一切。 牛军建不是想请他当厂长，只是想通过他触外商。 老牛想推销小黄鸭的羽绒服，拿到外汇订单，为自己的前途铺路。 他处理王大山等人，只是为了让王振华出口恶心。 “牛同志，这事不好办。”王振华摇头，“我是鸭鸭的人，如果反过来帮小黄鸭，不是吃里扒外吗？” 他的目标是毁掉小黄鸭，让背刺他的人重新“吃太饱”，怎么可能把小黄鸭做大？ 牛建军道，“我准备向全体村民建议，选举董家旺担任小王村的村长、小黄鸭的厂长。” 王振华马上意识到，这是鱼饵，最有诱惑力的鱼饵。 如果大舅当上村长和厂长，姥爷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希望姥爷家过上好日子。 但是，他的目标是毁掉小黄鸭。 董大强急切道，“董家旺没那么大的本事，他只会耕地种田，你让他当村长和厂长，他肯定不行。” “哦？”牛建军说道，“振华，这位老爷子是你姥爷？” 王振华点点头，“是的，他是我姥爷董大强。” 董大强又道，“董家旺无才无德，只会给小黄鸭带来灾难，请牛书记另请高明。” “老叔，话不能这样说。”牛建军说道，“不会可以学，振华肯定会帮他做好这个厂长。” “哼！”董大强冷笑，“董家旺要是敢当厂长，老子打断他的腿。” 此言一出，王振华和牛建军同时震惊，没想到董大强拒绝得这么果断。 董大强不是傻子，已经看出外孙想毁掉小黄鸭，所以不让儿子沾染小黄鸭。 他宁愿抛弃好日子，也要与外孙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儿子没本事，将来要靠外孙照顾。 王振华心中感动，姥爷和大舅，整个老董家都对他非常好。 “振华，外商的事以后再说。”牛建军说道，“我去处理事情，咱们改天再聊。”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大步流星离开王家。 乡里的办事员跟着他离开，院子里终于清静了。 “哼哼。”董大强冷笑，“董家不会再进小黄鸭，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爹，家旺当厂长是好事，你为啥不答应？”董秋兰疑惑道。 “好个屁，这事你别管，让振华自己处理。”董大强教训完闺女，直接离开闺女家。 董秋兰挠挠头，疑惑道，“振华，你姥爷为啥生气？” 王振华道，“你别管这事，明天咱们去县里租房子。” 董秋兰点点头，“好吧，你姥爷和你大舅真心疼你，你将来多照顾一下董家。” 说完，她去娘家接两个小孩子。 王振华他把腊肉和花生米拿出来，倒上三杯白酒，祭奠两位亡父。 片刻后，董秋兰带着王振东和王晓莹回来。 “大哥！”王晓莹跑到大哥身边，张开双手求抱抱。 “大哥你辛苦了，嘿嘿。”王振东挠挠头，站在大哥身边傻笑。 “两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只跟大哥亲近，不跟娘亲近。”董秋兰吃醋，转身去厨房做饭。 王振华把妹妹抱在怀里，揉揉弟弟的脑袋，对着厨房使个眼色。 王振东秒懂，抓一把椒盐花生，跑到厨房帮老妈做饭。 “大哥，我也吃花生米。”王晓莹流着口水，看着桌子上的花生米。 王振华抓一把花生米装她兜里，仔细考虑牛建军的话。 万万没想到，牛军建这么重视小黄鸭，直接兼任小王村支书。 只要他摧毁小黄鸭，就会彻底得罪牛建军，只要他的户籍还在八达岭乡，就摆脱不掉牛建军。 王晓莹吃完兜里的花生米，看着沉思的大哥，悄悄去抓盘子里的花生米。 吃完还想吃，忍不住再次伸手。 “少吃点，花生米不好消化，当心夜里睡不着。”王振华柔声道。 “呀！”王晓莹吓一跳，马上抓一把花生米，撒腿去厨房找老妈。 晚饭是白菜炒腊肉，一家四口美餐一顿。 …… 小王村，王大山家。 王文俊的媳妇李丽蓉在骂街，把王文俊骂得狗血淋头。 翻来覆去就几句话，你爹被免职了，制衣厂的分红没有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嗓门很尖，吓得两个孩子哇哇哭。 王大山唉声叹气，胡春花抱孙子掉眼泪，王文俊闷着头挨骂。 “分红没有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王文俊，当初老娘嫁给你，就是因为你爹是支书。” “现在什么都没了，老娘不会跟着你吃糠咽菜！” 李丽蓉拿起床上的包裹，出门就要回娘家。 “你别闹！”王文俊拽她的胳膊，恳求道：“我求你别闹，你要去哪啊？” “我回娘家！”李丽蓉甩开他，抱起一岁的儿子。 “王文俊，你也是白眼狼，当初王振华救你的命，你竟然忘恩负义。” “关我什么事？”王文俊夺走小儿子，说道：“制衣厂跟我无关，我劝过咱爹，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哇……小儿子扯着嗓门哭。 “哼！”李丽蓉冷笑，“你给我听清楚，你爹啥时候当支书，你啥时候去娘家接我。” 她拎着包裹出门，直奔李村的娘家，儿子都不要了。 王文俊狠狠瞪父亲，抱着儿子去追媳妇，留下两个孩子哇哇哭。 一时间，孩子哭大人闹，日子确实没法过。 胡春花擦干眼泪，“老王，从始至终王振华都对得起咱家，你为什么背叛？” 良久，王大山一声长叹，“都怪王伟和王大亮那两个孙子，是他们怂恿我，是他们蒙蔽我。” “呸！”胡春花一口痰吐他脸上，“你要是不起坏心思，能被他们怂恿吗？能被他们蒙蔽吗？” “王大山啊王大山，我也回娘家，这个家我也不要了。” 一口气说完，胡春花摔门走人。 王大山起身追几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盯着院子里的母鸡发呆。 这时，大孙子王铁胆哭着道，“爷爷，我饿了。” “我去做饭。”王大山急忙去厨房熬玉米粥。 他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媳妇和儿媳做饭，于是玉米粥被他熬糊，盐也放多了。 又咸又苦的玉米粥，两个孩子一边吃，一边哭。 好容易吃完饭，他们又哭着要妈妈。 哄也哄不住，吓也吓不住，四岁的二孙子又屙了一裤兜。 直到天黑，媳妇、儿子和儿媳都不回来，两个孩子还是哭着要妈妈。 王大山突然破防，蹲在门槛上呜呜哭。 他一哭，两个孙子倒不哭了。 长孙王铁胆走到他身边，“爷爷，我不哭，你也不哭。” 王大山把他抱怀里，一边哭一边说，“我对不起振华，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们不要学我……” 第100章 饶恕个屁 第二天早上，王大山被两个孙子的哭声吵醒。 他急忙照顾孙子拉屎撒尿，再去厨房做饭，折腾一个小时，终于哄住两个孩子。 儿子和儿媳没有回来，估计住在了李村，妻子回娘家也没有回来。 他觉得心力交瘁，这日子没法过，家里没有妇女照顾孩子，他什么事都干不了。 这时，王伟和王大亮来到。 他急忙把孙子安置在卧室，悄悄擦掉脸上的泪。 王伟长叹一声，“大山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怨天尤人没有用，日子还得继续。” “放你娘的屁！”王大山怒骂，“你们两个白眼狼，老子落到现在的田地都是你们害的。” “别骂了。”王伟苦笑，“你怪板鸭厂，你怪王振华有本事，谁能想到他竟然搞到了外汇订单？” “山哥，我媳妇也拿着钱回娘家，伟哥也一样。”王大亮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着同病相怜的狐朋狗友，王大山的心情好了一些，大家一起倒霉，好过只有自己倒霉。 他认可王伟的话，开始憎恨王振华和外商。 如果没有外汇订单，他就不会被乡里开除职位，媳妇和儿媳也不会离家出走。 其次，他恨鸭牌服装厂，如果鸭牌不给王振华撑腰，王振华不可能参加广交会。 接着他又憎恨县政府和商业局，如果他们不批准鸭牌成立，也没有后边的事。 恨了一圈，王大山沉声道，“你们来俺家干啥？想看老子的笑话？” 王伟急忙道，“大山哥，商业局批准了三百件羽绒服的生产计划，现在毛彬管事。” 王大亮轻声道，“毛彬是你提拔的，咱们找他入股，只要拿到分红，嫂子和文俊媳妇还能不回来？” 王大山一愣，仔细考虑他们的话。 两年前，小王村抓到几个盲流，其中有个黄花大闺女，村里的光棍都红了眼。 当时有八个光棍汉都想把大闺女领回家，其中就包括小伙子毛彬。 后来王大山做主，把女人分给毛斌，现在是毛斌的媳妇，两年给毛彬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毛彬是外来户，在外地的爹娘生死未卜。 他在很多场合公开表态，永远感谢王大山，以后王大山就是他的亲爹。 想到这里，王大山道，“毛彬现在是小黄鸭的厂长？” “目前是代厂长。”王伟掏出十块钱，“咱们去找他，只要他让咱们入股，咱们日子就会好起来。” 分红是入股资金的两倍，这是王振华定的规矩，一直执行到现在。 “大山哥，别犹豫了。”王大亮掏出十五块钱，一张一张给王大山看。 “俺媳妇和儿媳妇也回了娘家，只要我拿到十五块钱的分红，不信她们不回来。”王大亮补充道。 王大山觉得此计可行，马上进屋翻箱倒柜，拿出全部积蓄二十元，带着两个孙子去村委会。 村委大院站满了人，他仔细一看，都是之前的老股东。 当初王振华创建服装厂时，很多村民相信王振华的能力，纷纷出钱和布票如果。 后来，他们拿到了双倍收益，手里有了闲钱，当然继续入股服装厂。 没入股的村民手里没有钱，也就没有办法入股，只能羡慕嫉妒恨，只能在家里骂娘。 这就导致穷的更穷，富的更富，刚开始就入股的人一直入股。 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桌子后面，收缴入股资料的毛彬，王大山心情忐忑，担心毛斌不让他入股。 忽然，他感觉有人盯着他，急忙抬头看东边，看见老皮匠孤零零站在角落里。 “老皮匠也来入股？他为什么不排队？”王大山发现老皮匠正用鄙视的眼神看他，急忙低头不跟他对视。 队伍在缓慢前行，终于轮到王大山。 他赶紧掏出二十块钱，谄笑道，“阿彬，我交二十块钱。” “哎呀，感谢大山叔支持小黄鸭。”毛彬微微一笑，急忙收钱登记。 王大山这才放心，看着欢声笑语准备入股的村民，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大山叔，我给你登记好了。”毛彬指着账本给他看。 看见自己的名字和金额，王大山终于放心，“阿彬，你大婶和你嫂子进厂的事……” “老叔，这个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毛彬立刻摆摆手，笑着道，“牛支书主抓人事，他让谁进厂做工，谁才能进厂做工。” 王大山心里凉了半截，牛建军为了巴结王振华，肯定不让他的媳妇和儿媳妇进小黄鸭。 “老叔啊。”毛彬站起来，趴他耳边轻声道，“牛支书的意思，以前的工人一个不用。” 王大山的心彻底凉了，果然，牛建军为了请王振华介绍外商给他认识，脸都不要了。 后面的王伟和王大亮见到王大山入股成功，两人相视而笑，成功入股等于加倍挣分红。 王大山抱着二孙，牵着大孙子准备回家，扭头看看站在墙角的老皮匠。 他犹豫片刻，走过去搭讪，“三大哥，你怎么不排队入股啊？” “哼！”老皮匠冷笑一声，大步流星离开村委会。 他在等董家旺，如果董家也过来入股，他就会跟着入股。 现在董家没有来人，说明王振华正准备毁掉小黄鸭，这种情况坚决不能入股，绝对会血本无归。 他拐个弯来到王振华家，见到董家旺正陪着两个外甥下象棋。 “三哥，你是来找振华的吗？”董家旺笑着道。 “三大爷，俺大哥带着俺娘去县里租房了。”王振华笑着道。 王晓莹跑到老皮匠跟前，“三大爷，我们家以后搬到县里，你要去县里给我讲故事。” “好，哈哈。”老皮匠把王晓莹抱在怀里，不由得眉开眼笑。 他一个人过日子，没有父母也没有子女，一直把王振华三兄妹当成亲后辈。 “家旺，小黄鸭正在召集入股，你不去入个股吗？”老皮匠笑着道。 “不去了，俺爹跟我说，以后董家和小黄鸭划清界限。”董家旺说道。 老皮匠心里咯噔一声，确定王振华要对小黄鸭出手，那孩子要亲手毁掉小黄鸭。 如果那孩子做到了，那些入股的人绝对血本无归。 老皮匠心中纠结，柔声道，“家旺，你抽空劝劝振华，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别劝了，饶恕个屁。”老皮匠苦笑一声，又道：“振华做得对，那群孙子太过分了。” 董家旺挠挠头，“当初王大山等人背叛振华，那些股东都是帮凶啊，振华怎么可能饶恕他们？” 第101章 原料之争 王振华骑车来到延庆县，来到鸭鸭板鸭厂外边。 板鸭厂东边有个建筑工地，无数工人正在建造鸭牌服装厂，很多厂房已经立起来， 大门已经建好，门楣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大字——国营延庆县鸭鸭服装厂。 王振华看到熟悉的身影，大声打招呼，“方姐，看这边。” 方娇娇见到王振华，加快脚步过来，“秋兰姨，振华弟弟，你们也来看厂房进度？” “不是。”王振华说道，“我妈在镇上安家，我打算租个房子，顺便找宁宁姐说几句贴心话。” “你找宁宁想谈鸭绒采购？”方娇娇疑惑道，“你先别着急，我告诉你几个内幕消息。” 方娇娇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笑呵呵递给王振华。 王振华一看，可了不得，方娇娇被免去鸭鸭板鸭厂厂长职务。 任命为鸭鸭服装厂副厂长，厂委会常务委员，采购供应办公室主任。 板鸭厂是集体企业，服装厂是正儿八经的国营企业，副厂长就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 更可乐的是，她成了采购办的主任。 王振华是采购办的办事员，属于是顶头上司和手下部将。 方娇娇傲娇道，“王振华同志，叫一声方主任让我听听。” “主任好，请主任多多关照。”王振华给她点赞，“恭喜方主任升职加薪。” “嗯，小伙子有前途，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方娇娇拍拍他的肩膀，自己绷不住笑：“哈哈……” 王振华以为她会负责销售，没想到负责采购鸭绒和布料。 方娇娇又道，“上级高度重视服装厂，直接从四九城空降刘书记、张厂长等七大常委。” “再加上我这个常委，服装厂总共八大常委。可惜，宁宁她们没有进服装厂！”方娇娇忍不住一声长叹。 当初参加广交会，李宁宁鞍前马后，最后只得到一张奖状，以及上级的口头嘉奖。 王振华询问道，“宁姐现在是板鸭厂一把手吗？咱们去安慰一下？” 方娇娇轻笑，“有个很大的四合院，常委们都住在那里，刘书记和张厂长必须让你住进去。” “哦？”王振华疑惑道，“刘书记？张厂长？他们都是从四九城空降的干部？” “是的。”方娇娇说道，“秋兰姨是羽绒服发明人，你是外汇的缔造者，明白了吧？” “明白个屁。”王振华摇摇头，不想跟领导们坐在一个屋檐下。 “秋兰姨，你先去红星四合院租房，我和振华去板鸭厂。”方娇娇说道。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董秋兰不想单独行动，儿子不在身边，她害怕面对领导。 王振华跟老妈聊几句，跟着方娇娇走进板鸭厂。 板鸭厂的领导班子都是青春少女。 她们以为正和王振华谈恋爱，表现得十分热情，张口振华弟弟，闭口振华姐夫。 “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们的嘴。”方娇娇追打姐妹们，累得面红耳赤。 她们在会议室里追逐，场面像女儿国。 但是，她们都误会了。 王振华不想让误会加深，笑着道：“姐姐们别乱说，我已经订婚，三年后结婚。” 这话像重磅炸弹，众姐妹呆在原地盯着王振华。 “我的未婚妻叫韩雅，北理工大学生，正在带领科研小组研究节能灯。” 王振华掏出韩雅的信给她们看，突然觉得没必要，又把那封“一个月后再打开”的信装兜里。 “以后都不要胡说八道，振华弟弟已经订婚。”方娇娇双手掐腰训斥姐妹。 “哎！”李宁宁见方娇娇红了眼，只能感慨他们有缘无分。 一时间，气氛开始压抑。 李宁宁询问道，“方姐，振华，你们来谈公事？” 王振华点头，“今年的鸭绒，我们服装厂全包了，没问题吧？” 众人同时震惊，再次盯着王振华，大家都明白了，原来王振华想掐死小黄鸭。 羽绒服的核心原料是鸭绒，放眼整个延庆县，只有板鸭厂有大量鸭绒。 小黄鸭买不到鸭绒，就得停工停产，这是从生产原料上卡脖子。 众姐妹又看着方娇娇，她才是鸭鸭服装厂的采购主任，服装厂采购多少鸭绒，她说得算。 方娇娇笑着道，“出口八百五十件羽绒服是重要任务，如果出了问题，咱们都没有好结果。” “宁宁，为了保证出口任务按时完成，签合同吧，今年的鸭绒我们全包。” 此言一出，众姐妹马上开始担忧方娇娇的状态。 她们一起生活好几年，彼此之间互相了解，都看出来了，方娇娇对王振华有男女感情。 “合同不能签。”李宁宁说道，“如果我们不把鸭绒卖给小黄鸭，八达岭和县里的领导肯定找我谈话。” 她看着王振华，无奈道：“如果我能抗住压力，鸭绒就不卖给小黄鸭，如果扛不住……” 王振华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县里铁了心保护小黄鸭，板鸭厂必须给他们供货，除非…… 方娇娇柔声道，“振华弟弟，你可以使用阳谋，堂堂正正掐死小黄鸭” 她从兜里掏出钢笔和记事本，快速写字，拿给王振华看。 记事本上写道，想办法让查尔斯追加订单，堂堂正正卡小黄鸭的脖子。 王振华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他们想到了一起。 不过，第一笔订单还没有完成，查尔斯很难平白无故追加订单。 就在这时，有人跑进会议室，“李厂长，小黄鸭的支书和厂长来了。” 李宁宁皱了眉头，急切道，“振华弟弟，你先去隔壁休息一下？” 王振华点点头，马上跟着方娇娇离开会议室。 隔壁房间是档案室，放着板鸭厂的采购和销售台账，以及工人档案等其他资料。 很快，隔壁会议室传来谈话声。 有人说道，“小黄鸭本季度递交三百件羽绒服的生产计划，已经得到商业局和供销社的批准。” “李厂长，我们需要足够的鸭绒，请贵厂正常供货。” “明天我们就来拉货，没问题吧？” 王振华听出来了，说话的人分别是牛建军和毛彬，压力已经给到李宁宁。 “不好意思。”李宁宁说道，“我们的鸭绒优先供给鸭鸭服装厂，他们的外汇订单最重要。” “呵呵。”牛建军冷笑，“李厂长，我这次带来了县委的指示，我劝你考虑清楚。” 第102章 你只有七天时间 毛彬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份材料交给李宁宁。 “厂长同志，这是县里给建议书，建议你按时供应三百件羽绒服的鸭绒，请你看仔细。” 李宁宁从头到尾看完，心里有苦说不出，必须把鸭绒给小黄鸭了。 建议书上写得委婉，字里行间都是建议，但是，这个建议是必须听的建议。 她放下建议书，笑着道，“你知道的，鸭鸭服装厂需要大批鸭绒，我们必须优先供应他们。” “我知道，小黄鸭愿意给鸭鸭让路。”毛彬说道，“请李厂长给我一个拉货时间。” “七天够吗？”牛建军说道，“李厂长，七天后我派人拉货。” 李宁宁点头，“仓库里的鸭绒已经不多，这样下去肯定不够用，我建议你们去其他地方采购鸭绒。” 牛建军轻笑一声，疑惑道，“李厂长，你为什么不建议鸭鸭去其他地方购买鸭绒？” “因为鸭鸭有外汇订单。”李宁宁严肃道，“鸭绒优先供给鸭鸭，这也是县里的决定。” “小黄鸭马上也会有外汇订单。”牛建军站起来，笑着道：“告辞了，七天后再来。” 李宁宁送他们离开，急匆匆回到会议室，见到方娇娇和王振华在会议室里。 她拍拍王振华的肩膀，“振华弟弟，我只能帮你争取七天时间。” “其实只有三天。”王振华说道，“刚才方姐告诉我，外商团会在四天后到达延庆县。” 听到这话，李宁宁轻叹一声。 三天时间说服外商增加订单，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感谢你给我争取了时间，改天请你吃饭，我先去解决房子问题。”王振华起身告辞。 他和方娇娇离开板鸭厂，找到工地外面的老妈，一起去惠安街陈家四合院。 它是街道里面积最大的四合院，解放前是陈地主的家，大门向南开，门牌上写着惠安街十八号。 走进四合院，四面八方都是房子，北边是正房，父母长辈住的地方。 东西两边是厢房，平辈的兄弟姐妹住的地方，南边是门房，儿女晚辈住的地方。 就在这时，正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浓眉大眼，国字脸型，额头又高又宽，给人一脸正气的感觉。 “刘书记好。”方娇娇笑着道：“这是董秋兰和王振华母子，我给你带过来了。” 刘正明微微一笑，握住王振华的手，“好小子，果然英雄出少年，果然有志不在年高。” 方娇娇急切道，“振华弟弟，这是咱们的党委书记刘正明。” “刘书记好，方姐说你是老革命，八岁就给游击队送鸡毛信。”王振华说道。 “哈哈，这就夸张了。”刘正明喊道，“同志们，都出来晒太阳吧，振华和秋兰来了。” 这一嗓子下去，四合院家家户户开门，男人带着老婆孩子出门。 这些人就是服装厂的领导班子，方娇娇给王振华逐一介绍。 王振华跟他们打招呼，根据外貌揣测他们的性格。 他觉得刘正明的妻子老实本分，厂长张成功的妻子尖酸刻薄，副厂长周红雷的妻子是长舌妇。 周红雷，服装厂委员会常务委员，兼任销售办公室主任。 他握着王振华的手，亲切道，“你应该得到了消息，四天后，咱们去汽车站迎接查尔斯商团。” 王振华道，“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周红雷点点头，“方厂长，你把振华让给我们销售办，查尔斯点名要振华陪他打猎。” 此言一出，王振华有些懵，急切道：“周厂长，他想要什么猎物？” “老虎狗熊野猪都可以。”周红雷说道，“你好好陪他打猎，争取让他提高订单。” “振华，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刘正明说道，“方厂长，你先把振华借给销售办，没问题吧？” “没问题，采购办暂时没什么大事。”方娇娇说道。 几个领导们一商量，就把王振华踢到了销售部。 接下来，领导的家属招待董秋兰和方娇娇，她们去张厂长家聊天。 王振华跟着他们去刘正明家，一群大老爷们唠嗑，除了王振华，人手一支香烟。 刘正明道，“振华，你给我们讲讲拿到外汇的全过程。” “好的。”王振华从发明羽绒服开始讲，不吹牛皮也不添油加醋，一直讲到羽绒服参加广交会。 讲到精彩惊险处，领导们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是个实诚的年轻人，可以把他收入麾下。”书记刘正明暗想。 “他的工作能力很强，可以为我所用。”厂长张成功心想。 “王振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要把他留在销售部，不能让他投靠老刘和老张。”周红雷暗道。 正在分享创业经历的王振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刘派、张派、周派争抢的猎物。 他说完参加广交会的过程，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领导们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 刘正明道，“院子里还有两间门房，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房管局交租金。” 王振华笑着道，“有这么多前辈领导教我，不要说住门房，睡大门都没问题。” 此言一出，领导们都笑了，这马屁拍得舒服。 一群人来到大门旁边的门房。 这房子的屋门向北开，面积不到二十平米，里面只有一张大木床。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生活用品，窗户纸上有几个洞。 刘正明笑着道，“你去交房租，尽快把老家的家具和粮食搬过来。” 张成功道，“振华，今天就要搬过来，不能耽误招待外商。” 周红雷拍拍王振华的肩膀，“我今天有时间，可以帮你搬家。” 听到这话，王振华有些懵，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团宠，三位大领导的态度太好了。 他马上带着老妈出门，骑车来到房地产管理局。 董秋兰把户口本交给工作人员，再交十块钱的年租，很快办完租房手续。 母子俩回到小王村，喊上姥爷和大舅帮忙搬家。 折腾了两天，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包括粮食、家具、厨具等等。 两天后，延庆县汽车站，四辆吉普车和一辆大巴车来到，从大巴车里下来十个白人。 “振华兄弟，你好啊。”查尔斯热情拥抱王振华。 他用英语说道，“陪我进山打猎，我想抓一只老虎宝宝当宠物，带到英格兰把它养大。” “卧槽，你有病啊。”王振华在心里开骂，“想要老虎崽就去动物园，找我干什么？” 第103章 陪外商打猎 “亲爱的振华兄弟，见到你很高兴。”查尔斯眉开眼笑，紧紧握住王振华的手。 “查尔斯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王振华用英语回道。 “不要说你们的成语，我真的听不懂。”查尔斯拥抱王振华，“我们不搞中文，搞小老虎。” 两人站在大巴车旁边愉快地交谈，其让人招待外商团里的其他老外。 “他跟外商亲如兄弟，必须把他留在销售部。”周红雷偷看方娇娇一眼，决定挖她的墙角。 刘正明和张成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王振华变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一个精通英语的人才，一个跟外商建立合作关系的人才，绝对前途无量。 现场除了鸭鸭的领导班子，还有延庆县的领导班子，以及四九城派来的服务团队。 该团队由四个外贸部工作人员，两个银行外汇科的工作人员，两个中英文翻译，四个专业保镖组成。 他们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王振华两眼，明明是个小农民，为啥跟外商亲如兄弟？ “振华，我给你介绍我的合作伙伴。”查尔斯说道，“这是弗拉基米尔·鲍里斯，你可以喊他鲍里斯。” 这人生着棕色头发，灰色的眼睛，听这名字就是斯拉夫人。 “鲍里斯同志，您好。”王振华跟他握手，想起了“尤里复仇”里的菁英战斗兵。 “振华同志，我是莫斯科人。”鲍里斯说道。 “原来是苏联老大哥，见到你很高兴。”王振华有些懵。 现在的世界是冷战格局，英格兰的查尔斯和苏联的鲍里斯竟然是合作伙伴，这就很有意思。 查尔斯看穿王振华的想法，轻声道，“鲍里斯先生酷爱打猎，你带他好好玩，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振华笑着道，“鲍里斯先生，我也酷爱打猎，从原始社会开始，狩猎就刻在男人的基因里。” 此言一出，两个老外眼前一亮。 要知道，美国生物学家在二十年代提出基因理论，神秘的东方大国竟然知道基因？ “振华先生，你学识渊博。”鲍里斯说道，“快带我去打猎，我已经等不及了。” “您跟服务团队沟通，我随时待命。”王振华说道。 查尔斯马上与外贸部的领导沟通。 那领导四十岁左右，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略微有些鹰钩鼻，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他看王振华一眼，马上给外商团安排，很快，大巴车和警车直奔长城脚下。 王振华坐在大巴车第五排，座位挨着过道，身边是鹰钩鼻陈方，隔壁是外商查尔斯。 “振华同志，说话要注意分寸，有些涉密的话不能乱说。”陈方用四九城方言说道。 “好的，我懂。”王振华轻声说道。 “八达岭长城地势险要，我给你们安排两个保镖，你陪外商好好玩。”陈方又道。 王振华点点头，前世他去朝鲜旅游，这情况跟朝鲜差不多，外国友人不能在朝鲜到处跑。 一路无话，汽车来到八达岭山脚。 一高一瘦两个保镖下车，确定四周安全，再让王振华、查尔斯和鲍里斯下车。 他们把三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分给王振华三个，王振华很想问他们是不是传说中的中南海保镖？ 陈方又交代王振华几句，其他车辆去延庆县政府招待所。 瘦保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王振华同志，你用汉语跟他们沟通，我负责翻译。” “兄弟，我知道你的家在长城脚下。”查尔斯指着小王村，“可以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吗？” 王振华见到瘦保镖摇头，就婉言谢绝，“抱歉了兄弟，我已经搬家到延庆县。” 保镖微微一笑，马上把他的话翻译成英文。 查尔斯道，“好吧兄弟，等我考察完鸭牌服装厂，再去你家做客。” 瘦保镖把他的话翻译成中文，补充道，“做客的事，你等我的通知，先让他们见识万里长城。” 王振华早知道这个结果，懒得再说废话，带着他们进山。 下午两点左右，众人来到长城，登上最高的第八号烽火台。 “哇！”查尔斯震惊，“兄弟，这个墙有多长？” “万里长城万里长，它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我国历史最悠久的建筑之一。”王振华说道。 “两千多年前的英格兰还是一片莽荒，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文明，了不起。”查尔斯竖起大拇指。 鲍里斯看着长城，沉声道，“修墙是为了抵抗外族入侵，但是，一堵墙不能抵挡入侵。” 王振华不想谈历史，更不想谈战争，改口道，“兄弟，你真的想养老虎当宠物？” “不是我。”查尔斯说道，“鲍里斯兄弟，老虎的幼崽可不好抓，你想怎么报答振华兄弟？” “狼崽也可以。”鲍里斯说道，“我改变主意了，养狼更省钱。” 王振华微微一笑，把老虎养成狼是苏联动物园里老传统。 “兄弟，鲍里斯很喜欢你的羽绒服，你知道的，他们的家乡更需要羽绒服。” 查尔斯笑着道，“如果你能帮他抓到狼崽，他的订单绝对让你满意。” 王振华眼神凌厉，原来鲍里斯不是查尔斯的合作伙伴，而是做服装生意的倒爷。 寒冷是大毛的经典天气，羽绒服在莫斯科确实有用武之地。 这老毛子可能是个大客户。 王振华有些激动，“鲍里斯兄弟，你有采购羽绒服的想法吗？” “你猜。”鲍里斯用俄语说道，笑眯眯看着王振华。 两个保镖都听不懂俄语，瘦保镖急切道，“振华同志，他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只会英语。”王振华假装自己听不懂俄语。 “咱们先去抓狼崽子。”查尔斯说道，“我向你保证，鲍里斯的实力不比我小。” 王振华把猎枪背在身上，带着他们走下长城，在密林里寻觅猛兽的踪迹。 他本打算请查尔斯增加订单数量，让鸭牌争取到更多的鸭绒，扼杀小黄鸭的原材料。 没想到查尔斯带来了大老板鲍里斯，如果鲍里斯也订购八百件羽绒服，一下子就能干死小黄鸭。 王振华越想越激动，笑着道，“鲍里斯，如果把我的羽绒服运输到你的家乡，你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振华兄弟，我现在不想谈生意，只想打猎填饱肚子。”鲍里斯揉揉肚皮，笑着道。 第104章 我想收养它 王振华等五个人在长城脚下寻找猎物。 他追踪着某种有蹄类动物的脚印，大概率是野山羊，他的任务只是带着队伍找到猎物。 查尔斯和鲍里斯负责击杀猎物，两个保镖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顺便帮他们补枪。 五人追踪一个小时，失去猎物踪迹，于是在一片碎石滩上休息。 瘦保镖打开背囊，拿出面包、煮鸡蛋和水壶分给大家。 面包里夹着糖和奶油，王振华咬一口，吃到浓郁的甜味，原来面包里加了蜂蜜。 烤得酥脆的外皮，奶油香味在咀嚼时四溢开来，勾出了他的口水，嘴里面又酸又甜。 每人两个面包，王振华吃一个，把另一个装进背包。 “振华兄弟，你是饭量太小，这可不行。”鲍里斯说道。 “你可能误会了，我想让家人尝尝面包的味道。”王振华回道。 奶油面包六毛钱一斤，价钱倒是不贵，但面包票很难出在平民手里。 老娘、弟弟和妹妹这辈子都没吃过奶油面包。 鲍里斯想起在西伯利亚挖土豆的兄弟姐妹，顿时没了食欲。 “羽绒服绝对在莫斯科大卖，鲍里斯兄弟，你可以相信我。”王振华笑着道。 “如果你再提羽绒服，那么一切都完了。”鲍里斯拍拍他的肩膀。 王振华果断闭嘴，推销羽绒服的愿望再次破灭。 现在买家是爷，卖家是孙子，国内和国外的国情截然相反。 两个保镖给他使眼色，鼓励他不要放弃，一定要继续推销羽绒服，功劳大家都有份。 “振华兄弟，鲍里斯只是想起了那条去世的小狼，请你原谅他的无礼。”查尔斯说道。 “没关系，我不介意。”王振华摇摇头，思考去世的小狼是什么鬼？ 查尔斯道，“鲍里斯是犬科动物研究专家，曾经去北极研究北极狼，有只北极狐经常找它索要食物。” “那条狐狸十分可爱，每次讨饭都会用前腿刨地，就像狗狗一样。” “鲍里斯把面包分给白狐，跟它结下深厚友谊，只要鲍里斯离开营地，白狐就会找他讨食。” “后来，他的队友脱掉了小狼的衣服，做成靴子穿在脚上。” 一口气说完，查尔斯搂住鲍里斯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歉意。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王振华看着鲍里斯，马上想起他的朋友小赤狐。 小赤狐找他讨食的时候，也是用两条前腿刨地，就像狗狗一样撒娇卖萌。 几个月没见，赤狐一家还好吗，小狐狸应该已经长大，应该被父母赶出了家。 它是那么亲近人类，但人类有好有坏。 所以它现在还活着吗，有没有变成狐皮靴子？ 想到这，王振华心情不太好，抬头盯着对面的松树林。 等大家吃饱喝足，他收拾心情走向山林深处，很快又找到野山羊的踪迹。 穿过松树林，三只正在吃草的野山羊见到他们，没命似的向山坳狂奔。 砰砰砰三声枪响，两只野羊毙命，另外一只逃进山坳。 开枪的是保镖和查尔斯，王振华看着保镖的自信，确定查尔斯放了空枪。 “打中了，我们打中了！”查尔斯手舞足蹈。 众人端着枪走过去，发现打死两只母羊，它们的体型比家养的山羊小，加起来最多一百斤。 保镖掏出匕首给山羊放血，就地开膛破肚，从背囊里拿出烧烤用的器具。 查尔斯感慨，“咱们运气真好，羊肉是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鲍里斯道，“查尔斯兄弟，不是我们运气好，而是我们有经验丰富的猎手。” 他搂着王振华的肩膀，笑着道：“狩猎最重要的是找到猎物，不是吗？” “你说得对。”查尔斯给王振华点赞，“谢谢你找到山羊，谢谢你给鲍里斯一个好的心情。” “别客气。”王振华微微一笑，考虑要不要继续忽悠鲍里斯订购羽绒服。 草地外边有一片空地，保镖搭起烤肉架，点燃篝火开始切割羊肉。 很快，五人围着篝火烤肉。 羊肉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飘进旁边的草地和小树林。 肉烤好，王振华洒上盐巴和孜然，咬一口肉用力咀嚼。 肉质紧实有弹性，鲜而不膻，完全没有普通羊肉的腥膻味。 “好吃！”他忍不住赞叹，“这就是野味啊，最美味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说得对！振华弟弟，你为什么总能说出有哲理的话？”查尔斯询问道。 “嘿嘿，我是胡说八道。”王振华给他点赞，低头继续吃烤羊肉。 五个人大快朵颐，很快吃得满嘴流油，脸上都出了汗。 两个保镖面带傻笑，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王振华吃了一整条羊腿，肚子撑得难受，准备再烤个羊肝。 两张羊皮铺在篝火边，几大块羊肉和羊下水摆在上面，加起来大约有四十斤。 瘦保镖盯着他，眼里带着笑意，“王振华同志，剩下的羊肉怎么办？” 王振华知道他们想法，笑着道，“二一添作五，咱们五个平分。” 瘦保镖心中一喜，急切道，“振华同志，这样做不违反纪律，是吧？” 王振华摇头，“按照狩猎的规矩，这些羊肉归咱们所有，咱们可以随意处理。” 两个保镖相视而笑，他们天天保护领导，其实肚子里也缺油水儿。 就在这时，王振华听见嘤嘤声，扭头看见一只赤狐从草丛里钻出脑袋。 它嘴里发出声音，两个前腿不停刨地，看着众人撒娇卖萌。 “小狸！”虽然几个月没见，王振华一眼认出了小狐狸。 就是它带着王振华打猎，撒娇卖萌提供情绪价值，陪他度过枯燥的山村生活。 “别开枪。”鲍里斯突然大喊，大声呵斥已经举起猎枪的保镖。 小狐狸受到惊吓，脑袋缩进草丛，撒腿跑向对面的树林。 “小狸别跑，你不认识我了？”王振华拿起烤肉架上的羊肝，背起猎枪去找小狐狸。 他在小王村生活这么久，已经跟小狐狸结下深厚的友谊，打算带它进城。 “振华兄弟，我想收养它，我愿意用一千件羽绒服换它。”鲍里斯突然大喊。 “卧槽！”王振华如遭雷击，差点一头栽在草地里。 一千件羽绒服的外汇订单，又是大功劳一件，足够让弟弟妹妹从农业户口升级到城镇户口。 最重要的是，可以堂堂正正卡小黄鸭的脖子，可以彻底摧毁小黄鸭了。 第105章 小狐狸换大订单 王振华来到松树林中，仔细观察前后左右，仔细寻找小狐狸的影子。 忽然间，一颗脑袋从树后探出来，一人一狐开始对视。 “兄弟，好久不见。”王振华刚说完，小狐狸头消失不见。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彼此都生疏了很多。 王振华丝毫不慌，盘膝坐在地上，随手把羊肝放在面前，盯着大树等着小狐狸出来。 良久，小狐狸探出脑袋，警惕地盯着曾经的好朋友。 又过了几分钟，它受不了羊肝的诱惑，小心翼翼走出来，慢慢靠近老朋友。 它走一步停两步，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王振华不着急，脸上保持微笑。 想必鲍里斯和小白狐交往时，也是现在的样子吧，眼前的小赤狐勾起了鲍里斯的回忆。 一人一狐疯狂试探，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到半米时，小狐狸用两条前腿疯狂刨地。 王振华轻笑一声，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小狐狸浑身瘦骨嶙峋，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于营养不良。 他在心中感慨，“老朋友，离开父母的怀抱，离开我的投喂，你在山里活不下去吗？” 小狐狸吃完半块羊肝，快乐地摇尾巴，再次用两条前腿刨地。 王振华把剩下的羊肝扔给它，趁它吃饭的时候，掐住它的腰将它抱起来，闻到了一股臭味。 这臭味很像人类的狐臭。 “呜呜……”小狐狸的叫声带着紧张，紧紧夹起尾巴。 “别害怕，为了不让你饿死，我只能带你进城。”王振华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狐狸脑袋。 仔细想一想，觉得让狐狸住四合院不合适。 未来世界养狐狸当宠物，首先要做手术切除狐狸的臭腺，还要喂它特定的食物，以降低狐狸的臭味。 现在不现实，如果抱着狐狸去医院做手术，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 四合院的邻居肯定受不了臭味，天天都是邻里纠纷。 关键是，现在没有狂犬疫苗，狐狸是犬科动物，是狂犬病毒的主要宿主之一。 四合院有孩子，万一被狐狸咬了，万一感染狂犬病毒，被咬的人会死，咬人的狐狸也会被打死。 这种事防不胜防，这种后果他也承担不起。 王振华摇摇头，“老朋友，我要把你送给鲍里斯，如果他不要你，你记得继续留在这里。” 片刻后，他抱着狐狸走出树林。 鲍里斯见到他和狐狸，马上跑向这边。 “赤狐，远东赤狐。”鲍里斯兴奋道，“振华兄弟，我能不能抱它？” 王振华把小狐狸给他，笑着道：“这小家伙的野外生存能力不行，我建议你收养它。” “真的？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鲍里斯用俄语回应。 他把狐狸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狐狸的脑袋，“谢谢你，谢谢！” 王振华终于放心，这老外真心喜欢狐狸，小狐狸终于有了好的归宿。 小狐狸十分害怕保镖和查尔斯，紧紧缩在鲍里斯怀里。 查尔斯竖起大拇指，“振华兄弟，你真是天生的猎手，竟然能徒手抓狐狸。” 王振华道，“我和它早就熟悉，以前我进山打猎，经常给他吃红薯，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瘦保镖疑惑道，“振华同志，野生狐狸也能被驯服吗？就像驯狗那样？” 王振华点了点头，不要说野生狐狸，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野狼都能被驯化成网红狼。 “鲍里斯兄弟，振华兄弟给你狐狸，你想给他什么？”查尔斯笑着道。 “亲爱的查尔斯，我是讲信用的斯拉夫人，你帮我订购一千斤鸭鸭羽绒服。”鲍里斯用俄语说道。 “兄弟，你听得懂俄语吗？”查尔斯笑着问道。 王振华笑着点点头，顷刻间，忍不住开怀大笑。 “祝贺你，我最好的朋友。”查尔斯祝贺王振华心想事成。 保镖听不懂俄语，表情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 “振华同志，他刚才说什么？”瘦保镖说道。 “查尔斯追加一千件羽绒服，这是好事。”王振华说道。 “啊？”瘦保镖顿时红脸，急切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王振华懒得回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还是压不住。 突如其来的千件羽绒服出口订单，吹响了送葬小黄鸭的唢呐。 板鸭厂库存的鸭绒就算够用，这下也轮不到小黄鸭了。 没有了核心生产原料，小黄鸭只能破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归宿。 两个保镖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功劳太大了，王振华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 一时间，众人没了打猎的心思，王振华带着他们下山。 四十斤羊肉分成五份，两个保镖很大方地把两张羊皮让给王振华。 来到半山腰，瘦保镖指着远处的小王村，“你老家是那个村吗？家里还有人吗？” 王振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于是道：“我姥爷在村里，我把东西放姥爷家，抽空再来取？” 两个保镖马上点头，服务团里的领导太多，只有先把羊肉藏起来，才能保住羊肉。 忽然，王振华看见山脚下站着很多人，不禁皱起眉头。 小王村应该已经知道外商来了，他们在山脚下堵外商，想推销小黄鸭羽绒服。 想到这，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嘴角也勾起冷笑。 瘦保镖也发现人群，沉声道，“山下有闲杂人等，咱们带着外商走长城。” “你们走长城，我去见见我的老乡们。”王振华遇事不喜欢逃避，更喜欢刚正面。 保镖把自己的羊肉交给王振华，准备带着外商去长城。 他们有特殊任务，比如不让外商接触农民，不让外商进入贫困农村。 “查尔斯兄弟，增加千件商品订单的事情，你去找鸭鸭服装厂的周红雷协商。” 王振华握着查尔斯的手，“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咱们明天见。” 查尔斯微微一笑，趴在王振华耳边，“不好意思，在这里我只信任你，所以我只跟你谈生意。” “哈哈。”王振华笑着道，“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咱们明天再谈。” 双方分道扬镳，保镖带着外商去长城，王振华负责把羊肉藏在小王村。 山脚下，小黄鸭服装厂的股东全部到齐。 毛斌小声问牛建军，“叔，咱们搞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吓到外商？” 第106章 你，给我让开 王振华扛着三十斤羊肉走出树林，马上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四五十人堵着下山的路，前排站着小黄鸭的领导班子，以支书牛建军、厂长毛斌为首。 后面站着小黄鸭股东，以王大山、王伟和王大亮为首，他们三个入股最多，加起来入股四十五元。 双方对视片刻，他们潮水般涌到下山路口，第一时间包围王振华。 “王振华同志，买衣裳的外商呢？你不是带着外商打猎吗？” “怎么就你一个人？外商是不是走长城了？” “孩子，你布袋里装的什么，袋子上面怎么有血？” 现场乱糟糟一片，就像突然闯进乌鸦群，王振华皱了眉头。 以前也有这样的场面，猎杀金钱豹和野猪时，无数村民站在这里等他，还去山林里找他。 此时此刻，人还是那些人，事已经变了味儿。 董家旺扶着董大强挤出人群，董大强背着王振华的猎枪，爷俩一左一右守在王振华身边。 他们十分焦急，董家旺不停地说着什么。 现场实在是太乱，王振华听不清，于是拍拍大舅的肩膀，从姥爷手里接过猎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枪。 枪声过后，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王振华。 “你这是干啥，快把枪收好，这玩意容易走火。”毛斌急切道。 “毛大哥，我先问你们想干啥？”王振华关闭猎枪保险，把枪背在身上。 “振华，这里都是父老乡亲，不管什么矛盾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可不能随便动枪。”牛建军笑着道。 董大强盯着牛建军，“振华现在和小黄鸭没有任何关系，你带着全体股东堵他的路，为什么？” 听到这话，王振华仔细打量人群，没有发现老皮匠。 “姥爷，你们没有入股吧，三大爷没有入股吧？”他轻声道。 “董家和老皮匠都没有入股，哼哼。”董大强冷笑一声，“我们不昧着良心挣钱。” 这话阴阳怪气，直戳所有人的肺管子，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小部分股东低下了头。 当初是王振华让他们拿到第一笔分行，他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联合王大山背叛王振华。 但是，大部分股东不觉得理亏，比如当时的股东毛斌，他觉得人事任免很正常。 当初王大山等人用“不分红”威胁股东，拒绝背叛王振华的老皮匠，直到现在都没拿到分红和本金。 “老董，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牛建军说道，“振华，当初说好的，你要把外商介绍给我。” “什么时候说好的？”王振华挠挠头，“老牛叔，我怎么不知道？” “你贵人多忘事。”牛建军说道，“你是小王村的一分子，集体企业要发展，需要所有人发光发热。” “振华同志，虽然你在鸭鸭，但是，你的户口仍然在小王村，你有责任为集体企业的发展做贡献。” “现在小黄鸭需要外汇，你要把外商介绍给咱们，你要有集体荣誉感。” 一口气说完，牛建军转身面对人群，大声道：“同志们，我说得对不对？” “对！牛支书说得对。” “身为集体的一员，必须给集体的发展做贡献。” “振华，咱们生是小王村的人，死是小王村的鬼，不能没有集体荣誉感！” “牛支书说得对，没有集体哪有家？没有小王村的培养，哪有你王振华的今天？” 一时间人声鼎沸，现场的节奏和民意被带起来，带节奏的人正是王大山、王伟和王大亮。 昨天上午，小黄鸭的领导班子公布新的入股分红政策。 王大山入股二十元，如果小黄鸭拿到外汇订单，连本带利，他能分到三十五元。 如果拿不到外汇订单，只靠供销社的三百件羽绒服，连本带利，他只能拿到十五元。 这就是分红新规定，里里外外差了二十元。 所以王大山疯了，媳妇和儿媳妇都回娘家了，他需要三十五块钱接她们回来。 全体股东也打了鸡血，于是跟着毛斌给王振华施压，逼王振华介绍外商。 王振华看着他们，脸色越来越冷，这道德绑架玩得真溜。 说什么生是小王村的人，死是小王村的鬼，简直放屁。 他在心里骂：“去你娘的集体荣誉感，老子没有！” 董大强父子的嘴皮子不利索，“集体”和“集体荣誉感”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们无法反驳。 “振华老弟，咱们要尊重群众的意见，你说对不对？”毛斌严肃道。 “我是鸭鸭职工，如果把外商介绍给你，那不是吃里扒外吗？”王振华笑着道。 毛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忙扭头看牛建军。 牛建军笑着道，“你是小王村的一分子，你在为集体做贡献，就算到了四九城，也是你占理。” 他沉声道：“谁敢说坏话，我第一个不答应，小黄鸭全体职工不答应，小王村全体社员也不答应。” “呵呵。”王振华被他逗笑，沉声道，“我是有底线的人，不做吃里扒外的事，请你让路吧！” 此言一出，人群纹丝不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毛斌有些懵，五十多个人围着他，他为什么丝毫不慌？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毛斌急忙笑着道，“振华弟弟，老少爷们儿都看着呢，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大家肯定不放你走。” “哦？你想怎么样呢？”王振华问道。 “你不要误会，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广大群众想请你介绍外商。”毛斌说道。 王振华不再理他，扭头看身边的人，看到了黄莉莉和赵向阳两口子。 他们是小黄鸭的第一批股民，靠着小黄鸭发第一笔财，一直投资入股直到现在。 “赵大叔赵大婶，你们也要逼我吃里扒外？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们会拦我吗？”王振华问道。 “没人逼你！”赵向阳低头，轻声道：“振华，胳膊拗不过大腿，你就给大家表个态吧。” “咱们是一个集体，你，你要有集体荣誉感。”黄莉莉谄笑道。 王振华冷笑一声，彻底摧毁小黄鸭的决心更加坚决，现在这出大戏，磨灭了他最后一丝“老乡”情。 他把猎枪交给姥爷，轻笑一声，“外商指名道姓，要求我明天要陪他们参观服装厂。” “如果我的缺席，导致外贸订单出问题，你们担待不起。” “小黄鸭的股东们，我现在就走，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拦我？”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两步走到毛斌跟前，“你，给我让开！” 第107章 谁敢拦我？ 毛斌身高不到一米七，在王振华跟前显得很矮，抬头才能看见王振华的脸，就像儿子看爸爸。 “小黄鸭的毛厂长，让开！”王振华冷笑，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振华弟弟，你要三思。”毛斌绷紧双腿不让腿肚子颤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强硬。 “让开，不要逼我动手。”王振华盯着他的脸，左手一按右手，指关节咔咔响。 毛斌骑虎难下，头皮痒得难受，想挠头又不敢挠头。 他只敢用道德绑架，不敢用绳子绑架，国家馋外汇都馋哭了，谁敢动手里有外汇的人？ 良久，他看牛建军一眼，身子一侧让出位置。 心说对不住了，我这小胳膊拗不过他的大腿，我这小肩膀扛不住雷霆之怒。老子不拦了，谁爱拦谁拦。 领头羊认怂，其他人也跟着认怂。 王振华走到谁跟前，谁就低着头让路。 当他走到王大山面前时，王大山硬着头皮不让路，眼里含着泪水。 “好孩子，求你帮帮我，我入股二十元，只要有外汇订单，我就能拿到三十五元。” “你可能还不知道，文俊他妈和媳妇都回了娘家，没有这三十五块钱，她们就不回来。” “我和文俊带着三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妈，没有时间下地干活，日子过不下去了。” “振华，我现在死的心都有，你就当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求你把外商介绍给我们吧，求你了！” 王大山一口气说完，想起狗血一般的日子，不由得老泪纵横。 毛斌等人燃起了希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论以前的交情，大家都比不过王大山父子。 王伟见王振华不动容，急切道，“俺家的情况跟山哥家一样，都指着外商拿分红，你行行好。” 王大亮谄笑，“我们三个做了亏心事，没脸求你原谅。你看文俊的面子，以前就你们哥俩关系好。” “俺家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王大山擦一把老泪，哭着道：“我求求你，看在文俊的……” “让开！”王振华突然提高嗓门。 王大山吓得缩脖子，看着王振华的脸，看到了坚决和果断，感受到了后悔与绝望。 良久，他只能一声长叹，低下头闪开身子，自己酿的苦果怪得了谁？ 接下来，没人敢阻拦王振华的脚步。 王振华走到谁面前，谁就闪到旁边让开路，直到他离开人群。 他不想回小王村，悄悄掏出两块羊肉塞给大舅，“姥爷，猎枪留给你防身。” 猩红色羊腿肉，董家旺忍不住流口水，急忙把羊肉塞进怀里。 “振华，我在小王村一辈子，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董大强把步枪交给外孙，拍拍外孙的肩膀。 这杆制式步枪价值一百块钱，他不想占外孙的便宜。 王振华把枪背在身上，“姥爷，大舅，以后的日子要是过不下去，你们就去县里找我。” 董大强摆摆手，“别担心你家的麦地，我跟你大舅一直管着，这两天刚把杂草除干净。” 王家在小王村有六亩农田，按照村委会的指示种了小麦。 现在举家搬到延庆县，董家是王家的姥娘家，当然要承担照顾麦田的责任。 王振华摇摇头，按照历史的诡计，人民公社和生产队要来了，集体大食堂很快就会搞起来。 到那个时候，地里的收成、家里的存粮都要交给大食堂，大家吃大锅饭，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姥爷，我那六亩麦田不要了，你夜里去割麦苗，喂你们家的小羊羔。七月份之前，必须把羊卖给我。” 王振华依稀记得，等集体大食堂搞起来，农村家的牲畜也要上交，大家一起吃肉。 董大强和董家旺都懵了，竟然有人怂恿农民割麦苗喂羊，这是割农民的命根子。 如果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董大强绝对一个巴掌甩他脸上。 “孩子，你没发烧吧？”董大强伸手摸外孙的额头。 王振华战术后仰，“这件事错不了，你们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坑害你们。” 这时，毛斌等人向这边靠近，王振华看他们一眼，背着猎枪去延庆县。 就在这时，一辆吉普车出现在视野里，所有人停住脚步。 绿色吉普车停在王振华身边，车窗打开，陈方笑着招手，“快上车，有重大事件需要你跟外商谈判。” 这人是四九城外贸部派来的领导，负责跟外商沟通，此刻他眉开眼笑，嘴角都压不住了。 “不好意思啊陈叔，麻烦你过来接我。”王振华放低姿态，弯腰钻进吉普车。 “叫什么陈叔？”陈方握住他的手，笑着道：“我今年四十岁，比你大不了几岁。” “陈大哥。”王振华马上改变称呼。 “这才对嘛，哈哈。”陈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前排坐着司机和保镖，两人不敢大声喘气，堂堂大领导竟然跟小农民称兄道弟？ “王振华跟领导搭上了关系，前途不可限量，那几斤野羊肉我不要了，巴结王振华。”瘦保镖暗下决定。 “领导吃错药了，他是个暴脾气，为啥跟一个小农民称兄道弟？”司机黄争不明觉厉。 身为陈方的司机，陈方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一清二楚。 你开车开快了，他一巴掌甩在你的后脑勺上，骂道：“开这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车开得慢，他又是一巴掌，骂道：“你会不会开车？汽车被你开成了牛车，比老鳖还慢。” 他已经打跑了三个司机。 黄争是第四任司机，跟着他干了三个多月，为了应对后脑勺巴掌，特意留了偏分头，以前是平头。 “陈大哥，你别动。”王振华一巴掌拍在陈方的后脑勺上。 啪，清脆的响声。 瘦保镖吓得赶紧低头，司机黄争差点吓尿，死死握着方向盘，直盯着前挡风玻璃。 “振华弟弟，你打我脑壳干啥？”陈方是川人，笑呵呵揉揉后脑勺。 “有个蚊子吸你的血。”王振华亮出手掌上的血，“山里的蚊子咬死人，容易传播疾病。” “谢谢老弟，哈哈。”陈方笑着道，“我老家也是山村，山里的蚊子确实吓人。” 司机黄争心惊胆战，原来领导的脾气这么好。 汽车离开山脚，小王村的人目瞪口呆，他们根本就没见过汽车。 毛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领导这么重视王振华，小黄鸭服装厂可能要完蛋了。 第108章 掐死小黄鸭（上） “振华兄弟，赶紧擦擦你手上的血，再给我擦擦头上的血。”陈方掏出卫生纸说道。 王振华先擦掉手里的蚊子血，看看陈方的后脑勺，没见到明显的血迹，就用卫生纸随便擦几下。 “鲍里斯抱着个狐狸回到招待所，怎么回事？”陈方问道。 “他是犬科动物专家，之前跟一只狐狸关系好，后来那只狐狸被他的同事杀了。”王振华说道。 “查尔斯突然追加一千件羽绒服，怎么回事？”陈方追问道。 “鲍里斯是他的合作伙伴，这订单其实是鲍里斯的，他很喜欢那只小赤狐。”王振华如实回答。 陈方明白了，原来王振华抓狐狸慰藉了鲍里斯的心，鲍里斯被感动，追加千件羽绒服订单。 狐狸和王振华可能不是完美立功人，但绝对是立功人。 这个功劳实在太大，又是出口方面的功劳，必须给出实实在在的好处。 毕竟外贸不是一锤子买卖，如果双方合作愉快，就是细水长流的出口生意。 身为主抓对外贸易的管理者，陈方认为不能让立大功的人寒心。 他笑着道，“恭喜你再立新功，我推荐你上大学。北大，清华，北理工，你选一个吧。” 王振华一愣，直盯着陈方。 推荐入学确实是现在上大学的方式之一，类似于未来世界的保送生。 现在大学生的含金量完爆后世。 大学生包分配工作，比中专生牛逼，只要分配工作就是国家干部，自然变成的非农业户口。 所以，五十年代的农民想从农业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考大学是最主要的途径之一，甚至没有之一。 “感谢领导的栽培，但是……” 王振华说道，“我有六七岁的弟弟妹妹，我想把功劳给我妈，我想让弟弟妹妹走特殊关系农转非。” 此言一出，陈方是目瞪口呆。 如此顾家如此疼爱兄妹的大哥世间少有。 董秋兰是城镇户口，如果有重大立功，她的未成年子女可以申请农转非 ——这就是特殊关系农转非。 不过这条政策只限未成年子女，王振华是超过十八岁的成年人，还得继续在小王村当农民。 农业户口和商品粮户口的待遇是天壤之别，王振华为了照顾弟弟妹妹，竟然放弃直接上大学的机会。 陈方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也想要你这样的大哥，真是太好了。” 他想起川省老家的大哥二哥，老哥俩联合起来霸占他家的农田，气得儿子跑到四九城找他哭诉。 什么叫长兄如父？这就叫长兄如父！ 老王家的亲情，别人羡慕不来。 “振华老弟，这事我帮你办，你等我的好消息。”陈方说道。 “多谢领导栽培！”王振华大喜，急切道：“不过我有个工作上的问题，需要您帮忙协调。” “有事直接说，不要跟我客气。”陈方笑着道。 王振华道，“现在总共一千八百五十件羽绒服订单，板鸭厂仓库里的鸭绒勉强够用。” “小王村有个小黄鸭羽绒服厂，刚刚上报三百件生产计划，已经被商业局和供销社批准。” “如果板鸭厂再给他们鸭绒，鸭鸭的外汇订单就会缺少原料。”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小心翼翼观察陈方的脸色，陈方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小黄鸭的命运。 良久，陈方皱起眉头，“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振华说道，“鸭鸭板鸭厂就在服装厂旁边，我可以带您看他们的鸭绒仓库。” 陈方摆摆手，“刚才在长城脚下，那么多人给你送行，他们都是你的老家人吗？” 王振华轻笑一声，“他们是小黄鸭服装厂的股东，不是给我送行，而是请我介绍外商给他们认识。” 听到王振华强调“请”字，陈方明白了其中含义，心说好好好，村企竟然敢挖国企的墙角。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听说你的结婚对象是北理工的学生？四九城的本地人？” 王振华点点头，“她叫韩雅，正在研究节能灯技术，准备给国家节省民用电能。” “哦？”陈方来了兴趣，“你给我讲讲，电灯怎么节省电能。” 王振华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他讲节能灯的原理。 他讲得费劲，陈方听得费劲，简直是鸡同鸭讲。 几分钟后，陈方摆摆手，让他讲打猎的趣事。 吉普车首先来到红星四合院，王振华拎着羊肉回家，马上用家里的食材做红烧羊肉。 老妈已经去服装厂工作，家里只有弟弟妹妹，两个小家伙盯着羊肉留口水。 领导们都在招待所里招待外商，四合院里只有老弱妇孺。 …… 延庆县招待所。 县里的干部见到陈方回来，争着跟他打招呼。 陈方先去找查尔斯谈话，笑着道：“查尔斯先生，现在可以签合同了吧？” 查尔斯摇摇头，“订单是王振华兄弟跟我谈的，按照英格兰的规矩，我只能跟他签合同。” “尊敬的查尔斯先生，我国有句古话，叫做入乡随俗，王振华同志请我全权负责谈判。” 陈方掏出一份材料，笑着道：“这是振华同志用英文写的委托书，你应该认识他的笔迹。” 稿纸上英文字体是意大利斜体，当初在广交会上，查尔斯教给王振华意大利斜体。 他看完稿子上的内容，点点头，“好吧，咱们可以谈合同了。” “哈哈。”陈方顿时眉开眼笑，这年头儿，只要跟挣取外汇沾边的事情，那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一个多小时后，一千件羽绒服的出口订单正式签订，查尔斯交了两千美元的订金。 现场秒变欢乐海洋，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陈方马上安排食堂准备好酒好菜，众领导热情招待外商团。 酒足饭饱，陈方把延庆县的一把手老曾叫到车上。 “老曾啊，王振华的母亲董秋兰同志，也就是发明羽绒服的那位巾帼英豪，是她谈下了这笔订单。” “她有一双年幼的子女落户在小王村，你们研究一下，如果符合规定，就给他们走特殊关系农转非。” “还有，板鸭厂的鸭绒只够外汇订单使用。老曾啊，现在一切事情都要为这两个订单让路，你明白吗？” 一口气说完，陈方笑呵呵看着老曾。 老曾用力点头，“请陈同志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第109章 掐死小黄鸭（中） 出口优先的指示文件下发的板鸭厂，厂长李宁宁第一时间联系方娇娇和王振华。 方娇娇马上安排采购办的同事，协调仓库办的工人，拉着架子车去隔壁板鸭厂。 满满一仓库羽毛全部拉走，一根毛都没有留下。 王振华估算，这批鸭绒至少做两千五百斤羽绒服，完全可以满足出口订单。 李宁宁去了一块心病，笑着道，“如果小黄鸭找我要鸭绒，我就一推四五六，全部推到你头上。” 王振华点点头，“我头大，你随便推。” “哈哈。”李宁宁笑出声，“其实你的头和脸都不大，长得还怪好看嘞。” “好看不能当饭吃，至少现在不能。”王振华说道，“如果小黄鸭找你的麻烦，你就让他们找我。” 几天后，七天之约如期而至。 小黄鸭支书牛建军，厂长毛彬带着车队来到板鸭厂，十五辆架子车组成的车队一字排开。 李宁宁带着领导班子接待他们，笑着道，“牛支书，毛厂长，你们好。” 牛建军说道，“七天之约已到，我们按照县委的指示，我们要运走属于小黄鸭的鸭绒。” “没问题。”李宁宁大手一挥，“同志们，打开鸭绒仓库大门。” 两个壮汉打开仓库，牛建军和毛彬的笑容瞬间转移到李宁宁脸上，两人瞬间瞠目结舌。 仓库里空空如也，不要说羽绒，一根毛都没有，众人都傻眼了。 王大山用力揉双眼，瞪大双眼盯着仓库，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李厂长，这是什么意思？”牛建军的脸就像火烧云，狠狠指着空仓库。 “牛支书别急，你听我慢慢解释。”李宁宁笑着道。 “解释个屁，你要知道，给我们生产三百件羽绒服的鸭绒是县委老曾的指示。”牛建军大声道。 “牛支书，请注意的你的言辞，你跟谁屁呢？”李宁宁火冒三丈。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堂堂板鸭厂的厂长，曾被人民日报表扬过的优秀知青，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你说老曾的指示，我也有他的指示，刘云，拿给他看。”李宁宁厉声道。 刘云是厂务办公室主任，急忙把县委最新指示交给牛建军。 文件的文字很多，牛建军从头开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越来越震惊。 鸭鸭服装厂的王振华同志，协助外贸部陈方同志，再拿一千件鸭牌羽绒服出口订单。 特别要求供销社的绸缎，板鸭厂的鸭绒，优先供应鸭鸭服装厂。 全县各单位全力配合鸭牌服装厂，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打赢“羽绒服出国”的攻坚战。 从头到尾读一遍，牛建军眼前一黑，完犊子了，一切都完犊子了，小黄鸭完了。 突然，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总是一副笑脸的王振华，马上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谁都知道王振华想掐死小黄鸭，鸭绒确实是掐死小黄鸭的最佳突破口。 “他竟然再拿一千订单？凭什么？”牛建军越想越害怕，马上决定抽身泥潭。 这不是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谁都挑不出毛病。 他把文件交给毛彬，沉声道，“我这个支书只抓大方向，你是厂长，这事你看着处理。” 不等毛彬看文件，他骑着自行车直接走人。 毛彬看完文件，意识到小黄鸭完了，急切道：“李厂长，我们不能没有鸭绒……” “全县哪里没有鸭子？哪里没有鸭绒？”李宁宁冷笑，“没有我板鸭厂，你就买不到鸭绒？” 毛彬抓耳挠腮，没有鸭绒怎么做羽绒服？ 这就好比做鸡蛋汤，汤喝调料都有了，就是没有鸡蛋。 他急切道，“李厂长，求给我指条明路，小黄鸭必须做三百件羽绒服。” 李宁宁摇摇头，“鸭绒在王振华那里，你们不是老乡嘛，你找他协商，万一他把鸭绒分给你呢。” 听到这话，毛彬的脑袋嗡的一声，王振华怎么会把鸭绒给小黄鸭？ “咱们去求王振华，三百件羽绒服必须做出来。”王大山急得跺脚。 “对，咱们求他，一定要求来鸭绒。”王伟差点急哭。 运输鸭绒的队伍由股东组成，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能生产，他们入股花的钱就全完了。 制造三百件羽绒服的绸缎已经买好。 为了按时完成生产任务，又从信用社贷款几百元，买了三台缝纫机。 如果无法生产，如果拿不到羽绒服的利润，如果小黄鸭破产了，拿什么分红呢？ 总不能拿缝纫机和绸缎分红吧，所以他们入股的钱已经赔得血本无归。 “你们先别急，我比你们更急，咱们去找王振华。” 毛斌被他们吵得头昏脑涨，大步流星离开板鸭厂。 众人急忙拉着架子车，跟着毛斌去隔壁服装厂找王振华。 “呵呵。”李宁宁冷笑一声，笑眯眯看着远去的车队。 “宁宁姐，振华不会一时心软把鸭绒分给他们吧？”刘云疑惑道。 “你放一万个心，振华可能对其他人心软，却不会对他们心软。”李宁宁冷笑，“他们就等着碰壁吧。” “其实这事不怪王振华，就怪他们太贪心。”刘云说道。 小黄鸭的车队来到大门口，马上被全副武装的经济公安阻拦。 为了保证出口订单，为了防止破坏分子，延庆县派来经济公安守护鸭鸭服装厂，局长黄庆明亲自挂帅。 黄庆明走到毛彬面前，沉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公安同志。”毛彬急忙回道，“我是小黄鸭的厂长毛彬，我们都是小黄鸭的，我们有事请王振华帮忙。” “小黄鸭？”黄庆明面露不屑，回头吩咐林昆仑，“你去通知振华，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林昆仑点点头，一路来到销售办公室，见到王振华提笔写着什么，便笑着道，“振华老弟。” 王振华抬头，微微一笑，“昆仑大哥，您找我有事吗？” “嘿嘿，老弟别客气。”林昆仑说道，“小黄鸭的毛斌和股东来了，拉着十几个架子车，吵吵着要见你。” 王振华知道他们的来意，“请您帮我带个话，可以让毛斌和选几个股东代表过来见我。” 林昆仑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良久，毛斌带着王大山、王伟和王大亮来到。 他们好像商量好了，突然一起跪在王振华面前，大喊一声，“振华，救命啊。” 林昆仑吓一跳，第一时间拽出腰里的手枪，“你们干什么？” 第110章 掐死小黄鸭（下） 毛彬等四人跪着不起来。 “叔求你了，求你分给我们三百份羽绒。”王大山老泪纵横，“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毛彬举手发誓，“等做完这三百件衣服，我马上关停小黄鸭，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振华，我知道错了，只求你原谅我们这一次。”王伟磕头，头和脸都不要了。 王大亮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王振华开恩。 股金和贷款都买了布料和缝纫机，如果不能变成羽绒服，他们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布料和缝纫机会被信用社收走，偿还小黄鸭欠的贷款，股东们只能也只配喝西北风。 办公室里哭声一片，其他办公室的人纷纷过来看热闹。 王振华看着他们的嘴脸，知道他们不是知道错了，只是知道自己要赔钱了。 好像他们只会玩道德绑架，比如用长辈的身份下跪，磕头，哀求。 只会给别人扣帽子，比如你见死不救，你没有集体荣誉感。 除此之外，他们根本不考虑怎么解决问题，只考虑让别人解决问题，或者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这时，黄庆明和林昆仑带着八个经济警察来到，不由分说把他们拉起来，找四把椅子让他们坐下。 黄庆明沉声道，“你们在破坏工厂的生产秩序，如果我跟你们较真，你就是破坏分子。” 林昆仑急忙补充，“我们抓的就是破坏分子，有话好好说，你们谁敢再跪，我就抓人。” 三王和毛彬被两位公安一阵训斥，再也不敢放肆。 王振华看着王大山，“大山叔，你真的知错了？真的后悔了？” “是的。”王大山连连点头，“我知道错了，我天天都在后悔。” “不，你没有。”王振华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后悔，那天就不会在山脚围攻我。” “那不是围攻啊。”王大山急切道，“那是大家求你帮忙，根本就没人敢动一根毫毛。” 王振华冷笑，“你们限制我的自由，说我目无集体，不是围攻是什么？” 王大山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王振华摇摇头，突然想跟他们说一些真心话，于是抬头看黄庆明。 老黄马上让同事们出去，反锁办公室门，屋子里只留下心腹林昆仑。 “大山叔，我最后叫你一声叔，我跟你讲个故事，从此咱们两家的交情一刀两断。” “当初我发明羽绒服，目标只是让我妈农转非，只是想送她进城过好日子。” “我有一手打猎的本事，家里不缺吃穿也不缺钱。我说我根本不在乎小黄鸭的利益，你信吗？” 办公室鸦雀无声，众人都盯着王振华。 良久，王大山点点头。 王振华道，“如果当初你们找我商量，大方说出你们的利益诉求，我会毫不犹豫让出小黄鸭的权利。” “因为我只想让老妈立功进城，因为小黄鸭本来就是留给你们的礼物，因为你们之前对我好。” “但是呢，你们不跟我商量，联合起来夺我的权，事情就变味了！”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长叹一声。 这就好比他想施舍十块钱给乞丐，结果这十块钱提前被乞丐抢走。 那就不是十块钱的问题了，而是乞丐损害他的合法权益，他肯定会送乞丐坐牢。 “你们都听见了吧。”黄庆明大声道，“你们今日的苦难，就是你们自作聪明的后果，怪不得别人。” 王大山脸色苍白，已经相信了王振华的话。 他和王振华的生父养父都是好朋友，也是看着王振华长大的长辈，知道王振华没必要说谎。 一时间，悔恨和懊恼涌上心头。 如果当初不起争权夺利的心，全力配合王振华经营小黄鸭，现在的外汇订单就是小黄鸭的。 手握外汇订单的小黄鸭，也会被国家破格升级为国营工厂。 他王大山是小黄鸭的支书，肯定升级成国营工厂干部，脱离农村变成商品粮户口。 结果呢，他选择背叛王振华，媳妇和儿媳妇回娘家，已经到了妻离子散的地步。 投资的二十块钱马上就要打水漂，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烂。 他越想越难受，不禁老泪纵横。 王伟、王大亮和毛彬不相信王振华的话。 他们努力挤出眼泪，装出懊悔的样子，尽可能博取同情。 “你尽情骂吧，等你出了恶气，就会分给我们鸭绒，生产分红才是最重要的。”王大亮心想。 “哼，你王振华当厂长捞得盆满钵满，我毛彬当厂长还没捞到好处，你就让我倒闭？”毛彬心想。 别人割韭菜割得盆满钵满，等他割的时候，韭菜田没了，他当然不答应。 黄庆明走到王振华身边，趴在他耳边小声道，“王大山是真哭，其他人是假哭。” “呵呵。”王振华轻笑一声，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老黄是个老公安，不敢说长着一双火眼金睛，真哭假哭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王振华沉声道，“你们走吧，我厂的鸭绒不够用，不可能分给你们。” 接着，他补充道，“这种事我也做不了主，你可以找我的领导方娇娇和周红雷协商，方娇娇是采购主任，周红雷是销售主任。” “王振华，你怎么见死不救？”毛彬急眼了，“那是咱们的集体企业，你忍心让父老乡亲……” “够啦！你们去找鸭鸭的领导协商，不要为难他。”黄庆明马上怒斥毛彬。 “没有鸭绒肯定不行，振华，你不能这么狠心。”王伟破防。 屋里乱成一团，王振华微微一笑，欣赏他们的气急败坏。 王大山瘫坐在椅子上，没有破防，也没有气急败坏，仿佛已经认命。 黄庆明打开屋门，一群经济警察将毛彬、王伟和王大亮押出去，直接扔到工厂大门外。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王大山站起来，迈着步子离开办公室。 众人回到小王村，商业局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多时。 “毛厂长，我局取消你们三百件羽绒的生产计划。” “毛厂长，供销社暂时不上架小黄鸭羽绒服，领导决定优先上架为国争光的鸭鸭。” 毛彬两眼一黑直接晕倒，人群又是一阵大乱。 “小黄鸭被王振华活活掐死了，我的二十块钱也要不回来了，这是报应啊！”王大山欲哭无泪。 他步行去媳妇家接媳妇，来到媳妇的娘家，直接跪在媳妇面前求原谅。 第111章 死鸭子嘴硬 胡村，王大山跪在丈母娘家的堂屋门口，苦苦哀求媳妇回家，一把鼻涕一把泪。 胡春花蹲在地上哭，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黄鸭没了，入股的二十块钱也没了。 那可是二十块钱，可以在黑市买六十六斤大米，六十六斤大米啊。 一时间，她泣不成声。 “王大山，我姐的日子没法过，你一下子扔二十块钱，这笔账怎么算？” “二哥，废什么话，今天必须教训这个混蛋。” 小舅子先动手，大舅子后动手，一时间，两个舅子暴揍王大山。 以前他是村支书，可以偷集体仓库的粮食，日子过得比普通人好，也比丈母娘家好。 所以他每次来丈母娘家，都会受到最热情的招待。 老岳父和丈母娘，大舅哥和小舅子，大侄子和小侄女，全部围着他转，每个人都拍他的马屁。 现在呢，被小舅子和大舅哥拳打脚踢，岳父岳母冷眼旁观，侄子们笑着看热闹。 王大山万念俱灰，突然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舅哥和小舅子将他一顿打，老岳父胡大套开始讲道理。 “大山，当初我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鼠目寸光的小人。” “王振华只用半年时间，就从濒临饿死的农民变成工人，还送老母亲吃商品粮，那能是一般人吗？” “你拿什么跟他斗？我他妈要是你，我给王振华效犬马之劳，紧跟他的步子向前走。” “他吃肉，我喝汤，我不会抢他的肉，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没那么个本事。” 胡大套越说越生气，关公脖子里长瘤子，脸红脖子粗。 “哼哼。”岳母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娘当初瞎了眼，怎么就把闺女嫁给你了？” 老太太开始数落，先夸闺女有多好，再骂女婿有多烂，直骂得王大山面红耳赤。 最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全家人都消停了。 王大山跪着走到老婆脚下，抬起头，“跟我回家吧，家里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你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胡春花把他扶起来，哭着道，“走吧，我跟你回家。” 听到这话，王大山喜出望外，又流下了流眼泪。 马春花已经四五十岁，来娘家时拿了十块钱，所以才能在娘家住这么久。 这些天她看明白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爹娘不给她好脸色，兄嫂弟妹各种嫌弃。 在娘家，她都不敢多喝一口汤。 年纪在这摆着，改嫁是不可能的，除了跟着王大山回家，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口子回到小王村，把家里仅剩的十斤大米打包。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带着儿子王文俊和三个孙子，来到八里外的李村，打算接儿媳妇回家。 一家人刚踏进李家大门，王文俊的老丈人李强带着五个儿子，直接乱棍把他们打出来。 李强骂王大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丽蓉已经找到好人家，你们滚吧。” 王家人顿时目瞪口呆。 王文俊一屁股坐在地上，被这个消息吓得面如死灰。 李强冷笑，“前些日子，王振华的妹妹在县里迷路，遇见俺村的光棍李老实，李老实把她送回家。” “你猜怎么着，王振华安排李老实进鸭鸭服装厂上班，一个月拿二十五块钱，再拿二十斤粮票。” “李老实稀罕丽蓉，不嫌弃俺闺女的过去，俺闺女就跟他搭伙过日子。” “王大山，王文俊，从今往后，咱们两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敢来俺家，我就敢打断你们的腿。” 突如其来的噩耗，王大山的天都塌了，儿媳妇改嫁了，三个孙子没娘了。 王文俊也是泪如雨下，明明是老父亲造的孽，为什么我的媳妇改嫁，老天爷为什么报应到我头上？ “爹，我早就跟你说过，振华知恩图报。李老实仅仅帮他找到妹妹，就有了工作和媳妇。” “你当初要是听我一句劝，好好跟着振华做事，他怎么可能亏待咱家？” “现在你满意了？我的媳妇跑了，三个孩子也没娘了。” 王大山万念俱灰，当天夜里就在堂屋上吊自杀，幸亏王文俊及时发现，救了他一条性命。 第二天，王大山就没有了寻死觅活的心思。 他豁出去了，带着小黄鸭的全体股东去村委会闹事，去毛彬家堵门，要求服装厂赔偿他们入股的钱。 五十多个股东和他们的家属，天天把村委会堵得水泄不通。 毛斌的媳妇吓坏了，急忙带着孩子回娘家。 三天后的夜里，信用社的工作人员来到，他们把绸缎、缝纫机等值钱的东西全部拉走。 因为小黄鸭用缝纫机等物资做抵押，从信用社贷款大几百元，信用社当然要收债。 股东的钱彻底打水漂，王大山等股东闹得更凶，闹得毛彬也想上吊。 又过了两天，全体股东为了挽回损失，竟然在村委会绝食抗议。 毛彬直接吓尿，扑通跪在股东面前，“乡亲们，这事跟我没关系，都怪王振华不给咱们鸭绒。” 王大山直接开骂，“放你娘的狗臭屁，王振华只是小小的采购办事员，给不给咱们鸭绒，他做不了主。” 此言一出，毛彬彻底急眼，急忙把黑锅甩给王振华。 “如果不是王振华接触外商，如果不是他撺掇外商再买一千件羽绒服，板鸭厂就会把鸭绒卖给咱们。” “就是王振华亲手掐死小黄鸭，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王振华的家里绝食抗议。” “乡亲们，我比你们更恨王振华，我现在就想掐死他，以后最好不要让我遇见他。” 毛彬憋得脸红脖子粗，继续扯着嗓门叫嚣，现场一片死静。 就在这时，王振华骑着自行车走进了村大院，顿时沦为现场最靓的仔。 他看看静坐的人群，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把后座上的弟弟抱下车，把大梁上的妹妹抱在怀里。 抱着妹妹走到毛彬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毛村长，这是县里给振东和晓莹开的准迁证明。” 王振华道，“振东晓莹走特殊关系农转非，你给我开证明信，加盖村里的公章。” “哎呀，恭喜振华老弟，振东和晓莹要过好日子啦，有你这样的好大哥，是他们上辈子积攒的福气。” 毛彬一脸谄笑，“弟弟，你告诉怎么写证明信，我马上给你写。你想盖什么章，咱们就盖什么章。” 第112章 送弟弟妹妹上岸 王振华没出现的时候，毛彬煽动大家去王振华家绝食，其实就是打嘴炮。 他知道这些股东不敢去闹王振华。 王大山的二十块钱打水漂，儿媳妇改嫁，他都不敢去闹王振华。 无他，就是因为王振华占理”。 他是鸭鸭的职工，就应该给鸭鸭谈出口订单，不帮小黄鸭也很合理。 因为那是吃里扒外，如果他帮了，就无法在鸭鸭立足。 外商提高订货量，鸭绒优先供应鸭鸭，小黄鸭拿不到鸭绒只能破产，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股东们都知道自己不占理，闹王振华就是无理取闹，鸭鸭不会坐视不理，公安更不会坐视不理。 毛彬也不傻，私下里可以打嘴炮，见到真人就得装孙子了。 他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王振华。 “振华老弟，振东和晓莹真的要农转非？为什么啊？”他谄笑道。 王振华看他卑躬屈膝的模样，想到了影视剧里喊太君的汉奸。 “我妈拿下了出口订单，属于是重大立功，政策奖励她的未成年子女农转非。” “未成年子女？”毛彬追问，“你已经成年，所以没你什么事，这不是白忙活吗？” “怎么能说白忙活呢？”王振华说道，“父亲没了，长兄就是父亲，我有责任照顾弟弟妹妹。”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盯着兄妹三人，眼里都是羡慕。 农转非是更好的生活吗？ 当然是，哪个农民不想吃商品粮？哪个农民愿意一辈子待在农村？ 此刻，毛彬想年轻三十岁，想想董秋兰当儿子。 如果能吃商品粮，村长和厂长都是狗屁。 毛彬道，“振华弟弟，振东和晓莹一个月领多少粮食？” 王振华回道，“四到八岁的孩童，每个月分配二十四斤粮票。” 说到这，他有些自豪。 他和老妈可以拿六十斤粮票，弟弟妹妹四十八斤，加起来就是一百零八斤。 如果有足够的钱，就能去粮店买一百零八斤粮食，不用担心挨饿。 关键是，城镇户口可以买到大米等细粮，在农村只能吃玉米、红薯等粗粮。 想起大米饭和小麦馒头的味道，众人更加羡慕，心中都在懊悔。 如果当初他们不背叛王振华，外汇订单就是小黄鸭的，被升级成国营工厂的也是小黄鸭。 他们就能成为国营工厂的工人，就算变不成商品粮户口，也能拿到粮票和工资，也能吃几口细粮。 一时间，现场气氛十分尴尬。 王振华看着他们，基本都是从开始就跟着他入股的人。 他摇摇头，“投资入股有风险，有赚钱就有赔钱，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毛彬急切道，“振华说得对，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你们不要再闹事。” 说着，毛彬挥挥手，“都回家去吧，该干啥就干啥。” 平时这些人提起王振华，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吃王振华的肉。 现在呢，王振华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比乖孙子还乖，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大山走到王振华面前，道：“晓莹前几天是不是迷路了？” “是啊，你也听说了？”王振华直盯着他，想起了送晓莹回家的李老实。 王大山苦笑，“那个人叫李老实，你给他安排了工作，对不对？” 王振华点点头，“他对我有恩，我当然要给他回报，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大山一声长叹，“李丽蓉不跟文俊过日子，扔下了三个孩子改嫁给李老实。”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震惊。 王振华也是一愣，想起了王文俊。 他说道，“你帮我转告文俊，这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媳妇，不要也罢。” “振华。”王大山眼里含泪，“我不是东西，我天天都后悔，但文俊是无辜的，我求你帮他……” 王振华摆摆手，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大山叔。”毛彬笑着道，“这事跟振华无关，振华不是文俊的爹，没有义务给他介绍工作。” 说完，他搂着王振华的肩膀，“老兄弟，咱们去开证明信。” 两人走进村委工作室，王振华教给怎么写证明信。 主要是证明王振东和王晓莹是小王村的人。 接着，他又让毛斌写介绍信，同意把两人的户口迁出小王村。 介绍信和证明信全部写好，加盖小王村公章。 王振华道，“毛村长，非常感谢。” “不客气。”毛彬挠挠头，“老弟啊，鸭鸭还要人吗，给你嫂子安排个工作？” “村长，这事以后再说。”王振华再次跟他握手，抱着妹妹离开村委会。 毛彬送他出门，看着远处的身影，不由得长叹一声。 看着院子里的人，他冷笑一声，“各回各家吧，不要埋怨别人，怪就怪你们自己太贪心。” …… 王振华回到四合院，董秋兰早就等候多时，娘俩去公安局找黄庆明。 黄庆明核对完准迁证和证明信，竖起大拇指，“振华兄弟，能让我佩服的人并不多，你算一个。” 林昆仑拍王振华的肩膀，“很多努力一辈子都吃不上商品粮，而你只用了不到一年。” 黄庆明捏王晓莹的脸，“有这样疼你的大哥，你这辈子就等着享清吧。” 王晓莹讨厌别人捏她的脸。赶紧躲在大哥身后，气鼓鼓看着黄庆明。 小模样十分可爱，逗得两个公安开怀大笑。 王振华被夸得不好意思，“你们别尬吹，我还是农村户口，我的户籍还在小王村。” 林昆仑摇头，“你有能力让家人吃商品粮，没有能力让自己吃商品粮吗？” “你明明有机会，却主动放弃机会。”黄庆明惋惜道。 因为新的外汇订单，陈方推荐王振华读大学，农民只要被大学录取，马上就能办理农转非。 但是王振华把功劳让给老妈，帮助弟弟妹妹农转非。 “振华，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农转非？”黄庆明问道。 “我打算考大学，庆明哥，昆仑哥，你们觉得有可能吗？”王振华微微一笑。 “考大学？你怎么考大学？”黄庆明瞪大双眼。 林昆仑急切道，“振华，考大学就那几条门路，我怎么觉得你都不适合？” 第113章 我要考大学 五十年代的大学生、中专生了不得，国家包分配工作，有了工作就是国家干部。 特别是大学，考上哪里的大学，就能拿到哪里的户口。 古时候的科举，现在的大学，都是底层人民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甚至是唯一的途径。 考大学有全日制高考，有地方政府推荐优秀青年上大学，推荐优秀工农兵上大学等等。 黄庆明仔细想想，说道，“振华，我觉得你可通过读夜校考大学。” “很多大学为了培训专业人才，会开设夜校培训班，培训机械钢铁、电气等专业知识。” “你可以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只要通过毕业考试，就能成为该校的大学生。” 一口气说完，黄庆明看着王振华。 林昆仑急切道，“庆明哥，专业夜校不是谁都能上……” “我知道。”黄庆明说道，“必须有六个学生联名推荐，或者学校领导的推荐，你才能报名夜校。” 黄庆明轻叹一声，搔着头想了又想，发现自己不认识大学生。 突然，林昆仑微微一笑，“振华，你的对象是北理工的学生，这事你找她帮忙。” 王振华想起正在北理工研究节能灯的韩雅，可以请她帮忙搞推荐信。 接着，他又想那封锦囊妙计，韩雅让他一个月后看那封信，现在还差十天。 “问题解决了。”黄庆明笑着掏出信封，“振华老弟，县委的老曾给你的信。” 老曾是延庆县的一把手，王振华接待外商时见过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他打开信封，掏出十斤水果票，三斤糖果票。 都是紧俏物资票据，黄庆明和林昆仑顿时瞪大双眼。 “老天爷，我都搞不到这么多票。”黄庆明说道。 “老曾给我这些东西干啥？感谢我拿到外汇订单？”王振华疑惑道。 “嘿嘿，我跟你说个内幕。”黄庆明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咱们县马上要归四九城管辖。” 王振华愣在那里，未来的京城延庆区，就是现在的延庆县。 好像就是今年，国家把延庆从河北划到京城，八达岭长城成为京师的西门户。 他搔着头，“哥啊，老曾给我票，跟这事有关系吗？” 黄庆明点点头，“老曾觉得，因为羽绒服大获成功，才让京城决定划走延庆县。” 王振华笑了，这是瞎扯淡，国家不会因为服装厂大动干戈。 黄庆明道，“你问那么多干啥？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 说着，他又看着水果票和水果糖票，眼里闪过羡慕。 王振华收起票据，“明哥，昆仑哥，帮我办手续吧。” 接下来的三天，他每天都来公安户籍科，弟弟妹妹终于变成延庆县城镇户口。 他和老妈来到粮食局，展示相关证件，拿到最新的粮食本。 娘俩马不停蹄来到惠安街道粮店，发现黑板上写着最新公告。 即日起，惠安街道的居民，必须来本店购买粮食，必须携带粮本或者工厂证明。 董秋兰疑惑道，“儿子，这是啥意思？” 王振华道，“粮食管控又严了，以后咱们只能来这里买粮食，别的粮店不卖给咱们。” “以前有粮票就能买粮，现在必须有粮本，没有粮本也买不到粮食。”王振华补充道。 “你怎么办？”董秋兰急了。 粮食本上只有她和幼子幼女的粮食，没有长子的粮食。 “服装厂给我开买粮证明，我用证明买粮食。”王振华说道。 “哦，这样啊。”董秋兰这才放心。 娘俩进店买粮食，王振华说得没错，售货员只卖给他们七十八斤大米。 其中董秋兰三十斤，两个小家伙每人二十四斤。 王振华支付七十八斤粮票，十元九角二分钱，每斤大米只要一角四分钱。 扛着大米回家，白花花大米倒进米缸时，董秋兰哭了。 “娘，你哭什么？”王振华赶紧问。 “以前粮食不够吃，我没本事，总是担心把你饿死，现在不担心了。”董秋兰哭着道。 “哎呦，不要胡思乱想，咱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王振华说道。 董秋兰点点头，“你去四九城找小雅，让她给你搞推荐信，你把工作辞了，我供你读夜校。” “振华，你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变成商品粮户口，不然我良心不安。”董秋兰越说越着急。 儿子两次让出外汇功劳，自己就算拼老命，也得供儿子读夜校。 延庆县没有大学，没有大学开的夜校，肯定要去四九城读书，那就只能辞去服装厂的工作。 “嘿嘿。”王振华笑着道，“你先别急，我明天去找韩雅。” “现在就去。”董秋兰掏出自行车钥匙，“你收拾行李，我现在送你去汽车站。” 这么久没有联系老婆，王振华也想她了。 打开箱子拿出来那封信，简单收拾一下行李，骑车带着老妈出门。 来到延庆县百货公司，花三块五毛钱买十斤苹果，四块五毛钱买三斤水果糖。 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老妈，一份带到四九城给老婆。 他坐上公共汽车，三个小时后来到四九城，再坐市内汽车来到北理工。 轻车熟路来到实验楼，塞给门卫大叔两个水果糖。 王振华笑着道：“大叔帮帮忙，我是韩雅的未婚夫。” “小同志，下不为例。”门卫笑呵呵把糖装进口袋。 很快，王振华见不到了韩雅。 这妮子穿着白大褂，发型由披肩发变成齐耳短发，还是那么漂亮。 她拉着王振华走进小树林，急切道，“你有没有复仇成功？有没有掐死小黄鸭？” 王振华点点头，“小黄鸭已经被我掐死，我顺便给弟弟妹妹办了农转非，现在要给自己办农转非。” 他摸着老婆的短发，“老婆，北理工有夜校吗，我想通过夜校考进北理工。” 韩雅回过去神，小脸顿时红透，急忙扭头看树林外，“不要动手动脚，当心让别人看见。” 老婆害羞了，王振华笑着道，“看见又怎样？我是你老公。” 韩雅的脸更红，急忙背对着他，“我给你的那封信，你肯定还没看。” 王振华确实没有看，笑着道，“咱们先不说信，你能不能联合六个同学给我写推荐信？” “你先看信，看完信再跟我说话。”韩雅更加紧张，用力握紧双拳。 第114章 果然是锦囊妙计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信，看看信封，又看看背对着他的韩雅。 他轻笑一声，柔声道：“老婆，这不会是分手信吧？” 韩雅马上噘起嘴，“我不理你！讨厌！” “哈哈。”王振华拆开信封，拿出信件快速浏览，很快就瞪大双眼。 纸上写着娟秀的钢笔字，是韩雅的笔迹，也是一封入学推荐信。 节能灯研发组全体研究员，推荐王振华报名北理工电气化专业夜校培训班。 该专业学习电力科学及应用，学习时间是半年，如果没有通过毕业考试，可以当个修电路的电工。 如果通过考试，可以成为北理工的大学生，进入机械电气学院深造，学习更高深的电气知识。 报名时间截止一九五八年六月一号，也就是二十天后，培训地点在北理工电气工程学院。 信的末尾有六个签名，第一个是韩雅，第二个是彭喜儿。 那是一个抓着马尾辫的圆脸女生。 王振华明白了，当初参加完广交会回到四九城，老婆就给他规划了“读夜校考大学”的人生路。 但是，他当时一心只想掐死小黄鸭，报复王大山等人的背叛。 韩雅就要求他一个月后再打开这封信，那时不管复仇结果如何，都要放弃复仇读夜校。 “搞笑了。”王振华说道，“我带了好东西巴结你，想求你帮我写推荐信，原来你早就写好了。” 他走到韩雅面前，柔声询问，“联署签名的同学们，都是科研组的队员吗？” “我们是战友。”韩雅扬起拳头，“我们一定会研制出更省电的节能灯，王振华同志，你相信我吗？” “老婆，不要在我面前喊口号和同志。”王振华受不了夫妻之间互称同志，还美其名曰革命伴侣。 当初他想娶韩雅，只是因为韩雅身材好，颜值高，脾气温柔，又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就算放在家里当花瓶，也能给下一代遗传好的基因，带出去也倍有面子。 万万没想到，韩雅不仅是花瓶，还是贴心小棉袄。 这种既漂亮又关心人的老婆，其实可以多来几个。 “老婆，为什么留短发？”王振华摸摸她的齐耳短发，“你留长发更好看，留起来嘛。” 韩雅又开始脸红，小声哀求，“不要在学校里动手动脚，万一让别人看见，你让我怎么活？” “嘿嘿。”王振华轻笑一声，“咱们回家吧，回到家关上门，我再动手动脚。” “你……”韩雅又转身，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真不理你了。” “好吧，我投降。”王振华打开背包，亮出苹果和水果糖，“把你战友喊出来，我请他们吃苹果吃糖。” 韩雅看着花花绿绿的糖纸，估摸着有两斤糖，不由得愣在那里。 四九城物资匮乏，水果和糖是为数不多的营养品，是匮乏中的匮乏。 这个月，科研组每人分二两水果糖票，彭喜儿把大家的票收起来，去学院路百货三公司买糖。 结果她跑了五趟，一张糖纸都没有买回来，不是因为没票没钱，而是因为没货。 “王振华同志，你从哪弄这么多洋塘？”韩雅震惊道。 “洋糖？”王振华说道，“县委的朋友给我三斤水果糖票，我就买糖给你吃。” 现在有洋钉、洋火、洋油，有羊汤也不奇怪。 王振华剥开一颗糖，笑着道，“你尝尝，这糖甜得很。” 韩雅伸手捏糖，王振华把糖送到她嘴边，“张嘴，啊——” 这声拖着长音的“啊”，让韩雅想到小时候被老妈喂饭的场景，马上给王振华白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水果糖从嘴里甜到心里，她脸上的喜悦比糖更甜。 见到对象一脸甜蜜，王振华心里也甜蜜，随手扔掉糖纸，“把你的战友叫出来，我请他们吃糖。” 韩雅捡起糖纸，给他个白眼，“不用给他们糖，上次他们联名推荐你读夜校，已经吃过你的花生米。” 王振华有些尴尬，在农村待了这么久，早就养成了随手丢垃圾的习惯，刚才丢糖纸被老婆“嫌弃”了。 “嘿嘿。”他笑着道，“这是喜糖，当然要给他们。你们研究的节能灯利国利民，我最尊敬科研人员。” 看着她的齐耳短发，王振华又道，“长发飘飘那么好看，为什么留短发呢？” 韩雅无奈道，“长头发洗头麻烦，我要节省更多时间，把更多时间用在科研上。” 王振华挠挠头，没想到老婆是科学狂人。 他轻笑一声，“我更喜欢你长发飘飘的模样，为了我，把你的长发留起来呗。” 韩雅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急忙再次转身背对他，心里却愈发甜蜜。 她从包里拿出六个糖，轻声道，“王振华同志，咱们给战友送糖。” “谢谢韩雅同志，哈哈。”王振华笑出声，这是个勤俭持家的老婆。 两人来到实验大楼，保安直接放行，走进科研楼，来到节能灯研究小组会议室。 韩雅让王振华在会议室里等着，几分钟后，她带着六个白大褂来到。 白大褂们手里拿着搪瓷缸，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缸子里的热水冒着热气。 “姐夫，我要喜糖。”彭喜儿伸出搪瓷缸，手伸到王振华面前。 王振华笑着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六个水果糖，随便挑一个放她手里。 “姐夫真好。”彭喜儿眉开眼笑。 她把搪瓷缸放在会议桌上，剥开糖纸，把棕色的糖块放水里，伸出舌头狂舔糖纸。 其他同学纷纷找王振华要糖，也是用水果糖泡糖水，也是用舌头舔糖纸。 糖纸上甜丝丝，他们的脸上也是甜丝丝，王振华有点懵逼，科研工作者竟然缺糖？ 他掏出钢笔记事本，写道，“不许你舔糖纸，不卫生。我要不要再给他们两块糖，或者一个苹果？” 韩雅看见文字，果断摇头，“王振华同志，我带你去夜校报名，现在就去。” 彭喜儿道，“姐夫快去报名，你一定要通过夜校的考试，一定要来我们这里上学。” “姐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节能灯小组全力帮你考大学。” “遇见学习上的难题就要找我们，大家帮你准备考试论文，不为别的，就为有糖吃。” “哈哈……” 欢声笑语一片，王振华挠挠头，读夜校也要写论文吗？ 写论文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115章 刁民，滚！ 韩雅带着王振华回宿舍，脱掉白大褂，换上蓝色中山装。 见到王振华背对着她，快速脱掉裤子，换上蓝色长裤，脱掉布鞋换上皮鞋。 小脸红扑扑，她走到写字台旁边，“弟弟，咱们走吧。” “叫哥哥，叫老公也可以。”王振华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这是他和韩雅的合影，背景是天安门广场，韩雅抱着小老虎，对着镜头微笑。 他打开背包，把水果糖和苹果拿出一半，放进写字台的抽屉里。 “二一添作五，一半给你当零食，一半送到你家，对了，爷爷的身体还好吧？” “爷爷身子骨十分硬朗，爸爸妈妈工作顺利，家里都挺好。弟弟，爷爷总是念叨你。” “错，叫哥哥。”王振华摸她的头，“在外面可以叫我王振华同志，在闺房里必须叫哥哥。” 韩雅又开始脸红，很像桌子上的苹果，青里透红，红里透青。 贝齿轻咬朱唇，像含苞待放的莲花，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 王振华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她的唇。 “唔……”韩雅大脑一片空白，被突如其来的亲密整懵。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没有被别的男生牵过手，除了爷爷、父亲和大哥。 下巴突然被男人掐了一下，疼得她一声惊呼，然后口腔和舌头沦陷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身子越来越软，意识越来越迷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有点冷，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被脱得只剩一件肚兜。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王振华从没见过女生穿肚兜，红色的绸缎用黄线绣着龙凤呈祥，既好看又神秘。 他被肚兜勾起了兴趣，仔细研究一番，这才给了韩雅清醒的时机。 “不要。”韩雅双手抱胸，急得面红耳赤，“等结婚再给你，好不好嘛，求你了。” 王振华也回过神，脱离小头支配大头的状态，本来只想热吻一下，现在精虫上脑了。 “小雅，你是我的女人，早一天晚一天有区别吗？” “有，有区别。” 韩雅急切道，“我现在不想生宝宝，我要全力研究节能灯，我要为国家的工业节省电力……” “打住，现在是儿女情长时间，不要跟我宏大叙事。”王振华哭笑不得。 “好哥哥，我要是有了宝宝，就没时间研究节能灯了，求你了。”韩雅情急之下流了眼泪。 王振华吓一跳，急忙从她身上起来，给她盖上被子，再拿出手绢给她擦泪。 “不好意思，我性急了。你别哭，我听你的，咱们先把节能灯生出来，然后再生孩子。” “噗……”韩雅噗呲笑，翻身给他后背，“你真讨厌，我刚穿好衣服，又得再穿衣服。” 她本来就没有生气，而是害怕怀孕耽误科研，既然未婚夫答应了，她也就开心了。 王振华看看手表，继续研究肚兜，“你的肚兜很好看，自己做的？” “我妈做的。”韩雅没好气道，“走开，人家要穿衣服。” “好吧，说正事。”王振华说道，“夜校报名费是多少，我身上带着六百块钱。” 韩雅马上坐起来，“你带那么多钱干啥？万一丢了，万一被人抢了……” 王振华道，“除了你，没人知道我身上有这么多钱。” 韩雅摇摇头，“有了我们的联名推荐信，你交五块钱学费就行。” 五块钱确实很良心，王振华很满意。 走到写字台旁边，拿起一本电学原理，“你快穿衣服，带我去报名。” …… 报名的地点在夜校教学楼旁边，一个矮小的办公室，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工作人员。 男的叫赵公道，北理工招生办副主任，女的叫赵雪莲，招生办的教职工。 夜校类型有两种，一种是扫盲班，旨在科普电业基础知识。 交钱就能读，没有入学考试，学生们参加完培训就各回各家。 第二种是招生班，需要六个大学生联名推荐，政府企业的推荐，或者学校领导的推荐。 王振华报的就是招生班，参加完培训不仅要参加考试，还要写毕业论文。 成绩和论文全部通过，才能成为正式大学生，从此鲤鱼跳龙门，从糠框子跳进米筐子。 所以报名班的人非常多，推荐信的种类非常多，弄虚作假的人也很多。 赵公道跟报名的人斗智斗勇，心情越来越烦躁，语气越来越不好。 王振华在队伍后面排队时，赵公道正在核对秦玉河的学生联名推荐信。 秦玉河的妹妹是北理工的学生，推荐信也是妹妹写的。 但是，只有四个同学愿意联合签名，算上秦玉河的妹妹，还差一个学生签名。 一是秦玉河的妹妹性格孤僻，在学校里没有几个朋友，二是推荐学生要承担责任。 如果被推荐的人作奸犯科，或者政治成分有问题，就会影响推荐人。 除非知根知底，除非捞到足够多的好处，在校大学生才会在推荐信上签字。 差一个签名就是不合规定，秦玉河的妹妹灵机一动，随便写了学长马天的名字。 马天即将毕业，被分配到河南当实习干部。 赵公道看完推荐信，皱着眉道，“秦玉河同志，现在差马天的学生证，其他五个人的学生证没问题。” 秦玉河笑着道，“马天在河南实习，我妹妹给他打了电话，他的学生证丢了。” “丢了？”赵公道摇头，“那你让马天过来，只要他在推荐信上签名，我就给你报名。” 秦玉河急切道，“马天在河南，回来一趟多不容易，你这是为难人。” “谁为难谁啊？”赵公道沉声质问，“要么有学生证，要么本人来，这是规定，你不知道啥叫规定？” 秦玉河眼见办不成事，开始胡搅蛮缠，“规定不合理就不是规定，我没有给你送礼，你就故意卡我。” “送啥礼？送啥礼？你污蔑人！”赵公道拍桌子，“刁民，都是刁民，滚！” 学校警卫马上把秦玉河请出校园。 确实有很多人给赵公道送礼，他害怕出事，一颗花生米都不敢收。 赵公道憋了一肚子气，又憋了一肚子尿，把招生工作交给助手，起身去厕所里方便。 排出肚子里的尿，火气也消了很多，重新回到报名现场。 王振华把推荐信和学生证交给他，笑着道，“老师，辛苦你了。” 赵公道看完资料，又皱起眉头，“差一个赵喜儿的学生证。” 王振华道，“她的学生证丢了，我的未婚妻已经去找……” “刁民，你也给我滚蛋！”赵公道顿时拍桌子，想起了刚才闹事的刁民秦玉河。 第116章 你会付出代价的 刁民，滚！ 这两个词汇是四九城骂人的口头禅。 四九城是六朝古都，也是满清的皇城，老百姓喜欢用“刁民”骂人。 滚，并不是脏话，朋友之间开玩笑也会说滚和滚蛋，甚至成了很多人的口头禅。 四九城的人如果被这样骂，也不会太生气，毕竟是口头禅。 但王振华不是四九城的，前世也没在京城待过多久，直接被这三个字气得火冒三丈。 赵喜儿的学生证确实丢了，韩雅已经去实验楼找她作证，可能被一些事情耽搁，直到现在还没有来。 “你凭什么骂我刁民，我是求学的学子，你凭什么让我滚？”王振华厉声质问。 质问的口气很严重，遇见这种情况，要么放低姿态沟通，要么我比你的口气更重。 赵公道选择后者，砰，他拍案而起。 “你别装了，我清楚你们的路数，凑不齐六个学生证，就随便写学生的名字，谎称丢了学生证。” “让你们把丢学生证的学生找过来，当面说清楚就完事了，你们就是找不出来，还要倒打一耙。” “北理工的夜校不是谁都能上，你们这些小伎俩瞒不过我。” 赵公道一口气说完，没有气到王振华，却把自己气得够呛。 吃瓜群众围过来，校园警卫包围王振华，只要赵公道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王振华扔出去。 刁民指的是刁滑的人，不服法律管理和道德管束的泼皮无赖，总是被官员称为刁民。 王振华认为自己不是刁民，绝对不戴刁民的帽子。 招生办副主任也不是什么官员，甚至不是行政人员，拿的是教师的工资，不是行政工资。 赵公道见王振华闭嘴，更来劲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去把赵喜儿给我叫过来。” 人群外传来女声，“我就是赵喜儿，谁找我？”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圆脸女生，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瓜子脸女生。 瓜子脸女生十分美丽，令人眼前一亮，她正是韩雅。 韩雅急匆匆来到王振华身边，“怎么回事？你怎么跟老师吵起来了？” 王振华指着赵公道，“他骂我是刁民，还让我滚。” “啊？”韩雅回头看赵公道，疑惑道，“赵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韩雅是北理工校花，赵公道认识她，急忙指着王振华，“韩同学，这是谁啊？” “他是节能灯组推荐的夜校学生，赵喜儿丢了学生证，我们刚才去找导师开证明。”韩雅说道。 “我是赵喜儿，这是导师写的证明。”赵喜儿把材料递给赵公道。 她穿着科研大厦的白大褂，佩戴科研人员工作牌，一看就是北理工的学生。 赵公道看完证明信，心里暗叫不好，暗暗责怪自己脾气太急，没有等王振华把话说完。 但是，现场这么多人看着，他是四十多岁的大人，又是北理工的领导，怎么可能给年轻的夜校生道歉？ 夜校生想考进北理工难如登天，上一届的夜校生全军覆没，都被科研论文斩于马下。 赵公道不相信王振华能考进北理工，就算考上了，也得叫他一声老师。 老师怎么能给学生道歉？ 他挤出一丝笑，“王振华同学，你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王振华直盯着他，“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骂我是刁民，拍桌子让我滚。” “误会，这是误会。”赵公道皮笑肉不笑，“你交五块钱，我给你报名。” 此言一出，等于承认辱骂王振华，以及拍桌子让王振华滚蛋。 韩雅心中厌恶，沉声道，“赵老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王振华走到他身边，“你侮辱我的尊严，必须给我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一个是准备入学的夜校生，一个是招生办副主任，夜校生应该吃哑巴亏，怎么能让主任道歉？ 赵公道摆摆手，“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王振华同学，登记报名吧。” 这是要拒绝道歉，王振华笑了，他是觉得自己没错吗？ 还是觉得身份有差距，就像父亲骂儿子，父亲错了也不能给儿子道歉？ 此时此刻，读夜校考大学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道歉。 韩雅轻皱眉头，“赵老师，你的话有点过分，你看这事……” 赵公道微微一笑，“小误会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咱们赶紧登记，其他人还排着队呢。” “姐夫。”赵喜儿走到王振华跟前，轻轻摇头，“不好意思，都怪我昨天不小心弄丢了学生证。” “这事跟你没关系。”王振华说道，“赵同志，你是不是拒绝道歉？” “好吧，我给你道歉。”赵公道挠挠头，“你别生气，行了吧？” 这是道歉吗？ 王振华觉得不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从兜里掏出五块钱。 他原以为读夜校是按部就班走流程，读书肯定是无聊的，没想到乐子来了。 刚才他给了赵公道道歉的机会，道个歉也就过去了，但赵公道拒绝，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入学手续办完，王振华拿到手写的学生证，成为电气工程专业的夜校生。 半个月后正式开学，每天夜里七点上课，九点半下课，半年后参加入学考试。 赵喜儿安慰王振华几句，急匆匆去实验室研究她的节能灯。 王振华跟韩雅走，思来想去，制定了赵公道的结局 ——你不是口口声声让我滚吗，我就想办法让你滚出北理工。 “哥，别生气了。”韩雅柔声说道。 王振华一愣，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韩雅的宿舍。 韩雅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唇，“咱们不生气，不跟那个糟老头子一般见识。” “哈哈，你的主动让我欢喜，不过浅尝辄止可不行。”王振华说道，“我教你怎么接吻，好好学。” “我不学，唔……”韩雅逃跑失败，然后被男人扔在床上。’ 拱了火就想跑，不可能的，就像赵公道装逼就想跑，也是不可能的。 王振华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有让上面的人关注到这起冲突，才有可能引起上面的重视。 只要上面重视，才有可能处理赵公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雅已经瘫成一堆烂泥。 王振华柔声道，“我不想住男生宿舍，我想住你的宿舍，好不好？” “嗯。”韩雅眼神迷离，突然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第117章 准备复仇 距离夜校开学还有半个月，为了上学和复仇，王振华做了五件事。 一，拜访韩家。 难得来一次四九城，肯定要拜访韩老爷子，以及未来的岳父岳母。 韩家人得知王振华报名北理工夜校，高兴得合不拢嘴，女婿有上进心，他们当然高兴。 万一通过夜校考上大学，那是就是四九城户口。 这样一来，王振华和韩雅是门当户对，没人敢说韩雅的男人是外地农民，韩家的耳根子也能清净一些。 当王振华拿出苹果和水果糖时，韩家人瞠目结舌，从没见过这么多苹果和糖。 萧冬鸽马上洗四个苹果，一人一个，剩下的苹果收进柜子里。 一口咬下去，苹果又脆又甜，韩家三老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穿越以来，王振华也是第一次吃水果。 他掏出查尔斯送给他的匕首，专心致志削苹果皮，把苹果皮放在茶几上，突然发现长辈们都盯着他。 “怎么了？”王振华有些懵。 萧冬鸽拿走果皮，又张嘴吃掉果皮，拎起茶壶倒上四碗热水，每个碗里放一块水果糖。 “妈，糖可以直接吃。”王振华剥开糖纸，直接吃水果糖。 “这孩子……”萧冬鸽马上打定主意，结婚后一定要让闺女管钱。 女婿有挣钱的本事，没有勤俭持家的本事，多大的家业啊，谁家吃苹果还削苹果皮呀？ “呵呵。”韩林轻笑一声，“孩子，你从哪搞来这么多好东西？” 王振华道，“我又拿到了羽出口订单，县里奖励水果票和糖票，老爷子，我给你讲讲复仇的故事。” 良久，众人听他说完掐死小黄鸭的故事，又是一脸震惊。 韩林竖起大拇指，“做人就得快意恩仇，谁骂你，你就骂回去，谁打你，你就加倍打回去。” “您说得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又有新对手了。”王振华微微一笑，开始讲述报名的冲突。 空气突然安静。 良久，韩守正怒道，“赵公道应该叫赵霸道，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骂错人还不道歉。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配搞教育？” 王振华道，“我打算找学校领导告状，学校要是不管，我就找其他有关部门，必须讨个说法。” 韩守正顿时蔫了，轻声道，“振华，学习要紧，你要以学业为重。” “孩子，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萧冬鸽说道，“你和小雅都是学生，我担心他给你们穿小鞋。” 岳父岳母对此事表达了强烈愤慨，却建议女婿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韩林喝一口糖水，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皱着眉头盯着孙女婿。 王振华问他，“换作是你，你会像我一样折腾吗？” 韩林轻轻摇头。 王振华再问，“你会认为我是瞎折腾吗？” 韩林轻轻摇头。 王振华问，“为啥？” 韩林轻叹一声，“这就是咱俩的区别，我遇事能忍，你遇事不能忍。忍也是一辈子，不忍也是一辈子，我虽然怕事，但我佩服遇事不怕事的人。” 听到这话，王振华心里舒服很多。 片刻，韩林又道，“孩子，你比我强多了，也比你的岳父岳母强多了。” 王振华一阵感动，有老爷子这句话，就算碰得灰头土脸也值了。 二，改变发型。 王振华离开韩家，坐公共汽车离开四九城，跑了五六十公里，来到延庆县国营理发店。 以前是三七开的偏分头，他发现北理工的男生都是平头，看起来干净利索。 他给理发师傅一张理发票和一毛钱，把偏分头换成平头，对着镜子一看，竟然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 不认识就对了，现在的王振华已经不是过去的猎人，而是准备考大学的知识分子。 三，说服老妈同意他辞职。 延庆县也有夜校扫盲班，目的是教没文化的人写自己的名字。 夜校的本质是白天参加工作，夜里学习文化知识，但是北理工夜校在四九城，距离延庆县六十公里。 王振华回到家，把夜校学生证交给老妈，“我要辞职考大学，您支持我吗？” 他是鸭鸭服装厂的采购员，月薪三十元，粮票三十斤，跟老妈一起可以轻松养家。 如果辞职，不仅没有了工资，也会失去每个月三十斤的粮票。 因为他的户籍还在小王村，粮票是服装厂给的，不是延庆县粮食局给的。 以后脱产上学，压力全在老娘身上，一家四口要靠老娘的工资生活，他还要吃家人们的口粮。 “孩子，你今天就去辞职，我就是一天只吃一顿饭，也要供你上大学。” 董秋兰没有任何犹豫，坚决道，“以前是你拉着咱家走，现在是咱家抬着你走，振东，晓莹。” 她看着一双儿女，“你们的大哥要上学，以后不会打猎吃肉，不会给咱们钱和粮食，更没有苹果和糖。” “反过来，娘要拿钱供你们大哥上学，要把咱家的口粮分给你大哥吃，咱们母子三人可能还会挨饿。” “但是，只要你大哥考上大学，也会变成商品粮户口。王振东，王晓莹，你们愿意吗？” 董秋兰一口气说完，直盯着七岁的儿子，六岁的女儿。 “我愿意。”王振东举起右手，“娘，我以后只吃半碗米饭，剩下半碗给大哥。” 王晓莹抱住大哥的腰，“我以后不吃糖，我一顿饭也只吃半碗米，我的粮食份额全都给你。” 她不知道“份额”是什么意思，经常听大人说粮食份额，她也这样说。 董秋兰道，“振华，不要有后顾之忧，娘就是砸锅卖铁，只要你想上学，娘就一供到底。” 王振华有些懵，老娘的态度，弟弟妹妹的态度，已经出乎意料。 亲不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挠了挠头，笑着道，“娘啊，你这就是看不起人了，就算我不参加工作，我也有挣钱的办法。” “不行。”董秋兰急切道，“你可不能投机倒把，四九城是天子脚下。”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王振华哭笑不得，好家伙，天子皇帝都出来了。 四，去鸭鸭服装厂辞职。 第二天早上，王振华就把辞职信写好，交给顶头上司方娇娇。 方娇娇吓坏了，急忙拿着辞职信跑路，第一时间去找党委书记刘正明。 刘正明也吓得目瞪口呆，马上召集全体委员开会。 最后，委员会研究决定：驳回王振华的辞职申请，不同意王振华离开鸭鸭服装厂。 第118章 吃空饷 鸭鸭服装厂有七大领导，包括方娇娇在内，都在王振华的辞职信上写了不批准。 因为王振华是联系英国外商查尔斯的桥梁，桥梁要是断了，还怎么跟外商沟通？ 整个服装厂的干部和职工拴在一起，都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英语。 如果王振华辞职，如果外商再邀请他打猎，如果别人的狩猎技术不能让外商满意，那就完犊子。 方娇娇小声道，“不批准也不行啊，振华一冲动就敢直接走人，根本不管咱们是否批准。” 副厂长周红雷轻叹一声，“同志们，他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众人愁眉苦脸，主要还是王振华没有工厂编制，说白了就是临时工。 方娇娇又道，“他是去读夜校考大学，咱们也不能阻止员工上进。”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着刘正明。 刘正明搔着头想了想，笑着道，“方厂长，你去把他叫过来，咱们给他做思想工作。” 当王振华跟着方娇娇来到会议室，马上感受到气氛的凝重。 刘正明让他坐在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振华同志，厂里的发展离不开你，原则上不批准你辞职。” 王振华轻笑一声，这些人分不清大小王啊，辞职信只是通知他们，不是让他们批准。 他摇摇头，“刘书记，我没那么重要。没有我王振华，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地球照样围着太阳转。” “不，你有那么重要。”刘正明沉声道，“我不批准你辞职，不过，我批准你带薪去夜校进修。” 听到这话，王振华有些懵逼。 “嘿嘿。”方娇娇笑着道，“你还是服装厂的人，每个月来服装厂露个脸，工资待遇一切照旧。” 王振华彻底懵逼了，这不就是吃空饷吗？ 不来服装厂上班，每个月照样拿三十块钱的工资，还有三十斤的粮票补助。 这才是上班摸鱼的最高境界。 关键是，老妈的压力会小很多，她的工资可以全力抚养弟弟妹妹。 刘正明掏出五块钱，“京城居，大不易，我私人资助你五块钱，祝你早日完成学业。” “我也给五块，咱们厂要是出个大学生，那就是全厂的光荣。”厂长张成功掏出五块钱。 “振华弟弟，身为你的上司，我当仁不让。”方娇娇也掏出五块钱。 很快，七位领导捐赠三十五元，书记刘正明再捐七斤全国通用粮票。 这下真成了鸭鸭的团宠。 王振华有些感动，起身向领导们鞠躬，“谢谢领导栽培，我万分谢谢。”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 刘正明让他坐下，“振华，给我们讲讲报名的情况，报名时应该很开心吧。” “其实并不开心。”王振华摇摇头，说出他和招生办副主任赵公道的冲突。 领导们瞠目结舌，这位真是个惹事精啊，报个名都能跟领导干仗。 刘正明想抽自己嘴巴。 什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振华冷笑，“我是合法合规的报名，他凭什么骂我刁民，凭什么让我滚蛋？”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找学校领导告状，赵公道必须受处分，学校必须给我交代。”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个个大眼瞪小眼。 “振华，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你是去考大学的，不是去告状的，我说得对吧？”方娇娇柔声道。 “滚也不是骂人，老张昨天去我家蹭饭，我还让他吃完赶紧滚呢。”刘正明扭头看张成功。 张成功急忙点头，“振华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屁大的事不要计较嘛，考上大学才是大事。” 领导们开始做思想工作，你一言，我一语，誓要解开王振华心里的疙瘩。 他们张嘴大事为重，闭嘴顾全大局。 王振华气笑了，事情确实是屁大的事，但尊严受辱是天大的事。 王八好当气难受，忍气吞声也不是他的风格。 王振华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岳父岳母，厂里的同事和领导，都要劝他大度呢？ 那赵公道就是一个小小的教员，多大的官儿啊？ 想到这，王振华委以虚蛇，“我知道了，我把领导的教诲铭记于心。” 离开服装厂回到家，董秋兰得知儿子不上班就能拿工资福利，乐得眉开眼笑。 第五件事，王振华拿着厂里给他开的证明，去惠安粮店买了三十斤大米。 四九城不认延庆县的粮票，他要背着粮食去四九城。 母亲担心他饿肚子，打开米缸，再给他加三十斤粮食。 家里的水果糖、嫩苹果、老腊肠，一个劲儿地往包里塞。 中山装，羽绒服，呢子马甲，大头皮鞋棉袜子，也是一个劲地往包里塞。 她生怕儿子吃不饱，穿不暖。 王振华哭笑不得，带着粮食和衣服，骑着自行车来到北理工。 来到未婚妻的单人宿舍，把衣服鞋子等日用品收拾好，扛着六十斤大米去学校食堂。 学校规定，凡是住校的学生每个月交三十斤大米，就能在学校食堂吃一个月的饭。 王振华交六十斤大米，拿到学校制作的饭本。 食堂后勤管理员吴德利是个中年大叔，脑袋大的像倭瓜，脖子细的像莲藕。 王振华一看见他就想笑，担心一阵大风把他的大脑袋吹跑。 但是求人办事不能笑，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水果糖，悄悄塞到吴德利手里。 “同学，下不为例。”吴德利郑重提醒王振华。 接着。他拆开糖纸，把又甜又硬的水果糖放嘴里，再把糖纸装兜里。 享受着糖的甜，吴德利小声道：“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年，被评为全校最熟悉的面孔，你想打听什么？” 王振华询问，“我想打听咱们的招生办主任，他平时在学校吗？” 吴德利道，“他叫孙公平，监管招生办和学校纪律，平时基本不在学校，你最好晚上去他家。” 王振华追问道，“吴大叔，他家在哪？” 吴德利掏出糖纸，吐出嘴里的糖，用糖纸包起来。 “糖是个好东西，拿回家给孙子吃，这年头儿，想吃口甜的真是难。” 王振华明白了，再给他一块水果糖。 “下不为例。”吴德利小声道，“老孙喜欢喝酒，一斤酒票能换几块糖？” 王振华给他五块糖，拿走他的一斤酒票，去附近的百货公司买一瓶洋河。 晚上，他在某个家属院等孙公平，准备状告他的部下赵公道。 第119章 傲慢无礼 晚上八点，王振华和吴德利来到红旗家属院。 一幢五层高的楼房，只有第一层的一户人家亮着灯。 “瞧见没有，亮着灯的那户人家，就是孙公平家，剩下的事你自己办。”吴德利离开小区。 王振华拎着洋河酒来到门口，正准备敲门，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 他趴在门上仔细听，听见里面行酒令，哥俩好啊六六顺啊，喝得正激烈。 这个时候不适合敲门，王振华走到阴暗处，静等他们酒席结束。 后世都说这个年代的人最正直，他希望孙公平明察秋毫，让赵公道意识到错误，诚心诚意给他道歉。 屋子里，孙公平喝了七分醉。 人喝醉以后有各种表现，酒品好的人喝醉酒倒头就睡，睡一觉啥事没有。 酒品差的人就会没事找事，平时不敢说的话，平时不敢做的事，醉了以后就敢说敢做。 孙公平属于酒品极差，清醒的时候他是四九城的，喝醉以后四九城是他的。 他也知道自己酒品不好，所以给自己定下“五不喝”禁令。 周一到周六不喝，身体不舒服不喝，父母在家不喝，同事聚会不喝，心情好不喝。 虽然五条禁令互相重叠，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无缘无故不喝。 今天是星期三，是老父亲的七十大寿，学校同事给老父亲过寿，感冒还没好，心情却很好。 于是五条禁令被他破完了，刚才喝了很多酒。 但不是无缘无故，因为老父亲过大寿。 他努力控制着酒量，不让自己超过七分醉，只要超过七分醉，他就控制不住大脑和行为。 “老孙，我再敬你和老爷子一杯。”赵公道端起酒杯。 “你跟老爷子喝，我喝够了。”孙公平摆摆手，强行控制“再喝一杯”的欲望。 赵公道是副主任，自然不能逼主任喝酒，于是她找老爷子喝酒。 老爷子喝得红光满面，笑着道，“公平啊，公道跟着你干了七八年，你不能亏待他。” “额，我知道了。”孙公平突然想起了韩雅。 今天上午，韩雅找他告状，她的未婚夫报名时被赵公道骂了一句刁民，又骂了一句滚。 京城是大清的首都，刁民和滚都是骂人的口头禅，如果被骂的人是本地人，大概率不会那么生气。 偏偏韩雅的未婚夫是外地人，这下误会大了，赵公道确实有错。 但是，让堂堂副主任给夜校生道歉，属于是小题大做。 孙公平打算敲打老部下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老赵，你以后说话要注意言辞，有些外地学子受不了四九城开的玩笑，你知道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赵公道双手端起酒杯，“老孙，我再敬您一杯，您沾沾嘴唇就行。” 说着，赵公道一饮而尽，喝干酒杯里的酒。 孙公平本想沾一沾嘴唇，当白酒的香味刺激他的嘴唇时，他的味蕾受不了，咬咬牙喝了半杯。 二两的酒杯，半杯就是一两，孙公平顿时有了八分醉意，精神也开始亢奋。 又过了半个小时，孙老爷子想睡觉，他马上结束酒席，起身送客人出门。 老爷子住楼上，他又把老爷子送到楼上。 这时，走廊里吹来一阵清风。 孙公平的脑袋被清风一吹，刚才是八分醉，现在全醉了。 他回到家门口，见到家门外的灯光里站着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十分吓人。 孙公平只有一米六三，吓得一哆嗦，“你谁啊？” 王振华道，“您是孙公平校长吧，我是夜校学生王振华。” 听到王振华的名字，孙公平又想起韩雅告状，心情就有些烦躁。 屁大的事，你们两口子轮流找我告状，还跑到家里高中，太过分了。 “王振华同学，你的事我听说了，王公道已经认识到错误，刚才我也批评了他，这事到此为止。” “你们两口子真过分，一个跑到办公室告状，一个跑到家里告状，至于吗？” “年轻人不要得理不饶人，要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小肚鸡肠能有什么出息？” 孙公平已经全醉，整个四九城都是他的，副校长批评夜校生，他觉得没毛病。 如果现在没有喝醉，如果脑子清醒，他不会说这种话。 “呵呵。”王振华气笑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扣了“小肚鸡肠”的帽子。 这孙公平应该叫孙包庇。 “孙校长，您应该公平公正，赵公道不分青红皂白辱骂我，肯定是不对的。” 王振华诚恳道，“校长同志，我的要求并不高，您让赵公道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听到这话，孙公平急眼了，刚才苦口婆心说那么多肺腑之言，全他娘的白说了。 孙公平大声道，“你这学生不明事理，人家是教员，说你两句怎么了？犯得着跟你道歉吗？” 王振华急了，“孙校长，你是教育工作者，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不是徇私枉法吗？” “我呸！我徇了什么私？枉了什么法？赵公道骂你两句，够得着犯法吗？” 孙公平彻底急眼，指着王振华，“你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可见是个刁民，你赶紧走。” “你凭什么骂人？孙校长？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王振华说道。 “有辙你想去，我没说‘滚’已经很客气了。”孙公平大步流星进屋，砰的一下关门。 王振华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很搞笑。 首都人民实在是热情，夜校还没开课呢，就戴了两顶刁民的帽子。 “赵公道，孙公平，你们必须为你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王振华离开家属院，沿着大路去北理工，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思来想去，觉得接下来只能找校长。 一路回到科研楼308宿舍，看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韩雅还没回来。 他掏出洋河大曲，拧开盖子自斟自饮。 喝到夜里十二点半，半瓶白酒下肚，老婆还是没有回来。 “这个臭妮子，故意躲我是吧？” 王振华哭笑不得，打一盆热水洗脚，脱掉衣服上床睡觉。 凌晨两点半，韩雅回到宿舍，开门看见床上躺着男人，地上放着男士皮鞋，吓得她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又停住脚步，蹑手蹑脚回到床边。 “嘻嘻，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闻见对象身上的酒气，韩雅翻个白眼，见到他的眉头拧成疙瘩，不由得一阵心疼。 “老公，我已经找贾正义校长告状了，他说他会处理。”韩雅柔声道。 第120章 你让我给他道歉？ 韩雅闻见未婚夫身上的酒味，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不由得轻叹一声。 伸手抚摸他的眉心，慢慢把他的眉心抚平。 盆里的洗脚水没有倒掉，韩雅伸手试试温度，再加一些热水，洗个脚上床睡觉。 她跟王振华睡一头，睡的是两个被窝。 早上五点半，她被生物钟叫醒，见到男人还在熟睡，她蹑手蹑脚起床，关上房门去实验室战斗。 王振华睡到六点，仔细观察床上的被褥，再看看被清理掉的洗脚水，确定韩雅夜里来过。 “我的天，凌晨十二点之后睡觉，早上六点之前起床，你搞科研不要命？” 他摇摇头，起床刷牙洗脸，拎着饭盒去食堂，早餐是韭菜包子大米汤。 忽然，他看见王怀亮左手拎着提篮，右手拎着饭盒来到食堂。 王怀亮是节能灯科研组的研究员，只见他掏出六个餐本交给食堂，拿十二个大包子，一饭盒大米汤。 “姐夫？”王怀亮笑着道，“嘿嘿，姐夫啥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王振华指着提篮，疑惑道：“怀亮哥，这是你们全组的早餐？” 王怀亮点点头，“我们轮流来食堂买饭，今天轮到我，大家都出来吃饭太耽误时间。” 王振华人都麻了，为了研究破节能灯，老婆的科研组竟然废寝忘食，至于吗？ “怀亮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当然有必要，节能灯不仅能省电，还能出口到苏联，扭转咱们的贸易逆差。” “亮哥，你在说什么？怎么从节能灯扯到苏联？” 王怀亮轻笑一声，小声道，“咱们从苏联进口飞机大炮，出口小麦大米，粮食换大炮肯定是亏的。” “只要节能灯研制出来，大批量出口的苏联，那就是灯泡换大炮，只有工业产品才能扭转贸易中颓势。” “振华，上级非常重视我们节能灯小组，我们的压力很大。” 王振华挠挠头，热得快，电热毯，电饭锅都有这样的效果，研究它们可比研究节能灯容易多了。 “怀亮哥，你让小雅回宿舍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我还是帮你传纸条吧。”王怀亮说道，“一般情况下，小雅姐绝不会在工作时间离开实验室。” 听到这话，王振华又是哭笑不得，马上掏出钢笔和记事本。 他写道：国际和国内有没有烧热水的热得快（电加热器），如果没有，你帮我准备镍铬合金电热丝，绝缘材料氧化镁，我给你搞个小发明。 王振华撕掉稿纸，折叠成心型，“帮我交给小雅。谢谢怀亮哥。对了，校长是谁？他的办公室在哪？” 王怀亮一愣，“校长叫贾正义，办公室在教务楼四楼。振华弟弟，昨天小雅姐已经找了贾校长。” “你被赵公道骂，大家都很气愤，小雅姐已经向副校长孙公平、正校长贾正义举报赵公道。” 王振华微微一笑，老婆确实给力，可惜孙公平选择包庇赵公道，现在只能指望贾正义。 …… 早上十点，红旗家属院。 宿醉的孙公平醒过来，口干舌燥脑袋疼，急忙喊媳妇赵玲珑泡茶。 赵玲珑泡了一碗劳保茶，柔声道：“老孙，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孙公平仔细想想，就记得老爷子让他关照赵公道，后面的事已经断片儿。 “老孙，昨天你跟一个叫王振华的夜校生吵架，最后你摔了门，有印象吗？”赵玲珑追问。 孙公平这才想起那个被赵公道骂“刁民”的夜校生王振华。 他疑惑道，“王振华来咱家了？啥时间来的？” 赵玲珑笑着道，“昨晚你也骂他是刁民，老孙，你没有一点印象？” 孙公平想了又想，想得头疼也想不起来，后面的事全部断片儿。 他摇摇头，喝一大口茶，舒服地打个饱嗝。 赵玲珑轻声道，“骂人是不对的，你去道个歉，把这件事了结，不要让有心人抓住把柄。” 孙公平是机械自动化的讲师，兼任招生办主任，享受行政第十七级工资，每个月101元。 这么高的工资不仅能养活一家老小，还能隔三岔五喝口小酒。 所以赵玲珑最怕老公犯错误，最怕老公坏了名声，丢了工作，于是建议他找王振华道歉。 孙公平急眼，“你脑子抽风，王振华是夜校生，不是正式学生，没有北理工的学籍。” “就算将来他从夜校考进北理工，也得恭恭敬敬喊我校长，你让我给他道歉？” “我不知道昨天有没有骂他是刁民，就算我骂了，一个夜校生又能把我怎么样？” 孙公平越说越急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砰，他把茶碗磕在桌子上。 赵玲珑也不生气，道：“慈禧因为小白菜蒙冤，罢免一百多个官员，小白菜的身份不如王振华吧？” “你胡说八道，现在是新社会，不是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孙公平更生气。 片刻，他又道：“你懂个屁？王振华不是小白菜，因为屁大的事，他能让学校开除我？” 空气一阵安静，赵领导低着头不说话，心里都是委屈。 几分钟后，她摇摇头。 “你是大学老师，我是农村妇女，我懂得没你多，但我真害怕你被学校开除。” “老孙，你去找王振华说几句软话，费不了几分气力，万一事情闹大，咱们追悔莫及啊。” “悔个屁！”孙公平冷笑，“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后悔那俩字，你这是杞人忧天。” …… 北理工教务楼。 四楼有两个杂物间，一个会议室，一间公共厕所，还有校长办公室和宿舍。 教职人员在会议室开完会，都喜欢去这个公厕，因为厕所里有两个有隔间，还有抽水马桶。 后来公厕多了一把锁，渐渐变成校长家的私人厕所，只要校长两口子有钥匙。 就算锁开着，也没人用这个厕所，因为全校都知道这是校长家的厕所。 但是，王振华不知道。 今天是他住校的第二天，也不会有人告诉他这个厕所是校长专用。 他从校长室出来，心情很高兴，校长贾正义刚才已经答应他，要严肃追究赵公道辱骂学子的责任。 但是，学校要评选优秀校园，验收工作组十天后过来验收，所以处理赵公道要放在十天后。 王振华不在乎多等十天，路过会议室旁边的厕所，迈步走进厕所。 锁上门，打开厕所隔间门，坐在抽水马桶上准备方便。 这就这时，校长媳妇掏出钥匙开门，端着一盆衣服走进厕所。 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打开水龙头洗衣服。 隔断里的王振华瞬间尴尬，虽然看不见外面的人，却听得见女人的歌声。 这该如何是好？ 第121章 热得快 在王振华的认知里，凡是公共场合的厕所，只要没有上锁，那就是公共场所。 如果只写厕所不写男女，就是男女共用，上厕所的时候插上门就行。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把门锁上了，外面的大姐竟然掏出钥匙开门。 难道这是她家的私人厕所？ 王振华决定不发声，不解手，不想让声音和味道搞得彼此尴尬，坐在马桶上等大姐离开。 五分钟过去，大姐没有离开，王振华听到揉搓衣服的声音，大姐在公共厕所里洗衣服？ 就是这时，他又听见了开门声。 “老贾，你回去换内裤，我给你洗了。”大姐说道。 “我先解大手。”贾正义打开靠近门的隔间，解开裤腰带坐在马桶上。 王振华哭笑不得，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厕所里总共两个坑，贾正义的媳妇杜娜喜欢里面的坑，他就默认使用外边的坑。 “老贾，学校里有个传言，赵公道冤枉一个叫王振华的实习生，骂他是刁民，还让他滚。” “嗯，我听说了，老赵做的不地道，但这个事就是鸡毛蒜皮。” “老贾啊，我听说王振华是韩雅的对象，韩雅有没有找你告状？” 贾正义放了一个屁，不禁冷笑一声。 “昨天韩雅举报赵公道，非得让我严肃处理，看来她十分疼爱她的小男人。” “刚才王振华找我，不仅举报赵公道，还举报孙公平，要求他们公开道歉，被我找个借口打发了。” “哼，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一个普通的夜校生而已。” “我贾正义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夜校生，去处理招生办副主任和副校长？” 一口气说完，贾正义又放了一个长屁。 王振华皱了眉头，贾校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是表里不一的小人。 刚才在校长办公室，他像慈祥的老爷爷，张嘴问责赵公道，闭嘴申斥孙公平，原来都是屁话。 贾正义在徇私，不在乎夜校生的尊严，只在乎自己的左膀右臂。 杜娜疑惑道，“怎么还有孙公平的事儿？老孙也得罪他了？” “哼哼。”贾正义冷笑，“老孙喝醉了，可能也骂了他一句刁民，他就不乐意了。” “明明一件小事，王振华非得跟我较真，借题发挥，无理取闹，依我看啊，这王振华还真是个刁民。” 听到这话，王振华轻轻抬头。 自从来到北理工，已经有三个大人物骂他刁民，招生办副主任赵公道，副校长孙公平，校长贾正义。 此时此刻，他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刁民。 但是，维护尊严和名誉是宪法赋予他的权利，维权怎么就成刁民啦？ 杜娜轻笑一声，“老贾，这话不能拿到明面上说。昨天我跟韩雅聊了两句，那王振华不简单嘞。” 贾正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杜娜道，“你知道出口的鸭鸭羽绒服吧，外汇订单是王振华谈的，羽绒服是他妈发明的，可了不得。” “老贾，他是个人物，你抽空带着老赵和老孙，私下里给他说一声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他在学校里给你放个‘羽绒服’那样的大卫星，咱们先不说升官，你肯定能加两级工资。” 一口气说完，杜娜“呵呵”笑两声。 “得了吧，服装是什么难度？电气是什么难度？那能一样吗？” 贾正义道，“不是我看不起他，他要是真给我搞出来能出口的电气发明，不要说公开道歉，我他妈马上向组织上建议，开除赵公道和孙正义的职务。” “关键是，他没有这个能力。”贾正义补充道。 “老贾同志，你跟我急什么？”杜娜笑着道，“不说了，你赶紧去换内裤吧。” 最后，贾正义走了，杜娜洗完衣服也走了，并没有发现隔墙有耳。 王振华也没心情继续方便，离开教务楼的厕所，来到实验楼的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回到韩雅的宿舍，发现写字台上有张纸条，压在一个红苹果下面。 他拿起苹果，发现苹果被咬了一口。 在某些文化中，送苹果并咬上一口，被认为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这都是跟谁学的？”王振华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有点意思，原来我老婆是个闷骚。” 他掏出匕首削苹果皮，查看韩雅的留言。 信上写道，“王振华同志，国际应该没有电加热器，我的导师莎拉波娃女士也没听说过电加热器。” “我给你协调镍铬合金电阻丝和氧化镁，我想看看你的小发明。韩雅敬上。” 王振华微微一笑，既然国际上没有热得快，那么热得快肯定能出口。 几口吃完苹果，把苹果皮扔进废纸篓，打开台灯准备画图纸。 台灯没电，他起身拉电灯泡，也没有电。 “停电了？”王振华摇摇头，拉开窗帘用自然光。 良久，宿舍门打开，韩雅拎着提篮进屋，“振华，我给你找到了……” 见到废纸篓里的苹果皮，她的笑容消失了，弯腰捡起苹果皮。 楼道里有几口大缸，缸里装满清水，韩雅把苹果皮洗干净，坐下来慢慢吃完。 王振华挠挠头，“老婆，吃苹果削皮的小毛病，我以后肯定改。” “算你识相。”韩雅指着提篮，说道：“这是电阻和氢氧化镁，你给我讲热水器。” 王振华关上宿舍门，展示刚刚画好的设计图。 “我根据暖水壶的大小，设计一个螺旋金属罐，把镍铬合金电阻丝封闭进去，两端接上电源。” “电流通过电阻，电能转化成热能，烧开暖壶里的热水。” “媳妇儿，这就是我发明的电加热器，其实我更喜欢叫它热得快，有没有搞头儿？” 韩莹死盯着设计图，良久，又直盯着男人。 电源、电阻和线路组成了最简单的电路图，只要是学过物理的人，都能闭着眼睛画出这个线路图。 但是呢，全球学过物理的人数以百万计，为什么只有我的男人，能把理论应用到实际生活中？ 韩雅一阵自豪，竖起大拇指，“老公，热得快不是天才般的理论，而是天才般的想法。” “嘿嘿。”王振华笑着的，“媳妇儿，我发明热得快给国家立功，我能不能跟你提个小要求，嘿嘿。” 韩雅瞬间红脸，想起法式热吻和热吻时的袭胸，急忙低下了头。现在是大白天，这个登徒子真讨厌。 “你，大白天的，你想提什么要求？” “以后允许我削苹果皮，不是，你脸红什么？” “王振华，我咬死你！” 韩雅瞬间破防。 第122章 水果糖的威力 法式热吻有了，热吻时袭胸也有了，韩雅舒服了。 可惜的是，她坚决不允许王振华吃苹果削皮。 “咱们谈技术吧。”韩雅舔舔嘴唇，赶走热吻时的甜蜜，“用电烧水必须解决漏电问题，会电死人的。” 王振华指指氢氧化镁，“氢氧化镁是绝缘体，金属管子里封装氢氧化镁，隔绝电热丝和金属管。” 韩雅点点头，“我可以请机械工程实验室的同学做热水器，现在，咱们讨论实用性。” 只要说到科研和能源，她就来劲了。 韩雅轻叹一声，“刚才又是全校停电，下午两点才来电。热得快的耗电量肯定很大，老百姓舍不得用。” 王振华道，“它不是给国内用的，可以出口到苏联和欧美给国家搞外汇，比如我的外商朋友查尔斯。” 韩雅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手叫好，这又是“羽绒服式”的伟大发明。 “老公，如果热得快能挣外汇，你还读什么夜校？” “我敢给你打包票，国家肯定保送你成为我们北理工的大学生，我说的是正式学生。” “等你有了大学生身份，马上就能拿到四九城户口，老公……” 韩雅越说越激动，眼睛里有光，脸上都是崇拜。 王振华挠挠头，知道现在的大学生牛逼，没想到这么牛逼。 考上哪个城市的大学，就能在哪个城市落户吗？ 韩雅呼吸急促，兴奋中带着急切，急切中带着希望。 王振华感受不到他的急切，只觉得她很可爱。 热得快在未来世界已经烂大街，好像早就被淘汰了，搁在现在却是重大发明。 韩雅打开抽屉拿水果糖，拿出四个红苹果。 纠结了片刻，她又把苹果放进抽屉，“老公，咱们去实验室制造热得快。” …… 北理工实验楼有七层，下面四层是电气实验室，上面的三层是机械实验室。 第七层，金属综合应用会议室，坐满了有色金属专业的学生和电线专业的学生，他们都在认真听讲。 王振华参考前世的热的快，设计了经典螺旋造型。 热得快的外壳用铜，螺旋造型是增加电热丝的长度，提高电能到热能的转化率。 他想要那种三五分钟就烧开一壶水的超级热的快。 金属专业的学生李金刚挠挠头，疑惑道，“振华姐夫，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到底是个啥东西？” 王振华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暂时保密。” 塑料专业的陈平均笑着道，“振华姐夫，我敢肯定它是小家电，它是干什么用的？” 王振华笑了笑，这不是废话么，都接上电线了，肯定是电器嘛。 韩雅掏出几个水果糖，“平均弟弟，同学们，帮帮忙呗。” “哇！”陈平均一把夺走水果糖。 他用最快的速度剥开糖纸，再用最快的速度吃糖，一瞬间，糖从嘴里甜到心里，他闭上双眼傻笑。 其他人的眼睛都直了，直勾勾盯着韩雅的糖。 韩雅马上给他们分发水果糖，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谢谢小雅姐。” “姐，你是我的亲姐，哈哈。” “这是喜糖吧，再给我一个，好事成双。” 画风已经走偏，严肃认真的科研讨论会，秒变幼儿园分糖果。 王振华微微一笑，这么多高才生被水果糖征服，火红年代主打一个抽象。 韩雅向众人鞠个躬，“同学们，请大家帮帮我的对象，尽快把他的小发明做出来。” 陈平均拍着胸脯保证，“小雅姐放心，就算不吃饭不睡觉，我也要把东西做好。” 金属专业的李金刚振臂高呼，“有色金属的同志们，明天中午完工，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所有人站起来表态，会场又变成誓师动员大会。 然而，他们竟然真的废寝忘食了。 有色金属专业负责做铜管，塑料专业负责做电线，韩雅的电气专业负责搞镍铬合金电热丝。 打杂专业的王振华负责打杂，给他们端茶倒水拿毛巾，中午下午给他们打饭，深夜给他们准备夜宵。 他用洋河白酒贿赂食堂后勤吴德利，用食堂的大米，老娘给的腊肉和野山羊肉做一锅腊肉炒饭。 吴德利吃得满嘴流油，“振华老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想吃肉都想哭了。” 王振华轻笑一声，“我打算后天去拜访教育局的领导，您知道他的家在哪吗？” “知道，后天我带你过去。”吴德利说着，突然瞪大双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公道和孙公平骂王振华是刁民的事情，已经在北理工传开。 王振华要找教育局长，除了告状还能是啥？ “大兄弟，我看还算了吧，忍一时风平浪静，林局长不会因为一句刁民，就处理老赵和老孙。” 吴德利小声道，“刁民和滚蛋都是四九城骂人的口头禅，侮辱性不强，老弟，要知道胳膊拗不过……” 王振华摆了摆手，打包剩下的腊肉炒饭，大步流星去实验楼。 吴德利赶紧帮他挑扁担，谄笑道，“不说了，你要是想去，我就带你去。” 腊肉炒饭来到实验室，本来昏昏欲睡的童鞋们见到肉就像狼见到血，眼睛都绿了。 …… 两天后，下午两点，学院区教育部门家属院。 林武德听见有人敲门，放下茶杯开门，见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微笑。 这人二十岁左右，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留着精神短发，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好一个精神小伙。 林武德见他拎着黑色提包，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又是一个走后门送礼的投机分子。 “你找谁？”林武德问道。 “我找林武德。”王振华回道。 “你是谁？”林武德追问。 “我叫王振华，家在延庆县小王村，母亲是鸭鸭服装厂的四级技工，我是北理工的夜校生。” “哎呀，原来是振华同志，快进屋，快进屋。”林武德顿时眉开眼笑，急忙拉住王振华进屋。 这可是给国家挣外汇的大英雄，据说最高领导私下夸了他两句。 四九城的老百姓可能不知道王振华是谁，但凡有点人脉的官员，都知道小王村、鸭鸭和王振华。 “振华老弟，你找我有啥事？”林武德笑着道。 “我想用你家的水壶烧一壶热水。”王振华说道。 “啊？烧热水？”林武德挠挠头，“壶里还有大半壶热水，咱哥俩喝不完，不用烧水。” 第123章 告状，终于告响了 王振华是把暖水瓶里的半瓶热水倒进洗脸盘，掀开墙角的大水缸，用水瓢往暖水瓶里加冷水。 “同志，你真的是王振华？”林武德抓住他的手，很严肃地盯着他。 王振华微微一笑，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再拿出鸭鸭服装厂的介绍信。 看完这些证件，林武德更严肃，死盯着王振华的脸。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用火炉子把冷水煮沸，再放进暖水瓶里保温。 哪有直接在暖水瓶里装冷水的？ “振华同志，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林武德沉声道，“说句得罪人的话，我怀疑你的脑子不正常。” “林同志，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给你变个戏法。”王振华把暖水瓶放在桌子上。 “变什么戏法啊，有话你就直接说。”林武德有些无奈。 桌子上有个五灯收音机，王振华拔掉收音机的插头。 “诶！”林武德吓一跳，两步走到收音机旁边。 这可是一百五十五元的收音机，跟自行车、手表、缝纫机齐名，三转一响中的响。 “你要不是王振华，我绝对把你轰出去，就算你是王振华，我的耐心也快耗完了。”林武德沉声道。 “林同志放心，我不是来搞破坏的。”王振华说道，“我发明一个小东西，想借你的火眼金睛看一看。” 说着，他从提包里掏出热的快。 林武得听说是小发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有羽绒服珠玉在前，他倒是信任王振华的发明。 他盯着热的快，下面是螺纹状黄铜管子，中间是个塑料圆疙瘩，尾巴是电线和插头。 王振华把热得快插进暖水瓶，把插头插进插座，“林同志，请您耐心看五分钟。” 林武德下意识看手表，扭头看他一眼，然后目不转睛盯着暖水瓶。 一分钟左右，有一缕水蒸气跑出来，林武德不禁瞪大双眼。 水蒸气越来越多，烧水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这东西是专门为暖水瓶设计的，用电烧热水的热水器。 但是，电是用来照明和听收音机的，电也能烧水吗？ 这就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不过他久经官场学会了一个道理，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不要轻易发言，先用眼睛仔细看。 很快，他听到热水沸腾的声音，急忙低头看手表，时间刚刚过去五分钟。 用煤球烧一壶水需要十分钟以上，关键是用煤球太麻烦，更换煤球更是麻烦。 这热水器用的是电，即插即用，只要家里有电，什么时候都能烧热水。 想到这，林武德死死盯着暖水瓶，悄悄握起了拳头。 王振华拔掉插头，取出水瓶里的热水器，放在洗脸盆里用冷水冷却。 林武德急切道，“振华同志，这是什么东西？” 王振华道，“这是我发明的电热水器，你可以叫它热得快。” “老叔，我就是想问问你，北边的苏联老大哥，西边的欧洲和美帝，会不会买咱们的热水器？” “应该会买，这是好东西啊，他们应该会买。”林武德咬牙切齿，激动得脸都红了。 国家的工业底子薄弱，对外贸易都是用粮食换工业品，用粮食换飞机大炮。 粮食不值钱啊，肯定没有热水器这种的工业产品值钱。 更关键的是，这是王振华发明的东西，我有你无，我就能坐地起价。 如果把热水器献给国家，如果像羽绒服那样拿到海量外汇订单，先不说升官，升三级工资不在话下。 林武德越想越激动，眼神也变得热烈起来。 “谢谢林叔指点，我回去把热水器交给鸭鸭服装厂。”王振华收起热水器，用力向外挤眼泪。 不过挤眼泪比挤尿难，他愣是挤不出来。 “振华，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林武德抓住他的手，“你说出来，老叔给你做主。” 他被热水器搞得方寸大乱，没心情考虑公务员的涵养，只想把热水器攥在手心。 “林叔，我心里难受啊。”王振华把前世今生的伤心事想一遍，终于挤出两行眼泪。 “你别哭，你先别哭，老叔给你做主。”林武德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抓住他的提包，拉着他坐下来。 王振华擦掉眼泪，开始讲述报名时受到的委屈。 先是赵公道骂他刁民，然后醉酒的孙公平骂他刁民，最后在厕所里听到贾正义也骂他是刁民。 一五一十，他把受辱和维权的经过讲清楚。 “林叔，我放弃服装厂的舒适工作，跑到四九城读夜校，为的是掌握科学知识报效祖国。” “我对象是北理工的电气学者，她推荐我学习电气知识，我满怀希望来到北理工，还没报名就被骂了。” “如果是我的错，我绝对骂不还口，但是，这不是我的错啊。” 王振华再挤出两行泪，“算了，既然他们欺负我，这夜校不读也罢，我回服装厂继续踩缝纫机。” 说着，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别冲动，好孩子，你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林武德死死抱住王振华的后腰。 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原来这只小狐狸是来做生意的，想用电热水器交换一个公道。 以林武得的职务，可以给他讨回公道。 但是，公道有大有小，责令贾正义三人道歉是公道，把他们三个开除也是公道。 三秒之后，林武德决定尽量给王振华一个大公道，因为电热水器是货真价实的大功劳。 十天后，北理工夜校正式开课的第五天。 各大报纸铺天盖地报道，我国自研的电热水器，走在了世界前列，整个四九城一片沸腾。 又过了十天，长红家用电器厂成立，我国自研的热水器拿到海量出口订单，又是全城沸腾。 参与制造第一支热水器的大学生都知道，热水器是北理工的夜校学生，王振华发明的。 七天之后，刚进教育部的工作的林武德来到北理工大学调研，召集全校教职工开会。 会议快结束时，他宣布了上级部门的发文： 撤销贾正义同志校长职务，任命贾正义同志为四九城第三十八小学校长。 撤销孙公平同志副校长职务，任命孙公平同志为延庆县第二小学副校长。 撤销赵公道同志招生办副主任职务，任命赵公道同志为黑龙江大兴安岭小学教师。 建议北理工特招夜校生王振华，为一九五八届电气化专业的大学生，给王振华同学人民助学金。 文件下来，贾正义，孙公平，赵公道不知所措。 王振华有些懵逼，也是不知所措。 第124章 被大学特招的学生 贾正义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事情因何而起。 待了解，才知道那天王振华误进了他的家的厕所，听到了他和老婆的对话。 那也不是他家的厕所，本来是公共厕所，被他老婆加了一把锁，慢慢变成了他家的厕所。 在跟老婆的对话中，他吐槽王振华是刁民，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得理不饶人等等。 从到王振华误进厕所到撤他的职，中间又多了电热水器，其中的曲折让他哭笑不得。 但他毕竟是校长，知道其中必有玄机，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妻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流眼泪。 “当初我让你协调老赵和老孙去给王振华道歉，你就是看不起王振华，现在遭报应了吧？ 从大学校长变成小学校长，日子怎么过啊？” 贾正义笑着道，“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谁能想到王振华有这么的本事？” “好啦，你别哭。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大校长小校长都是校长。” “呸！”媳妇啐他一口，“你咋这么能呢？我就不信你不后悔？” 后悔是当然会后悔的。 贾正义一声长叹，早知道今天的结果，当初他肯定命令孙公平、赵公道给王振华道歉。 副校长孙公平哭了，“早知道这样，那天晚上，我就不喝酒了。” 指的是那天晚上他和王振华见面，他喝醉了，骂王振华一声“刁民”，让王振华吃了闭门羹。 如果不喝醉，他会换一个处理方式，不管用什么处理方式，都不会骂王振华是刁民。 为了防止喝酒误事，他给自己制定五条禁令，那晚是他自己践踏了五条禁令。 妻子气得撒泼，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我让你找王振华道歉，你就是不听，我跟你说小白菜，你骂我头发长见识短。” “孙公平，一百零一元的工资变成五十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的娘啊……” 媳妇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惹得街坊邻居纷纷吃瓜。 孙公平哭着道，“我就骂王振华一句刁民，至于把我踢出四九城吗？他王振华不是小白菜，我才是。” 招生办副主任赵公道的媳妇收拾细软，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留下一封离婚告知书。 书中写道，我就是死在四九城要饭，也不跟你去黑龙江。 赵公道在被窝里哭一夜，第二天就去办理支教手续，一个月后，来到了大兴安岭小学。 看着破败不堪的校园，想起北理工的峥嵘岁月，抱着脚大哭一场，啪啪啪给自己三个嘴巴子。 “都怪你这张臭嘴，好好说话不会吗？为什么骂王振华刁民？” “那是能跟外商交流的王振华，发明羽绒服的能人，能让人随便骂吗？” “道个歉有那么难吗？我当初怎么就不能给他道个歉呢？” 啪，啪，赵公道又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第二天早上，他开始支教生涯，白天教学生读书，夜里到处写信托关系。 他羡慕仍然留在四九城的贾正义和孙公平，想方设法要回四九城。 谁知道，这一干就是一辈子，永远没有回到日思夜想的四九城，改革开放病死，埋葬在学校旁边。 …… 四九城的王振华也是一脸懵逼，他就是想让赵公道、孙公平、贾正义给他道歉而已。 没想到事情闹大了，芝麻变成了西瓜，蚂蚁变成了大象。 几天后，王振华因为发明热得快，被北理工特招为大学生。 直接从编外夜校生变成正式大学生，整个北理工都震动了，到处流传着王振华的故事。 他马上拿着相关资料来到派出所，拿到了四九城户口本，嘴角压不住了，以后咱也是京爷了。 现在的户口簿叫户口证，更像前世的身份证，成年人每人一个，也不是全家人登记一本。 如果现在被别人骂“死一户口本”，大概率是不会生气。 牛皮纸的外皮，印刷着“四九城公安局户口证”，加盖公安局印章，印章的文字是繁体字。 内页贴着他的照片，记录着他的基本信息，其中还有“成分”和“属相。” 在小王村时，王振华的户口证登记的成分是贫农。 现在的成分是城市贫民，这可是最好的成分，谁穷谁有礼。 “大爷的，以前是贫农，现在是贫民，我要贫一辈子？”王振华吐槽。 “哈哈。”韩雅笑着道，“你拿着一等人民助学金，比我多五块钱呢，可不是贫民。” “现在的大学生，真幸福。”王振华忍不住感慨。 北理工大学生人人都有人民助学金，分为一二三等。 王振华是一等，每个月十七块五毛钱，韩雅是二等，每个月十二块五毛钱。 十七块五角足够他一个月的伙食费。 “老婆，现在上大学有工资，毕业后包分配工作，真他娘的幸福。” “王振华同志，别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 韩雅扭头看四周，无奈道，“第一，不要在人多的时候叫我老婆，叫我韩雅同志。第二，不许在任何场合说脏话，你现在是知识分子……” “行啦，以后倒霉的就是知识分子。”王振华笑着道，“既然说到约法三章，你把第三章也说出来。” “你！”韩雅顿时羞红脸，转身给男人一个后背。 约法三章的第三章，可以搂抱、亲吻、抚摸……除了真刀真枪，其他做什么都可以。 理由是节能灯研发成功之前，韩雅不能怀孕，不能因为怀孕和孩子耽误节能灯的研究进程。 王振华轻声道，“韩雅同志，上个月12号你来月事，经过我的计算，今天是安全期，知道什么是安全期吗？” 韩雅摇摇头，小脸已经红透，还是背对着他。 王振华轻笑一声，“女生并不是每天都排卵，安全期就是几乎不排卵的日子，今天做不用担心怀孕。” “你，你去研究电气工程啊，研究女人干什么？讨厌。”韩雅撒腿就跑。 跑了几步，她又放慢脚步，担心跟老公走散。 王振华微微一笑，等下跟老婆去岳母家，晚上必须把这小妮吃干抹净，天天禁欲能把人憋死。 路过国营市场，两人买了五斤韭菜，五斤黄瓜，总共花了一块钱。 回到韩家，王振华发现韩英杰回来了，急切道，“英杰哥，俺家的情况还好吧？” “都挺好，你别担心。”韩英杰笑着道，“咱妈说你被北理工特招了，现在是北理工的正式大学生？” 王振华微微一笑，把学生证和户口证拿走他。 韩英杰看完，忍不住哈哈大笑，“明天跟我回延庆去给秋兰姨报喜，她肯定开心得跳起来！” 第125章 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下午五点半，一家人围着饭桌吃晚饭。 炒韭菜，炒黄瓜，炒韭菜黄瓜，再加一碟萝卜咸菜，一盆韭菜汤，凑够四菜一汤。 菜里没有荤腥，只有少量的油腥，韩家是四九城的中产家庭，这生活质量让王振华疑惑。 这时，萧冬鸽端着两个荷包蛋走出厨房，给老爷子一个，给王振华一个。 她笑着道，“振华，恭喜你成为大学生，成为真正的四九城户口。” 说到这，她忍不住笑出声，韩家人也都笑了。 闺女嫁给本地的大学生，外人再也不会嚼舌根，说老韩家的女大学生要跟外地的农民结婚。 王振华轻笑一声，把自己的荷包蛋夹给韩雅，“小雅姐，给你吃。” 韩家人又是眉开眼笑。 老爷子韩林把自己的荷包蛋给王振华，笑着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馒头是小麦和玉米杂面馒头，以前的韩家只吃小麦馒头。 王振华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四九城的中产阶级已经吃不上细粮，农村的日子应该更艰难。 吃完晚餐，韩雅帮老妈打扫卫生。 王振华去韩英杰的卧室，严肃询问，“杰哥，我妈他们过得还好吗？” 韩英杰一愣，笑着道，“这话怎么说的？秋兰姨那么高的工资，家里不缺吃穿，日子能不好吗？” 王振华这才放心，只要家过得舒服，他的心就舒服。 韩英杰道，“振华，八达岭乡跟康庄乡合并，变成康庄公社，小王村合作社变成小王村生产队。” “啊？”王振华吃惊，人民公社和生产队已经来了？ 他马上想起集体大食堂，地里的粮食和农户家的粮食被收走，一个村在一个食堂里吃饭。 农户家不再做饭，铁锅铁勺拿去炼钢。 “吃太饱”的日子要来了吗？ “我姥爷家怎么样？”王振华急切道。 “好的很。”韩英杰说道，“大舅和舅妈在鸭鸭上班，姥爷带着孩子吃食堂，我都羡慕他们的大食堂。” 王振华知道这段历史，盯着韩英杰的脸，“有啥好羡慕的？” 韩英杰道，“小王村天天吃米饭和白面馒头，隔两天能吃鸡蛋，隔三天能吃鸡，隔五天能吃肉。” “呵呵。”王振华冷笑，“村里的东西就那么多，早晚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别说这个了。”韩英杰笑着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小蓉怀孕了。” “好家伙！”王振华给他点赞，“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接下来怎么办？” 韩英杰谄笑道，“等孩子生出来，我带着老婆孩子求爹娘认可，到时候你和小雅帮我求情。” “行，我去跟小雅商量。”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直接去韩雅的卧室。 小王村现在是大食堂初期阶段，暂时不缺吃喝，可以让姥爷先吃个够，后续再带他离开小王村。 韩雅坐在床上看书，指指床边的水盆，“快洗脚，水还热呢。” 王振华挠挠头，“老婆，又让我用你的洗脚水？” “你嫌弃我？”韩雅说道，“以后你先洗，我用你的洗脚水，我不嫌弃你。” 王振华脱鞋洗脚，笑着道，“老婆，今天是安全期，怎么说？” 韩雅急忙钻进被窝，翻身给他个后背。 这是默许了，王振华急忙洗完脚，没时间倒洗脚水，直接脱她的衣服。 韩雅像受惊的小猫，拼命推着王振华，“别闹，你再不起来，我就急了。” 王振华不怕她急，继续剥她的衣服，“你现在才急啊，我早就急了。” “哥啊，我不想怀孕，生孩子会耽误节能灯的研发进度。”韩雅哀求道。 “今天是安全期，不会怀孕的，宝贝儿相信我。”王振华的动作开始变得温柔。 象征性挣扎几个回合，韩雅就不挣扎了。 两人早就住在一起，只剩最后一道防线没有突破，她也没打算守这条防线。 对象今天拿到四九城户口证，她高兴，衣服被剥光时，高兴变成紧张，她从没做过这种事。 脱衣服的时候很急，脱完了衣服，王振华就不着急了。 亲吻她的眉眼，嘴巴，耳垂，等她完全放松。 “啊！”韩雅尖叫，用力咬他的肩膀，不让自己发出声。 王振华柔声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幻想现在的画面，我要征服你的人，还要征服你的心。” 夜已深，月亮藏在乌云中。 萧冬鸽开心得睡不着，当初就是看中了王振华的潜力，才同意女儿跟他订婚。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走眼，这才一年多时间，女婿就从小农民变成京城人。 全国好几亿人，有几个人能做到？ 忽然，客厅里传来高亢的叫声，熟睡的韩守正从梦中惊醒，一屁股坐起来。 第二波尖叫声来到，高亢又绵长，好像在尽情宣泄某种情绪。 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被掐住了脖子。 “小雅？”韩守正急忙打开电灯，伸手拿床头的衣服。 “你回来。”萧冬鸽有些脸红，狠狠瞪他一眼，“你别去，你想讨人嫌？” 韩守正回过味儿，不禁老脸一红，“这，这还没结婚呢，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哼。”萧冬鸽说道，“怀孕了就提前结婚，你别多管闲事。” 第二天早上，萧冬鸽早早起来，特意给女婿做一碗韭菜炒鸡蛋。 韩雅羞得不敢出来，萧冬鸽喊她吃饭喊了三次，她都不敢离开卧室。 “振华，你把饭端过去。”萧冬鸽说道。 老爷子韩林面无表情，韩守正脸色尴尬，韩英杰一脸坏笑，眼神里还带着羡慕。 王振华端着饭去老婆的卧室，在老婆的白眼中喂她吃饭。 喂完饭，他柔声道，“老婆，你在家休息两天，研制节能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要争取朝夕。”韩雅说道，“都怪你，本来我想早上回学校，现在只能下午去了。” “对不起嘛，我也是第一次，没忍住。”王振华笑着赔礼道歉。 韩雅从床上坐起来，快速穿上衣服，掏出五块钱给王振华。 “你去买些粮食，跟咱哥一起回延庆，把好消息告诉秋兰姨。” 说到这，韩雅轻叹一声，“老公，我妈他们只看到了好的结果，没有看到你的付出，我知道你很辛苦。” 王振华心中一暖，这媳妇算是娶对了，懂得心疼男人。 吃完早饭，萧冬鸽带着王振华在家属院里溜达。 “冬鸽，你们娘俩干啥去？” “我带女婿去买粮食，我这女婿被北理工大学特招了，现在是正式的大学生。” “哎呦？真的假的？你是吹牛吧？” “我跟你吹牛干什么？振华，把你的学生证和户口证给他们看看。” “……” 第126章 收钱收到手软 四九城，青年报社家属院。 萧冬鸽带着女婿王振华游街，逢人就说女婿被北理工特招为大学生，现在四九城户口。 别人要是不相信，她就让女婿拿出户口证和学生证。 有人疑惑，“这怎么可能？夜校生直接被大学特招，全国都没有先例！” 萧冬鸽眉开眼笑，“他大婶儿，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看中了振华的潜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有人感慨，“老萧，以前大家都笑话你家，说你贪图钱财，把闺女卖给会打猎又有钱的山沟子农民。” “哪个王八蛋说的？老娘撕烂他的臭嘴。” 萧冬鸽狠狠啐一口，“当初女婿扔给我一千块钱的聘金，我一分不要，我就知道俺女婿是人中龙凤。” 一群人围着母子二人拍马屁，都羡慕王振华被大学特招，一步登天成了大学生。 有个老太太称赞，“小萧，还是你的眼光好，这下钓到金龟婿了。” 萧冬鸽笑得合不拢嘴，“他大娘，主要是女婿争气，哈哈……” 王振华哭笑不得，丈母娘就是向小伙伴炫耀玩具的小孩子，而他就是玩具。 很快，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老萧家的女婿被北理工大学特招，从农民到大学生华丽逆袭。 炫耀完毕，王振华去粮店买二十斤粳米，跟着韩英杰回延庆。 公共汽车离开四九城，王振华皱起了眉头，沿着公路有很多小高炉，无数人在高炉附近炼钢。 韩英杰小声道，“咱们的钢铁产量要在今年超过英国，现在全民炼钢。” “扯淡。”王振华冷笑。 “别乱说。”韩英杰急忙捂住他的嘴，悄悄看附近的乘客。 这时，王振华又看到很多人拿着洗脸盆、铁锅走向小高炉。 身为机械电气工程师，实在是没眼看，索性闭上双眼睡觉。 就这种土法炼钢的生产工艺，只能把好钢炼成废钢。 汽车来到延庆镇，王振华回到家，顿时被四合院里的邻居包围。 他被四九城特招的事，早就被有关部门传到延庆区。 这是很光荣的事，延庆区大肆宣传，董秋兰等人早就得到消息。 大学生衣锦还乡了，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街坊邻居纷纷过来看大学生。 王振华哭笑不得，他以为老娘不知道，本打算给老娘惊喜，现在变成老娘给他惊喜。 “秋兰妹子，振华是大学生，拿着四九城的户口证，你这辈子掉进蜜糖罐了。”邻居段大妈笑道。 “段大姐，你想甜死我呀，哈哈。”董秋兰笑得合不拢嘴，腮帮子都笑麻了。 “按照这里的规矩，谁家出个秀才，街坊邻居要送贺礼。”段大妈递出两个包菜，“大妹子，别嫌弃。” “多谢大姐。”董秋兰把包菜交给王振东，“振华是北理工的大学生，如果搁在以前，至少是举人。” 四合院里响起笑声。 街坊邻居纷纷送上贺礼，有的给几颗大葱，有的给几个土豆，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 四合院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过来围观王振华。 那些未出阁的大姑娘，见王振华长得俊俏，身高到了一米八以上，还穿着呢子布做的中山装。 这不就是梦里的那个他吗？ 一个大姑娘偷看男人会害羞，一群大姑娘不仅不害羞，还对着王振华指指点点，时不时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王振华被她们看害羞了，也不能回屋躲起来，只能站在老妈身边，让她们看个够。 人群中有个老太太马大妈，建国前是有名的媒婆。 她心痒难耐，王振华这个媒太好了，要是把这个媒保成，整个延庆谁敢不认识她马大妈？ 于是，她凑到董秋兰跟前，谄媚道，“大妹子，咱孩子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当然有。”董秋兰笑道，“振华跟四九城的韩家定亲了，韩家也是四九城的大户人家。” “韩家闺女了不得，也是北理工的大学生，正在给国家搞科研呢，谁见了都得夸一声才女。” “闺女的小模样长得精致，我见了都喜欢，谁见了都得夸一声美女。” 董秋兰一口气夸完儿媳妇韩雅，眼睛都笑没了。 她没有夸大其词，韩雅确实是才女加美女。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大姑娘伤心了，有的噘着嘴，有的跺脚，又帅又高的大学生被别人抢跑了。 看着迎来送往的老妈，王振华在她耳边轻声道，“娘，我现在是你的骄傲吗？” 董秋兰一愣，急切道，“好孩子，你现在就是我的骄傲，我都开心死了。” 觉得自己没说清楚，董秋兰又补充一句，“不仅现在，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王振华微微一笑，自豪感油然而生。 母亲提起儿子，如果不是嫌弃而是骄傲，就超过了绝大多数人。 想得到母亲的认可并不容易。 同时，得到陌生人的认可也不容易，这么多陌生人高看他一眼，他也很自豪。 两个小时后，街坊邻居们走了。 王振华在服装厂的顶头上司方娇娇，掏出二十块钱，“振华弟弟，这是姐姐给你的贺礼，不要嫌少。” 二十块钱不少了。 王振华急忙摆摆手，“这礼太厚了，我不敢收。娇姐，我一个月的助学金才十七块五毛钱。” “拿着吧，这是姐的一番心意。” 方娇娇把钱塞给王振华，笑容里带着遗憾，王振华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 “振华，我没有方厂长财大气粗。”服装厂书记刘正明给王振华十块钱，“别嫌少，哈哈。” “刘书记，您太客气了。”王振华放低姿态，“没有您和领导们的栽培，就没有今天的王振华。” 说着，王振华给他深深鞠躬。 直到现在，他还在鸭鸭服装厂吃空饷，每个月白拿三十块钱，三十斤粮票。 见到王振华谦逊，刘正明大喜，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王振华不是普通的职工，是发明羽绒服、热得快，有大功的职工，搞好关系是对的。 一时间，服装厂的厂长副厂长等七大领导，纷纷给王振华礼金。 有的给十块，有的给五块，最少也会给两块钱意思意思。 他们既是王振华的领导，又是住同一个四合院的邻居，当然要关照他。 最后，王振华收到八十元的礼金。 家人们都吓坏了，四合院的邻居也吓坏了。 “给得太多了，要我说，给一块钱意思一下就行。”刘书记的媳妇小声道。 “哈哈，你别羡慕，等你家欢欢考上大学，也能收这么礼金。”张厂长的媳妇说道。 “俺家欢欢肯定能考上大学。”刘书记媳妇紧紧抱住七岁大的儿子。 很快，院子里恢复安静。 王振华跟董秋兰进屋，小声道，“娘，小王村是个什么情况？我大舅家还好吗？” 第127章 要饭的王文俊 董秋兰道，“你好好学习，争取早点参加工作，你姥爷家很好。” “小王村现在是小王村生产队，村里的大食堂天天都能吃饱饭，还能吃到肉。” “你大舅和舅妈在鸭鸭上班，工资虽然不高，吃饱饭没问题，你姥爷带着三个孩子在家享福呢。” 一口气说完，董秋兰心情很好。 王振华微微一笑，如果他不是穿越人士，也就信了老妈的话。 这时，大舅和大舅妈出现在门口，王振华急忙跟他们打招呼。 聊了几句闲话，董家旺拿出三十块钱，“振华，这是大舅给你的贺礼，咱家终于出大学生了。” “我不要。”王振华急忙摆手，这肯定是他们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你必须要。”董家旺直接把钱塞到外甥兜里。 他微微一笑，道：“我跟你舅妈能在鸭鸭上班，都是沾了你的光。” 三十块钱是一笔巨款，王振华哭笑不得，已经收到了一百多块钱的贺礼，老乡们太热情了。 “大舅，娘，如果小王村有不好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王振华补充道。 第二天，学校要开专业课，他坐车回四九城，没有去小王村看望姥爷。 他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打猎时可以全天保持警惕，彻夜无眠也不会觉得困。 听老师上课时，他昏昏欲睡。 前世，王振华是机械电气工程师，老师懂的他都懂，老师不懂的他也懂。 很想把老师拽下来，他去讲台上讲课，感觉就像满级大佬进新手村。 十分钟后，他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讲师秦文化皱起眉头，下课后，拎着稿纸走到王振华旁边，敲敲桌子叫醒他。 “振华同学，你看这个线路图有没有问题？”秦文化笑着道。 王振揉揉眼，看一眼设计图，掏出钢笔在一条线路上打叉，“这是短路，其他没问题。” 说着，他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老师和同学同时懵逼，这是一个欺诈性很强的电路图，刚才全体同学都找不到错误在哪。 而王振华一眼看出端倪，不愧是发明“热得快”的天才。 “你昨天没睡好？”秦文化说道，“你回宿舍睡，你能掌握这道题，今天的课没必要听。” “谢谢老师。”王振华如蒙大赦，赶紧收拾东西回宿舍。 一走出教室，顿时精力充沛，浑身充满力量。 回到宿舍却睡不着，他就去学校外边散步。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大家都知道北理工有一个上课睡觉，功课第一的天才学生。 这天上午，王振华来到附近的菜市场，买几斤水芹菜和洋葱，再买二十斤土豆，准备去丈母娘家做客。 离开菜市场，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同志，给点吃的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王振华回头一看，乞丐穿着又脏又破的麻衣，面黄肌瘦，抱着同样面黄肌瘦的婴儿。 乞丐也瞪大了双眼，下一秒，他转身快速离开。 “文俊哥，别走。”王振华急忙追他。 王文俊充耳不闻，以前他爹是村支书，家里的日子全村最好，谁不羡慕他？ 现在呢，他抱着儿子在四九城要饭。 “你跑什么？”王振华抓住他的胳膊，“文俊哥，你跑什么？” “振华……”王文俊放声大哭，心态瞬间爆炸。 “你先别哭，为啥抱着孩子要饭，你爹娘呢？”王振华急切道。 “死了，上个月死了。”王文俊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像个三岁小孩。 三岁的儿子没哭，小心翼翼看着王振华。 王振华想起了王大山和胡春花的脸，最后一次见到王大山是在半年前。 他没有问王大山的死因，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忽然，王振华想起姥爷和，“文俊哥，我姥爷还好吧？” 王文俊控制情绪，“董雷和董震跟着跟着家旺叔，你姥爷带着小妮在家……” 他一边哭，一边讲小王村的现状。 刚开始，大食堂顿顿吃撑，隔山岔五还能吃到肉，后来粮食吃完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王振华咬牙切齿，两个表弟跟着大舅生活，姥爷和小表妹在小王村等死？ 他掏出一斤全国通用粮票塞给王文俊，再给他一块钱。 “你去国营饭店吃饭，我先走了，你可以去北理工电气学院找我。” 说完，他一路小跑来到学院路粮店，拿出六斤全国通用粮票，买部买成大米。 一般粮票由各地政府发行，只在本地有效，去外地买不到粮食。 全国通用粮票全国通用，所以很金贵。 王振华背着六斤大米，二十斤土豆，五斤洋葱和五斤水芹菜，坐上了前往延庆的公共汽车。 这边，王文俊马上抱着儿子来到国营饭店。 饭店门口的黑板上写道：今日供应大米饭（五分钱一碗，一两粮票），水饺（一毛钱一碗，一两粮票） 口水流下来，他急忙抱着儿子进店，拿出全国通用粮票和钱，“同志你好，我要两碗大米饭。” 服务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全国通用粮票一般人搞不到，这人像乞丐，怎么可能搞到这种票？ 她仔细核对了三遍，确定粮票是真的，只能捏着鼻子收下。 两碗米饭上桌，王文俊一口气干完一大碗，扭头看见儿子也吃了半碗。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他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父亲临死前，让他进京投奔王振华，让他跟王振华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 如果小王村一直辅佐王振华，如果小黄鸭一直存在，他怎么可能沦落到街头乞讨？ “活该！振华说得对，我们的认知，配得上我们的苦难。” 王文俊摇摇头，决定以后再不见王振华，就算饿死在外面，也不给王振华添麻烦。 小王村，生产队长毛彬的家，堂屋插着门，屋子里烧着煤炉。 毛彬从地窖里出来，伸手从怀里掏出四个玉米棒子。 妻子眉开眼笑，急忙用煤火炉烤玉米，两个孩子围着火炉流口水。 这时，院子里传来董大强的声音，“毛队长在家吗？我是董大强。” 毛家四口就像惊弓之鸟，急忙封闭煤火炉，把四个玉米棒子藏到床底。 “大强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毛彬沉声道。 “你给我开个介绍信，我带着小孙子去外地要饭。”董大强说道。 “不行，你去四九城投奔王振华，我给你开介绍信，我坚决不开要饭的介绍信。”毛彬说道。 第128章 谁敢动我一根毫毛？ 小王村，毛彬家。 董大强看着毛家的煤火炉，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董老爷子，家旺和媳妇都在鸭鸭上班，你和孙女怎么不去投奔他们？”毛彬询问道。 “他们的工资就那么多，小雷和小震跟着他们吃饭，他们四口只能勉强吃饱。”董大强摇了摇头。 “还有我秋兰姨呢，秋兰姨不帮衬家旺？”毛斌追问道。 董大强摆摆手，“秋兰要养两个孩子，还要供养上大学的振华，家里的粮食也是捉襟见肘。” 说着，董大强开始低声下气，“好孩子，你给我开个介绍信，我带着孙女去要饭，日子过不下去了。” “你去外面要饭，丢的是小王村生产队的脸，我不会给你开要饭的介绍信。”毛斌一口拒绝。 董大强直盯着毛斌，暗暗咬起后槽牙。 他不能去延庆投奔儿子，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勉强吃饱，再多两张嘴就是全家挨饿。 “老爷子，你写信给王振华要粮食。”毛斌说道，“董家对他不薄啊，他是知恩图报的人。” 董大强用力摇头，王家已经给了董家很多帮助。儿子儿媳住工厂宿舍，两个孙子跟着董秋兰住四合院，吃的也是王家的饭。 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董秋兰带着四个孩子生活，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怎么好意思再去投奔王振华？ 毛斌疑惑道，“老爷子，你在犹豫为什么？难道振华不管你？” “不是。”董大强摇头，“振华每个月只有十七块钱的补助，勉强够自己吃穿。” “你蒙谁呢？”毛彬冷笑，轻声道，“服装厂每个月给他三十块钱，三十斤粮票，你以为我不知道？” 董大强不想再废话，笑着道，“毛队长，我求你了，给我开个介绍信吧。” 毛斌摇头，“我只给你去延庆镇探亲的介绍信，其他的不要想。” 董大强气得急眼，“你为什么给王文俊开介绍信，他去四九城要饭，丢的不是小王村的人？” 毛斌笑着道，“他爹娘死了，两个儿子被前妻夺走，没有亲戚可以投奔，你有亲戚可以投奔。” 话说到这个地步，多说无益，董大强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看看脸色红润的毛家人，沉声道，“咱们队的老鼠越来越大，偷的粮食越来越多，早晚把自己撑死。” 说着，董大强拂袖而去。 毛彬顿时变脸，盯着董大强的背影，彻底恨上了董大强。 大队领导偷集体仓库的粮食是公开的秘密，心里知道就行，但你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他越想越生气，决定报复董大强。 “当家的，董大强管着集体厕所，我听说他偷集体的蛆虫。”毛斌的妻子小声说道。 “啊？”毛斌一阵恶心，“厕所里的蛆虫？偷那玩意干啥？” “吃呗，把蛆虫捞出来晒干，揉成粉可以泡粥。”毛斌的妻子说道。 “呕……”毛斌恶心难受，蹲在地上用力吐。 吐了十几下，吐出很多胃酸，酸水刺激着舌头，他又开始剧烈呕吐。 …… 董大强家。 七岁的小孙女董小妮端着粥碗，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白粥。 她揉揉浮肿的肚皮，笑着道，“爷爷，咱们啥时候去找爸爸？” 董大强一愣，摸了摸孙女的头，心中一阵怜惜。 董家的粮食不够吃，老人和小女孩就是被牺牲的对象，爷俩就是留在老家自生自灭。 就像山林里的猫头鹰，一窝养六七个崽，最多活下来两个，剩下的几只都是备用口粮。 他和孙女就是被牺牲的小夜猫子。 董大强认命，七十多岁的老人不怕死，但是小孙女才七岁。 他又是一阵心酸，柔声道，“我再给你泡一碗奶粉，想不想喝？” “想！”董小妮连连点头，舔舔嘴唇露出傻笑。 董大强走进堂屋，钻到床底拿出一只袜子，这袜子是当初王振华给他买的。 袜子里装着馒头大小的蛋白粉，蛆虫放在瓦片上烤熟，研磨成粉，家里就剩这么多能吃的东西。 他泡好一碗粥，把剩下的肉芽粉装兜里，端着碗来到院子里。 董大强微微一笑，“小妮，快喝吧。” 咕咚，咕咚，董小妮大口喝汤，很快把肚子喝得滚圆。 看着孙女贪婪的模样，董大强鼻子一酸，眼里有了泪水。 等这些蛆粉吃完，家里彻底断粮，要么去外边要饭，要么在家里饿死。 就在这时，一群人闯进院子。 为首的是生产队长毛斌，身后跟着副队长、记分员，妇女队长等人。 “董大强，把你偷的蛆粉交出来。”毛斌厉声呵斥。 董小妮吓一跳，急忙端着碗跑到爷爷身后，拼命喝碗里的汤。 “你吼什么？”董大强冷笑，“蛆粉是我从粪里挑出来的，我挑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 “放屁。”毛彬疾言厉色，“那是集体的粪场，大粪里的蛆也是集体财产，你偷的是集体财产。” “你放屁。”董大强气得跳脚，“你们能偷集体的粮食，凭什么我不能拿集体的蛆？” “谁偷集体的粮食？你这是污蔑同志！”毛彬也气得跳脚，“同志们，把他给我拿住。” 现场六个生产队的工作人员，家里都有集体仓库的钥匙。 大食堂建好的时候，全村的粮食集中在仓库，他们没少从仓库里扒拉粮食，都藏在家里的地窖中。 董大强的话扯掉了他们的遮羞布。 他们气急败坏，一拥而上包围董大强，有的抓胳膊，有的抱大腿。 年过七十的董大强无法反抗，扯着嗓门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混蛋，你们眼里还没有王法……” 毛彬从他兜里掏出蛆粉，高高举在手里，“董大强，这就是你侵占集体财产的罪证。” “同志们，给他穿小鞋，戴高帽，拉到大队游街示众。” 毛斌一声令下，众人拿出绳子捆绑董大强。 “放开俺爷！”董小妮用力扒拉毛彬，被毛斌一把推倒，一屁股蹲在地上，疼得哇哇哭。 “你怎么能打孩子，她才七岁。”董大强火冒三丈，“毛彬，你不怕遭报应吗？” “谁敢报应我？县官不如现管，在咱们小王村，谁敢动我一根毫毛？”毛斌跳脚咆哮。 “我敢！”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毛彬马上回头，见到一个彪形大汉。 还没看清是谁，肚子就挨了一脚，一屁股蹲在地上。 毛彬疼得大喊一声，这才看清大汉的脸——王振华！ 第129章 等死的姥爷和表妹 王振华在四九城遇见要饭的王文俊，得知姥爷和表妹还在小王村，于是马不停蹄赶往延庆。 他没有去镇上看望母亲，直接来到康庄公社小王村。 进门看见一群人欺负姥爷，顿时火冒三丈，全力一脚踹在毛彬的肚子上。 毛彬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他浑身冒冷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喉咙呕吐。 “哗！”他从喉咙里吐出了胃酸，眼泪鼻涕都下来了，火气怒发冲冠。 王振华被大学特招前，户口在小王村，他希望王振华在村里搞出鸭鸭那样的企业，所以给王振华面子。 所以，当初王振华给弟弟妹妹办理农转非，毛彬是全力配合，要什么手续就给什么手续。 现在呢，王振华是四九城户口，已经跟小王村没有关系。 就算王振华将来当了四九城的一把手，也不会照顾毛彬。 毛彬炸毛了，“王振华，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小王村队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就算你是强龙，也不能压我这条地头蛇。” “同志们，王振华无故殴打革命干部，给我拿下他。” 说着，毛彬从地上爬起来，肚子一疼，双腿一软，又是一屁股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流冷汗。 王振华看着院子里的大队干部，等着他们动手，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打一架。 副队长王声等人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王声心说，挨打的人是毛彬，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人家王振华是大学生，一毕业就国家干部，他没有打我，我干嘛要得罪未来的国家干？ 万一人家毕业后分配到延庆区，当个区长副区长啥的，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心态，根本不想为难王振华，所以，现场静悄悄一片。 王振华见到被五花大绑的姥爷，见到坐在地上哭泣的小表妹，怒火一下子就上头了。 他两步走到毛彬跟前，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一巴掌甩他脸上。 “欺负手老人儿童，你他娘的真勇，你他娘的是小王村的土皇帝？”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毛彬脸上。 “不管我姥爷犯什么错，上面有公安和法院，你凭什么私设公堂？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啪…… “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这个小小的生产队长根本不是国家干部，你他娘的好大官威！” 啪…… 王振华说了三段话，打了毛彬三个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直打得他鼻子流血。 松开他的衣领，看着软在地上的毛彬，王振华冷笑，“你要是不服，就让公安过来抓我。” 说着，他扭头看着王声等人，“谁绑的绳子，马上给我解开，我再说一遍，你们无权执法。” “大强叔，对不住了。”王声直接走到董大强跟前，伸手就解他身上的麻绳。 其他人纷纷包围董大强，跟王声一起解麻绳。 有外孙撑腰，董大强就有了主心骨，昂首挺胸冷眼看毛彬。 董小妮忘了哭，死盯着如天神下凡的大表哥。 这群人刚才凶神恶煞，又是用麻绳捆爷爷，又是抢爷爷的蛆粉，还把她推倒在地上，比大灰狼还凶。 现在呢，有一个算一个都变成了小白兔，在大表哥面前服服帖帖。 董小妮跑到大表哥身后，抱着表哥的大腿，探出脑袋向毛彬做鬼脸。 毛彬疼得一身冷汗，自然没心情理会她，肚子和脸越疼，他就越恨王振华。 心说道，“董大强啊董大强，我治不了王振华，难道还治不了你？没有我开的介绍信，你别想离开小王村，老子非得饿死你们爷孙两个。” 他咬着后槽牙，心中又道，“王振华，我不让董大强离开小王村，你要是有能耐，就留在小王村照顾他们一辈子，你要是有能耐，就放弃你的大学。” “你咬牙干啥？是不是不服气？”王振华拉开表妹的手，径直走到毛彬身边。 “没有没有，振华老弟，刚才是我不对，你消消气。”毛彬果断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 王振华转身去拿自己的背包，打开背包拿出六斤大米，二十斤土豆，三斤水芹菜，三斤洋葱。 所有人盯着食物，眼神里都是贪婪，恨不得抢走粮食蔬菜跑回家。 要知道，生产队的大食堂早就断粮了，村里的“王文俊们”都逃出去要饭了。 山上的茅草根、螺丝菜、榆树皮…… 凡是能吃的草根树皮都进了人的肚子，老鼠洞里的老鼠都不敢在白天出门。 此时的大米已经不是大米，而是珍珠，此时的土豆已经不是土豆，而是金疙瘩。 “振华。”王声舔舔嘴唇，“按照公社的规矩，农户要把家里粮食交给集体食堂，大家一起……” “王声同志，我不是你们生产队的社员，我是北理工的大学生，我是四九城的人。” 王振华直盯着他，“所以，我不用遵守你们生产队的规矩，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王声不敢跟王振华对视，看看大米和蔬菜，又悄悄咽口水。 众人没胆子巧取豪夺，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又舍不得离家，好像多看几眼就能填饱肚子。 王振华不理他们，看着面黄肌瘦的姥爷，心里面五味杂陈。 “姥爷，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要是知道家里的情况，我能不管你吗？” 董大强鼻子一酸，急忙抹一把老泪，“你的口粮有数，我已经七十岁，死了就死了，不想给你添麻烦。” “那小妮呢，她才七岁，你忍心让她跟你一起死？”王振华说不下去，好像有个大石头压在他胸口。 他当然知道，姥爷和表妹就是董家弃子，就像猛禽巢穴里被当成储备粮的幼崽。 老人没有年轻人重要，女孩子没有男孩子重要，这是大部分人的思维。 “姥爷，咱们先把我带来的粮食吃完，你们跟我回四九城，我养你们。”王振华说道。 老妈和大舅肯定已经无能为力，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们也不会不管姥爷和小妮。 此言一出，董大强彻底破防，坐在地上呜呜哭，哭得像个孩子。 王声等人赶紧开溜，担心王振华拿他们当出气筒，公安局的黄庆明肯定偏袒王振华，他们惹不起。 毛彬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离开董家，五官变得狰狞。 “王振华，你想走，我拦不住。董大强和董小妮想走，我拦得住，你还是太年轻了。” 现在的政策规定，农民要离开生产队，必须有队里开的介绍信。 否则会被当成盲流或者敌特，真的有生命危险。 第130章 我要带你们离开 王振华蒸半锅米饭，厨房里以前用的是铁锅，现在变成了陶锅。 菜刀勺子等铁制厨具全部没有了，他只能掏出匕首切割水芹菜和土豆。 “姥爷，你家的铁锅和菜刀呢？”王振华问道。 “都交给公社炼钢了，每个人必须交十斤铁，你们四九城交不交铁？”董大强反问道。 王振华一愣，四九城的报纸都在报道以钢为纲，钢铁产量要在几年超过英国。 学校里倒是没让学生交纳钢铁，王振华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交钢铁的法律法规。 不过，学校操场上的草坪被铲了，立起来三个炼钢高炉，冶金专业的同学们在炼钢。 董大强冷笑，“公社瞎折腾，炼钢要从矿石里炼，怎么能把有用的铁锅菜刀毁掉……” “姥爷，莫谈国事。”王振华打断他，笑着道，“歪嘴的骡子卖了驴的价钱，咱们不能吃嘴上的亏。” 董大强点点头，片刻，不由得一声长叹。 董小妮一直抓着王振华的衣角，一直盯着闷着米饭的陶盆，时不时舔舔嘴唇。 “振华，你今天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董大强沉声道。 “既然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去收拾东西，带着小妮跟我去四九城，我养你们。”王振华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董大强鼻子一酸。 他猛眨几下眼，把眼泪憋回去，“你是脱产大学生，拿什么养我们？我的子女都在，轮不到你养我。” “姥爷，你们必须跟我走。”王振华知道未来三年的环境，怎么可能把姥爷表妹扔在农村自生自灭？ 他现在住老婆的宿舍，带着姥爷和表妹进京，必须想办法解决住房问题。 每个月二十七斤的口粮不够三个人吃，他不缺钱，缺的是粮票。 但是，就算有各种各样的棘手问题，他也不能让姥爷留在小王村，这是生而为人的良知。 董大强哽咽道，“你把小妮带走，我要守住董家老宅，还要守着你的王家老宅。” 王振华皱了眉头，沉声询问，“人都没了，守着几间破房子有什么用？” 董小妮抓住爷爷的手，“爷爷，我想跟着表哥吃大米饭，我不想饿肚子了。” 此言一出，董大强破防，背对孙女抹一把眼泪。 王振华生火炒菜，从包里拿出两个手掌大玻璃瓶，一个瓶子装着大豆油，一个瓶子装着盐巴。 只要出远门，他必带油和盐，很多人家凑不出一瓶大豆油。 很快，油香和菜香在空气中弥漫，飘出董家厨房，顺着东风飘过两家宅院，飘进队长毛彬家。 毛彬一家四口跑出堂屋，踮起脚尖看东边，用力抽着鼻子闻油香。 豆油的香味沁人心脾，毛彬咬咬舌尖，流下了口水。 毛彬的妻子赵春娥用力擦口水，“老毛，公社规定不能生火做饭，谁家这么大胆？” “王振华回来了，说是要带他姥爷进京。”毛彬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肚子和脸又开始疼。 “你去找王振华要油，他要是不给油，你就不给董大强开介绍信。”赵春又用力擦口水。 “你懂个屁。”毛斌擦擦口水，想起王振华的大米和芹菜，口水再次流出来。 主动去董家，用介绍信威胁王振华，在家坐等王振华登门求介绍信，效果肯定是后者好。 人家求你办事，才会心甘情愿送上厚礼。 毛彬见到媳妇出门，询问道，“你干啥去？” “我去董家多闻几口油香，这味道勾得我心痒。”赵春娥用力咽口水，急匆匆离开家。 “这倒霉娘们儿。”毛斌把两个孩子赶出堂屋，随手插上堂屋门。 他进入地窖，点燃煤油灯，地窖里放着六个木箱子，每个箱子的容量都超过一方。 箱子里装着他从集体仓库偷来的玉米棒子。 他摸着玉米，考虑要不要用玉米换王振华的大豆油和大米，豆油实在是太香了。 很快，他摇摇头，“我等王振华找我开介绍信，他不给我油和大米，我就不给董大强开介绍信。” …… 董家，破烂的大水缸堵着堂屋门。 王振华端着土豆芹菜盖饭，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姥爷和表妹。 他们腮帮子鼓鼓的，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碗里的饭又塞到嘴里。 董小妮把碗里的米饭吃干净，一粒米都没有剩下，揉着滚圆的肚皮，直盯着表哥碗里的饭。 这是真饿了，表妹这么小的肚子，竟然吃了这么大一碗饭。 王振华把饭碗给她，笑着道，“你先吃，我现在不饿。” “小妮。”董大强瞪孙女一眼，“振华，小妮吃得不少了，不要撑坏她的肚子。” 王振华喂表妹吃两口米饭，笑着道，“小妮，我做的饭好吃吗？” “好吃好吃。”董小妮连连点头，揉着肚子傻笑。 王振华吃口芹菜，再吃一口米饭，味道确实不错。 现在的粮油没有科技狠活，都是原生态的味道，吃起来也非常香。 忽然，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马上让姥爷和表妹别出声。 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通过门缝往外看，看到毛彬的妻子赵春娥。 就见赵春娥直盯着堂屋门，不停地舔嘴唇，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应该是闻着油味过来的，王振华想起了绿头苍蝇，只要它们闻到一点腥味，马上成群结队跑过来。 “赵大姐，你有事吗？”王振华大声道。 “啊！”赵春娥惊叫一声，转身就向院子外边跑，好像偷东西被发现的小贼。 她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纠结了几秒，转身又回到堂屋门口。 “振华弟弟，我想跟你说两句话，你现在方便吗？”赵春娥说道。 “稍等。”王振华几口吃完碗里的饭，挪开水缸，打开堂屋门。 赵春娥拉着他走到老榆树下，小声询问，“我想用玉米棒子换你的大豆油，怎么样？” “别吹牛！”王振华摆摆手，“你家有玉米棒子？你想怎么换？” 赵春娥想起大豆油的香味，急切道，“十斤玉米棒子换一斤大豆油，怎么样？” 王振华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带的油已经吃完了。” 几分钟后，他把赵春娥打发走，嘴角勾起冷笑。 这女人的智商有问题，暴露了毛彬偷粮食的事实，毛家肯定藏着一百斤以上的玉米。 否则的话，就现在这青黄不接的日子，哪个人舍得用粮食换油？ 没有食用油不会饿死人，没粮食真的会饿死人。 王振华轻笑一声，“正发愁怎么收拾毛彬，老彬的媳妇马上就送来了把柄。” 第131章 想走？没门儿！ 董大强吃完饭，脸上有了血色，他趴在地上钻进床底，很快从床底掏出一个木盒子。 他打开箱子，王振华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是他的五三式步骑枪。 步枪下面垫着稻草，枪尾的纸盒里装着十几发子弹。 就是这把枪打到了野猪等猎物，帮助王振华逆天改命，老王家有今天的进步，该枪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初他把这枪送给姥爷，其实就是给姥爷留下的生活费，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拿到黑市卖钱。 王振华抚摸枪身，就像爱抚心爱的女人，“这把枪能卖一百块，你为什么不拿到黑市换钱？” 董大强摇头，“我抱着枪去黑市卖了三次，黑心的倒爷只给我三十斤粮食，我舍得不卖。” “好家伙，真黑！”王振华轻笑一声，“姥爷收拾东西，我去大队开介绍信。” 说着，他把三十发子弹装进背包，背着猎枪走出家门。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根本看不到人影，男女老少尽量躺在床上不出门，让饥饿尽量来得晚一些。 回到自己家，发现院子里没有杂草。 堂屋虽然空无一物，却被姥爷打扫得很干净，墙角里甚至没有蜘蛛网。 依次路过王伟和王大亮家，再来到王大山家的院墙外，见到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顶竟然也长了杂草。 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从草丛里探出头，跟王振华四目相对，突然钻进了草丛。 昔日的小王村已经变成了鬼城，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村里没有一点烟火气。 “必须把姥爷和表妹带走，如果老妈和大舅无力照顾他们，我就带他们进京。”王振华心想。 这时，觉察到身后有人来了，他猛回头，看见副队长王声。 王声笑着道，“大山和他媳妇都没了，文俊带着三儿子去外面要饭，老大老二跟着他们的娘。” 说到这，王声轻叹，“振华，如果当初王大山没有背叛你，就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田地。”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王振华说道，“王声哥，你给我姥爷和小妮开一张进京探亲的介绍信。” 说着，王振华从包里掏出一个竹筒，里面装满大米饭。 见到大米饭，王声眼里闪过贪婪。 片刻，他一脸肉疼，“介绍信必须加盖大队公章，毛彬随身携带着公章，他奶奶的……” “腰里别着大公章，到处都是丈母娘，到处都能搞到粮，你想开介绍信，就得给毛彬好处。” 说到这，王声恨得咬牙，只恨公章不在自己身上。 王振华笑了，刚把毛彬胖揍一顿，这个介绍信不好开啊，王振华询问，“生产队的支书是谁？” “你还是想办法搞定毛队长吧。”王声说道，“毛彬只想要你的粮食，牛支书想要你的命。” “哦？什么意思？”王振华疑惑道，“难道牛建军还兼任着小王村生产队的支书？” “你说对了。”王声说道，“他是我们康庄公社的书记，兼任小王村支书，你当初把他得罪惨了。” “当初他让你介绍买羽绒服的外商，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还亲手掐死了小黄鸭服装厂。” “振华，你要知道，他把小黄鸭当成升官的工具，他能不恨你吗？” 一口气说完，王声摇摇头。 王振华也摇头，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不过甭管新账旧账，牛建军应该会好好跟他算账。 他有些头疼，觉得毛彬应该更好搞定。 没有什么问题是粮食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用肉解决。 “老弟，你准备大出血吧。”王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 王振华再次见到毛彬时，毛彬的脸上多了两个血道子。 他媳妇赵春娥的鼻孔塞着白棉布，两口子刚打完架。 赵春娥想用玉米换豆油，马上被毛彬暴打，这等于把“偷集体粮食”的事实告诉王振华。 “队长同志，我要带走姥爷和表妹，请你开一张去四九城探亲的介绍信。”王振华说道。 “哼哼。”毛彬翘起了二郎腿，眼神里都是不屑。 自从撤乡建公社，有关部门大力打击盲流，没有小王村的介绍信，董大强出不去延庆，进不去四九城。 他知道王振华肯定求到他头上，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必须要用介绍信找回场子。 “王振华，你踹我一脚，打我四个耳光，我的脸和肚子疼到现在，这笔账怎么算？”毛彬问道。 “你想怎么算，划个道吧。”王振华微微一笑。 “简单！你鞠躬道歉，让我踹你一脚，打你四个耳光。等我出了这口恶气，咱们再谈介绍信。”老彬道。 王振华打开背包，拿出四个洋葱，两个竹筒米饭，半瓶大豆油。 这油用玻璃输液瓶装着，金灿灿煞是好看，毛彬嘴里一酸，马上就想答应王振华。 下一秒，他掐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竹杠要慢慢敲，就像这两个竹筒米饭，敲的次数越多，敲出来的米饭就越多。 “王振华，我要是普通老百姓，你打我几巴掌也就算了，但我是小王村生产队长，堂堂的干部。” 毛彬不屑道，“当时还有那么多人在场，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摆？我以后的工作怎么做？”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一把七六二子弹，慢慢地码在桌子上。 子弹在黑市被炒到五毛钱一发，因为打猎成了人们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有子弹才能打猎。 二十发子弹码成两排，这就是整整十块钱。 毛彬的妻子赵春娥忍不住了，立刻摘掉墙上的提篮，伸手就拿桌子上的子弹。 “滚！”毛彬大喝一声，一把将赵春娥推开。 赵春娥看看桌子上的物资，看看金灿灿的豆油和子弹，急忙给毛彬使眼色，这就不少了，多少是多啊？ 如果把人比喻成竹杠，王振华肚子里的东西肯定比别人多，毛彬也想敲出来更多。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沉声道，“王振华同志，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你还有没有大学生的觉悟？” 王振华笑了，这就是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知道，毛彬想要的不是觉悟，而是更多的礼物。 “毛彬队长，你就是生产队长，不是国家干部，因为你没有干部编制。” 说着，王振华慢慢把子弹和物资收起来，背起背包走人。 “振华弟弟，有话好好说。”赵春娥伸手拽住王振华的背包。 毛彬拽开他的媳妇，冷冷一笑，“王振华，你想走，我不拦着。董大强和董小妮想走，没门儿！” 第132章 他总是让我又爱又恨 曾经有拳头大的洋葱，白花花的米饭，金灿灿的大豆油，十元钱的子弹摆在面前，毛彬不知道珍惜。 煮熟的鸭子飞了，赵春娥气得跳脚，指着毛彬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振华说得对，你这芝麻绿豆大的官，官架子比县官还大，要多少是多呀？” “你就是个地头蛇，吃一只死老鼠就算了，你也配吃大象？你也不怕撑死？” “毛彬，你赶紧去把王振华追回来，否则老娘跟你没完，你就不怕他直接去公社和区里开介绍信？” 赵春娥气得跺脚，此刻也不怕被男人家暴了，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 “你懂个屁。”毛彬冷笑，“县官不如现管，公社和延庆区不会给他开介绍信，他还得回来找我。” “万一他去找老牛呢，他才是咱们生产队的支书，他才是一把手。”赵春娥急不可耐。 “哼。”毛彬冷笑，“因为小黄鸭的事，老牛恨不得吃他的肉，你以为老牛会给他开介绍信？” 赵春娥一愣，想起了王振华和牛建军的恩怨。 小黄鸭倒闭后，牛建军不止一次公开骂王振华没良心，没有集体荣誉感，没有一点思想觉悟。 整个小王村都知道他们两个有大仇。 “赵春娥，你就是个傻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 毛彬沉声道，“等着吧，王振华肯定回来求我，到时候没有三倍的东西，别想拿走介绍信。” “我还是很担心。”赵春娥说道，“你去公社找老牛，提前给他打招呼。” 毛彬觉得有道理，马上去康庄公社找牛建军，拿捏王振华的机会并不多，他不相信老牛会放过。 他去生产队的牛棚赶牛车，离开小王村生产队，远远看见王振华背着猎枪上山。 “你想打猎巴结老牛？痴心妄想，老牛差你那点肉吗？” 康庄公社由康庄乡和八达岭乡合并而成，面积大了一倍。 牛建军从八达岭乡一把手变成康庄公社的一把手，辖区扩大了一倍，权力也扩大了一倍。 毛彬见到牛建军时，牛建军正在欣赏电热水器。 这物件的下边是扭曲成螺旋形的铜条，屁股后面拖着电线。 牛建军放下热水器，给毛彬倒一杯热水，然后在暖水瓶里加满凉水。 接着，他把热水器插进暖水瓶，把插头插进插座里。 毛彬疑惑道，“老领导，这是啥宝贝啊？你怎么在暖水瓶里装冷水？” 牛建军微微一笑，“我的大闺女在四九城长红电器厂上班，这是他们厂里生产的热得快。” “恭喜老领导。”毛彬赶紧拍马屁，“国家终于给大小姐安排工作了，可喜可贺。” 牛建军道，“发明‘热得快’的人，我对他感激不尽。如果不是他，俺闺女的工作还是遥遥无期。” 毛彬急忙点头，他知道老牛的闺女是中专毕业生，学的是电气工程，已经毕业大半年，国家愣是不给她分配工作。 也不是国家不分配工作，而是四九城附近的灯泡厂等电气工厂，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合适的工作岗位。 有关部门把老牛的闺女分配到河南灯泡厂，那小妮不想离开四九城，只能继续等合适的岗位。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直到四九城小家电厂成立，小妮儿终于有了合适的工作。 说到这事，牛建军浑身舒坦，笑呵呵看着冒热气的暖水瓶。 毛彬没见过热得快，饶有兴趣地盯着，直到它把凉水烧成沸水。 “好家伙！”毛彬竖起大拇指，“热得快是哪个聪明人发明的？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牛建军微微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负责，“那个臭小子确实聪明，总是让我又爱又恨。” “哦？”毛彬一愣，追问道，“老领导，你认识发明热得快的人？” 牛建军点点头，当宝贝闺女告诉他，热得快的发明者是王振华时，直接就把他震惊了。 果然，只要你是金子，不管到哪儿都能发光。 “您可以请那个发明家喝口小酒，嘿嘿。”毛彬笑着道。 牛建军点了点头，“小毛啊，咱们说正事，你是不是有工作找我汇报？” “老领导，王振华回来了。” 毛彬小声道，“他想带他姥爷进京，我不给他开介绍信，董家还欠大队三十斤铁。” 听到这话，牛建军有些吃惊，马上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前些日子毛彬在小王村瞎胡闹，要求每个社员必须交给大队十斤铁。 老董家有六口人，董大强把铁锅、铁锁、铁门鼻等铁器，全部拆下来交给生产队，还是凑不过六十斤。 不过牛建军知道钢铁不是重点，毛彬想用介绍信敲竹杠，趁机报复王振华才是重点。 他轻笑了一声，“公章在你手里，你不给他写介绍信就行，找我干啥？” 毛彬急切道，“我来的时候，看见王振华上山打猎，他肯定想用猎物贿赂你。” “哈哈。”牛建军笑着道，“放心吧小毛，他要是真敢用猎物腐蚀我，我肯定不给他介绍信。” 听到老领导的承诺，毛彬大喜，只要牛建军不插手，王振华就得乖乖给自己送礼。 打到野兔送野兔，打到野猪送野猪，只有这样才能拿到介绍信。 牛建军笑着道，“小毛，我要给区里写小王村的工作报告，需要加盖公章，你带公章没有？” “带着呢。”毛彬从兜里掏出公章，小心翼翼递给牛建军。 牛建军在两张空白的稿纸上加盖公章，再把公章交给毛彬。 “小毛，如果董家不能偿还三十斤铁，千万不要给他们开介绍信。”牛建军笑着道。 “请老领导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毛彬大喜。 两人再聊几句，毛彬赶着牛车回小王村，心里美滋滋。 三个小时后，牛建军听见敲门声，抬头看见王振华站在门口。 “哎呀，这不是鸭鸭服装厂的王振华同志吗？听说你考上大学了？”牛建军皮笑肉不笑。 “牛书记好。”王振华的心里凉了半截，刚见面就阴阳怪气是吧？ 他摘下背包，“牛书记，我刚才上山打了两只野兔，您拿回去尝……” “啥意思？”牛建军马上站起来，严肃道，“你啥意思？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 王振华有些尴尬，看来掐死小黄鸭的恩怨还在，这位老同志的怨气还是很大。 “牛叔，我想带姥爷和表妹进京，请您给我开介绍信。” “哦？”牛建军轻笑一声，“当初你不听我的劝，执意掐死小黄鸭，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第133章 介绍信到手了 牛建军叼着烟卷，大马金刀坐在办公桌后面。 他的脸非常白，眼睛非常大，眼大的人一般会浓眉，但牛建军的眉毛却很淡，淡到没有几根眉毛。 配合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滑稽。 王振华看见他就想笑，但是求人办事又不是笑的时候。 牛建军道，“王振华同志，只要你说一声我错了，当初掐死小黄鸭是错误的，我就给你写介绍信。” 说着，他翘起了二郎腿，嘴角勾起笑意，好像在说，爬出来吧，我给你姥爷自由。 王振华渴望自由，但也深知道，自由不能用妥协获取。 他摇摇头，“牛书记，我没有意识到错误，因为错的是他们，您为什么让我认错？” 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淡眉大眼瞪着浓眉大眼。 良久，牛建军“噗呲”一笑，然后就是不停地笑，笑得前仰后合。 隔壁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纷纷来到门口，不知道老牛同志笑什么。 王振华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管牛建军笑什么，姥爷的介绍信应该没戏了。 此路不通，他打算请公安黄庆明帮忙协调，或者去区里找老曾书记。 这时，牛建军停住笑，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沉声道：“你看看。” 王振华接过文件，不由得瞪大双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文件上写道，四九城延庆区，小王村生产队的社员董大强同志，未成年孙女董小妮同志，前往贵地探亲，请予以关照。 末尾加盖着小王村的公章，红色圆形的印章就像一团火。 王振华有些懵，有了这份介绍信，马上就能带着姥爷和表妹离开小王村，只是，牛建军为什么帮忙？ 他心中大喜，打开背包拿出两只四斤左右的野兔，“牛叔，山里的活物也不多，您拿回家尝尝。” “不要，你自己吃。”牛建军打开抽屉，掏出热得快，笑着道，“俺家闺女在厂红电器厂。” 王振华一愣，明白了牛建军为什么帮他。 如果没有热得快，四九城就没有生产热得快的电器厂，牛建军的女儿也就没有这份工作。 他把介绍信装进口袋，反锁办公室门，掏出一封举报信。 “牛叔，我举报小王村生产队的队长毛彬，一告他利用职务之便，侵占集体的玉米。” “二告他以开介绍信为由，向我勒索洋葱、米饭、大豆油、步枪子弹等大量财物。” “三告他滥用私刑，带人闯进我姥爷家，将我姥爷五花大绑，他们不是执法人员，没有权利执法。” 一口气说完毛彬的三大罪状，王振华把举报信放在牛建军面前。 牛建军一阵头疼，不看桌子上的举报信，直接看着王振华的脸。 他在基层干了一辈子，没有人比他更懂基层，哪个村长不偷集体的粮食？ 这是公开的秘密，只凭这一条就能送毛彬坐牢，更不用说敲诈勒索和私设公堂。 同时，他十分纠结，毛彬有工作能力，是他的得力助手。 王振华轻笑一声，“如果你没时间处理，我就去区里举报，我就去区公安局找黄庆明同志举报。” 此言一出，牛建军又是头疼，急切道，“我有时间，你让我想想。” 他知道区里的老曾看重王振华，老曾的两个儿子跟他的闺女一样，都在四九城小电器厂生产热得快。 王振华是发明热得快的人，老曾肯定给王振华几分面子。 黄庆明更不必说，他是王振华的忘年交，这两人称兄道弟，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良久，牛建军轻笑一声，“振华，你也给我写个介绍信，介绍我的小儿子去小电器厂做工。” 王振华急忙摇头，“谢谢你看得起我。就算热得快是我发明，我也无权推荐别人进‘热得快’工厂。” “你别激动，嘿嘿。”牛建军笑着道，“我不是让你推荐正式工，而是临时工。” 王振华再次摇头，临时工也不好当，并不是谁都能进厂当临时工。 “牛叔，你让我写，我就写，但我不保证一定有用。”王振华补充道。 “你是发明家，又是大学生，电器厂应该给你两分面子。”牛建军大喜，马上提笔写推荐信。 写完，他把推荐信交给王振华过目。 王振华仔细看了两遍，提笔在末尾签上名字，再用印泥盖上指纹。 两人聊了很久，牛建军坚决不要两只野兔，还摆出了糖衣炮弹的理论。 王振华只能作罢，走出康庄公社的办公大院，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向北走不远就是延庆区，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老妈、弟弟和妹妹，他们的日子应该也难。 从这向南走就是小王村生产队，姥爷和表妹还在村里等他的消息。 “唉！”王振华轻叹一声，大步流星走向小王村，实在不放心姥爷和表妹。 与此同时，牛建军马上安排秘书去延庆区公安局，请局里突击检查毛彬家。 同时，他又召集公社的同志们开会，研究王振华递上来的举报信。 小王村，董家旁边的小路上，毛彬的两个儿子在路上玩耍。 表面是玩耍，实际上是监视董家，防止王振华带着董大强爷孙逃跑。 王振华回到小王村，见到毛家的两个小崽子，就猜到了毛彬的心思。 介绍信就在身上，之前恨不得马上就走，现在倒是不着急了。 天塌下来也得先处理两只野兔。 片刻后，王振华在院子里处理野兔，姥爷和表妹一边流口水，一边给他打杂。 董大强道，“你的运气真好，山林都快被大家踏平了，野味也被抓得差不多了。” 王振华点点头，山里到处是组团打猎的人，猎物没有猎人多。 他见到因为争抢陷阱里的野鸡，两队人马打得头破血流，那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董大强又道，“振华啊，我在这里活了一辈子，真舍不得离开。” 王振华轻笑一声，“姥爷，寻找更好的生存环境是人类的天性，从原始社会开始就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复杂，补充道，“等小王村的生存环境变好了，你可以随时回来。” 一个小时后，爷俩在院子里生火，烤肉的香味和油香味从火苗里窜出。 毛彬的两个儿子马上跑到董家，九岁的毛大健伸手就抢烧烤架上的兔肉。 “滚！”王振华揪住他的领子，直接将他拎起来。 董大强马上控制毛二建，哇的一声，毛二建被馋哭。 毛彬两口子和街坊邻居听到动静，纷纷出门来到董家。 第134章 毛队长事发 小王村，董家小院站满了人。 王振华左手拿着洋葱，右手拿着烤野兔，用力撕一口兔肉，肉香味回味无穷。 再吃一口洋葱，刺激的辣味混合着兔肉的香味，一阵回味无穷。 他听见咽口水的声音，看看快馋哭的毛彬，微微一笑，“毛队长，你们喜欢看别人吃饭？” “不是。”毛彬舔舔嘴唇，“大家都没吃的，你在这里吃肉，这影响生产队的团结。” “不要给我扣帽子，你们也去上山打猎，到时候大家一起吃肉。”王振华笑着道。 “嘿嘿。”毛彬盯着他的烤肉，“振华老弟，同志们没有那个本事。” “那就怪不得别人了。”王振华说道，“请你们离开，不要耽误我吃饭。” 堂屋，董大强用烂水缸挡住堂屋门，一边用力咬兔肉，一边盯着院子，心里担惊受怕。 饿急眼的社员们的口水都在嘴边挂着，眼睛里冒着绿光，一个个蠢蠢蠕动。 董大强坚信，只要有人带头抢肉，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小王村不能待了，我宁愿去外面要饭，也不能留在小王村。”董大强心想。 院子里，毛彬沉声道，“王振华，董家欠大队三十斤钢铁。” 他指着烤兔肉，沉声道，“你把兔肉上交，再给大队一只野兔，可以抵债三十斤钢铁。” “放屁！”王振华摇头，“兔肉是我的，董家的债跟我没关系。” 说到这，他冷眼看毛彬，“我问过牛书记，公社不强制要求社员上交钢铁，你曲解公社的意思。” “哼！”毛彬冷笑，“所有社员必须交十斤铁，这是硬性规定，董家不交铁，我就不给介绍信。” 王振华吃完最后一口兔肉，掏出卫生纸擦擦手，走到毛彬跟前。 掏出牛建军给的介绍信，“看清楚了，不用你给我介绍信，牛支书已经给了我。” “拉倒吧，你蒙谁呢？”毛彬伸手抢介绍信。 王振华躲开，再把介绍信放他面前，“你可以看，不要动手摸。” 毛彬眼中闪过狠戾，伸出脑袋看介绍信，片刻，毛彬目瞪口呆，“这不可能！” 当初王振华不顾牛建军的哀求，坚决掐死小黄鸭服装厂，牛建军恨不得扒他的皮。 所以牛建军不能给他介绍信。 但是，介绍信确实是真的，公章也是真的，小王村的介绍信只有他和牛建军能写。 两口子压死奶娃子，不是毛彬开的，就是牛建军开的。 毛彬摇摇头，急切道，“绝对不可能，牛书记怎么可能给你介绍信，这是假的？” 王振华疑惑道，“毛队长，白纸黑字有牛书记的签名，还有大队公章，假的了吗？” 毛彬摇头，“王振华，我不管介绍信是真是假，董家交不出三十斤钢铁，你带不走他们。” 说着，毛彬大手一挥，“同志们，给我堵住董家门。” 院子里十几个人都是毛彬的狗腿子，他们没有行动，而是盯着王振华的背包。 包里还装着一只野兔，拿回家烤一烤就能吃，他们不关心那三十斤铁，只想让王振华留下野兔。 副队长王声走到王振华身边，小声道，“你把野兔和粮食留下，我们绝不为难你。” 王振华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我不怕你们为难，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他盯着毛彬，“每人十斤钢铁不是公社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没有法律效力。” “你跟我谈什么法律效力？”毛彬急了，“不交三十斤铁，今天你就不能走。” “毛彬，你算个什么东西？”王振华冷笑，“我现在就把人带走，我看谁敢拦我？” “你想走，我不拦，但是，”毛彬怒指堂屋，“他们走不了，我说的。” 王振华心生怒火，“毛彬，你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我再说一遍，你说的不算。” 毛彬指着王振华的鼻子，“在小王村这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那只剥了皮的野兔，王振华犀利的言辞，彻底惹恼了毛彬。 也不是因为野兔和言辞，而是牛建军偷开介绍信惹恼了他。 他等着用介绍信勒索王振华，结果被牛建军背刺，一下子断了他的财路，能不生气吗？ 毛彬彻底愤怒，“王振华，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是小王村队长，这里我说的算。” “你说的不算。”院子里传来洪亮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公安。 黄庆明走到毛彬面前，轻笑一声，“毛队长，小王村不是法外之地，你说得不错。” “黄局长，什么香风把您吹过来了？”毛彬伸出右手求握手，带着一脸谄笑。 咔，黄庆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铐戴在毛彬的右手上。 这副手铐是纯铜打造，造型跟未来的手铐差不多，正面刻着“公安”二字。 四个公安快速控制毛彬，直到手铐戴在手上，毛彬还处于懵逼中。 其他人见此情景，知道这是来真的，急忙远离毛彬和手铐。 “庆明哥，这么什么意思？”毛彬色厉内荏，马上出了一头冷汗。 “别，我不是你哥，我也不敢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黄庆明从兜里掏出玉米棒子。 他冷笑一声，“毛彬，我在你家的地窖里发现至少八百斤玉米，你涉嫌侵占集体财产……” 听到这话，毛彬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倒。 四个公安把他拎起来，架着他向院子外边走。 其余人都吓出一身冷汗，纷纷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他们的屁股也不干净，地窖里都藏着玉米。 很快，院子里只剩黄庆明和王振华。 “老弟啊。”黄庆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俺家叙话？” 王振华笑着道，“不好意思，我直接来了姥爷家，都没有回自己家。” “哈哈。”黄庆明说道，“毛彬已经完蛋，你想不想知道他的结局？” 王振华疑惑道，“侵占集体财产，要被劳动改造几年吧？” 黄庆明张开右手拇指和食指，蜷曲另外三个指头，指着王振华的脑袋，“啪！” 第135章 粮食又不够了？ 公安从毛家地窖里抬出来九百斤玉米，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毛彬竹筒倒豆子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把那些偷粮食的人全部供出来。 公社牛建军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发文将毛彬等人全部停职查办。 黄庆明看着生无可恋的毛彬，笑着道，“身为生产队长，你竟然监守自盗，现在知道后悔吗？” 毛彬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后悔偷玉米，只恨我一时贪心，只恨我不给王振华开介绍信。” 当初王振华找他开介绍信，心甘情愿奉上四个洋葱，两个竹筒饭，半瓶大豆油，二十发七六二子弹。 心生贪念的他想敲出来更多东西，结果惹怒了王振华，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 如果当初见好就收，他现在不会在监狱，而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着大米和大豆油炒洋葱。 几天后，小王村生产队的干部们全军覆没，从头到尾换一遍。 王振华在姥爷家跟毛彬的争吵，变成双方的最后一次见面，毛彬从此在他的眼里消失。 从那以后，小王村留下一个传说，宁愿得罪阎王爷，不能得罪振华哥。 当毛彬的妻儿哭天抢地时，王振华带着姥爷和表妹回到延庆镇。 董秋兰见到老父亲和大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爹，振华，你们骂我吧，不是我不管亲爹的死活，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说着，董秋兰不禁泪如雨下。 王振华轻叹一声，听老娘跟他吐苦水。 大舅和大舅妈是鸭鸭服装厂临时工，没有宿舍，住的是陈蓉的宿舍，陈蓉住皮鞋厂韩英杰的宿舍。 二十平米的四合院门房，只有两张小床，要睡老娘，弟弟，妹妹，两个小表弟。 如果加上姥爷和一个小表妹，打地铺都睡不下。 关键还是粮食，大舅和舅妈的口粮勉强养活自己。 老娘每个月只有三十斤粮食，弟弟和妹妹每个月只有二十四斤。 却要供养老妈，弟弟，妹妹和两个小表弟，根本无能力再供养姥爷和表妹。 这就是姥爷为啥带着小表妹留在小王村自生自灭的原因。 “娘，我在四九城租房，我把姥爷，弟弟和两个表弟带走，你带着妹妹和表妹生活。”王振华说道。 “不行！”董秋兰急切道，“你要上学，你哪有那么粮食养活他们？” 王振华微微一笑，“娘，你说怎么办嘛？我总不能再让姥爷和表妹回小王村自生自灭吧？” “哎呀！”董大强一声长叹，“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就去死，干嘛活到现在……” “爹！”董秋兰抹一把眼泪，直盯着王振华，“孩子，你的口粮养不活这么多人。” “我再想办法，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王振华沉声道，“娘，你别管了。” 最终，董秋兰留下儿子和两个小侄儿，王振华带着姥爷、表妹和妹妹一起去四九城。 董秋兰本来想把两个女孩留下来，王晓莹哭了半夜，说啥都要跟着大哥生活。 董小妮哭了后半夜，可能是被大表哥斗队长的英雄气概吸引，哭着喊着要跟表哥过日子。 董秋兰无奈，只能让她们两个跟着。 王振东也哭着要跟大哥走，刚哭两嗓子，屁股上就挨了老娘的巴掌，只能含泪目送大哥进京。 老少四人来到四九城，刚走出汽车站，就被七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拦住。 领队的中年汉子道，“同志，本地人出示户口证，外地人出示介绍信。” 王振华拿出户口证递给他，担心一个证不够，再把学生证递给他。 “工业学院的大学生，了不起。”队长交还证件，伸手给王振华竖起大拇指。 “您过奖，大学生没什么了不起。”王振华抱起王晓莹，“这是我妹妹，户口在延庆镇，跟我住几天。” 武装队员笑了，他们以前遇见的大学生一个比一个傲，都用鼻孔看人。 这个大学生倒是自己黑自己？ 队长宋为民多了一丝亲切，见王晓莹长得可爱，伸手捏捏她的脸。 他笑着道，“这不合规矩，不过就是个小丫头，住几天也无妨。” “大学生，这一老一少是怎么回事？”宋为民指着董大强和董小妮。 王振华暗松一口气，妹妹终于过关了，急忙掏出介绍信，“这是我姥爷和表妹，他们投奔我。” “为什么投奔你？”宋为民随口一问，仔细核对介绍信。 他核对得非常仔细，特别是小王村生产队的公章，核对了一遍又一遍。 这时，一群与宋为民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员，押着一对中年夫妇从车站出来。 中年汉子用力挣扎，“俺是延庆区康庄公社的社员，康庄也归四九城管，你们凭啥抓俺？” “别嚷啦。”络腮胡大汉怒道，“我不管你是哪个公社的，想进四九城必须有介绍信。” 一男一女被押走，不知道押到什么地方。 王振华皱眉，如果介绍信有问题，姥爷和表妹也会被抓走。 “呵呵。”宋为民轻笑，“大学生同志，你的介绍信是真的。” 王振华暗松一口气，幸亏牛建军给介绍信，否则姥爷和表妹只能待在小王村等死。 宋为民看董大强，“你要随身携带介绍信，千万不要丢，否则会被当成盲流抓起来。” “诶，我知道了。”董大强连连点头，吓出一身冷汗。 接着，王振华来到学校，去实验楼找老婆韩雅说明情况。 “你先去找房，我先住喜儿的宿舍。”韩雅把钱包给他，急匆匆去实验室。 王振华哭笑不得，娶个科学家当老婆，以后的日子肯定很“甜蜜”。 王振华把姥爷安排在韩雅的宿舍，马上去附近找房子。 几天后，他在学校对面租房子，四户人家合租，王振华租东房。 采买各种生活用品，折腾半个月，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振华，苦了你了。”董大强老泪纵横，感激外孙把他从苦海里捞出来。 王振华道，“你对我那么好，我要报恩。” 董大强看着五十斤大米，又是老泪纵横，这些粮食不够吃。 “别担心粮食，我会想办法。”王振华看看手表，“你们先休息，我去学校上课。” 第136章 搞发明有粮食补贴 王振华回到老婆的宿舍，老婆还是不在宿舍。 台灯下面压着纸条，看字迹是老婆的笔迹，他抽纸条仔细阅读。 纸条上写道，“半个月后，学校举行第五届发明创造大赛，冠军有二十元奖励，老公加油啊！” “没兴趣。”王振华掏出钱包里的钱，仔细数了一遍，还有九百零八元。 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养活亲人的粮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 自从拿到四九城户口，每个月有三十斤粮食份额，在鸭鸭服装厂吃空饷的日子就结束了。 三十斤粮食只够他自己吃，就算省吃俭用，也省不出姥爷、妹妹和表妹的口粮。 他想去黑市买粮，却被老婆告知，万一逛黑市被抓就会被开除学籍。 投机倒把的风险太大，他不想赌上前途，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粮食，去哪搞粮食？费尽周折把姥爷带进京城，总不能让他们继续挨饿吧？”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王振华扭头看看屋门，没心情回应。 那人又敲几下，沉声道，“王振华，我知道你在屋里，快开门吧，我是陆必达。” “卧槽！”王振华收起纸条去开门，笑着道，“陆校长，你好。” “我不好！”陆必达黑着脸，“特招的大学生天天给我旷课，我好得了吗？” 王振华有些尴尬，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机电工程师，现在的大学课程就是满级大佬进新手村。 就像让大学生整天在教室里学习“一加一等于二”，能把人憋疯。 “你呀！”陆必达一声长叹，对于这个不听话的学生，他是又爱又恨。 恨的是他不爱学习。 要么在教室睡觉，要么回宿舍睡觉，要么旷课跑到校外，一连几天不见到人影。 爱的是他能搞发明创造，他发明的“热得快”被上级领导拍手称赞。 更重要的是，陆必达能当校长，最大的功劳是王振华。 本来学校有五个副校长，分别是周、吴、郑、孙、陆。 最有机会当校长的是副校长孙公平，他是校长贾正义的亲信。 谁曾想，因为一句“刁民”和一个“滚”字，贾正义和孙公平都被开除。 当初韩雅为了给老公讨回公道，分别找五个副校长告状。 周、吴、郑等副校长没在意，只有陆必达向上级反映了问题，然后他就当上了副校长。 “振华，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不能仗着聪明就不学习，要知道，活到老学到老……” “知道了。”王振华笑着道，“我现在就去上课，不要批评我了。” 陆必达有些郁闷，“臭小子，生活上有没有难处？” “有，我缺粮食。”王振华给他倒茶，详细说出带姥爷进京的过程。 陆必达皱起了眉头，“现在粮食紧张，但是，你知道科学技术委员会吗？” 王振华挠挠头，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过科技委的消息。 它刚成立一个月，由技术委员会和科学规划委员会合并而成，负责协调全国的科研工作。 陆必达道，“我的老领导刚调到科技委，急需‘热得快’稳定自己的地位。” 王振华明白了，老陆说的是类似“热得快”的大发明。 陆必达又道，“你参加创新大赛，只要拿到冠军，我就把你的发明推荐给老领导。”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科技委有科学发明的补贴，只要发明的东西被他们认可，就可享受每个月至少六十斤的粮食补贴。” “这补贴不给粮票，直接给你大米、面粉等细粮，每个月都有。” “只要你能拿出不输给热得快的发明，就能拿到津贴，嘿嘿……” 陆必达眼神炽热，老领导想要政绩，就把目标锁定王振华身上。 他轻笑一声，“热得快绝对能拿到津贴，可惜，你为了给你自己出口气，嘿嘿……” 言下之意，你用“热得快”把贾正义、孙公平、赵公道拉下马，不能再用“热得快”申请创新津贴。 王振华疑惑道，“我用热得快给你创造升迁的机会，你反过来嘲笑我？” 陆必达老脸一红，急切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嘲笑你。” 王振华沉声道，“您回去等消息，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我给你创新材料。” “啊？”陆必达懵逼，“发明创造不是老母鸡下蛋，就算是老母鸡下蛋，那也得有个过程。”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好孩子，戒骄戒躁，你先去找你的老师，先参加创新大赛。” 王振华没心情参加半个月后的创新大赛，他想早点拿到津贴。 每个月多六十斤的粮食，就能解决姥爷和妹妹的吃饭问题。 “老陆，你回去吧，明天上午我去找你，至于创新大赛嘛……” 王振华摇摇头，“那是小孩子过家家，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不想参加。” 陆必达瞠目结舌，这是人话吗，这也太能吹牛逼了？ “振华，要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骄傲自大要不得……” “我知道。”王振华笑着道，“放心吧老陆，明天中午之前，我肯定拿出让你眼前一亮的东西。” 陆必达摇摇头，无奈道，“好吧，希望不是让我眼前一黑的东西。” 王振华送他离开，反锁宿舍房门，拿出绘图工具绘制“电暖扇”设计图纸。 电暖扇又叫人造小太阳，原理跟热得快差不多，都是把电能转化成热能。 前者用热能烧水，后者用热能取暖，都是喝电的电老虎。 陆必达离开实验楼，听见有人喊“校长”，回头看见电气学院的高才生齐亚军。 这齐亚军了不起，北理工一共举办四届创新大赛，他蝉联四届总冠军。 陆必达询问，“亚军，这次创新大赛，你有好点子吗？” 齐亚军道，“暂时还没有好点子，但是请您放心，我一定拿到冠军。” “好！”陆必达想给王振华上点难度，笑着道，“王振华也要参赛，他说创新大赛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听到这话，齐亚军眼中闪过一色狠戾。 第137章 蹬鼻子上脸的亚军 中午，王振华基本画完设计图，拎着饭盒去大学食堂。 排队打饭队伍很拥挤，后面学生贴着前面学生，他们却自觉远离王振华。 王振华是学校里的瘟神，同学们给他取个绰号叫做瘟神。 因为他太能搞事，刚报名夜校就把校长、副校长和副主任拉下马，这还不是瘟神？ 王振华也听到了流言蜚语，却没心情理会。 “姐夫。”彭喜儿走到他身后，小声道，“小雅姐走起路来像鸭子，你们是不是……嘿嘿。” “嘿嘿个屁，你想说什么？”王振华说道。 他有些喜欢这个没心没肺的学姐。 彭喜儿小声问，“姐夫，男人女人做那种事有什么感觉？” “你去问韩雅。”王振华说道，“我是男人，体会不到做X时女人的感觉。” 彭喜儿摇摇头，“我问了，她不跟我说。” “你找个男朋友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嘛。”王振华轻笑一声，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呸。”彭喜儿俏脸发烧，片刻后，她又道，“你欺负我，我告诉小雅姐。” 王振华暗道彭喜儿胆子真大，竟敢跟男人讨论性事？ 片刻，彭喜儿询问道，“半个月后的创新大赛，你会参加吧？” 王振华摇摇头，“我不参加，我要是参加了，比赛就没悬念了。” “哎呀，你好臭屁。”彭喜儿说道，“姐夫，就算你参加，冠军也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连拿四届冠军的齐亚军学长已经放出狠话，他说你只能拿亚军，因为冠军是他。” “姐夫，你不知道，齐亚军说过很多次，你发明热得快只是运气，他不服……” 彭喜儿突然闭嘴，一把抓住王振华的袖子，抬头看着身边的男生，下意识躲在王振华身后。 这男生的身高跟王振华差不多，五官端正，剑眉星目，颜值也跟王振华差不多。 特别是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又充满了自信。 “王振华同学，你好。”齐亚军伸出右手，“我叫齐亚军，韩雅的同班同学，永动机研发组的组长。” “齐学长好。”王振华跟他握个手，疑惑道，“你是什么研发组的组长？” “永动机。”齐亚军说道，“韩雅研究节能灯是为了节省能源，永动机可以节省更多的能源。” 王振华有些懵逼，未来世界有节能灯，没有永动机，韩雅有可能成功，齐亚军不可能成功。 “彭喜儿同学，不要再背后编排别人。”齐亚军直盯着彭喜儿。 “哪有？”彭喜儿躲在王振华身后，红着脸说，“我没有说你坏话，我夸你拿了四个创新冠军。” 齐亚军不再理她，说道，“王振华同学，我邀请你参加本届创新大赛，我要打败你。” 他的声音很大，原本喧嚣的食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齐亚军昂首挺胸，浑身散发着自信，好像已经打败了王振华。 王振华挠挠头，“你和我不是敌人，你打败我干什么？换句话说，打败我又能证明什么？” 齐亚军没想过这个问题，沉声说道，“王振华同学，你一定要参加创新大赛。” “我不参加，因为我现在没有好的点子。”王振华说道，“学长，我在台下给你加油。” 齐亚军愣在原地，没想到王振华高挂免战牌，一套组合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要是不参加，我参加还有什么意义？我要是不参加，创新大赛还有什么意义？” “王振华同学，你一定要参加比赛，你怎么能不参赛？”齐亚军急切道。 听到这话，王振华轻笑一声，这位学长太自信了，老天爷是老大，齐亚军是老二。 忽然，他发现彭喜儿含情脉脉看着齐亚军，崇拜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原来喜儿暗恋齐亚军，她的性幻想对象估计也是齐亚军。”王振华心想。 “嘿嘿。”王振华轻笑一声，“我没有好点子，没有参加创新比赛的念头。” 突然间，他闻见米饭的清香，竟然想到了蒸米饭的电饭煲。 “用电饭煲的创意参加创新大赛，好像有些小题大做。”王振华心想。 齐亚军摇摇头，“振华同学，你必须参加！难道你害怕输给我，所以拒绝参赛？” “啊？呵呵！”王振华冷笑一声，这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齐亚军让他参赛，就是想把他当成垫脚石。 如果“热得快”的发明人败在齐亚军手里，齐亚军的名声和前途就是一片光明？ “齐学长，你有几个兄弟？”王振华询问道。 明明谈的是创新大赛，他为什么问我有几个兄弟，齐亚军疑惑道，“振华同学，你什么意思？” “他想说你算老几？”食堂大妈用铁勺敲铁盆，“你们要是不打饭，就把位置让开。” “哈哈。”食堂里响起笑声。 齐亚军脸色难看，恨上了王振华和食堂大妈，伸手把铁饭盒递给食堂大妈。 今日供应番茄炒鸡蛋，盆里只有番茄没有鸡蛋，大妈给齐亚军盛菜，也是只有番茄没有鸡蛋。 王振华把饭盒递给大妈，微笑着点点头。 大妈的饭勺用力一搅，搅出了下面的鸡蛋，她给王振华打三块鸡蛋，再给他打番茄。 “你为什么区别对待？”齐亚军质问她，“为什么只给王振华鸡蛋，不给我鸡蛋？” 大妈笑着道，“我的两个儿子在家电厂生产热得快，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念王振华的好。” “这位同学，你也去发明热得快，让我的老儿子也去上班，我也给你鸡蛋。”大妈补充道。 “噗……”王振华没绷住，“谢谢大娘，我沾了您的光。” 现场又响起笑声，同学们都被大妈逗笑了。 “你这是区别对待，我要投诉你。”齐亚军气得面红耳赤。 “随便。”大妈急眼了，“你去投诉，我没有违反规定。” 食堂并没有规定打饭要公平，这也做不到公平，难道要拿着天平打饭吗？ “哼！”齐亚军瞪王振华一眼，大步流星离开食堂。 彭喜儿急切道，“姐夫，你刚才冲动了，你怎么能得罪齐亚军？” 第138章 创新大赛开始 学校食堂外。 王振华疑惑道，“我为什么不能得罪齐亚军？他爹是校长吗？” 说着，王振华摇摇头，“就算他爹是校长，我也不怕，我已经送走了一个校长。” “姐夫，不要吹嘘你的光辉事迹了，嘻嘻。” 彭喜儿瞅瞅姐夫的鸡蛋，舔舔嘴唇，“齐亚军连拿四届创新冠军，是学校名人，咱们没必要得罪他。” 王振华摇摇头，“是他咄咄逼人在先，我是自卫反击。” 说着，他挑两块鸡蛋放在彭喜儿碗里，“你吃一块，给小雅带回去一块。” “姐夫万岁，谢谢姐夫。”彭喜儿急忙把鸡蛋塞进嘴里。 她的嘴比樱桃大不了多少，一口吃掉核桃大的鸡蛋，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吃完鸡蛋，彭喜儿傻笑，“姐夫，齐亚军很聪明，陆校长说他智商高，你要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王振华“噗呲”笑了，齐同学都去研究永动机了，智商能有多高？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白人走出食堂，典型的斯拉夫面孔。 手里端着铁饭盒，米饭上面放着荠菜和四块条子肉。 那条子肉带着酱色，上面是肥肉，下面是瘦肉，传说中的荠菜扣肉。 “咕噜。”彭喜儿的肚子叫了，急忙挠挠头掩饰尴尬。 “想吃吗？”白人男青年轻笑一声，“圆脸妹，叫我一声哥哥，我给你吃肉。” 他的语气带着调戏，给人“嗟来之食”的感觉，王振华皱了眉头。 彭喜儿摆摆手，转身侧对白人男子，脸色十分尴尬。 “这位同志，谁稀罕你的肉？”王振华沉声道。 白人男子皱眉，正准备说道几句，白人女子抓住他的手，“伊万，咱们走吧。” 伊万用叉子插一块条子肉，放在嘴里用力咀嚼，发现心满意足的“嗯嗯”声。 王振华笑了，这是挑衅吗，他这样子很像小朋友炫耀糖果的小朋友。 “娜塔莎，咱们走。”伊万昂着头离开，高傲得像天鹅湖里的白天鹅。 “呵呵。”王振华轻笑一声，“这是哪来的傻逼？吃口猪肉吃出优越感了？” “别！”彭喜儿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千万别说他们不好，他们是来自莫斯科大学的留学生。” “姐夫，千万不要说老大哥的专家和学生，那会犯错误的。”彭喜儿补充道。 王振华想起来了，现在到处是苏联专家，韩雅的导师就是苏联电气工程学教授。 “姐夫，我先走了。”彭喜儿挥挥手，加快脚步走进实验楼。 她来到休息室，见到韩雅正在吃饭，饭盒里也是只有番茄没有鸡蛋。 “小雅姐，想吃鸡蛋吗？”彭喜儿夹起炒鸡蛋放在韩雅面前。 韩雅马上馋得咽口水，张嘴就咬鸡蛋。 彭喜儿快速躲开，轻声道，“你告诉我做那事的感觉，我就给你吃。” “呸！”韩雅啐她一口，无奈道，“你还要不要脸？你找个男人做一下就知道了？” “嘻嘻。”彭喜儿笑着道，“快吃吧，这是姐夫给你的鸡蛋，他给了两块，我吃了一块。” “臭妮子，你还收跑路费？”韩雅张嘴吃鸡蛋，香得差点咬到舌头。 彭喜儿微微一笑，开始讲述王振华和齐亚军的食堂冲突。 韩雅听到食堂大妈优待王振华，气跑齐亚军时，不禁眉开眼笑，眼里闪过一丝自豪。 “小雅姐，我真没用，姐夫不愿意参加创新大赛。”彭喜儿十分惭愧。 “算了，我就知道他不会参加，他不想做张扬的事。”韩雅倍感惋惜。 “拉倒吧我的姐，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低调不起来。”彭喜儿笑着道。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王振华来到校长办公室。 陆必达挠挠头，疑惑道，“振华，你真有发明创造的点子？” 王振华递出电暖扇设计图，“你帮我交给你的老领导，请他评估电暖扇有没有商业价值。” “电暖扇？”陆必达急忙看材料，看到类似“台式电扇”的物件。 他眼前一亮，逐字逐句看完，不错过一个标点符号。 一连看了三遍，摘下眼镜说道，“电暖扇跟热得快一样，也是耗电量巨大的电老虎？” 王振华道，“它和热得快一样，都是大功率电器。” 陆必达疑惑道，“所以它和热得快一样，也是出口挣外汇的发明？” 王振华伸出大拇指点赞，“陆大叔，你觉得电暖扇有商业价值吗？” 陆必达轻笑一声，表情多了一丝柔和，“我觉得有商业价值，但我的意见没用，需要有关部门研究。” “好啊！只要电暖扇变成出口商品，你就能拿到每个月至少六十斤的粮食补贴。” “但是呢，我建议你先用电暖扇参加创新大赛，先拿个冠军，科技化会更加重视电暖扇。” 陆必达一口气说完，看着爱徒的脸是越看越喜欢。 王振华摇摇头，“我不想等半个月，陆大叔，请您尽快帮我递交材料。” “行，我现在就去科技委找老领导。”陆必达心花怒放。 半个月后，创新大赛在北理工大礼堂进行，准备去四合院看望姥爷。 这时，宿舍门突然打开。 韩雅穿着科研服进屋，苦着脸说道，“老婆，陪我去参加创新大赛。” 王振华挠挠头，疑惑道，“你怎么闷闷不乐？” “陆必达实在过分。”韩雅说道，“他为了让科研人员给比赛捧场，竟然断了实验楼的电。” 王振华马上给老陆点赞，抱住老婆的腰，“老婆，咱们先办事，再去看比赛。” 韩雅翻白眼，“别闹了，比赛已经开始了，咱们先看比赛，再办事。” …… 大礼堂是举行典礼或集会的厅堂，前面是舞台，下面是座椅。 王振华和韩雅走进礼堂，现场顿时安静，韩雅是北理工第一美女，不管到哪都是焦点。 “小雅姐，姐夫，来这边。”彭喜儿站起来招手。 节能灯科研组的人纷纷招手，他们在第二排中间，提前给小两口占了座位。 王振华带着老婆过去，坐在彭喜儿和老婆中间。 几分钟后，陆必达带着评委组上台，随便讲了几句，宣布比赛开始。 说是创新大赛，其实就是学术交流会，谁都可以上台交流自己的创意。 留学生伊万走上舞台，昂首挺胸看着台下。 “我叫伊万科维奇，来自莫斯科大学，我觉得你们的吹风机就是垃圾，所以我改进了吹风机。” “我要拿冠军，我能打败你们每一个人，谁不服，就上台挑战我。” 此言一出，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大舞台。 王振华轻皱眉头，这老外有点狂，一上台就开地图炮，关键是，他还说国产吹风机是垃圾。 骂国产吹风机等于骂国家工业，这是要上纲上线的。 但是，他是苏联的大学生，学生们敢怒不敢言。 第139章 嚣张的大伊万 王振华终于想起来伊万是谁，这人曾用条子肉调戏彭喜儿。 “理发店里的吹风机，是不是洗完头吹干头发的那种？”王振华心想。 这时，台下有个男同学站起来，“伊万同学，我跟你切磋一下。” 现场马上有人拍手叫好，很快，大礼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韩雅在记事本上书写，“老公，这是电气学院三年级的郑方，上次创新大赛的季军。” 王振华点点头，提笔回道，“现在的吹风机确实是垃圾，没必要跟伊万生气。” 韩雅一愣，急忙写道，“他欺负喜儿，侮辱咱们的工业体系，你怎么帮他说话？” 王振华摇摇头，拍拍老婆的手，现在的吹风机确实是垃圾。 老百姓用不起吹风机，干发通常使用自然风，或者使用毛巾擦干头发。 他在国营理发店见过吹风机，个头又大又笨重，只有暖风没有冷风，也没有快慢档。 于是理发店有了一个有趣的职业，头发风干师。 这时，郑方在掌声中走上舞台。 他向评委和观众鞠躬，“尊敬的同学们，我是电气学院的郑方，我参赛的小发明是干电池储存箱……” “你可以闭嘴了。”伊万打断他，说道，“我先说我的新型吹风机，等我说完，你就可以下去了。” 现场又是一片死寂，学生们又是敢怒不敢言。 王振华微微一笑，这就有点过分了，伊万已经犯了众怒。 现场坐满理科大学生，人数至少两百人以上，伊万把郑方怼得面红耳赤，态度极其嚣张。 郑方毕竟是上一届创新大赛的季军，学生们很愤怒。 但是，海量苏联专家援建国家工业建设，学生们心存感激，也不能说不团结的话。 伊万轻笑一声，“郑方，我知道你不服气，我马上就让你服气。” 说着，伊万在黑板上画电路图，笔走龙蛇，肆意挥洒，画完图，他面向观众。 “吹风机有三大缺点，首先是不能调节热度，温度被设置成一百摄氏度左右。” “但是，人的皮肤对温度的反应不同，有的人觉得一百度很舒服，有的人觉得烫头皮。” “郑方同志，假如你的头皮受不了一百度，冬天去理发店理发，你会使用吹风机吗？” 伊万面带戏谑，似笑非笑看着郑方。 郑方想了想，要么忍着高温把头发吹干，要么用毛巾擦头发。 但是呢，头发很难用毛巾擦干，冬天顶着湿头发出门，那滋味儿可以想象。 郑方笑着道，“我会忍着烫把头发吹干，冬天顶着湿头发容易感冒。” 伊万弹个响指，“所以，我在吹风机上设置温控功能。” 他拿着教鞭，开始讲解黑板上的电路图。 “我在电热丝上设计滑动开关，通过温控按钮调节温度，我把它分为低档和高档。” “低档温度五十度，适合温度敏感的头皮，高档设置成八十度，适合普通头皮。” “家用电器的核心是服务人类，只有让人类舒服的电器才是好电器。” 说到这，伊万开始讲解温控的实现原理。 王振华仔细听，忍不住想称赞伊万，这人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调节温度确实是未来世界吹风机的普遍功能。 “我可以说伊万坏，不能说伊万菜。”王振华心想。 接着，伊万再讲他的第二个创新，通过电控装置控制吹风机的风速。 现在的吹风机只有固定风速，很难让所有人适应，快慢风的调节也是未来吹风机的普遍设计。 王振华在记事本上写道，“老婆，郑方已经败了，控温度、控风速确实是天才般的想法。” 韩雅不服气，写道，“老公你上去，把这个伊万给我比下去。” 王振华微微一笑，拍拍老婆的手让她淡定。 伊万关于吹风机的创新，正常情况下应该得到掌声和喝彩，现场却鸦雀无声。 同学们心里不爽，伊万心里更不爽。 他盯着郑方，“在我的吹风机面前，你的干电池储存箱，还有必要拿出来吗？” 郑方顿时面红耳赤，他的创新被伊万碾压，王先生遇见汪先生，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呵呵。”校长陆必达笑着道，“郑方同学，以后好好努力，争取下届拿到冠军。” 郑方向校长鞠个躬，沿着台阶走下舞台。 伊万看着台下，挑衅道，“还有谁？谁还敢上台跟我比试？” 礼堂里一片死寂，学生们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握紧双拳，有的怒目而视。 王振华觉得很无聊，提笔在记事本上写道，“老婆，咱们去姥爷家做客？” 韩雅摇头，提笔写道，“北理工人才济济，一定会有人打败伊万，我想看。” 这时，一个男生站起来，“伊万同学，我叫李国明，我和你切磋一下。” “好！”韩雅马上鼓掌，大声道，“李国明加油，李国明同学加油！” 其他人也纷纷鼓掌，又是掌声雷动。 韩雅在记事本上写道，“李国明是机电专业四年级的学生，上届创新大赛的亚军。” 王振华挠挠头，季军和亚军都来了，冠军齐亚军来了没有？ 李国明走上舞台，也用粉笔画出自己的创意。 “评委老师，同学们，我叫李国明，我爸爸是收音机厂的维修工。” “组装收音机要用小电转拧很多螺丝钉，维修却正好相反，需要把螺丝拧下来。” “但是，小电转只能正转，不能倒转，我觉得可以在小电转上加控制正反转的开关……” 现场马上响起掌声，大家都研究机械电气，都认为这也是天才般的创新。 大家见到打赢伊万的希望，一个比一个兴奋。 王振华暗道，“北理工果然卧虎藏龙。” 未来世界那些打螺丝的小电转，调节正转和反转是标配，大幅度提高了打螺丝的效率。 韩雅把记事本放在老公面前，写道，“正反转的调节也是天才般的设计，李国明要赢。” “嘿嘿，你开心就好。”王振华轻轻摇头，李国明必死无疑。 小电转的正转反转确实不错，但是，还是比不上吹风机的风速、温度的调节创新。 同学们的掌声给了李国明信心，他讲述电路设计图。 五分钟时间的演讲，得到五次热烈的掌声，同学们给李国明最大的支持。 然而，七个评委一致判定伊万胜出，现场又是一片死寂。 陆必达笑着道，“国明同学，失败是成功之母，继续加油吧。” 李国明向校长鞠躬，苦着脸走下舞台。 “还有谁？”伊万对着台下喊，“你们刚才不是很活跃吗？继续鼓掌啊，继续叫啊？” 伊万心态爆炸，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他取胜没人鼓掌，这不公平。 “北师大没有设计师吗？我在莫斯科大学是最差的那个，来到你们北师大就称王了？” “用你们的话说，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第140章 齐亚军？救世主！ 北理工大礼堂，创新大赛现场。 嚣张伊万再次挑衅北理工，同学们的心情都很糟糕。 可惜，他们束手无策，拿不出更优秀的设计打败伊万，只能被当众打脸。 就在这时，礼堂门口传来声音，“抱歉抱歉，临时有事来晚了。” 众人急忙看过去，就见齐亚军站在礼堂门口，笑呵呵向大家挥挥手。 同学们瞬间高潮了，许多人站起来鼓掌，很多人扯着嗓门喊叫。 “亚军同学，你终于来了，赶紧上台啊你。” “你怎么才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四届创新大赛的冠军来了，这下没问题了。” “……” 现场乱糟糟一片，以校长陆必达为首的评委组也笑着鼓掌。 身为北理工的领导，被苏联留学生搞得颜面扫地，肚子里也憋着一肚子火。 这一刻，齐亚军成了大家心里的救世主，北理工最后的希望，现场甚至有女生尖叫。 他是北理工校草，才华和颜值并存，深受女大学们的喜爱。 韩雅也激动地站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喊，“齐亚军同学加油，一定要赢啊，一定要赢。” “哼，我吃醋了。”王振华扭头不看韩雅。 “嘻嘻。”韩雅急忙坐下，快速在记事本上写字，把本子放在小丈夫面前。 本子上写道，“三年前他给我写情书，我都懒得回信，直接让喜儿帮我拒绝。 老公，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所以不要吃醋，哈哈哈哈……” 王振华从她手里拿走记事本，写道，“我开玩笑的，不过伊万的吹风机真的很好，齐亚军有必胜的实力吗？” 韩雅写道，“齐亚军是四届创新大赛的冠军，整个北理工除了你，估计只有他能打败伊万。” 这马屁拍得舒服，王振华轻笑一声，趴在老婆耳边小声道，“谢谢夸奖，这齐亚军应该改名叫齐冠军。” 韩雅急忙侧身远离男人，给他一个白眼，这登徒子，这么多人看着呢，离这么近干什么？ 掌声和喊声终于停止，万众瞩目之下，齐亚军走进赛场。 他笑着伸出右手，“伊万同学，咱们切磋一下？” “不好意思，我只能跟胜利握手。”伊万说道，“上届的季军和亚军都被我打败，现在就差你这个冠军。” 齐亚军笑着道，“四九城有句俗话，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好呀，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伊万双臂抱胸，用鼻孔看齐亚军。 齐亚军把黑板擦干净，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电路图。 画完，他面向评委和观众。 “评委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电气工程学院齐亚军。” “我给大家带来的作品是电暖扇，它的造型像电风扇，不过没有扇叶，只有电热丝。” “发热原理类似电热毯，只要有电就能取暖，就能彻底放弃煤炭木材等传统取暖材料。” “……” 齐亚军滔滔不绝分享电暖扇的设计灵感和设计原理，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 王振华瞠目结舌，半个月前，他刚把电暖扇的设计图交给陆校长。 他希望有关部门立项，每个月给他六十斤粮食补贴，才能养得起姥爷和两个妹妹。 但是，设计图为什么出现在齐亚军手里？ 为什么变成了齐亚军的参赛设计？ 难道陆校长把我设计图给了齐亚军？ 想到这，王振华火冒三丈，刷地站起来，直盯着评委席上的陆必达。 他坐在第二排正中间，个子又那么高，瞬间成为焦点。 伊万看着他，齐亚军停止演讲，校长陆必达马上站起来，急匆匆走向这边。 “振华。”韩雅拉他的袖子，“你怎么了？激动什么？” 陆必达急匆匆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走出大礼堂。 他小声道，“我用性命担保，我对天发誓，我没有把电暖扇透露给齐亚军。” “振华，你的设计图已经被我送到科学技术委员会，那里面的领导更不可能泄露。” “因为电暖扇有可能出口，谁敢在出口和外汇上动手脚？”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亚军的电暖扇是自己想出来的，灵感来自你发明的热得快？” 一口气说完，陆必达额头上出了一头白毛汗。 他怕王振华大闹比赛现场，更怕王振华去有关部门告状。 王振华仔细想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世界上的聪明人很多，有“热得快”珠玉在前，齐亚军真有可能想到电暖扇。 毕竟人家是四届创新大厦的总冠军，北理工电气学院，基本代表全国最高的电气工程水平。 王振华轻笑一声，“如果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就有意思了。” 陆必达笑着道，“走吧，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吧。” 王振华点了点头，突然很想知道电暖扇能不能打赢伊万的吹风机。 两人走进礼堂，陆必达宣布比赛继续。 同学们也没在意，就当这是个插曲。 王振华回到座位上，韩雅把记事本递给他，空白页上画着三个大问号。 “嘿嘿。”王振华摇摇头，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赛场上，齐亚军笑眯眯看着伊万，“伊万同志，咱们先不通过评委组，你觉得谁能赢？” 伊万的白脸憋成紫色，死死盯着齐亚军，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他对头发吹风机的创新是1到100，因为世界上已经有了吹风机，他只是修补改进。 但是，世上没有电暖扇，倒是有电暖气。 电暖气固定在房子里，不能随便移动，电暖扇可以随便移动。 这是从0到1的发明，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0到1要比从1到100牛逼。 伊万伸出右手，“齐亚军同志，我输了，北理工电气学院不比莫斯科大学差。” “万岁！”韩雅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一时间，全体学生站起来鼓掌，评委组也鼓掌，这下终于扬眉吐气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也站起来鼓掌。 齐亚军的电暖扇打赢伊万，等于他的电暖扇也能打赢伊万。 在热烈的掌声中，伊万走下舞台，大步流星离开礼堂。 “万岁！” “齐亚军同志万岁！” “北理工万岁！” 同学们马上疯狂，现场开始山呼万岁，齐亚军眉开眼笑，不停地向台下招手。 等掌声停止，齐亚军说道，“同学们，战胜伊万我并不激动，因为我的实力比他强。” “其实，我最想打败的人是‘热得快’的发明者，电气学院一年级的王振华同学。” “王振华同学，既然你来了，就上台跟我切磋切磋吧，” 齐亚军一口气说完，直盯着台下的王振华。 整个大礼堂顿时一片死寂。 第141章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北理工大礼堂，创新大赛现场，齐亚军点名王振华，学生和评委都懵逼了。 王振华火冒三丈，心说，“齐亚军，你战胜伊万，我给你竖两个大拇指，我给你拍手叫好。” “因为你给北理工挽回了颜面，你给民族工业争光，我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但是，比赛已经结束，你已经蝉联第五届总冠军，@我干什么？” “我是看比赛的观众，不是参赛选手，你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韩雅站起来，怒指齐亚军，“齐同学，你什么意思？” 齐亚军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跟王同学切磋一下。” 韩雅厉声质问，“切磋什么？发明创造是母鸡下蛋吗？就算是母鸡下蛋，它也得分时候。” 大礼堂一片寂静，同学们都知道齐亚军的想法。 王振华发明热得快，被北理工特招，被有关部门高度赞扬。 而齐亚军要求王振华上台比赛，要证明他的电暖扇比热得很更好。 说到底就是想把王振华当垫脚石，扬名立万的方法有很多，他偏偏选择最无耻的拉踩。 彭喜儿站起来，怒道，“齐亚军，你太无耻了。” “你胡说八道，彭喜儿，你怎么能辱人清白？”齐亚军的心思被戳穿，有些气急败坏。 现场还是一片死寂，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齐亚军做得不对。 靠着贬低别人来提高自己，这种人最无耻。 但是，齐亚军刚刚打败伊万，帮他们出了一口气，他们也不好帮王振华指责他。 评委席上，校长陆必达愁得挠头，他的心态跟学生们一样。 齐亚军是咄咄逼人吗？ 是的！ 齐亚军有没有做错？ 当然错得离谱！ 但是，他不能批评齐亚军，因为齐亚军刚给学校争光。 他也不想阻止齐亚军，因为他知道，王振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王振华早在半个月前就设计出了电暖扇，怎么输？ 如果王振华迎战，最多打个平手。 所以陆必达抱着看戏的心态，既不阻止齐亚军挑衅，也不帮王振华应对挑衅。 校长不表态，评委老师们也不好表态，就出现了安静的场面。 王振华微微一笑，道：“好吧齐学长，咱们切磋一下。” 说着，他迈步就要离开座位。 两条胳膊同时被人抓住，一个是老婆韩雅，一个是彭喜儿。 “老公别去。”韩雅心急如焚，“这是创新大赛，比赛要提前准备，你不能贸然上台。” “不能去啊姐夫，小雅姐说得对。”彭喜儿连连点头。 她们担心王振华成为齐亚军的垫脚石。 王振华笑了，等老婆回过味儿，肯定要羞得没脸见人。 “放心吧，我可能不会赢，但我永远不会输。” 他拍拍老婆的手，大步流星走上台。 韩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在众人面前喊他老公，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这时，王振华走上舞台，笑看齐亚军，“齐学长，你想怎么比？” “很简单。”齐亚军指着黑板，“你把发明创造的想法画出来，讲出来，交给评委老师决胜负。” 王振华摇摇头，“科研不是斗气，你的胜负欲很强，这不太好。” 说着，他走到黑板旁边，擦掉伊万的电路图，画自己的电路图。 突然觉得搞笑，一个胜负欲很强的人，竟然取名亚军，他应该叫齐冠军。 所有人都盯着黑板，当黑板上出现一口锅时，所有人又瞪大双眼。 王振华画完图，道，“我临时上台，就把心中不成熟的想法分享给大家，请大家指正。” “这是电饭锅，就是用来蒸大米饭的锅。” “简单来说，电饭锅利用电能烧水煮饭，当水蒸干后，通过温度变化停止加热并保温。” “现在我给大家几分钟时间，大家思考一下电饭锅对整个人类文明的影响。” 王振华的牛吹得很大，直接把电饭锅上升到人类文明。 现场的人代表着全国电气的最高水平，他们不觉得这是吹牛，反而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从古到今，从国际到国内，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生存史。 谈生存先谈吃饭，谈吃饭先谈做饭。 现在蒸米饭都是手动操作，需要不断看着火，掌握并调整火候。 电饭锅是自动化，只需要加入大米和水，按下按钮即可，这就显得很高级。 韩雅举手，站起来发言，“电饭锅可以节省做饭的时间和精力，减少厨房工作的负担。” 彭喜儿马上道，“用柴火或者煤蒸大米，肯定浪费很多热能，电能煮饭可以节省能源。” 节能灯组王怀亮站起来，道，“电饭锅可以让蒸米从手动化变成自动化，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电饭锅问世，就会引领厨房革命。” “我觉得，电饭锅对人类文明的贡献，比热得快、电暖扇大得多。”王怀亮补充道。 北理工电气工程学院，最优秀的六个精英，组成了节能灯研发小组。 而韩雅、彭喜儿、王怀亮就是精英中的精英，现场再无其他人发言。 “谢谢你们的评价。”王振华向他们招手。 转身看齐亚军，笑着道，“齐学长，你怎么看电饭煲？” 齐亚军脸色煞白，比刚才落荒而逃的伊万更白。 他也是电气学院精英，只因为痴迷永动机，才放弃节能灯研发组的邀请，研究永动机去了。 他认可韩莹、彭喜儿和王怀亮的话。 如果电饭锅横空出世，绝对成为“厨房革命”的代名词。 齐亚军不想认输，急切道，“目前的科技做不出电饭锅，它的核心是温控，温度传感和热敏开关……” “学长。”王振华打断他，说道，“目前的科技也造不出三基色节能灯，但是，咱们为什么要搞科研呢？” 科研不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吗？ 齐亚军哑口无言，直盯着王振华的双眼。 良久，他摇摇头，“你的电饭锅遥遥无期，我的电暖扇马上就能实现，你的是空头支票。” “额，你还是不想认输？”王振华笑了，转身面对评委组，“诸位评委老师，请你们评判。” 齐亚军也盯着评委组，眼珠子瞪地溜圆。 校长轻叹一声，“齐亚军同学，认输吧，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第142章 我比你早五天 “陆校长，我不认输。” 齐亚军据理力争，“如果研发王振华提出来的电饭锅，至少需要解决四个科学难点。” “这四个难点一个比一个难，难到可能一辈子都解决不了，所以电饭锅是画饼。” “而我的电暖扇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只要有关部门立项，很快就能投入生产。” “陆校长，再好的理念也要结合现实，您说对吗？” 齐亚军一口气说完，直盯着评委席和陆必达。 王振华挠挠头，越发欣赏齐亚军的水平，现阶段研发电饭煲还真有四个科研难题。 陆必达轻叹一声，心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小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齐亚军同学，你什么时候有了发明电暖扇的灵感？”陆必达询问道。 “十天前我去大伯家，见到了他家的台式电风扇，就有了电暖扇的灵感。”齐亚军说道。 这时，陆校长的媳妇走进礼堂，把一个黑色提包送到台上。 他刚才委托一个学生去教职工宿舍，让他妻子送来了王振华的电暖扇材料。 陆必达打开黑色提包，拿出一个档案袋，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齐亚军。 “十五天前，王振华交给我一份电暖扇设计材料，我已经把原件上报给科技委。” 他微微一笑，“这是科技委给我回复，以及我手抄的设计资料，你看看吧。” 此言一出，齐亚军愣在原地，片刻，他急忙查看材料和回复。 王振华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欣赏齐亚军的表情。 礼堂里的同学们也是瞠目结舌。 啥意思，王振华也发明了电暖扇，发明时间比齐亚军早五天？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比个锤子？ 先不说蒸米饭的电饭锅，王振华只凭电暖扇就能赢齐亚军，因为他比齐亚军早五天。 台下，彭喜儿轻声询问韩雅，“你不知道电暖扇的事情？” 韩雅摇摇头，“我如果知道他早就发明电暖扇，那还担心什么？” 彭喜儿瞠目结舌，良久，轻叹一声，“你的男人真聪明，我服了。” 台上，齐亚军已经看完资料，一下子被抽去精气神。 当初想到电暖扇时，他觉得自己是天才，整个北理工只能有一个天才，那就是他齐亚军。 结果呢，王振华走到了他的前面，在科研上不要说早五天，早一天都是拍马难追。 现在人家不用谈什么电饭锅，只用电暖扇就能把他打败。 本想拿王振华当垫脚石，结果整个创新大赛比完，他反而成了王振华的垫脚石。 齐亚军越想越难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静静地看着王振华。 良久，他苦笑一声，“王振华同学，我输了。” 此言一出，彭喜儿马上鼓掌，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一是鼓励齐亚军愿赌服输，二是祝贺王振华拿到创新大赛总冠军，今天新王登基。 王振华觉得搞笑，本来就没打算参加比赛，没想要戏剧性地拿到了冠军。 校长陆必达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又拍拍齐亚军的肩膀，高兴得找不到北。 两个先后发明电暖扇的学生都是他陆必达的学生，这能不高兴吗？ 自己的学生越厉害，他这个校长脸上就越有光。 齐亚军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曾经明亮的眼眸也变得暗淡。 王振华轻声道，“不要再研究永动机了，永动机七十年之内不能实现。” “齐学长，你去帮我老婆研究节能灯，这是肯定能实现的科研。”王振华补充道。 齐亚军看着王振华，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振华道，“我没有骗你，永动机违反了自然规律，几乎不可能实现，你这是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身走下舞台，向韩雅招招手，离开北理工大礼堂。 韩雅马上追出去，笑着道，“如果齐亚军加入节能灯组，我们的科研能力提升一大截。” 看着老婆开心的样子，王振华小声道，“回去做两次，就当奖励我。” “呸，你就不能换个话题？”韩雅跺跺脚，“烦死啦，我还是把你让给喜儿吧。” “让给喜儿？啥意思？”王振华想起韩喜儿的圆脸，不禁微微一笑。 “嘻嘻。”韩雅笑着道，“喜儿被你的才华迷住了，像个小傻子似的。” “好家伙，女生聊天也这么劲爆？”王振华有些吃惊。 两人有说有笑，肩并肩走向实验楼。 忽然，王振华听见身后有人喊，回头一看，竟然是齐亚军。 “王振华同学。”齐亚军说道，“如果学校成立电饭锅科研组，我能跟着你研发电饭锅吗？” “啊？”王振华急忙摆手，“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你还是研究节能灯吧。” 这人时刻想出风头，就算电饭锅研发组成立，他也不会用齐亚军。 韩雅道，“齐同学，科研组成员是由学校决定的，你去找陆校长申请。” “韩雅同学，振华同学，我向你们道歉。”齐亚军用力鞠躬。 他说道，“导师教育我们，搞科研不能追逐名利，这些日子我却被名利二字支配。” “振华同学，我不该在赛场上算计你，我已经意识到错误，请你原谅我。” 说着，齐亚军再次鞠躬，“王振华同学，对不起。” “没关系。”王振华笑着道，“我这人很大度，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齐亚军兴奋道，“等电饭锅科研组成立，咱们一起研究电饭锅。” 两人又聊几分钟，齐亚军美滋滋走人，小两口回到科研楼宿舍。 科研楼还是没有送电，韩雅不开心。 “老公，学校真有可能成立电饭锅研发组，真有可能让你当组长。” “我不会用齐亚军，让他去你们那组搞节能灯。”王振华说道。 “啊？”韩雅急切道，“他刚才跟你道歉了，你也原谅他了。” 王振华轻笑一声，“道歉是道歉，原谅是原谅，原谅不等于认可，我没心情考虑电饭锅。” 他迫切想知道电暖扇能不能立项，科学技术委员会能不能给他粮票补贴。 “老公，你好无耻啊。”韩雅眉开眼笑，“不过，齐亚军这人功利性太强，我也不喜欢这种人。”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王振华扛起她就往床上走。 “放我下来，我不要，我不要……”韩雅拼命挣扎。 第143章 邻里不和睦 北理工大学正门前面是学院路，对面有一条学院胡同。 王振华走进学院胡同，走进第五户四合院，几个老弱妇孺在院子里聊天。 “哎呀，大学生回来啦，大家快来看。” “大学生，吃饭了没？今天学校里吃的啥？” “这大学生又给老董带好吃的，在咱这个院子，就数老董最有福气。” 老人们围着王振华唠嗑，七嘴八舌拍马屁，四九城到处都是大学，但大学生还是大熊猫。 王振华经常从学校食堂带饭给姥爷，有时带紫菜蛋花汤，有时带酸辣土豆丝，邻居们很羡慕。 “二大爷，赵大妈，孙大娘……”王振华跟四合院里的老人打招呼。 东厢房开门，王晓莹扑进大哥怀里，“大哥，我饿了。” 董小妮揪着王振华的衣角，“大表哥，我给你洗衣服。” 脏衣服在背包里，王振华把饭盒给姥爷，把背包给小表妹。 赵大妈笑着道，“小妮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倾国倾城。” 二大爷姜云海看着饭盒，笑着道，“老董，打开饭盒让大家开开眼。” 他今年六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褂子，腰间系着麻绳，拄着自制的枣木拐杖。 每个四合院都有话事人，负责协调邻里纠纷，一般由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 二大爷就是这里的话事人，不是因为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他有心脏病。 大家不敢跟他骂街，害怕把他骂死，渐渐地，他就成了话事人。 董大强不想惹他，虽然心里很不情愿，还是当众打开饭盒。 第一层是米饭，邻居们瞪大双眼，现在是困难时期，四九城的百姓也不能天天吃米饭。 拿出大米饭，第二层是青椒炒鸡蛋，有四个核桃大小的鸡蛋。 “我的娘，还是大学食堂的伙食好。”孙大娘舔着嘴唇说道。 “振华，你们食堂炒菜用的鸡蛋真多。”赵大妈直盯着菜里的炒鸡蛋。 王振华轻笑一声，食堂里的菜也没多少鸡蛋，只是食堂大妈特别照顾他。 董小妮自豪道，“食堂领导的孩子在小家电厂工作，领导每次都给表哥很多菜。” 二大爷一阵羡慕，小家电厂生产热得快，热得快是王振华发明，所以食堂领导照顾王振华。 孩子们开始咽口水，盯着菜里的鸡蛋，大人们紧紧拉住孩子，担心他们伸手抢菜。 董大强把鸡蛋喂晓莹和小妮，在邻居们的羡慕中，两个姑娘眉开眼笑。 “二哥，你喜欢吃大葱。”董大强夹出拇指大的葱段。 “你听差了，我爱吃葱花，最爱吃饭店里的葱花咸菜汤。”二大爷笑着道。 众人聊了几句，王振华走到东厢房。 房间里有两张小床，一张断了腿的破桌子，桌子边放着粮缸。 他打开粮缸看缸里的大米，皱起了眉头，上次看粮食是五天前，缸里的粮食没有明显下降。 王振华道，“姥爷，不要给我省粮食，你这么大年纪，晓莹小妮又在长身体，你们不能饿肚子。” 董大强摆摆手，苦笑一声，“不省粮食怎么行？” 他知道外孙每个月只有二十七斤粮票，要交给学校食堂，才能在学校里吃饭。 缸里的粮食是外孙全部的积蓄，吃一点就少一点，早晚有吃空的那天。 吃空就得挨饿，董大强已经饿怕了，只能尽量节省粮食。 王振华道，“姥爷，我早就跟你说，校长正在给我申请每个月六十斤的粮食补贴。” “八字还没一撇。”董大强说道，“孩子，以后不要给我送饭，我自己养活晓莹和小妮。” 他拍拍外孙的肩膀，“你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因为我们分心，千万不能影响学业。” 语重心长的教诲，王振华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六七十岁的外地老人，拿什么养活两个六七岁的姑娘，姥爷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看着他们吃完饭菜，王振华拎着饭盒回到学校，来到校长办公室。 “组织上正在研究是否生产电暖扇，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要着急嘛。”陆必达急切道。 “陆校长，你都会抢答了。”王振华拉个椅子坐他对面。 “天天往我这里跑，你不烦吗？”陆必达说道。 王振华每天至少来这里打卡两次，如果换成别的学生，陆必达早就拍桌子骂娘了。 但王振华是他的宝贝疙瘩，又是电暖扇又是电饭锅，他舍不得骂，也不敢骂。 “粮食补贴的事，你要是再不给我落实，我就去你家吃饭。”王振华说道。 “耍无赖是吧，我又不是你爹，你来我家吃什么饭？”陆必达哭笑不得，“走吧，咱们去找组织。” 两人离开学校，骑着自行车去科学技术委员会。 路过学院路胡同，王振华突然想起忘记给姥爷零花钱了，于是带着陆必达走进胡同。 …… 第五四合院，董大强锁门，带着两个孙女外出。 “站住。”二大爷姜云海拄着拐杖拦着他们，沉声质问，“老董，你又去要饭？” “不是要饭。”董大强急忙摆手。 “你当我是傻子？除了要饭你还能干什么？” 姜云海冷笑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三次，你再敢出去要饭，就给我滚出四合院。” 这话很难听，董大强有了火气，“老姜，就算我出去要饭，又关你什么事？” 姜云海道，“你出去要饭，丢的是四合院的脸，丢的是四九城的脸，丢的是新时代的脸。” 他的声音很大，街坊邻居纷纷出门看热闹。 董大强愣在原地，出去要个饭而已，跟四合院有什么关系，跟四九城和新时代又有什么关系？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姜云海来劲了。 “董大强，你要饭的事要是传出去，别人提起我们四合院，就说我们乞丐四合院，这是不是给我们抹黑？” 姜云海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捣地，“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想要饭也可以，今天就滚出去。” 他脸色狰狞，王晓莹和董小妮急忙躲在董大强身后。 董小妮想不明白，为什么大表哥来的时候他们是一副嘴脸，不在的时候又是一副嘴脸。 爷爷不让她找大表哥告状，不想因为家庭琐事影响大表哥的学习。 “你欺负人。”王晓莹说道，“我要告诉大哥，大哥肯定会收拾你。” “我呸！”姜云海怒道，“王振华算个什么东西？四九城的大学生比蚊子多。” “不许你说我大哥，哇……”王晓莹放声大哭。 院子外面，王振华火冒三丈，听见妹妹的哭声，怒气顿时上头。 陆必达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摇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第144章 一碗汤气死人 王振华是陆必达最看重的学生，身为校长，不仅要关注爱徒的学业，还要关注爱徒的生活。 所以，他了解大杂院里的人，知道姜云海有心脏病。 爱徒的战斗力太强，刚进北理工就搞掉了副主任、副校长和校长，又在创新大赛上让齐亚军颜面扫地。 在他出现之前，齐亚军是陆必达最看重的学生。 姜云海顶不住这种战斗力，万一气得心脏病复发，万一被活活气死…… 那么王振华跳进黄河洗不清，大好前程就完了。 于是，陆必达死死拉住爱徒的胳膊，不让他进去跟姜云海吵架。 王振华恢复理智，他不怕姜云海，更想知道姥爷是不是带着两个妹妹出去要饭。 院子里，几个妇女轮流哄着王晓莹。 “老董，二大爷说得对，你去外面要饭，一个院子的人跟着你丢人现眼。” “是啊老董，以后别人提起咱们院子，不会说咱们好，只会说咱们是乞丐窝。” “振华经常给你送饭，经常给你零花钱，你为啥还要出去要饭？” 他们纷纷指责董大强，不关心董大强的死活，只关心自己的名声。 董大强苦笑，他也不想要饭，但是，他想节省粮食，减轻外孙的负担。 姜云海指着董大强的鼻子，“我再说一遍，你敢出去要饭，就从这里滚出去。” “老姜，你误会了。”董大强说道，“振华忘了给我零花钱，我去学校找他要钱。” “你说真的？”姜云海瞪着他。 “真的，我又没有带要饭的家伙。”董大强摊开双手。 四合院外边，陆必达知道冲突要结束，拉着王振华离开胡同。 胡同外边是国营学院路饭店，黑板上写道：今日供应葱花咸菜汤，五分钱一碗。 大葱有泻火功效，陆必达带着爱徒走进国营饭店，要了两碗葱花咸菜汤。 “不要着急上火，教务楼有个空仓库，收拾一下给你老爷子住。”陆必达说道。 这是治标不治本，王振华轻叹一声，关键还是拿到六十斤粮食补贴。 他已经确定姥爷在要饭，以姥爷的脾气，就算身无分文，也不会找他要钱。 只有月月不缺粮食，姥爷才不会带着妹妹们要饭。 饭店的窗户上烂了两块玻璃，糊墙的报纸又脏又烂，墙角结满蜘蛛网。 这时，服务员李桂英端着两碗热汤过来，一碗轻轻放在王振华面前。 “谢谢您。”王振华向她道谢。 李桂英见到帅哥就是一愣，笑着点点头，一不留神被另一碗热汤烫到手。 汤碗“砰”的一声砸在桌上，她搓搓被烫到的手指，狠狠瞪陆必达一眼，转身走进柜台。 陆必达气笑了，轻声道，“瞧见没，男人长得好看，女人就给你好态度。” 王振华低头喝葱花咸菜汤，咸味和葱味入口，心情好了两分。 有仇不报非君子，姜云海骂姥爷，吓哭妹妹，肯定要受到惩罚。 他想了又想，想不出来怎么报复有心脏病的老人。 陆必达摇摇头，这孩子有仇必报，如果不出这口恶气，晚上就睡不着了。 这时，李桂英抓着一把葱花走过来，“小同志，你是大学生吗？” 王振华点头，“我是北理工电气学院的学生，今年读一年级。” “了不起！”李桂英把葱花加在他的碗里，“我最佩服大学生，给你加葱花。” “谢谢大姐。”王振华急忙道谢，努力挤出一丝笑。 李桂英微微一笑，又帅又有前途的大学生，哪个少女不喜欢？ 陆必达看看碗里稀落的葱花，心想，“如果我说我是校长，她会不会给我加一把葱花？” 四合院，冲突已经结束，董大强带着两个丫头离开四合院。 赵大妈笑着道，“老姜，别生气了，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寿吧。” “哎呦，你不说我就忘了。”姜云海心情大好。 一是因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二是因为骂了大学生王振华的姥爷，强化了在这里的权威。 “我刚才路过饭店，今天有你最爱喝的葱花咸菜汤，嘿嘿。”赵大妈笑着道。 “哎呦，那必须喝一碗。”姜云海最爱吃葱花咸菜，回屋拿钱和粮票。 子女都在工厂上班，家里的日子紧张，没有闲钱给他过六十大寿。 姜云海拿着钱和粮票，拄着拐杖来到国营饭店。 “服务员，来一碗葱花咸菜汤，多放些葱花。”姜云海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声音里带着期待。 他最爱吃葱花咸菜汤，汤浓葱花嫩，每次吃完心里都暖乎乎的。 王振华听出了他的声音，扭头向右看，见到了他的侧脸和枣木拐杖，心中十分厌恶。 果然，越是讨厌那个人，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几分钟后，李桂英端着汤过来，随手往桌上一放，“哐”的一声，碗里的汤溅到姜云海手上。 烫得姜云海赶紧在衣服上擦手，六十大寿和立威的好心情烟消云散，肚子里窝着火。 但是，他不敢发火，国营餐馆就这德行，你敢跟他发火，他敢骂你老母。 姜云海一看汤碗，又是火冒三丈，碗里的葱花比以前少太多，稀稀落落只有七八个。 他就是奔着葱花来的，随即询问，“服务员同志，能不能加点葱？” 李桂英双手掐腰，“加什么葱？这不是有吗？嫌少自己去后厨弄！” 说完，她甩下一句“老东西，真墨迹。”就转身走了。 后厨也没有葱花，多出来的那把葱花，已经被她加给王振华。 六十岁大寿被年轻姑娘骂，胸口像堵了石头，喘气都费劲， “年轻人，你咋说的话？我就提一句，你当我是要饭的？”他站起来，想给自己争口气。 李桂英斜眼瞅着他，“要饭的？您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爱吃就吃，不吃滚蛋！” 说完，她还夸张地挥了挥手，像赶牲口似的。 这话像火药桶，姜云海心口一紧，像被铁锤砸中。 他捂着胸口喘不上气，眼前发黑，“你，你……” 突然间，他身子一歪撞翻桌子，汤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哎呀，出人命了！”柜台里另一个服务员喊起来，餐馆里马上乱成一团。 李桂英愣在原地，脸白得像纸。 “心脏病复发？”王振华挠挠头，想起心脏病突发的急救手段。 第145章 大人物找麻烦 王振华知道心肺复苏可以急救心脏病，但是，他没做心肺复苏。 饭店的领导和厨师都来了，领导一声令下，后厨工作人员把姜云海抬到店外。 人可以死在外面，不能死在饭店里，那样太晦气。 良久，服务员带着医务人员来到现场，两个医生马上检查。 几分钟后，男医生道，“人没了，家属在不在？”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服务员李桂英一屁股蹲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如果她没被王振华色迷心窍，就不会给他加葱花，导致姜云海的汤只个几个葱花。 没有葱花可加，她也不会气急败坏骂姜文海，导致姜文海心脏病复发，人没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肯定不骂人，肯定和和气气给他加葱花。 饭店里，王振华直盯着饭店外，人都没了，不用想办法讨回公道了。 他挠挠头，小声嘀咕，“一个葱花引起的命案？” 陆必达轻声说道，“他是被服务员气死的，跟你姥爷没关系。” 很快，四合院的人来了，姜云海的子女来了，他们坐在饭店门口哭天抢地。 又过了十几分钟，公安局的人来到，他们请出饭店里的食客，开始勘察现场。 陆必达带着王振华回学校，收拾教务楼三楼的仓库。 四合院死了人，王振华不想让姥爷住那里，更不想他们因为要饭被院子里的人歧视。 爷俩收拾好仓库，抬进去两张上下铺。 陆必达柔声道，“学校没有学生家属住校的先例，我给你破例。” “谢谢叔！”王振华把恩情记在心里，喊两个同学连夜搬家。 四合院摆着灵堂，姜云海死了。 董大强说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跟着外孙住进教务楼三楼。 王振华道，“姥爷，不要再去外面要饭，难道你想让晓莹和小妮从小受人白眼？” 想起要饭时受到的歧视，董大强长叹一声。 王振华道，“吃饭问题我来解决，如果我解决不了，咱们一起要饭。” 董大强愣在原地，良久，苦笑一声，“不要饭了，我相信你。” 第二天上午，韩雅挤出时间看望董大强和两个妹妹。 董大强笑得合不拢嘴，外孙媳妇太漂亮，外孙艳福不浅。 王晓莹拉着韩雅，张口嫂子，闭口嫂子，喊得韩雅欢喜。 中午十一点半，王振华在教室上课，脑子迷迷糊糊，想睡又不好意思睡。 陆必达出现在教室门口，把他喊出教室，带他离开教学楼。 “中午十二点，我的朋友老孙想在饭店请你吃饭。”陆必达说道。 “你的朋友为啥请我吃饭？”王振华疑惑道。 “他儿子在长红上班，嘿嘿。”陆必达笑着道。 长红家电厂生产热得快，王振华发明热得快，有工人用这个理由请他吃饭。 王振华不想去，道：“不去了，没这个必要。” 陆必达摇头，“不吃白不吃，我已经跟他约好，十二点准时到饭店。” 王振华推不掉，跟着他来到学院路饭店，就是气死姜云海的饭店。 他站在饭店外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窗户上的玻璃竟然全部换成新玻璃。 今天早上他散步时，十块玻璃又破又脏，还有两块有裂纹的玻璃。 门口站着两个服务员，王振华走过去，马上被她们拦住。 “同志，你们叫什么名字？”女服务员问道。 王振华纳闷儿，吃个饭还要报名？以前吃饭不用报名。 杜必达掏出证件，笑着道，“我叫陆必达，这是我的学生王振华，我们都在北理工。” 服务员看证件，马上请他们进店，安排他们坐靠窗的位置。 王振华又发现疑点，桌子板凳和糊墙的报纸全部换成新的。 他似笑非笑看着陆必达，老陆的朋友是牛逼的大人物。 为了招待这个大人物，国营饭店更换玻璃、桌椅和墙纸。 陆必达低头看手表，“还有五分钟，老孙马上到。” 王振华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五分，窗外有两个准备进店的大学生，被两个服务员劝返。 五分钟后，一个中年汉子骑着自行车来到。 他穿着蓝色中山装，干净而又整洁，留着利落的短发，浑身散发着严肃与庄重。 “老孙来了。”陆必达拉着王振华迎接，当起中间人，介绍王振华跟老孙握手。 三人靠着窗户坐下，王振华和老孙坐对面。 随便聊几句，老孙喊服务员过来，“同志，今天有什么菜？” 服务员笑着道，“今天供应芥菜扣肉，小葱拌豆腐，还有大米饭。” “哎呦，伙食不错。”老孙说道，“就要芥菜扣肉，小葱拌豆腐，再来三碗大米饭。” 王振华摇头，“孙大叔，不要芥菜扣肉，咱们吃小葱拌豆腐。” “哦？”孙前进疑惑道，“你们食堂的伙食很好吗？吃肉都吃腻了？” “不是的。”王振华说道，“朋友请我吃饭，我只要最便宜的菜，我不想让朋友太破费。” 孙前进眼前一亮，笑着道，“那就听你的，咱们吃豆腐和大米。” 几分钟后，两个服务员端上饭菜，满满一碟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清清白白。 孙前进拿起筷子，“老陆，小王，咱们先吃饭。” 说着，他夹着豆腐放嘴里，开始大口干饭。 王振华尝一块豆腐，豆腐的鲜嫩和小葱的清香完美结合，形成独特的口感和风味。 很快，豆腐和米饭被吃得干干净净。 孙前进笑着道，“小王，你不发明热得快，就没有长红器厂，我儿子也就找不到工作。” 王振华摇头，“孙大叔，其实我不想来，我只是发明了热水器，剩下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您儿子能进厂，那是他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王振华补充道。 “哈哈，谁说跟你没关系？”孙前进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他接着道，“之前厂里招实习生，一百个人应聘，最终，牛国兴同志应聘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吗？” “牛国兴？”王振华轻皱眉头，片刻，他摇摇头，“我不知道牛国兴是谁？” 孙前进微微一笑，“怎么可能呢？牛国兴的推荐信上有你的签名，你说你不认识他？” 听到这话，王振华心里咯噔一声，大人物是来找麻烦的。 第146章 不找茬，只提醒 大人物找麻烦，王振华小心应对。 万一哪句话惹大人物不开心，一切努力都会打水漂，以后再想进步就难了。 他也不想进步，只想让家人吃饱穿暖。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牛建军，询问道，“牛国兴是不是康庄公社牛建军的儿子？” 孙前进点点头，反问道，“你不认识牛国兴，为什么给他写推荐信？” 王振华仔细想想，决定实话实说。 “当时我想带姥爷进城，小王村的生产队长毛彬，不给我开介绍信，还想勒索我。” “我没办法，就去公社请牛建军帮忙，后来牛同志处理了毛彬。” “他儿子想进电器厂当临时工，我感激他主持公道，就在推荐信上签名。” 王振华正襟危坐，坦然面对孙前进，不管你是多大的人物，我做事对得起良心。 陆必达急切道，“老孙，振华不知道他的推荐有这么大作用……” “老陆。”孙前进打断他，笑着道，“振华，我跟老陆是朋友，能不能教育你几句？” “当然可以，你是长辈。”王振华说道。 “那好，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孙前进说道，“你一路走来，创造很多奇迹，我希望你潜心搞科研，创造更多奇迹。” 言下之意：不要再给别人写推荐信，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操外心。 王振华点点头，“你说得对，受教了。” 孙前进道，“前两天，这里有个服务员被开除，老陆，咋回事？” 陆必达急切道，“有个老人来吃饭，服务员跟他吵了几句，老人突发心脏病……” “错了。”孙前进看着陆必达，“她忘记了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活该被开除。” “对，你说得对。”陆必达头皮发麻，后背开始冒冷汗。 王振华还是正襟危坐，庆幸自己提前发现孙前进是大人物。 如果没发现，他不会解释为什么给牛国兴写推荐信，更不会听什么教诲。 不是谁都有教育他王振华的资格。 他心中感慨，我进入大人物的视线，以后谨言慎行。 孙前进道，“老陆，你这个学生真不错，以后好好栽培。” 陆必达点头，“学校正在研究成立电饭锅研发组，我打算让振华主持。” “老陆，这是拔苗助长。”孙前进笑着道，“研发电饭锅是大事，你应该听取组织的意见。” “对，你说得对。”陆必达又开始冒冷汗。 王振华心说太好了，他也不想研究电饭锅。 老婆整天搞科研，如果家里出两个科研人，好家伙，肯定乱成一锅粥。 他觉得孙前进是笑面虎，表面上跟你有说有笑，如果你敢得罪他，他就敢背地里捅你刀子。 孙前进有些纳闷儿，资料上说王振华恃才傲物，他也认为王振华很狂。 一个发明羽绒服，热水器，电暖扇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狂呢？ 但是，眼前的王振华谦虚谨慎，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来之前他提醒过陆必达，命令陆必达严格保密。 “也许情报有误，王振华就是谦虚谨慎，这种人可以重用。”孙前进心想。 “服务员。”孙前进说道，“给我打包一份芥菜扣肉。” “好的。”服务员走进后厨，几分钟后，拿着一个罐头瓶子出来。 瓶子里面装满芥菜，上面装着五花肉做的条子肉。 他把罐头瓶子递给王振华，笑着道，“王振华同志，感谢你发明热水器。” 王振华知道自己过关了，急忙摆摆手，“我不要，你拿回家自己吃。” “振华，赶快收下，长者赐不可辞。”陆必达急切道。 孙前进从挎包里掏出档案袋，“老孙，我送你一本书，你回去看。” 陆必达急忙站起来，双手接档案袋。 三人又聊几句，孙前进起身结账，三人走出饭店，在饭店门口告别。 “老孙看重你。”陆必达看看芥菜扣肉，心中一阵欢喜。 “老叔，老孙到底是谁？你好像很尊敬他？”王振华询问道。 “你别管他是谁，他让你吃肉，说明他很看重你。”陆必达又看看荠菜扣肉。 王振华笑了，都这个时候了，老陆还打马虎眼呢。 骑车回到学校，王振华去实验室找韩雅，打算跟老婆和家人分享芥菜扣肉。 陆必达回到校长办公室，打开孙前进送的档案袋，一股脑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本红宝书，一个信封，一个红皮工作证。 陆必达打开工作证，顿时愣在原地，四九城科学技术委员会，编外科研员。 证上写着王振华的名字，贴着王振华的照片，爱徒竟然成了编外科研员。 虽然没有编制，每个月却有八十斤的粮食补助，可以拿着工作证直接去粮店领粮食。 “领导已经认可振华，我的爱徒要飞黄腾达了，万岁，万岁！” 陆必达握紧拳头，从柜子里拿出酒瓶子，咕咚咕咚猛喝两口。 身为校长，学子们的成就越高，越能证明他假手于人的水平。 片刻后，他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红白相间的稿纸，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字里行间透着王霸之气。 “老陆，把红宝书和工作证交给王振华，电暖扇已经被批准生产，这是我给他的奖励。” “你转告他，以后要谨言慎行，专心搞科研，争取把‘编外’二字去掉。” 从头到尾把信看完，陆必达七分欢喜三分愁。 喜的是爱徒有了好前程，愁的是爱徒的刺头脾气。 臭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你敢把他惹急眼，他敢把天捅个窟窿。 “嘿嘿。”路必达苦笑一声，把东西装进档案袋，急匆匆去找王振华。 …… 科研楼宿舍。 韩雅一脸无奈，“振华，我正忙着呢，你想干什么？” 王振华故作神秘，拉着她去找姥爷，“你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楼宿舍，王晓莹见到大哥大嫂，马上扑到大嫂怀里。 “大表哥。”董小妮扑进表哥怀里，咧着嘴“嘿嘿”笑。 王振华抱着她进屋，反锁宿舍门，从里掏出荠菜扣肉。 “肉！大哥，肉！”王晓莹两眼放光，夺走罐头瓶抱在怀里。 “晓莹，小心别摔了。”韩雅流了口水，盯着罐头瓶，“振华，从哪弄的肉？” 姥爷董大强愣在原地，死死盯着荠菜扣肉，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王振华微微一笑，放下怀里的小表妹，从妹妹手里拿走罐头瓶。 他拧开盖子，夹出一块五花肉，“老婆，你尝尝！” 第147章 拿到粮食补贴 芥菜扣肉的主要味道来自五花肉的肥香，以及芥菜的微苦咸鲜，两者的味道结合在一起。 韩雅吃得很慢，生怕一眨眼这稀罕的滋味就没了，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微笑。 “你也吃。”韩雅指了指芥菜扣肉，眉眼中带着一股幸福。 什么是幸福，吃一口肉就是现在的幸福。 瓶子里共有十片五花肉，王振华再夹一片喂她，“每人两片，你再吃一片。” 韩雅连连点头，咬一口慢慢地咀嚼品味，咽下去这一口，再吃第二口。 半个手掌大小的五花肉片，她吃了四口才吃完。 王振华再拿一双筷子递给姥爷，“姥爷，你也吃两片。” “诶！”董大强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哆里哆嗦夹了三次，总算夹起第一片五花肉。 他右手夹着肉，左手虚拖着防止肉片掉地上，哆里哆嗦咬一小口。 肉汁和汤汁滴在他的左手心，他一点都不嫌弃，闭上双眼品味着肉香，脸上的皱纹完全舒展。 两块肉吃完，他舔干净滴在手心的汤汁。 王振华微微一笑，蹲下来投喂妹妹和小表妹，两个小丫头早就馋得口水直流。 她们那纯真而又幸福的笑脸，让王振华的情绪得到了满足。 “弟弟，你也吃。”韩雅有些动情，指着仅剩的两片肉。 王振华也有很久没吃过肉了，一口直接干一片。 带着浓郁肉香的肥肉入口即化，加上芥菜的清爽和微苦，再加上酱油姜蒜等调料，口感层次丰富。 现在的猪肉没有未来的科技狠活，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他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芥菜扣肉。 他也陶醉在肉香中，沉溺在口齿之间的香，一时间回味无穷。 “如果每天都能吃两片芥菜口味，我宁愿少活十年。”王振华忍不住感慨。 “我宁愿少活二十年，哈哈。”董大强笑出声，露出残缺的牙关。 “大表哥，要是天天吃肉，我宁愿少活三十年。”董小妮咧着嘴傻笑。 王振华顿时哭笑不得，这也能卷起来？ 这时，校长陆必达出现在门口，额头上有一层细汗，整个人气喘吁吁。 见到瓶子里只有芥菜没有肉，不由得老脸一苦，来晚了。 王振华有些不好意思，递给他一双筷子，“老陆，这芥菜味道不错。” “我尝尝，这是老孙送给你的东西。”陆必达把档案袋递给他，从他手里拿瓶子和筷子。 陆必达夹一筷子芥菜放在嘴里，芥菜上带着肉汁，别有一番风味。 王振华从档案袋子里掏出一本红宝书，随手装进口袋，再掏出一个工作证。 “科技委工作证！”韩雅一把夺走工作证，打开一看，愣在了原地。 老公竟然成了编外研究员，她的终极梦想就是进入科委会。 “振华，有了这个工作证，每个月就有八十斤的粮食补贴。” 韩雅兴奋道，“咱们可以去四九城任何一个粮店，免费领取八十斤大米或者富强粉。” 董大强急忙走到韩雅身边，直盯着她手里的工作证。 王振华挠挠头，疑惑道，“老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嘿嘿。”陆必达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老孙名叫孙前进，是科技委的领导。” “孙前进？”韩雅惊呼，抓住老公的手，“你跟孙主任见面了？” “振华，袋子有孙主任给我的信，说的是你的事，你可以看。”陆必达说道。 王振华打开信件，从头到尾看一遍。 老陆说得对，自己成功入了领导的视线，以后不敢说飞黄腾达，生活肯定要蒸蒸日上。 “我承认我羡慕了。”韩雅说道，“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努力学习一辈子，直到现在一事无成。” “而你呢，从小农民到夜校生，从夜校生到特招生，现在还没毕业呢，就成了科技委研究院。” “你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走到了我的前面。我以前不相信有天才存在，现在信了。” 一口气说完，韩雅既羡慕又骄傲，老公的成就高，她当然很开心。 “哎呦，原来你也会拍马屁。”王振华笑着调侃。 陆必达道，“韩雅别气馁，迄今为止，振华是唯一拿到科技委临时编制的在校大学生。” 说着，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好小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王振华摇摇头，“别夸了，我不是什么天才。” 陆必达说道，“不要过分谦虚，过分谦虚就是骄傲。” 王振华有些不好意思，热得快、电暖扇以及未必能实现的电饭煲，其实都是后世的科技成果。 身为从穿越到这里的灵魂，他确实站在了未来巨人的肩膀上。 “这不是谦虚。”王振华摇摇头，这事可以骗骗别人，可不能把自己也骗了。 “好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好好学习。”陆必达说道。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王振华不知道，暂时也不想知道，只想知道“工作证”能不能白嫖粮食。 师徒俩再聊几句，陆必达笑呵呵离开。 董大强指着外孙的工作证，忍不住询问，“这个本子真能免费领八十斤粮食？” 王振华轻笑一声，“姥爷，是每个都能领八十斤粮食，你以后不要再出去要饭了。”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董大强连连摇头，死死盯着红皮工作证。 王振华也很开心，这八十斤粮食补贴，加上每个月二十七斤的粮食份额，足够养活姥爷和两个妹妹。 如果有结余，甚至可以补贴一些粮食给老妈，她要养弟弟和两个表弟，日子也很难。 “咱们现在就去领粮食。”董大强急切道，马上从被褥下面拿出麻袋。 “姥爷，我和振华先去实验楼办些事，咱们等等再去领粮食？”韩雅柔声道。 “好的好的，你们先去办事，振华，我在这里等你。”董大强连连点头。 两人回到科研楼宿舍，韩雅媚眼如丝，“老公，我太高兴了。” 王振华问，“老婆，你想跟我办什么事？” “当然是有意思的事。”韩雅钻进老公怀里，彻底放飞自我。 “哈哈。”王振华笑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办事，我得好好珍惜！” 第148章 科研员就是了不起 节能灯研发实验室。 韩雅戴着口罩，盯着满桌瓶瓶罐罐的实验台，眼神却有些飘忽，嘴角不自觉上扬。 刚才她与王振华一番“激烈交锋”，那滋味让她脸红心跳，连实验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彭喜儿凑近一嗅，低笑道，“啧啧，小雅姐，我怎么闻到一股男人味儿？” “滚！”韩雅俏脸一红，脑海中闪过刚才的疯狂，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实验室里，众人停下手里的活，八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韩雅。 彭喜儿摘下口罩，贼兮兮道，“小雅姐，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啥喜事瞒着我们？” 韩雅轻咳一声，故作淡定，“没啥大事，振华发明的电暖扇被科技委正式立项，还给他封了个编外研究员。”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愣在原地。 王怀亮苦笑，“我服了，咱们读了一辈子书，竟然敌不过他随手搞的天才创意。” 韩雅见气氛低沉，忙打圆场：“别这么说。电暖扇和热得快都是电老虎，费电又烧钱，顶多出口换点外汇。咱们的节能灯一旦成功，那可是改写人类照明史的壮举！到时候，咱们都比王振华的成就高。” 她这话半真半假，心里却偷笑：老公，别怪我，我的科研进度要靠你这块垫脚石呢。 “说得对！”王怀亮笑道，“咱们专心搞节能灯，我就不信了，咱们加起来比不过一个王振华？” “加油！”韩雅带头鼓掌，众人瞬间斗志昂扬，实验室里热火朝天。 …… 学院路粮食店。 长龙般的队伍从店内排到街边，王振华和董大强站在人群中。 董大强紧攥着破麻袋，满脸皱纹写着不安，眼神不时扫向粮店，生怕外孙的“科技委工作证”不管用。 “姥爷别慌。”王振华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不慌，我不慌.”董大强嘴上硬气，手却抖个不停。 队伍缓缓前行，终于轮到他们，王振华出工作证，“同志，我领粮食补贴。” 服务员一愣，双手接过证件，眼神瞬间变了，“科技委研究员”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他抬头打量王振华，羡慕中夹着三分嫉妒，“您每月可领一斤大豆油，八十斤大米或者七十斤富强粉，您要啥？” 旁边，董大强瞪大眼，嘴巴张成“O”型，大米和富强粉还不够，竟然还有大豆油？ 这待遇，简直要把他这老头子的魂儿都吓飞了！ “富强粉吧，麻烦了。”王振华淡淡道。他穿越至今，吃惯了大米，想尝尝葱花油饼的滋味。 服务员提笔记录，麻利地在表格上写下：某年某月某日，学院路粮店，富强粉七十斤、大豆油一斤。 “对了，油瓶要收你五分钱，没问题吧？”她笑着道。 王振华点点头，签字确认，顺手递上五分钱。 工作人员扛过来一袋富强粉，董大强忙伸手接过，七十斤的重量压得他手臂一沉。 他赶紧抱紧麻袋，像搂着稀世珍宝，咧开嘴角“嘿嘿”傻笑。 服务员打趣道，“老爷子，回家烙几张饼，好好犒劳自己！” “姥爷，我来扛吧。”王振华说道。 “不用了。”董大强倔强地扛起麻袋，“我还能再扛七十斤。” “哈哈。”服务员笑喷。 就在这时，旁边大妈大声道：“凭啥我的一斤粮票只能换半斤富强粉和半斤玉米面，他却扛走一麻袋纯富强粉？”她指着董大强，气势汹汹地质问服务员。 王振华眉头微皱，最烦这种无理取闹的货色。 他还没开口，服务员先急了：“人家是科研人员，你是吗？你要是有可验证，我也给你全换富强粉。” “科研人员了不起啊？人民群众才是国家的根！”大妈梗着脖子不服。 王振华看向她，“不好意思，科研人员没什么了不起，你也去找科技委，让他们也给你科研证。” “你！”大妈哑口无言，瞪着眼却找不出反击的话。 “姥爷，咱们走。”王振华懒得废话，转身就走。 “哼！”董大强狠狠瞪了大妈一眼，昂首挺胸扛着麻袋离开。 大妈气得脸红脖子粗，死盯着爷俩远去的背影。 服务员笑呵呵，“您别眼红，让你儿子也混个科研人员，你也能扛着富强粉回家。” 队伍里传来一阵哄笑，大妈灰溜溜缩回人群，脸上火辣辣的。 回到北理工宿舍，董大强摸着富强粉，咧嘴笑出声。 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我本以为，我要带着小妮在小王村等死，是你把我们从火海里捞出来了。” “姥爷，别说这话。”王振华拍拍他的肩，“我能有今天的生活，离不开你的帮助。” “好孩子，我这辈子就做对了一件事——劝你妈收养你！”董大强老泪纵横。 王振华想起了老妈，很想去延庆看望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现在每个月多八十斤大米，再加上粮食局给的三十斤，一百一十斤大米够吃了。 董大强道，“咱们老少四个，每个月九十大米就能吃饱，剩下的二十斤……” 王振华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姥爷，我明天就回延庆区，给我妈送过去二十斤大米。” “对了。”董大强一脸欣慰，“送不送大米无所谓，主要是告诉他好消息，不让她为咱们发愁。” 延庆区，鸭鸭服装厂。 午休铃声一响，李翠兰停下缝纫机，揉着酸疼的肩膀。 她用棉布盖住缝纫机，拿着饭盒去食堂，排队打了一勺子米饭，一份没有油水的炒青菜。 看着米饭和青菜，想到远在北理工的儿子，她眼眶一热，心里像被刀剜了一块。 “振华饭量大，每个月三十斤的口粮只够他自己吃，拿什么养活俺爹和两个孩子？”董秋兰眉头拧成死结。 她的工资不算低，勉强能养活自己、小儿子和两个表弟，实在没能力帮助大儿子。 “秋兰姨，你又为儿子发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揶揄却不失关切。 董秋兰抬头一看，是副厂长方娇娇，大儿子的好朋友。 她急切道，“娇娇，有没有人买我的缝纫机？” “没有！”方娇娇摇了摇头，“你不要钱，只要粮食，谁能拿得出一千斤粮食？” 说到这，她轻叹一声，“秋兰姨，不要卖缝纫机了，那是振华给你的礼物。” “不卖不行。”董秋兰摇头，“振华现在肯定为粮食发愁，我必须帮他。” “我倒是有个办法。”方娇娇笑着道，“你找个老伴，让老伴帮你养王振华。” 第149章 寡妇再嫁？ 方娇娇笑着道，“你找个老伴儿搭把手，厂里的搬运工老张，整天对你眉开眼笑的，你没瞧见？” “他那人糙是糙了点，可身板结实，你俩搭伙过日子，他帮你养振华，不比你一个人苦熬强？” “啥？！”董秋兰听到这话，整个人“腾”地弹起来，脸红得像烧熟的番茄。 她瞪着方娇娇，手足无措，“你，你胡说啥？我，我一个寡妇，咋，咋能找老伴儿啊？” 董秋兰声音抖得像筛糠，慌忙捂住脸，羞得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接着，她急切道，“你别坏我的清白，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脸见人吗？” 方娇娇见她这副模样，笑着道，“秋兰姨，害啥羞啊？现在是新社会，国家支持寡妇改嫁。” “那也不行，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董秋兰端着饭盒走出食堂，脚步越来越快。 方娇娇急忙追她，追到仓库门口，两人放缓脚步。 四周没有人，董秋兰的心跳变正常，脸色也恢复不少。 方娇娇微微一笑，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 “秋兰姨，老张只有三个闺女，都在四九城呢，大闺女在灯泡厂，二闺女在电器厂，三闺女读中专。” “三个闺女都孝顺，月月给他寄粮寄钱，你跟他凑一块，不就能给振华减轻负担了吗？” 说到这，方娇娇又笑，“不用担心振华，他的思想觉悟很高，肯定不反对你再嫁。” “方副厂长，你别说了。”董秋兰的脸又红，“你继续帮我卖缝纫机，我只要粮食，什么粮食都行。” 想起大儿子整天为粮食发愁，她就很难受。 方娇娇见她生气，急忙转移话题，“不要卖缝纫机，什么都不要做，你要相信振华。” 她小声道，“振华是个奇人，她肯定不会让姥爷和妹妹挨饿。” 董秋兰摇摇头，虽然相信儿子的本事，但那里是四九城，投机倒把的风险太大。 万一被抓，肯定被学校开除，以儿子的谨慎，肯定不会投机倒把。 但是，除了投机倒把，他能有什么办法搞到粮食？ 董秋兰越想越愁，良久，又是一声长叹，“娇娇，帮我卖缝纫机。” 正说着，车间门口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 几个搬运工走出车间，用门口的水洗手。 张德志是个精壮汉子，见到董秋兰，忍不住又想吹牛逼。 他提高嗓门，“我今天搬的货最多，厂长夸我能干，跟生产队的骡子似的。” “哈哈。”工人们都笑了。 “噗……”方娇娇笑出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有人说道，“老张，你那三个闺女那么孝顺，你还干那么狠？” 张德志自豪，说道：“前几天，大闺女给我送十斤米，二闺女给我送八斤菜，三闺女给我送一件褂子。” 粮食、菜和衣服都是好东西，工友们又是一阵羡慕。 有人问，“老张，你现在就差个养老的儿子，闺女再孝顺，也不能守你一辈子。” 又有人道，“老张，你是商品粮户口，有的是农村姑娘想嫁进城，续弦吧。” “放屁！”张德志急忙看了董秋兰一眼，急切道，“俺闺女都那么大了，我才不找大姑娘，我怕人家骂我。” 工友们也知道他稀罕董秋兰，有人逗他，“你找个有儿子的单身，跟她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有了。” “说得对。”有人笑道，“重新生儿子要十个月，养儿子要十几年，你娶个有儿子的同志，一步到位。” 众人说着不靠谱的能话，纷纷看向这边。 董秋兰羞个大红脸，急忙低着头跑开，身后的笑声更大，她跑得更快。 女主没了，搬运队就不笑了，纷纷去食堂吃饭。 方娇娇留下张德志，“老张，你对秋兰姨是不是真的？” “是，是啊。”张德志挠挠头，看着董秋兰离开的方向，“我稀罕她。” 方娇娇“噗呲”笑，“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去跟她说啊，在旁边吹牛有啥用？” “我不敢。”张德志老脸一红，“方厂长，我怕她骂我。” “不会。”方娇娇说道，“秋兰姨脾气好，我教给你个秘诀，你可劲儿夸王振华，她就不会骂你。” 张德志一阵纠结，小声道，“我，我还是不敢。” “呸！”方娇娇啐地，“看你这虎背熊腰的样子，胆子咋那么小？她还能把你吃了？” 张德志老脸一红，又挠了挠头。 方娇娇道，“老张，等下班了，你去找她把话说清楚。我去找书记反映，我们俩跟你撑腰。” 张德志一愣，如果厂长和书记帮忙，这事儿就有可能了。 “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班。”方娇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就去找书记。” 十几分钟后，书记办公室。 刘正明听方娇娇说完，小声道，“这倒是好事，厂里打算推荐董秋兰当榜样，不能推寡妇当榜样。” 方娇娇连连点头，榜样就是样板儿，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寡妇不能当榜样。 “方厂长，关键是振华的意思。” 刘正明摇摇头，“振华如果不同意老妈再嫁，董秋兰肯定不会嫁。” “老六，王振华的觉悟比我高，肯定没有老封建思想。”方娇娇打包票。 “这就好办了。”刘正明说道，“方厂长，这边交给我，你去北理工做振华的工作。” 两人商量一番，方娇娇离开服装厂，坐上了去四九城的公共汽车。 刘证明来到仓库，在一群搬运工中找到张德志，把他喊出来，跟他谈了几分钟。 下午下班，张德志提前在工厂大门外边等着，见到董秋兰出门，急忙迎上去，“大妹子……” 董秋兰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把他当成了空气。 张德志挠了挠头，急忙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就一直跟着。 快到四合院时，董秋兰回头，“你跟着我干啥？” “不干啥，不……”张德志紧张得说不出话，“我，我……” “我什么我？你想说什么？”董秋兰急了。 “振华了不起，俺家的热得快就是他发明的，了不起。”张德志咧嘴傻笑，直勾勾盯着董秋兰。 “滚蛋！”董秋兰转身就走，就觉得浑身酸麻。 眼瞅着她要进四合院，张德志急了，“大妹子，咱来合锅吧，俺家有余粮。” 董秋兰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第150章 为了振华，老娘豁出去了！ 董秋兰一进四合院，“砰”地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床上。 张德志那句“咱俩合锅吧，俺家有余粮”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甩都甩不掉。 她咬着牙暗骂张德志，“该死的糙汉子，怎么能当众嚷嚷？我是寡妇，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想起王振华无力养活姥爷和两个妹妹，她心又揪成了一团，儿子的负担太重了。 “你总是说不让我担心，你在四九城为粮食发愁，我能不担心？”董秋兰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 这时，院子里响起刘正明的声音，“振东，你妈在家吗？” “在家呢。”王振东喊道，“娘，刘叔叔找你。” 董秋兰擦擦眼泪，打开屋门，“刘书记，找我有事吗？” 刘正明怀里抱着五岁的闺女，笑着道，“大妹子，我找你聊几句。” 关心职工的家庭生活，也是厂委书记工作的一部分。 董秋兰请他进屋，看着刘家的闺女小玲，鼻子又是一酸。 她是寡妇，院子里的男子找她叙话，要么带着媳妇，要么带着孩子，就是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 同时，她也不敢去别人家串门，“寡妇”就像无形的枷锁，牢牢限制她的自由。 刘正明笑着道，“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我是为了你和张德志的事来的。” “啥？”董秋兰顿时脸红，急忙摆手，“你别乱说，我跟他啥事没有。” “我知道，你别急。”刘正明笑了笑，像个长辈哄孩子，“我知道你有顾虑，可新社会不一样了。” 他耐心道，“咱们的婚姻法都说了，寡妇再嫁合理合法，没人敢说你。” “刘书记，不要再提张德志，我……”董秋兰不敢下逐客令，低着头不说话。 “好，咱们不提他，我就说你的事。” 刘正明道，“上级要求咱们厂树立劳动模范，每个月多给二十斤粮食，我想给你报名，但是不合适啊。” “为啥不合适？”董秋兰急切道，“我做衣裳比别人快，比别人好，我是咱们厂最能干活……” “我知道。”刘正明说道，“劳动模范不能是寡妇，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怎么起带头作用？” 董秋兰目瞪口呆，心里好一阵酸楚，“寡妇，又是寡妇，这枷锁不仅限制自由，还阻止我进步。” 刘正明见到效果很好，急忙趁热打铁。 “大妹子，振华一个月只有三十斤口粮，养活自己没问题，拿什么养活姥爷和两个妹妹？” “四九城没有山林，他没地方打猎，也不能做投机倒把，老少四人只能忍饥挨饿。” “你要是改嫁了，我给你报个劳动模范，一个月多拿二十斤大米，振华他们就能多吃一口饭。” 一口气说完，刘正明微微一笑，等着董秋兰回应。 董秋兰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稀罕榜样和荣誉，稀罕每个月多给的二十斤大米。 “大妹子，”刘正明笑着道，“张德志没有儿子，三个闺女月月给他寄粮寄菜，根本不愁吃穿。” “他想跟你搭伙过日子，你跟他谈条件嘛，让他每个月给振华送过去二十斤粮食。” “劳动模范二十斤，加上他的二十斤，这不就四十斤嘛，振华他们就能吃饱。” 说到这，刘正明回头看院子，见到王振东正死死盯着他，脸色带着三分怒气。 王振东才七岁，刘正明也没多想，准备继续给她做思想工作。 董秋兰的心跳“砰砰”加速，紧紧攥着破手帕，脑子里炸开了锅。 “我守寡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三个孩子嘛？振华天天为粮食发愁，哪有精力学习？” 她越想越难受，从一而终的思想开始松动。 刘正明笑道，“你跟张德志成了，我推你当榜样，粮食荣誉双丰收，谁敢编排你，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董秋兰摇摇头，“书记，我啥都不知道，我，我得问问振华的意思。” 说完这话，她心底一颤：老天，我真的要迈这一步吗？ “好，这就对了。”刘正明一拍大腿，“方厂长已经去找振华，你也好好考虑，等方厂长回来再说。” 四九城，北理工大学门卫室，王振华见到了方娇娇。 “方姐，你怎么来了？”王振华大喜。“走，咱们去食堂吃饭。” “不用了。”方娇娇急忙摆手，“我知道你的粮食不够吃，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我的粮食够吃，我现在是编外科研员，一个月多拿八十斤粮食补贴。”王振华掏出工作证。 咯噔，方娇娇眼前一黑，秋兰姨要是知道王振华每个月有八十斤粮食补贴，铁定不会考虑改嫁。 她本来就是四九城的知青，知道科技委编外科研员的含金量，那是多少大学生梦寐以求的岗位。 “了不起！弟弟，你真是个厉害的同志！”方娇娇竖起大拇指。 “行啦，别拍马屁。”王振华笑着道，“你在这等我，我请你下馆子。” 王振华骑着自行车去教职工宿舍，去姥爷的宿舍拿两斤大米，找校长的媳妇换2.5斤粮票。 骑车来到大门口，带着方娇娇去国营饭店，要了两碗阳春面。 方娇娇也饿了，一口气吃完一碗面，舒服打个饱嗝。 “服务员同志，再来一碗阳春面。”王振华说道。 “不要了，服务员同志，不要了。”方娇娇急忙摆手。 片刻，她露出谄笑，“如果，我是说如果，秋兰姨找到合适的对象，你会同意她改嫁吗？” 王振华一愣，继而大喜，“愿意啊，这是好事，我为啥不愿意？” 寡妇生活艰辛，经常招人白眼，老妈改嫁是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当然愿意。 “哈哈，我只能给她物质生活，给不了她感情生活，啥是生活？物质感情双美满才叫生活。” 王振华笑着道，“娇娇姐，我妈谈对象了？她不好意思跟我说？所以让你跟我说？” “额，是的。”方娇娇说道，“厂里有个光棍汉，今年四十二岁，没有儿子，只有三个闺女。” “没问题，只要她喜欢，别说四十岁的光棍，十八岁的壮小伙都没问题。”王振华说道。 “呸！哈哈……”方娇娇笑个不停。 她知道王振华思想开明，没想到开明到这种程度，三十九的寡妇嫁给十八岁小伙是吧？ 第151章 决定为子出嫁 等她笑完，王振华道，“你先把我拿粮食补贴的事告诉她，不要让她担心姥爷和妹妹，我能养他们。” “弟弟，你不跟我回去吗？”方娇娇顿时看到了希望。 “至少等一个星期。电暖扇正式投产，有关部门让我去厂里做一个星期技术顾问。”王振华略感遗憾。 “好，好事啊！”方娇娇兴奋地拍桌子，暗叫天助我也。 如果王振华现在回去，董秋兰知道他衣食无忧，肯定熄了改嫁的心思。 只有她不知道儿子的粮食补贴，才会为了儿子改嫁。 王振华挠挠头，“咋回事？你好像比我开心？” “当然，当然啦，秋兰姨对我很好，把我当亲闺女呢。”方娇娇急切道。 “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王振华微微一笑，“老实交代。” “没有。”方娇娇急忙摸脸，道：“我就是欣赏你的思想开明，真的。” 王振华知道她不会害自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再给她要一碗阳春面。 吃完饭，她拒绝参观北理工的邀请，急匆匆坐车回到延庆镇。 第二天一早，她去车间找董秋兰，笑着道，“秋兰姨，振华举双手赞成你改嫁。” “啊？”董秋兰心中一暖，眼泪刷地流下来。 “秋兰姨？你为啥这么激动？”方娇娇觉得她反应太强烈。 “昨天振东跟我吵架，不同意我改嫁。”董秋兰掏出手绢擦眼泪。 “那个小屁孩私心太重，别管他。”方娇娇说道，“秋兰姨，我安排你跟老张见面？” 董秋兰皱眉，“娇娇，振华真同意吗？” 方娇娇急忙点头，详细讲述王振华的话，除了“粮食补贴”的事，她转述了一遍。 当说到十八岁的壮小伙时，董秋兰羞红脸，“呸！臭小子嘴不把门！” 董秋兰道，“电暖扇是啥？技术顾问是干啥的？” 方娇娇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是好事，你就别担心了。” 董秋兰彻底没了心理压力，在方娇娇的安排下，在她的办公室见到张德志。 不大的办公室，张德志眉开眼笑，“妹子，俺闺女给我买的洗脸盆，你家孩子多，给你。” 他把一个搪瓷盘递给董秋兰，咧着嘴“嘿嘿”傻笑。 董秋兰白他一眼，“你是城镇户口，重体力劳动者，一个月四十件口粮，三个闺女都有出息。” “说实话，你这条件，找个农村小姑娘没问题，为啥找我？”她疑惑道。 张德志挠挠头，“妹子，我要是说了实话，你可不能笑话我。” 董秋兰一愣，说道，“你说吧，我不笑话你。” “哦。”张德志说道，“我想要儿子养老，自己生儿子吧，得养几十年，也不知道养大的孩子孝不孝顺。” “所以我就想找个现成的有本事的孝顺儿子，我看振华就有本事，还非常孝顺。” “我就想跟你搭伙，现在对振华好，他将来肯定给我养老。对吧，妹子？” 一口气说完，张德志老脸一红，忍不住挠挠头。 董秋兰都懵了，这是怎么想的，害怕生养儿子太麻烦，索性找个现成的便宜儿子？ “噗……”董秋兰实在忍不住，直接笑出声。 “嘿嘿。”张德志挠头憨笑，“妹子，你一笑真好看。” 董秋兰马上停住笑，狠狠瞪他一眼，“振华知恩图报，你只要对他好，他也加倍对你好。” 张德志急忙点头，“我知道，我三个闺女提起振华，都是夸个不停。” 看不着眼前的糙汉子，董秋兰心中五味杂陈。 上班第一天开始，老张总是跟她套近乎，总是跟别人吹牛逼让她听。 起初她没在意，直到半个月前，方娇娇提醒她，她才明白了老张的心思，当时把她吓坏了。 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老张还是讨好她，可见是个有心人。 董秋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臊意，“咱俩的事儿，我考虑好了。我跟你搭伙，但是有个条件。” “啥条件？”张德志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妹子，你说啥俺都答应。” 董秋兰苦笑，“振华一个月只有三十斤口粮，俺爹跟俺侄女逃荒投奔他，现在都饿着肚子。” “你，你每个月给振华送二十斤粮食，粗粮细粮都行，我就跟你过日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细不可闻。 张德志掰着手指头算，嘴里嘀咕着，“大闺女给五斤，二闺女给六斤……” “大妹子，我刚才算了，我少吃点，让闺女多给点，每个月给振华三十斤口粮，行不行？” 董秋兰看着他，片刻，眼眶一红，“老张，谢谢你。” “别，客气啥呀。”张德志挠挠头，笑着道，“我现在就请假，先把这个月的三十斤给振华送过去。” 董秋兰鼻子一酸，点点头，“你，你路上小心点。” “好嘞。”张德志憨笑，“妹子，咱俩的事儿……要不让刘书记定个日子？” 董秋兰脸一红，急忙低着头不看他，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很陌生，几十年没有体会过。 “你别生气，我去给振华送粮食，我听听他的意思。”张德志大喜，急忙走出办公室。 刘正明和方娇娇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 “老张，怎么说？”刘正明笑着道。 “她同意了，我每个月给振华送三十斤粮食。”张德志憨笑道。 “啊？”刘正明挠挠头，“老刘，你一个月只有四十斤啊。” “没事。”张德志摆摆手，“我省着吃，三个闺女再给点，凑够三十斤很容易。” 方娇娇有些脸红，轻声道，“厂长，过了这个星期，我想请一个星期假。” 刘正明一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方娇娇硬着头皮说，“老长时间没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 说着，她看向张德志，“你不用为粮食发愁，王振华不会要你的粮食。” 张德志有些懵，笑着道，“不管他要不要，我得送，书记，厂长，我听一天假。” “给振华送粮食是吧？我批了。”刘正明拍拍他的肩膀，“老张，早去早回。” 三人又聊了几句，张德志急匆匆离开。 刘正明道，“半个月前你该回家，怎么又回家？” “书记，我怕振华打我。”方娇娇苦笑，“振华现在每个月都有八十斤的粮补，我跟秋兰姨隐瞒了这个消息。” “好家伙。”刘正明急忙道，“我给你批假，你快回老家躲躲。” 第152章 她真想嫁人？ 北理工教职工宿舍走廊，王振华直盯着一位中年大叔。 这大叔四十岁出头，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额头和眼角刻着几道皱纹。 穿着灰蓝色工装，胸口有个鼓起的口袋，塞着一包香烟一盒火柴，肩膀上扛着麻袋。 “振华，你妈担心你的粮食不够吃，让我给你送三十斤大米。” 大叔急忙解开麻袋，露出白花花的大米，好像经过了精挑细选，米里面没有一点杂质。 他又从裤兜里掏出手绢，一层层解开手绢露出几块钱，“这六块钱也是你妈给你的。” 王振华摇摇头，断定这里面肯定有事。 老妈和弟弟妹妹的户口在延庆区，三个人每月可以买七十八斤口粮。 但是，口粮的比例是四三三，七十八斤口粮只能有31.2斤大米。 更重要的是，老妈要养活弟弟和两个表弟，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七十八斤只能让他们勉强吃饱。 所以，老妈不可能挤出来三十斤粳米，王振华疑惑道，“大叔，请问您怎么称呼？” 大叔急切道，“我叫张德志，也在鸭鸭上班，我是仓库里的搬运工。” 王振华追问道，“三十斤米和六块钱很多，她应该跟我大舅一起来，为什么让我不认识的人过来？” 张德志急忙解释，“最近厂里加班做外汇订单，他们没时间。” 这张德志不敢直视王振华的眼睛，眼神带着慌张。 他本来想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和董秋兰即将结婚，但是王振东人高马大，气场太强，他害怕自己挨打。 王振华有了古怪的想法，方娇娇说老妈谈恋爱了，这大叔就是她的男朋友？ 想到这，他有些哭笑不得，让张德志在走廊里等着，回到宿舍把三十斤大米交给姥爷。 “姥爷，我妈今年多大岁数？”王振华问道。 董大强仔细想，疑惑道，“三十八九岁，振华，为啥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王振华说道，“姥爷，咱们先不动这袋子里的大米，我去跟那个人谈谈。” “大表哥，记得回来吃烙饼。”董小妮手里拿着擀面杖，脸上沾着一块面粉。 王振华擦掉她脸上的面粉，转身离开宿舍，带着张德志下楼。 “张大叔，冒昧问一句，你家是个什么情况？” 张德志有些紧张，“我有三个闺女，大闺女在四九城灯泡厂，二闺女在电器厂，三闺女马上中专毕业。” 王振华皱眉，疑惑道，“我大婶不在了？你家没有男丁？” “没有。”张德志眼神一暗，“你婶子五年前病死，我的小儿子……出水痘死了。” “不好意思。”王振华温声道，中年丧妻丧子，这大叔有些可怜。 两人路过电气学院，见到几个工作人员在大门上挂条幅，红底白字的条幅写道， “热烈庆祝电气学院一年级王振华同学，成为科学技术委员会的外聘研究员。” 王振华有些懵逼，这该死的陆必达校长，生怕别人不认识我王振华，太高调了。 张德志咬咬牙，轻声道，“我也不瞒你了，我想跟秋兰同志结成革命伴侣。” “我有闺女没儿子，我，我稀罕秋兰，就委托刘书记给我说媒。” “你妈同意了，条件是让我给每个月给你三十斤大米，再给你五块钱。” “她知道你的口粮不能养活四口人，整天都在发愁。我稀罕她，就同意了她的条件。” 张德志一口气说完，老脸憋得通红，更加不敢直视王振华的眼睛。 王振华愣在原地，果然猜对了，他不反对老娘嫁人，也没有理由反对。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有权利追求幸福和爱情，以前没条件，现在总不能让她守一辈子寡吧？ 况且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幸福的婚姻也是好日子。 张德志急切道，“你放心，我跟闺女们说好了，我们父女三个一定供你读完大学。” “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送六块钱，三十斤大米，直到你参加工作。” “振华，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可以去鸭鸭打听我是个什么人。” 说到这，张德志终于敢直视王振华的眼睛，瞪着眼拍着胸脯保证。 王振华哭笑不得，老妈同意嫁给张德志，竟然是为了让他多吃几口粮食。 工作人员已经挂好条幅，他指着条幅说道，“张大叔，你认识条幅上的字吗？” “不认识。”张德说道，“我的三个闺女都识文断字，都是中专毕业。” 王振华笑着道，“条幅上写着，热烈祝贺王振华同学成为科技委研究员。” 张德志一脸懵逼，他只知道什么是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是科技委。 王振华掏出工作证，“我可以用这个证领取八十斤大米，一斤大豆油，每个月都能领。” “我现在是编外科研人员，这是国家给我的粮油补贴。”王振华补充道。 听到这话，张德志目瞪口呆，每个月八十斤大米和一斤大豆油，整整是他的两倍。 这么高的收入，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供养。 张德志老脸一红，轻声道，“振华，我求你成全我和秋兰，我真心想跟她搭伙过日子。” 王振华摇摇头，“你是吃商品粮的工人，家里只有三个闺女，肯定有很多农村大姑娘想跟你过日子。” “不是。”张德志面红耳赤，“我四十多岁了，怎么能祸害年轻姑娘，我怕人家骂我老牛吃嫩草。” “行了行了。”王振华摆摆手，“我不需要你的供养，也不需要我妈供养。” “明天我问问我妈的意思，如果她想跟你过日子，我不会反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王振华走进职工宿舍楼，拿着张德志给的三十斤大米下楼。 来到电气学院门口，不见了张德志的影子，他一直走到学习大门外，也没找到张德志。 “这小老头猜到我要把大米还给他，所以提前跑路了？” 王振华轻笑一声，又扛着三十斤大米回到宿舍。 “你怎么又扛回来了？那个人到底是谁？”董大强问道。 “他是鸭鸭服装厂的职工，我妈的同事。”王鹏说道，“姥爷，如果我妈想改嫁，你同意吗？” “啥？”董大强顿时瞪大双眼。 “大哥。”王晓莹急忙抱住大哥的腿，“大哥，我不让咱妈改嫁，我不要后爹，哇……” 王晓莹突然放声大哭。 “我不同意。”董大强严肃道，“马上就是四十岁的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瞎折腾什么啊？” 第153章 亲人竟然全部反对 董大强反对闺女改嫁，理由是董秋兰年纪太大，家里的孩子太多。 但是，王振华觉得这是表面原因。 根本原因是社会观念的转变太缓慢，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寡妇改嫁往往被视为不守节。 经常遭到社会的舆论压力，甚至被指责为不道德，董大强担心董秋兰改嫁会影响董家的名声。 妹妹王晓莹则是害怕妈妈改嫁以后，跟后妈生了孩子，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疼她。 归根结底，姥爷和妹妹都是只考虑自己，没有考虑董秋兰的幸福。 这时，葱花油饼的味道扑鼻而来。 “大表哥，你吃。”董小妮端着刚烙好的油饼走到表哥面前。 “小妮，你支持姑姑改嫁吗？”王振华笑着道。 “我不知道，你支持，我就支持。”董小妮咧嘴一笑，把热腾腾的油饼递给表哥。 董大强马上瞪孙女，“小妮，不要胡说八道。” 董小妮吐吐舌头，悄悄对爷爷做鬼脸。 王振华吃了一口烙饼，有淡淡的麦香和浓郁的葱香，非常好吃，他马上给小表妹点赞。 第二天上午，他带着五张烙饼，张德志给的三十斤大米，骑车来到教务楼。 来到校长办公室，从兜里掏出请教条。 “你来得正好。”陆必达说道，“电暖扇明天开始试制造，你去电器厂当一个星期的指导员。”陆必达递给他一个介绍信。 王振华没有看介绍信，把请假条递给陆必达，“我请七天假，我去延庆处理急事。” “啥急事啊？啥事能有这事急？”陆必达说道，“你说，啥急事？” “我老妈要改嫁，我要跟她谈谈，这事比什么都急。”王振华说道。 陆必达瞪大眼珠，砰，他猛拍桌子，“你跟我扯什么淡？这事儿有电暖扇重要？” “生气老得快，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王振华说道。 “胡说，我哪有什么白头发？”陆必达伸手扒拉一下头发。 “你不信？我拔下来让你看看。”王振华走进报办公，“别动别动……” 头皮猛地一疼，陆必达“哎呦”一声，疼得直挠头。 “不好意思啊老陆，我看走眼了。”王振华把三根黑头发放在他面前。 陆必达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找不到北，“你的请假条我不批，你敢旷课七天，我开除你。我告诉你，你去电器厂当指导员，是老孙的安排。” 王振华轻笑一声，“老娘的事是我的心病，如果处理不好，我哪有心情当指导员？” “老陆同志，你让齐亚军替我去，我要回家解决老娘的难题。” 说着，王振华放下那三根黑头发，大摇大摆走出校长办公室。 “你给我站住，我不批你的请教条。”陆必达追到门口，“你敢给我旷课七天，我开除你。” 王振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很快，出现在楼下，骑上了他的自行车。 陆必达彻底急眼，怒指着楼下，“王振华，你有种是吧？你给我走个试试？” 王振华向着四楼挥挥手，直接骑着自行车走人，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天大地大，娘最大，他知道陆必达是死鸭子嘴硬，根本舍不得开除他。 “兔崽子，你有种。”陆必达头皮发麻，挠了挠刚被拔头发的头皮，气不打一处来。 隔壁办公室开门，教导主任老裴说道，“校长，咋回事？” “电气学院的王振华请假七天，你来拿请假条。”陆必达回到办公室，掏出钢笔签请假条。 老裴急匆匆走进门，“老陆你忘啦？老孙点名要求振华当指导员，你怎么能批准……” “我去找老孙请罪。”陆必达又是一阵头疼，拿起请假条递给老裴。 他越想越郁闷，马上骑着自行车去找孙前进。 孙前进听罢前因后果，哭笑不得，“电暖扇推迟七天，等那个兔崽子回来，让他滚过来挨批评。” 听到这话，陆必达放心了，老孙已经把王振华当成自己人。 “那臭小子的运气真好，如果老孙骂我兔崽子，我能高兴三天，只有自己人才有资格挨骂。” …… 延庆区，从延庆镇通往四九城的大路上，董雷和董震哥俩拉扯王振东。 “老表，你要疯啊，你到不了四九城就得饿死在路上。”董雷死死抱住王振东的腰。 “你要是被人贩子拐跑，你让俺大姨怎么活啊？”董震死死拉扯王振东的胳膊。 “放开我，我去四九城找大哥告状。”王振东用力挣扎。 很快，他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王振东觉得天塌了，害怕老娘嫁给黄德志，就不疼他了。 最重要的是，以后兄妹三人可能要改姓，他只想叫王振东，不想叫张振东。 大舅和舅妈的话没用，老娘只听大哥的话，只要大哥不让老娘改嫁，老娘就不会改嫁。 所以王振华要去四九城找大哥，董家兄弟担心他出事，死活不让他去。 董雷急切道，“放心吧振东，俺爹俺娘都不同意俺大姨改嫁。” “没用，只有俺大哥的话有用，我要去找大哥。”王振东哭得稀里哗啦。 “振东别哭，黄德志来啦。”董雷急忙拍他的胳膊。 王振东扭头一看，果然是老娘想嫁的人黄德志，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跳进河沟捡土坷垃。 黄德志急匆匆来到，“振东，我听玲玲说你要去四九城，你可不能胡来……” 啪！一个土疙瘩砸在他的左眼上。 一阵钻心的疼，他急忙捂住左眼，第二个土疙瘩又砸在他脑门上，顿时砸得他灰头土脸。 黄德志急忙转身背对王振东，左眼又酸又疼，疼得他不停地揉眼，越揉泪越多。 王振东怒骂，“黄德志，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要俺妈改嫁，我就跳井给她看。” 黄德志不停地揉眼流泪，没有精力说话。 这时，董雷指着是东边路口，“振东，俺姨来了。” 董秋兰一口气跑过来，见到灰头土脸的黄德志，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又是你干的好事？”她两步走到儿子跟前，扬起手就要教训不懂事的儿子。 王振东不躲不闪，昂着头仰着脸，“你打吧，你先把我打死，再去跟黄德志过日子。” 第154章 三个便宜姐姐？ 延庆镇，王振华一路打听来到张德志家。 张德志不在家，他的三个女儿都在家，张德志跟王振华说过，三个女儿都在四九城工作学习。 三个女儿全部出现在家里，可见非常重视老父亲的婚事。 她们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留着齐耳短发，五官七分相似，看起来干净利落。 王振华微笑着看她们，她们也微笑着看王振华，这出婚事如果成了，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 “姐姐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王振华笑着道。 “你是振华弟弟吧，哈哈，你长得怪好看嘞。”大姐张翠莲急忙请王振华进屋说话。 “振华弟弟，我给你带了藕粉。”二姐张翠荷急忙打开书包，掏出一瓶白色粉末。 藕粉是用莲藕研制而成，放在碗里用热水搅拌，变成了面糊状的饮料。 “振华弟弟，我给你买了四九城光明糕点厂的饼干。”三姐张翠兰打开挎包，拿出一盒未开封的饼干。 她拆开盒子，露出简单朴素的苏打饼干，直接把饼干盒子放在王振华面前，“弟弟，你尝尝。” 大姐张翠兰不甘示弱，从自己的挂包里拿出一个口琴。 二十四孔口风琴，外壳是不锈钢，上海乐器厂生产，王振华在百货公司见过它，售价两块五毛钱。 她把口风琴递给王振华，“秋兰姨说你爱吹口哨，能用口哨吹东方红，给我们吹一个呗。” “振华弟弟，你用口风琴给我们吹东方红呗，肯定很好听。”二姐张翠荷笑着道。 “好吧，那我就献丑了。”王振华掂量着口风琴，慢慢放在嘴边。 三姐妹纷纷鼓掌，掌声过后，东方红的曲调从口风琴里蹦出来。 口风琴是最亲民最廉价的乐器之一，前世，王振华只会玩口风琴，闲来无事就吹一首。 此刻，她已经被三姐妹的热情感动到。 饼干七毛钱一斤，现在是物资最紧缺的年代，奶油巧克力这种高价配料就不要想了。 关键是，饼干这种方便食品，一般只供应军队和职工家庭。 藕粉六毛钱一斤，比奶粉还要贵三毛钱，如果二姐不是四九城的工人，肯定也是买不到的。 张家三姐妹给了她不一样的温暖。 他是家里的长子，长兄如父的重担压在肩头，责任和压力鞭策他努力奋斗，为了全家的幸福而拼搏。 现在呢，他是被照顾的那个，不是他把爱给兄弟姐妹，而是兄弟姐妹把爱给他，有姐姐爱护的人真幸福。 从穿越到现在，从没有像今天活得轻松，于是感情倾注在音乐中，原本动听的音乐变得更动听。 一曲完毕，王振华笑着道，“献丑了。” 啪啪，三姐妹用力鼓掌，三姐张翠兰一边鼓掌，一边抽时间给他点赞。 “振华弟弟，藕粉可以喝了，你尝尝好喝吗？”二姐张翠荷把粥碗递给王振华。 王振华闻到一种天然的清香，闻起来像新鲜莲藕散发的植物气息，不浓烈，但很舒服。 吃起来滑滑的，软软的，像丝绸一样丝滑，他伸出大拇指点赞，“好吃！” “嘻嘻。”三姐张翠兰拿出两个饼干，“振华弟弟，尝尝我买的饼干。” 王振华接过来咬一口，主要成分是面粉、糖和油脂，味道并不花哨，有淡淡的甜味。 “好吃，谢谢姐姐们。”王振华轻笑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三张葱花油饼。 他把三张油饼分给三个姐姐，笑着道，“这是我做的油饼，姐姐们品尝一下给点意见。” “好，哈哈。”大姐张翠荷大大方方接过油饼，二姐和三姐也接过油饼。 由小麦面粉，盐巴，大豆油，葱花做成的老板，也是现在的奢侈品，特别是油脂的诱惑。 三姐妹吃得眉开眼笑，一边吃烙饼，一边催促王振华吃藕粉和饼干。 吃饱喝足，大家都是面带微笑，围着桌子有说有笑，真像多年未见的姐弟。 “振华弟弟，热得快和电暖扇都是你发明的？”二姐张翠荷竖起大拇指，“了不起啊！” “我也听说了，振华弟弟，你已经在四九城声名鹊起。”大姐张翠莲笑着道。 “秋兰姨能发明羽绒服，肯定是聪明人，振华是她生的，当然聪明啦。”张翠兰小声拍马屁。 王振华挠挠头，“其实我是老妈收养的孩子，老妈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空气安静，三姐妹顿时尴尬了，她们并不知道王振华是继子，王振东和王晓莹才是亲生孩子。 王振华微微一笑，“不是亲生，胜似的亲生，我们娘俩比亲生更亲。” 他从背包里拿出三十斤粳米，“这是德志叔给我的，我暂时不能要，对了，我叔呢？” “他去你家了，你弟弟……”大姐张翠莲轻声道，“振华，我爸和你妈的事，能说说你的态度吗？” 此言一出，三姐妹小心翼翼看着王振华。 她们送出口风琴，藕粉，饼干等奢侈物资，就是想换取王振华的支持，促成老父亲和秋兰姨的好事。 “呵呵。”王振华轻笑一声，“只要他们你情我愿，我支持，我没有权利阻止老妈追求幸福。” 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人类的天性，也正是这个天性支持着他拼搏奋斗。 听到这话，三姐妹无不动容。 王振华来之前，她们就商量过了，无论王振华提出什么条件，都要尽量巴结尽量满足。 老父亲养育她们不容易，既然老父亲稀罕求兰姨，当子女的肯定要大力支持。 谁曾想，王振华答应得这么干脆，半个条件都不提。 大姐张翠莲爆赞，“跟热得快和电暖扇比起来，我更佩服你的思想观念，你说话总是充满哲理。” “嘻嘻，大姐真会拍马屁。”二姐张翠荷笑着道。 “臭丫头，敢拿我开涮，我撕烂你的嘴。”张翠莲伸手拧二妹的脸，吓得二妹赶紧逃开。 笑声响起来，三姐张翠兰把藕粉、口风琴、饼干一股脑塞进王振华的背包。 她笑着道，“振华弟弟，我爸去你家了，咱们也去吧。” 三姐妹没有自行车，王振华就推着自行车陪他们走路，有说有笑前往制衣厂。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在路上见到董秋兰，张德志，王振东，以及董雷董振两兄弟。 见到老妈哭红了脸，王振华火冒三丈，两步走到张德志跟前，“张大叔，我娘为什么哭？怎么回事？” 发怒的王振华满脸都是戾气，张德志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敢说话。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欺负我妈？”王振华双拳紧握，突然就有了打人的心思。 第155章 教训弟弟 张家三姐妹急忙拉住王振华，害怕他盛怒之下殴打老父亲。 大姐张翠莲瞪着老父亲，急切道，“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欺负秋兰姨。” 张德志还在懵逼，董秋兰马上挡在他身前，急切道，“不是他，他没有欺负我？” 旁边的王振东也被大哥的怒气吓到，下意识后退两步。 “大表哥。”董雷小声道，“张大叔没有欺负大姑，不是他的事。” 听到这话，三姐妹暗松一口气，如果真是老父亲气哭秋兰姨，这出婚事绝对完犊子。 王振华的怒气消失三分，柔声道，“娘，你为什么哭？还要在大路上哭？” 此言一出，董秋兰摆了摆手，又流下了眼泪，委屈是儿子王振东给的，她不想说出来。 王振华皱了眉头，扭头看弟弟王振东，王振东急忙低下头，再扭头看两个表弟，二表弟董震也低下头。 “大表哥，你别生气，振东不同意大姑改嫁，非要去四九城找你。”董雷小声解释。 见到大表哥脸色突然难看，他急忙补充道，“俺爹俺娘也不同意大姑改嫁，他们说丢人现眼。” “呵呵。”王振华不由得一声，原来在大舅心中，董家的名声比亲姐姐的幸福更重要。 厌恶油然而生，他走到弟弟王振东跟前，“你为什么反对咱妈改嫁？” “我，”王振东不敢抬头，“大哥，有人跟我说，咱妈要是再生孩子，就不会再疼咱们了。” “振华。”张张德志从董秋兰身后走出，苦笑一声，“我跟你妈的年纪也大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生。” 王振华看着他，“大叔，我有什么资格、我有什么权利剥夺你们的生育权？” “额！”张张德志瞠目结舌，片刻，激动地握起双手，跟继子比起来，谁不喜欢亲生儿子？ 王振华低头看王振东，“咱妈不到四十岁，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想让她当一辈子的寡妇？” “寡妇的名声很好？你想让她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凭什么？你知不知道，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为了让你和咱妈过好日子，我冒着生命危险跟野兽搏杀，拼尽全力考大学，你倒好，阻止咱妈追求幸福？” “王振东，你给我听好，把你的自私自利给我收起来，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咱妈也不是！” 王振华越说越上火，忍了又忍，没有动手打这个不到八岁的弟弟。 一点眼泪滴在了地上，王振东被大哥骂哭，不敢抬头看大哥，一句话都不敢说。 “振华，他不懂事，你别骂了。”董秋兰苦着道。 王振华掏出科技委工作证，“娘，你应该知道，我每个月领八十斤大米和一斤油，足够养活姥爷妹妹。” “所以，不需要你为了给我找粮食而嫁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改嫁给张大叔？”王振华补充道。 董秋兰心如刀割，哭着道，“我听你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嫁。” 此言一出，张家人顿时紧张起来，视线全部落在王振华身上。 王振华摇摇头，“不用听我的，你想嫁就嫁，不管你嫁不嫁人，永远是我妈。” 说着，王振华拍拍她的肩膀，“我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你想嫁，我就给你办婚礼。娘，你要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让你活得幸福，美满。” “孩子……”董秋兰心态彻底崩溃，抱着王振华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小孩子。 “唉！”王振华轻叹一声，已经知道老妈的心思，在这个年代，哪个女人愿意一辈子守寡？ 张张德志擦擦眼泪，严肃道，“振华你放心，我绝不会让秋兰受委屈。” “弟弟，我们三姐妹会把秋兰姨当亲妈，你放心吧。”大姐张翠莲赶紧保证。 王振华点点头，“你们回去准备吧，五天后过来迎亲。” “好，这就回去准备。”张张德志急切道，“秋兰，我先回去准备，你等我。” 说着，他急忙带着三个女儿回家，三姐妹跟王振华挥手告别。 等老妈不再喝，王振华带着她回到四合院，邻居们见到王振华回来，纷纷出门搭讪。 董秋兰回屋洗脸，躲在屋里不出门，不想让邻居看到她哭。 “振华，秋兰妹和张张德志的事，你知道了吧？”刘正明轻声道。 “我知道了，张张德志五天后过来迎亲，我准备进山打只野猪。”王振华说道。 “啊？好好好，这是好事。”刘正明搓搓手，“振华，我毕竟是鸭鸭的书记，关心职工的生活也是书记工作的一部分。” “我懂。”王振华说道，“感谢你给我妈介绍好姻缘，等到办事那天，咱爷俩好好喝两杯。” “好，哈哈。”刘正明笑着道，“你上山打猎，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把喜事办得风风光光！”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振华回屋陪老妈做一会，背上子弹猎枪干粮，骑着自行车去八达岭长城。 刘正明急匆匆回到鸭鸭服装厂，召集厂委会开会研究，最后决定尽量大办婚礼。 先有董秋兰发明羽绒服，再有鸭鸭羽绒服厂，最后才有他们这些书记和厂长，当然要大办婚礼。 会议结束，刘正明急匆匆回到办公室，反锁办公室屋门，打电话给科技委的孙前进。 四九城，孙前进得知“王振华嫁老妈”的消息，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打开抽屉拿出五张香烟票，犹豫片刻，又拿出三斤酒票装进信封。 随后把司机小张喊进来，“小张，你去一趟延庆镇，帮我把贺礼送给王振华同志。” “是！”司机立正敬礼，接过信封转身走人。 “等等。”孙前进询问道，“小张，你会打猎吧？” 小张一愣，急忙点头，他的枪法百步穿杨，打猎不就是用枪打嘛，那有什么难的？ 虽然小张从没进过深山老林，还是点头表示自己会打猎。 “小张，把信给我吧，咱们一起去蹭王振华的酒席。” 孙前进说道，“你准备两把枪，咱们顺便去长城打个猎，搞一些免费的贺礼。” 从原始社会开始，狩猎就刻在了男人的基因里，孙前进从电话里听到王振华要进山打野猪，心就开始痒痒。 一直痒到现在，终于没有忍住。 很快，司机小张开着吉普车离开四九城，来到长城山脚下。 看着巍峨险要的八达岭山林，孙前进心里打退堂鼓，“小张，你的狩猎技术没问题吧？” “没问题，请领导放心。”小张昂首挺胸，拍了拍身上的猎枪。 第156章 领导在山里迷路 吉普车停在小王村生产队大院，孙前进和司机张传芳进入八达岭后山。 有人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他们就去长城登上烽火台。 孙前进看着崇山峻岭和万里长城，忍不住感慨，“好雄伟的山林，大自然真是美不胜收。” 张传芳见领导心情好，笑着道，“领导，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孙前进看他一眼，点点头继续欣赏美丽的山林。 张传芳轻声道，“王振华就是个大学生，您为什么那么看重他？还要亲自过来给他道喜？” “你不懂。”孙前进轻笑一声，“走吧，带我去打野猪。” 张传芳急忙带着领导离开长城，一头扎进原始山林中，也不敢走得太深，就在长城附近溜达。 如果把一头野猪放在他面前，他知道怎么打死野猪，如果让他找野猪，那就为难他了。 张传芳心里开始后悔，四面八方都是树，很快，他就迷失了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头竟然看不见长城，他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小张同志，你到底会不会打猎？”孙前进疑惑道。 “领导，咱们回去吧，我只会打枪，不知道怎么找野猪。”张传芳害怕了，害怕在山里迷路。 “打猎最重要的不是枪法，是找到猎物，是找到回家的路。”孙前进哭笑不得。 “对不起，我错了。”张传芳赶紧认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孙前进轻笑一声，“好啦，咱们回去吧，改天让王振华带咱们打野猪。” 说着，他走到一棵歪脖子树下，解开裤腰带撒尿。 两人原路返回，但是四周都一样，哪里还找得到原路？ 很快，他们就变成了无头苍蝇。 不知道走了多久，孙前进皱起眉头，看着前方的歪脖子树，片刻，他迈步走到树下。 见到树下有撒尿的痕迹，孙前进摇摇头，“咱们迷路了。” “对不起。”张传芳好想哭，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荒山野岭迷路，活下来的概率不到一成，失温，毒蛇毒虫，夜色里的猛兽，都能带走人的性命。 “不要急。”孙前进笑着道，“雪山草地我都不怕，区区八达岭山林，何惧之有？” …… 王振华来到小王村，见到大队部有一辆吉普车。 老皮匠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孩子，刚才有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 副队长王二柱道，“振华同志，三大爷现在是队长。” 王振华一愣，兴奋道，“三大爷，您老人家升官了。” “升啥官啊？小打小闹。”老皮匠笑着道。 他当过民兵，免费给王振华剥过虎皮豹皮，原来的队长毛彬被拿掉，村里选他当队长。 “三大爷，这是谁的车？”王振华询问。 “一个年轻司机和一个中年汉子，应该是四九城里的干部。”老皮匠回道。 “振华，这次回来有事吗？”王二柱笑着道，心里有些小紧张。 王振华上次回来就把毛彬搞没了，整个生产队干部换了一遍，他和老皮匠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对于王振华，他是既感激又害怕，不敢得罪王振华。 王振华道，“我妈要结婚，我想打个野猪让她风光大嫁。” 老皮匠和王二柱顿时懵逼，娘要嫁人是好事吗，说什么风光大嫁？ “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枪，咱爷俩一起去。”说着，老皮匠大步流星离开。 “我给贺礼。”王二柱掏出三毛钱，“咱两家有亲戚，真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王振华挠挠头，虽然都姓王，但他和王二柱没有亲戚。 王二柱道，“赵家庄的赵二栓是俺舅，赵二栓他老婆的妹妹，嫁到了张家湾的老张家，你姨家的一个表妹，嫁给了他婆家的叔伯侄子，所以咱俩真是表哥表弟。” “行啦。”王振华被他绕晕，知道他在攀亲戚。 正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闻，富在深山有远亲。 “振华，我给俺姨贺礼。”王二柱把三毛钱塞进王振华的口袋，又道，“走，咱们去办公室喝口茶。” 喝茶的功夫，老皮匠背着猎枪来到，跟着王振华进山。 爷俩走到半山腰，老皮匠掏出两块钱，“孩子，我随个贺礼。” 他把钱递给王振华，柔声道，“你做得对，秋兰为你们活了一辈子，也该为自己活几天了。” 王振华一愣，家人都反对老妈改嫁，没想到老皮匠支持。 老皮匠掏出两个鸡蛋，轻声道，“走吧，咱们去找野猪。” “三大爷，谢谢支持。”王振华收下钱和鸡蛋。 “不要客气，我得谢谢你搞掉毛彬，我才有机会当这个队长。”老皮匠笑着道。 爷俩走进山林深处，王振华凭着记忆去最高峰，那里经常有野猪出没。 走到一半，他停住脚步，蹲下来研究地上的“蹄形”脚印。 这蹄子分成两瓣，像倒立的V字，长六厘米，宽三厘米。 “二大爷，这是梅花鹿？”他问道。 “我看像狍子。”老皮匠舔舔嘴唇，抬头看着最高峰，“走吧，咱爷俩运气好。” 王振华点点头，狍子也是鹿科动物，大面积分布在北方山林，不是东北的特产。 爷俩走了半个小时，看见新鲜的粪便，形状像羊粪，个头比羊粪大。 王振华轻声道，“三大爷，这应该是狍子粪，附近肯定有狍子。” 老皮匠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掏出子弹装进枪膛。 最高峰的山脚，一片浓密的松树林，张传芳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死的心都有。 为了在领导面前装腔作势，他假装自己会打猎，最后在深山老林里迷路。 眼瞅着天要黑了，马上就要成为野兽的猎物。 孙前进有涵养，笑着道，“遇事别慌，天无绝人之路，这片小树林要不了我的命。” “领导，您说怎么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张传芳急切道，声音带着哭腔。 “你放两枪，这是猎人的求救信号，王振华可能在附近打猎，听到枪声会来救咱们。”孙前进说道。 张传芳急忙向着天空连开两枪，啪，啪。 远处，王振华听到枪声，小声骂，“哪个孙子乱开枪？狍子都被你们吓跑啦！等死吧你！” 第157章 狍子和领导 在山里连开两枪是求救，因为子弹很金贵，一般情况下，猎人舍不得连开两枪。 “那边有人求救。”老皮匠指着三点钟方向，轻声道，“我怀疑是开吉普车的领导。” “不管他们。”王振华冷笑，“他们只是连续开枪，说明火还没有烧到眉毛。” 听到这话，老皮匠哭笑不得，慢慢跟在王振华身边，继续寻找狍子的踪迹。 走进一片树林，王振华摆手让老皮匠停下。 他屏住呼吸，盯着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耳朵捕捉着细微的动静。 远处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他心头一紧，慢慢蹲下身，眯着眼透过雾气看去。 一只狍子从灌木丛后探出头，灰褐色的毛在树丛里不太显眼，小巧的耳朵抖了抖，警惕地嗅着空气。 接着，它低头啃枯草，又抬头抖抖耳朵。 王振华知道，这家伙跑得快，得趁它没觉察时开枪。 他慢慢举起猎枪，打开猎枪上的保险，枪托抵住肩膀，瞄准狍子的侧身。 那狍子似乎感觉到什么，头猛地抬起来，黑亮的眼睛朝这边撇来。 王振华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心里默念：“别动，别动……” 就在狍子转身跑的刹那，他果断扣下扳机。 “砰！”一声闷响划破山林的寂静。 狍子前腿一软，扑倒在草地上，鲜血慢慢渗出来。它挣扎了几下，腿蹬了几下便不动了。 “好枪法！”老皮匠忍不住称赞。 王振华吐出一口浊气，甩甩僵硬的手，快步走过去。 老皮匠掏出剥皮刀，先一步走到狍子身边，一刀捅进狍子的身体，隔开颈部的大血管，鲜血喷涌而出。 放血可以改善肉质和味道，延长猎物的保存时间，这也是猎人的传统习惯。 王振华摸摸狍子皮毛，轻笑一声，“今晚有肉吃了。” 远处，孙前进和张传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先是一喜，有枪声表示附近有猎人。 张传芳急切道，“附近有猎人，我再放两枪？” “别急，”孙前进说道，“小张啊，等两分钟再放，遇事千万不要慌张。” 张传芳在心里读秒，数完两分钟，马上对着天空连开两枪，心里一直祈祷，快救命啊。 老皮匠听到枪声，小声道，“振华，他们遇到麻烦了。” “呵呵。”王振华轻笑一声，“大概率是迷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给他们长点记性。” “有道理，嘿嘿。”老皮匠不再理会枪声，直盯着狍子的脖子。 七八分钟后，狍子的血流变慢，又过了两分钟，只有几滴血滴出来。 王振华掏出两个生鸡蛋，在枪栓上敲破壳，直接当成饮料喝下去。 鸡蛋壳扔地上，掏出包里的麻绳，把狍子的腿捆好，用力扛上肩头。 “振华，大概多少斤？”老皮匠询问道。 “六十斤左右，估计不超过六十斤。”王振华说道。 “好啊，你这狩猎技术无人能及。”老皮匠拍完马屁，斜着眼看三点钟方向，“咱们过去看看？” 王振华点点头，爷俩向着三点钟方向走去，穿过两片树林，来到了最高峰山脚下。 “孙大叔。”王振华有点懵，加快脚步走过去，“您怎么会在这里？” “王振华同志，你们明明就在附近，为什么现在才来？”张传芳急切道。 “什么意思？你在埋怨我？”王振华直盯着他，“我又不知道孙叔在这里。” “不是。”张传芳急忙摇头，“振华同志，我一时心急说错了。” “小张同志，快给振华道歉。”孙前进沉声说道。 张传芳深鞠躬，“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 王振华把狍子放在他的肩头，笑着道，“道歉就不必了，你帮我扛狍子。” 说完，他介绍老皮匠和孙前进认识，跟孙前进聊几天，带着他们下山。 穿过密林，走过草地，很快来到长城山脚。 孙前进拍拍张传芳的肩膀，“振华是个活地图，长城就是他家的客厅，你服了吗？” 张传芳急忙点头，“服了，我心服口服。” “孙叔，不要这么说。”王振华说道，“咱们去镇上，我给你们狍子肉。” 孙前进摆摆手，打开车门拿出一个信封，“时间不够了，我五天后再来，要不要把你的家人捎来？” 家人是姥爷、妹妹和表妹，因为他们不同意董秋兰的改嫁，王振华本不想让他们参加婚礼。 但是，那毕竟是老母亲的亲爹，女儿出嫁，哪有不通知亲爹的道理？ 王振华道，“我妈下周三出嫁，你跟我姥爷说一声，他反对无效，谁反对都没用。” “我姥爷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去你家给你送狍子肉。” “好。”孙前进舔舔嘴唇，“先这样说，改天咱爷俩再聊。” 王振华目送吉普车离开，打开孙前进给的信封，掏出五张烟票和三斤酒瓶。 老皮匠一见到酒票，两眼放光，“振华，这酒票能在延庆用吗？” 王振华给他一斤酒票，“应该是通用的，现在延庆也归四九城管辖。” 老皮匠急忙把票装兜里，“走吧孩子，趁着天没黑，我把狍子给你送到家，顺便买些酒。” “三大爷，我建议你少喝几口酒，去黑市把酒票换成粮票油票。”王振华说道。 “那可不行。”老皮匠急忙摆手，“一顿饭不吃，饿不死人，有酒不喝，能把我憋死。” 王振华不再劝他，就现在的生活条件，很难因为喝酒得病。 老皮匠扛着狍子坐上自行车，王振华骑车一路来到延庆百货公司，回头率超级高。 所有人都盯着老皮匠肩膀上的狍子，售货员急切道，“同志，你是来卖狍子的吗，我去叫领导。” “不是。”王振华说道，“狍子不卖，我想拿回家自己吃。” “价钱好商量，我去找领导。”售货员再看狍子一眼，急匆匆向楼上跑。 王振华也没在意，用五张烟票和两块钱买五盒“双喜”香烟，再用八块钱买两瓶金奖白兰地。 这时，一群人来到楼下，为首的中年人看看狍子，急切道，“老荀，老张，赶紧安排人给咱弟弟过磅。” “不是。”王振华急忙摆手，“我不卖。” “不卖不行。”中年人直接急眼。 第158章 嫁衣 延庆百货公司围着一群人，人群中心站着王振华，以及扛着狍子的老皮匠。 外面站着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再往外是前来购物的人民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将王振华围得水泄不通。 围的不是王振华，而是那只六十斤的狍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狍子身上。 他们都馋肉，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对肉有着致命的渴望，宁愿被野兽反杀也得吃肉。 这狍子就像一块磁铁，紧紧吸住所有人的目光。 百货公司主任牛占奇很自信，心说这狍子必须留下来，他可以用百货公司的商品当筹码。 虽然王振华的脸色看起来很健康，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好，是个不愁吃喝的同志。 但是，牛占奇有信心拿下他，t他笑着道，“小同志，咱们去我的办公室喝口茶，我有正宗的铁观音。” 王振华点点头，说道：“那多不好意思。” “那有啥不好意思？”牛占奇搂着他的肩膀，对着人群喊道，“大家都让让，东西跑不了。” 听到这话，百货公司的员工都觉得稳了，牛主任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狍子，于是自发让出一条路。 牛占奇带着王振华来到办公室，反锁办公室的门，笑呵呵泡了两杯热茶。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以及任人宰割的狍子，老皮匠在屋子外面等待。 牛占奇把茶水递给王振华，轻声道，“振华老弟，你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吧。” 王振华想让董秋兰风光大嫁，不能因为她是带着孩子的寡妇，就被张家的街坊邻居看不起。 所以要有新衣服和新鞋子，至少要做到表面风光，现在做新衣服已经来不及。 “牛主任，我想给我妈买新衣服，新鞋子，但我没有布票。” “跟我来的老人是个皮匠，他有处理狍子的手艺，我要留下十五斤狍子肉。”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牛主任，我也很久没有吃肉了。” 牛占奇摇摇头，“别开玩笑，那狍子最多出三十斤肉，你怎么能要走一半？” 他仔细想想，道，“老弟，你留十斤肉，新衣服和新鞋我给你免票。” “成交。”王振华指着牛占奇的西装，“我买一套女士西装，一双女式皮鞋，两件女士衬衫……” “绝对不行！”牛占奇急忙摆手，“西装三十，皮鞋十五，衬衫六块，你要的太多。” 突然，他瞪大双眼，“这得五十七块钱，你有这么多钱吗？”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钱包，亮出六十块钱让他看，随即又把钱装进钱包。 钱包里至少几百元，牛占奇瞠目结舌，直盯着王振华，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王振华看看手表，端起茶缸品茶，“您考虑几分钟，我的要求不会变。” 牛占奇不禁愁眉苦脸，皮鞋票是稀缺票，买西装衬衫要布票，从原则上说，买这些东西必须要票。 “老弟，不要让我为难，你要的东西太多了。”牛占奇说道。 王振华看了看手表，似笑非笑开着他，他还有两分钟的考虑时间。 一分钟后，牛占奇又道，“你只留五斤肉，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王振华放下茶缸，“谢谢您的招待，家里还有事，我先告辞。” “老弟！”牛占奇站起来，抓住他的手腕，“有话好好说嘛，这是干啥？” 一个小时后，王振华带着满意离开百货公司。 背包里多了一双皮鞋，一套西装西裤，两件白色纯棉衬衫，十斤狍子肉，五包香烟，两瓶金奖白兰地。 老皮匠用王振华给的酒票买了一瓶洋河，抱着酒瓶子往家跑，还没到小王村，酒已经被他干了半瓶。 天已经黑了，王振华骑车回到四合院。 四合院里除了王家，都是鸭鸭服装厂的领导，个个财大气粗，所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不到二十平米的门房里挤着六个人，大舅董家旺也来了。 王振华见老妈脸色不好，皱着眉询问董家旺，“大舅，你又劝我妈不改嫁？” “没有。”董家旺急忙摆手，悄悄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王振东。 王振华走到王振东跟前，居高临下，“王振东，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不听我的话，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瞬间，王振东吓得脸色煞白，“大，大哥……” “大什么哥？给你脸了是吧？”王振华冷笑，“在我心里，咱妈的幸福比你重要，你以为你是谁？” 王振东脸更白，身子开始发抖，豆大的眼泪簌簌而下。 “别骂他了。”董秋兰苦笑，“振华，你去告诉张德志，我不嫁，我这辈子认命了。” 话还没说完，董秋兰流下了眼泪。 “呵呵。”王振华气笑了，“王振东，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一天内把老母亲气哭两次，你给我滚！” 他一手抓提起王振东，就像提一只小鸡，直接把他扔出门外，“砰”的一声锁上屋门。 众人愣住在地，董家旺瞠目结舌，两个表弟吓得缩在墙角。 董秋兰也被吓到，印象中，儿子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急切道，“快开门，快让振东进……” “娘，我给你买了嫁衣。”王振华打开背包，拿出西装皮鞋和衬衫。 现在的西装和皮鞋象征身份和文化，受众是机关干部、知识分子，或者工厂里的技术员。 “振华。”董家旺小声道，“我听说西装三十块钱一套，这些东西不便宜吧？” “加起来不到六十块钱。”王振华说道，“娘，你先试穿，出嫁那天就穿这身嫁衣，我看谁敢看不起你。” 空气一片死寂，董家旺死盯着外甥，良久，嘴角泛起欣慰的笑。 有这样待娘至孝的儿子，老姐这辈子有享不完的福。 他笑着道，“振华，我知道张德志，早就知道他稀罕秋兰。” 说到这，他轻叹一声，“当初我也担心你像振东一样，坚决反对秋兰改嫁给张德志。” “怎么可能呢？”王振华摆摆手，“振东为什么反对，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老娘拿着工资，他害怕老娘把工资花给别人，他自己那份就少了。” “大舅，我不会为了啃老，逼着不到四十岁的老娘守寡一辈子，我做不出这种事。”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弟弟王振东私心太重，希望他能认识到错误。 “好，说得好！”董家旺眼中含泪，“大姐，你换上嫁衣，让我看看。” 第159章 教育弟弟 董秋兰脱掉工装和解放鞋，换上西装、衬衫和皮鞋，精气神一下子好了很多。 “好看，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董家旺啪啪鼓掌，“大姐，咱俩要是走在街上，别人会以为你是妹妹。” 王振华点点头，“娘，咱俩走在大街上，别人会以为咱俩是姐弟。” “呸！越说越离谱！”董秋兰“噗呲”笑了，眼底的哀愁又少了几分。 说来也奇怪，只要大儿子在身边，她就觉得浑身轻松。 脱下新衣服和皮鞋，叠整齐收起来，准备结婚的时候穿一次，平时放起来，有正事的时候再穿。 众人聊了几句，董家旺带着两个儿子回工厂宿舍，这里只有两张小床，实在住不下太多人。 王振华送他们出门，看见王振华跪在门口，沉声询问，“知错了吗？” 王振东没有说话，还是低着头跪在地上。 “呵呵。”王振华冷笑，“继续跪着吧，啥时候知道错了，啥时候起来给咱妈道歉。” 屋门重新关上，王振华脱鞋上床，头枕着胳膊看着低矮的天花板。 这门房不到二十平米，高度也就两米多，伸手就能摸到电灯泡，蹦起来就能摸到房顶。 张大鹏的家比这里好多了，两间堂屋，两间东屋，西边还有一间厨房，堂屋的面积有四十平。 如果老娘嫁过去，别的先不说，住宿环境比这里好太多，这也是让家人过更好的生活。 所以，王振华觉得自己没做错。 董秋兰熄灭电灯，抱着被褥上床，“振华，娘想跟你说几句话。” 王振华往床里边挪了挪，给母亲腾个位置。 小床上挤着母子两人，董秋兰轻叹一声，“张家条件不差，我改嫁也不是为了自己。” “你大舅和大舅妈的工资太低，勉强养活自己，我的工资勉强养活振东、董雷和董震。” “张大鹏家里条件好，我把你姥爷、妹妹和小妮都接过来，张大鹏和三个闺女会帮我养他们。” “到时候你的压力就轻了，你和小雅好好过日子，你把全部精力用在学习上。” “这个家不能成为你的拖油瓶，我知道你有钱，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说到这，董秋兰带着哭腔。 王振华摇摇头，“娘，我打算在四九城买房。” 董秋兰一愣，“为啥？我把他们三个接到张德志家。” 王振华道，“我把振东带走，我想好好教育他。” “不行。”董秋兰说道，“你不要管，把学习搞好，等你毕业分配工作，这辈子就好了。” 王振华笑着道，“房子是少不了的，总得有自己的房子吧。学习不是问题，别担心。” 现在的课程就是小儿科，不是学习，而是复习。 董秋兰小声道，“我去把振东喊过来，他的脾气像你，一旦认定某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不用管他。”王振华准备熬一熬他的性子，“人可以自私自利，但自私自利不能葬送你的幸福。”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振东？你跪外面干啥？你大哥骂你啦？” 刘正明的声音，王振华等了片刻，又听他道，“别跪了，走，去俺家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王振华去厨房处理狍子肉，没看见王振东。 一个四合院只有一个厨房，平时大家一起用。 院子里放着几口水缸，分别属于各个家庭，王振花从自家水缸里打水，加到锅里开始烧火。 这时，刘正明家的屋门打开，王振东来到厨房帮忙烧火。 王振华盯着他，询问道，“你有没有认识到错误？” 王振东没有吭声，闷着头向灶膛里加柴火。 他还是不懂自强自立，王振华不再理他，拎起菜刀把狍子肉切块，用盐和酱油腌制，放在锅里清蒸。 二十分钟后，他掀开锅盖，肉香味随着烟雾跑出来，瞬间在院子里弥漫。 “振华，搞到肉啦？”刘正明跑到灶台旁边，见到颜色鲜亮的狍子肉，顿时口水直流，“这是啥肉？” “狍子肉，昨天打了个狍子。”王振华说道，“老叔，你喊大家起床，每人分半斤。” “这怎么好意思？”刘正明跑出厨房，喊道：“都起来拿碗，振华说了，每家给半斤狍子肉。” 厂长张成功大声问，“老刘，什么狍子肉？你可不能骗人？” “呸，谁骗你？”刘正明大喊，“昨天振华打了狍子，正在厨房煮肉呢，振华说每家给半斤。” “我闻见肉香味了，好家伙，我不相信你，我相信振华。”张成功大声道。 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王振华微微一笑。 这些人是老妈的顶头上司，当初他去四九城读夜校，被北理工特招时，他们总共赞助了一百块钱。 老妈的婚事需要他们帮忙，所以王振华觉得，给他们半斤肉是应该的。 董秋兰也从屋里跑出来，跟着邻居一起跑进厨房，人们对狍子肉的馋劲儿是藏不住的。 孩子们更是不老实，垫着脚往锅边凑，小手蠢蠢欲动，大人一瞪眼才悻悻缩回去。 王振华把肉分好，拿一块放在刘正明碗里，“刘叔，我要去一趟四九城，我妈的事请你多帮忙。”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刘正明盯着碗里的肉，“放心，我保证办得风风光光。” 说着，刘正明狠狠咬一口狍子肉，眯着眼睛细细品味。 董秋兰用力嚼，一边吃，一边赞叹，“振华，这狍子肉真是人间美味，馋得我魂都丢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继续给领导们分肉，很快，大人小孩都在吃肉。 只有王振东手里没有肉，他流着口水，咬着舌头，可怜巴巴望着大哥。 董秋兰想给他肉，见到王振华脸色严峻，马上熄了念头。 王振华感慨，“咬下去那刻，肉汁在嘴里散开，肉在嘴里化开，真好吃。” 院子里响起笑声，刘正明似笑非笑看着王振东，知道大哥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弟。 王振华道，“狍子肉是我的，我是你哥，不是你爹，我不给你吃肉，有问题吗？” 王振东盯着大哥，良久，摇摇头。 “很好。”王振华说道，“我给你吃肉是情分，不给你吃肉是本分，我不是你的奴隶，咱妈也不是，我和她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你明白吗？” 王振东突然跪下，哭着道，“大哥，我错了，我以后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娘，都怪我自己，我应该努力让你过好日子，不该阻止你过好日子。” 听到这话，董秋兰鼻子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第160章 大喜之日 三天后，鸭鸭服装厂给董秋兰评级。 她从四级工升为五级工，工资由五十多元涨到七十元。 同时被评为模范妇女，每个月多给二十斤口粮。 她一下子年轻十岁，笑得合不拢嘴，“振华，这都是你的功劳。” 王振华微微一笑，其实是狍子肉的功劳，鸭鸭服装厂全体领导们，都在评级申请书上签字。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四合院张灯结彩，王家和董家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董大强坐孙前进的吉普车回到延庆，看着挂着红绸的吉普车，想起闺女上次出嫁，忍不住一阵感慨。 二十多年前，闺女董秋兰被弟弟董家旺背着，从董家背到了王家，现在却要坐着汽车出嫁。 以前的嫁妆是两个柜子，现在是全套家具，一台缝纫机。 董大强走到外孙旁边，“振华，我想明白了，只要闺女过得好，不管别人怎么说。” 王振华一愣，笑道，“这就对了，现在是新社会，不能有封建思想。” 这时，外面传来鞭炮声，有人大声喊，“新郎来啦，新郎来接亲。” 热闹的气氛被点燃，王振华看向门，新郎张德志闪亮登场。 他穿着新中山装，新解放鞋，手里抱着大红花，人笑得合不拢嘴。 后面有三个大汉挑着扁担，头一个扁担挑着大米，中间的扁担挑着棉布，后面的扁担挑着大白菜。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般家庭拿不出这么大米和绸缎。 孙前进道，“看来他真的稀罕新娘，这些东西可不好搞。” 王振华点头，“他的三个闺女应该帮了不少。老叔，谢谢你的吉普车。” “那是国家的吉普车。”孙前进说道，“等这事结束了，我准备申请电饭煲，看能不能立项。” 王振华说道，“我想把我的自行车送给老娘，你也让国家给我配个吉普车呗。” “呸，你以为吉普车是自行车？”孙前进笑骂。 “自行车也行，你先给我配个自行车。”王振华说道。 孙前进气得瞪眼，赶紧控制情绪，都知道他的养气功夫好，不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气到失态。 这时，张德志带着三个女儿走到王振华跟前，“振华，我来接秋兰回家。” 王振华看着他的真诚和兴奋，柔声道，“我同意母亲改嫁，因为我觉得你能给她幸福。” “张叔，如果你对她不好，那不好意思，我能让你们结婚，也能让你们离婚，信吗？” 张德志心中一紧，急切道，“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让她过好日子，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我不会听你说什么，我只会看你做什么。” 张翠莲笑着道，“弟弟，我们三姐妹会把秋兰姨当成亲妈，你放心吧。” 王振华点点头，转扭头看刘正明，示意他继续主持婚礼。 “新郎同志，能不能进这个门，就看你的本事了。”刘正明指着紧闭的门房，大声道：“请吧！” 宾客们纷纷起哄，堵着门不让张德志进屋，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最后，张德志艰难背诵一首“沁园春雪”，又背诵半篇“为人民服务”，终于打开了屋门。 董家旺背着董秋兰出门，空气突然安静。 此时的董秋兰换掉了工装，穿上崭新的西装和皮鞋，头上戴着红花。 脸上用了雪花膏，皮肤白了不少，不像三十八岁的青年，更像二十多岁的姑娘。 突然被这么多人看着，董秋兰红着脸，用求助的眼神看王振华。 王振华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送她走出四合院，打开车门请她上车。 鞭炮响起来，孙前进启动汽车，副驾驶坐着王晓莹，后排坐着母子三人。 董秋兰坐在两个儿子中间，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娘，如果张德志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给你撑腰。”王振华说道。 董秋兰用力点头，幸福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她不愿意守一辈子寡？ “娘，你真好看。”王振东柔声道：“大哥说得对，我们要让你幸福。” “好孩子……”董秋兰感动稀里哗啦。 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有一个不嫌弃她寡妇身份的丈夫，有两个孝顺的儿子。 大儿子不必多说，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和依靠，二儿子一夜之间也懂事了。 孙前进笑着道，“大妹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要高兴。” “嗯嗯。”董秋兰掏出手绢擦眼泪。 王振华趴她耳边，小声道，“娘，老孙是科技委的领导，比我的校长还大。” 董秋兰一愣，不知道科技委是什么单位，只知道大学校长是很厉害。 吉普车来到张家外边，所有的吃瓜群众都懵逼了。 要知道，现在不允许坐花轿，大姑娘出嫁只有走路或者牛车，坐自行车出嫁就是风光大嫁。 “有没有搞错？小寡妇坐吉普车出嫁，还有比这更风光的事情吗？” “赵大姐，现在要是有人愿意用吉普车娶我，我马上跟俺家老张离婚。” “呸，臭不要脸的张大嫂，哈哈……” 一群妇女笑成一团，当她们看见王振华背着西装革履的董秋兰下车时，又被震惊。 三十块钱一套的西装，十五块钱的牛皮鞋。 后面跟着戴着大红花的缝纫机，同样带着大红花的自行车。 大姑娘出嫁也没这待遇啊。 “唉，张德志是鸭鸭的搬运工，一个月工资四五块钱，也是延庆镇的商品粮户口。” “很多农村漂亮姑娘托我说媒，想嫁给四十岁的张德志，图的就是工人身份和商品粮户口。” “但是，张德志偏偏稀罕生了三个孩子的董秋兰。我以前不知道为啥，现在知道了。” 那位要跟老张离婚的张大嫂一口气说完，忍不住感慨，“什么是母凭子贵？这才是母凭子贵！” “你才知道？”老年妇女说道，“我告诉你，张德志娶的不是董秋兰，而是董秋兰的长子王振华。” “一个农村妇女凭什么当工人、穿西装、用缝纫机，那都是帮了儿子王振华的光。” 她的嗓门很大，背着母亲进洞房的王振华听到，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第161章 压力大减 延庆镇张德志家，婚礼现场十分热闹，院子里站满人，围观孙前进的吉普车。 有孩童伸手想摸汽车，马上被家长打手。 新郎张德志热情接待街坊邻居，邻居们不随分子，他也不准备流水席。 “大鹏，你的运气真好，弟妹是羽绒服的发明家，是上过报纸的大人物。” “所以人人都说大鹏娶弟妹是扶贫，放狗屁，明明是高攀。” “老林，你要说高攀也不过分，自行车缝纫机当嫁妆，现在谁能拿出这么好的嫁妆。” “林大哥说得对，咱先不说缝纫机自行车，就凭弟妹的儿子在四九城上大学，大鹏就是高攀了。” 街坊邻居们疯狂贬低张德志，目的是抬高董秋兰，让董秋兰的娘家人脸上有光。 所以张德志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得合不拢嘴，他觉得邻居说的都是事实。 延庆镇有几十万人，想跟大学生攀亲戚的也有几十万人，但你家祖坟上未必长了那根蒿子。 王振华陪着孙前进在院子里溜达，最后爷俩站在水井旁边聊天。 孙前进道，“别的先不说，老张家的房子是真不错，估计不超过十年。” 王振华点点头，两间堂屋，两间东屋，总面积八十平米左右，房子高度超过三米，青砖青瓦煞是好看。 四合院的门房只有二十平米，高度两米左右，就像个大号的蛐蛐笼子，人就是大号的蛐蛐。 王振华道，“您说得对，住宿环境有了质的变化。” “大叔，我以前想给她买房，她死活不认，让我攒钱在四九城给自己买房。”王振华补充道。 “秋兰妹疼你疼到骨子里。”孙前进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水井，“这口井很好，也能让秋兰妹享福。” 王振华笑着点头，以前只有大户人家有实力打井吃水，这就节省了挑着扁担去集体机井打水的时间和体力。 对于老妈嫁给张德志，他心里十分满意，先不说婚后的感情生活，生活条件最起码好了很多。 孙前进道，“进屋陪你妈说说话，我去外边随便转转。” 他想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王振华送他离开张家，转身走进堂屋。 堂屋挤满了妇女，她们围观缝纫机和自行车，神情和话语饱含着羡慕。 要知道在延庆，三十块钱就是高工资，五口之家的生活是二十五元，就这还是最基础的温饱。 随便买一些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到了月底就成了月光族。 而缝纫机和自行车的价格都在一百五十元以上，单职工的五口之家想买，必须省吃俭用攒钱七八年。 所以见到董秋兰的缝纫机和自行车嫁妆，她们的眼都红了。 张德志的三个女儿坐在董秋兰身边，陪着她应付七大妗子八大姨，以及亲朋家的青中老年妇女。 董秋兰在一声声“新娘子真美”，“新娘子福气真多”的夸赞中迷失自我，嘴都笑麻了。 王振华一进堂屋就被一群中老年妇女包围。 “振华同志，你们在大学里都学点啥，学不学让粮食亩产一万斤？” “听说国家给你们大学生发补贴，一个月给二三十块钱，比很多工人的工资还高。” “孩子，你还没谈对象吧，俺外甥女长得可好看，屁股大能生养，俺介绍给你。” 中老年妇女的嘴皮子太利索，王振华插不上话，只能笑着被她们问东问西。 二姐张翠荷和三姐张翠兰跑过来解围，姐妹俩把他解救出来，带到董秋丽身边。 董秋年坐在床上，身边围着一群中老年妇女，脸都笑麻了，屁股下意识向儿子身边挪挪。 一个老太太突然道，“哎呀，秋兰啊，你不记得我啦？我可是你爷爷的堂弟的表侄子的媳妇，小时候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全场瞬间安静，王振华有些懵，这是什么狗屁亲戚，八竿子连在一起都够不着。 三姐张翠兰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是对面邻居老李他妈，最喜欢跟有钱人攀亲戚，爱占小便宜。” 王振华明白了，伸出头也趴在三姐耳边，“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温柔的气息打在敏感的耳朵上，张翠兰的脸瞬间红了，心跳速度加快，下意识夹紧双腿。 董秋兰笑容僵在脸上，眼角微微抽搐，自己都不知道有这门亲戚。 老太太不觉得突兀，拍着胸脯道，“咱这关系，八竿子打不着也得认啊，今天你大喜，我得来沾沾光。” 说着，伸手就抓床上的大枣和花生。 大姐二姐急忙拉住她的手，半拉半劝把她拉出堂屋。 那老太太不依不饶，“别拉我，我真是亲戚，血浓于水啊。”最后留下一句“改天再来串门”，才在众人的哄笑中离开张家。 王振华笑着道，“娘，这种人太多了，别跟他们生气。” 懂秋兰摆了摆手，小声道，“娘不生气，以前咱家穷得揭不开锅，亲戚都不跟咱家来往。现在倒好，阿猫阿狗都跑不出认亲戚，嘿嘿……” 说到这，董秋兰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花。 现在的一切幸福生活，都源自于她在十三年前，收养了一个从河南逃荒的孤儿，这孤儿叫王振华。 王振华柔声道，“您别激动，也别在意那些亲戚。恨人有，笑人无，嫌你穷，怕你富，这是很多的亲戚的常态。” 一个小时后，张德志和董秋兰举行简单的结婚仪式，正式结为夫妻，吃瓜群众和宾客也纷纷离席。 董秋兰脱掉西装皮鞋，换上工厂工装，带着张家三闺女去厨房做大锅熬菜。 总共剩下十个亲戚朋友，每人两个杂面馒头，一碗狍子肉炖白菜，见到菜里的肉，众人的眼都绿了。 王振华又拿出一瓶金奖白兰地，平均分给努力操持婚事的他们。 这是张裕牌葡萄酒，五块钱一瓶，比茅台更贵，主要用于出口创外汇。 闻着香喷喷的酒，众人的脸都绿了。 服装厂书记刘正明赞道，“振华，还是你有本事，这可是五六块一瓶的酒。” 王振华微微一笑，现在是有钱没票，钱跟废纸差不多，所以花钱不心疼。 众人吃肉喝酒，个个红光满面。 张德志和董秋兰走到王振华跟前，张德志道，“振华，我跟你妈商量好了，让你姥爷、妹妹和小妹就住在俺家。” 董秋兰道，“孩子，给你姥爷养老，照顾你的弟弟妹妹，以及你的表弟表妹，都是我的责任。你以后啥都不要管了，要把全部精力用在学业上。” 第162章 考虑买房 王振华坐在木凳上，目光扫过屋里的人。 母亲董秋兰，继父张德志，姥爷董大强，弟弟王振东，妹妹王晓莹，表妹董小妮，还有三个继姐。 他缓缓开口：“德志叔，娘，你们是认真的吗？” 董秋兰点点头，“你的精力就那么多，既要读书又要照顾人，肯定耽误学习。” “学习是你的大事，半点都不能耽误。”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张德志接过话头，“你姥爷是我的老丈人，秋兰的孩子是我的孩子，秋兰的侄女是我的侄女，都该我照顾。”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我算过了，我和秋兰的工资口粮，养活一家老小没问题。” 王振华心里摸摸盘算。姥爷住校本就不合规矩，全靠校长陆必达开绿灯，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看向弟弟王振东，“你是跟着咱妈，还是跟着我？” 王振东低头抠着手指，打心眼里讨厌张德志，这个“抢走母亲”的男人，看见张德志就烦心。 可他更清楚，大哥在北理工读书，自己要是跟过去，只会拖后腿。 王振东挤出一丝笑，“我跟着咱妈。大哥，你好好读书，争取早点参加工作，咱家还指着你呢。” 这话说得懂事，王振华心里一暖。前几天他还骂弟弟自私，没想到关键时候，弟弟还是顾全大局。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行，有你这话，大哥没白疼你。” 大姐张翠莲笑着插话，“振华，你别担心家里，有我们三姐妹在，绝不会让秋兰姨吃苦。” 她已经结婚，丈夫是供销社的职工，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三姐张翠兰道“我在中专读书，每个月有8斤口粮和12块钱补贴，支援家里没问题。” 二姐张翠荷急忙表态，“小弟放心，有我们在，家里日子差不了。” 三位继姐齐刷刷表态，王振华心里一阵欣慰。 他转头看向姥爷董大强，温声问：“姥爷，您怎么看？” 董大强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拖你的后腿。你大舅靠不住，我这把老骨头只能厚着脸皮吃女婿。”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现在的老人最怕寄人篱下吃女婿，街坊邻居会在背后骂他不要脸。 张德志急忙摆手，“您别这么说，应该的，我伺候您是天经地义。” 屋里的气氛热络起来，可王振华却察觉到不对劲儿。 弟弟不满张德志，姥爷勉强留下来，这些细微的情绪像暗流涌动，随时可能掀起波澜。 王振华点点头，“娘，先这样生活吧，如果没问题，你就去四九城找我。” 这时，董小妮抱住他的胳膊，“大表哥，我跟你住。食堂的饭不好吃，我想给你洗衣服做饭。” 屋里响起笑声，王振华摸着她的头，“小妮儿，为啥要跟我住？” 董小妮悄悄瞟一眼张德志，眼里满是戒备，担心张德志欺负她。 王振华明白她的心思，柔声道，“我经常过来看你，好不好？” 董小妮知道表哥不愿意带她，只能委屈地点点头。 王振华感觉浑身轻松，心情一阵大好，拿出第二瓶金奖白兰地分给大家。 从今往后，母亲和弟弟、妹妹不用挤在小房子里，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姥爷有了归宿，他在学校也不用担心违规被同学们嚼舌根。 王振华开始考虑在四九城买房子，给家人留个后路，以后要在四九城发展，没有房子也不行。 他喝了七分醉，坐孙前进的吉普车回四九城，脑子晕乎乎的，靠在车窗上睡觉。 吉普车开进四九城，王振华被大姐叫醒，见到了北理工的大门。 大姐掏出两张工业券，“我和你姐夫暂时用不上，你拿着。” “振华弟弟，我也给你两张。”二姐张翠荷也掏出两张工业券， 三姐张翠兰给她二斤菜票，笑着道，“振华，有空去学校里找我玩。” 王振华有点懵，心里却暖得发烫，“老娘出嫁后，三个姐姐把我宠上天？” 他接过票，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你们遇见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孙前进回头看他，“你没少喝酒，回去休息吧。” 王振华跟他们告别，下车回到学校。 酒劲还没散，脑袋有些疼，他用力摇摇头，回到韩雅的宿舍。 洗洗脚，吃两块袍子肉填饱肚子，把剩下的袍子肉放在写字台上。 躺在床上睡觉，到了三更半夜，突然听见开门声，睁开眼，屋子里一片黑暗。 接着又听见关门声，他心中一紧，掏出枕头下面的匕首，“小雅？” “啊！”韩雅惊叫一声，“振华弟弟，你吓我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又停电了？”王振华把匕首放在枕头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停电了，你别动，我慢慢上床。”韩雅张开双手，慢慢在黑夜里摸索。 王振华的脚碰到鞋子，穿鞋下床，“你的手电筒呢？” 韩雅道，“家里的手电筒坏了，爷爷起夜不方便，我把手电筒放家了。” 王振华想到姐姐们给的工业券，决定明天去买手电筒，他伸手在黑暗里摸索，摸到了韩雅的手。 直接把她搂在怀里，抱她来到床上。 韩雅坐在床檐上脱衣服，轻声道，“校长说你请假回家了？请假的理由是秋兰姨谈了对象？” “是的。”王振华等她脱完衣服，抱着她钻被窝，“俺娘嫁人了，对方是服装厂的搬运工。” “啊？”韩雅吓一跳，“这，怎么回事？” “别急，咱们边做边说。”王振华顺势把她压在身下，详细讲述来龙去脉。 韩雅听完，整个人都懵了，柔声道，“这……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振华亲亲她的额头，“我觉得是好事，你说呢？” 良久，韩雅说道，“弟弟，你是真心对秋兰姨好。” “你做得对，秋兰姨确实不该守一辈子寡。”韩雅补充道。 “这话我爱听，明天给你个惊喜。”王振华心情大好。 第二天，王振华早早起床，已经不见韩雅的身影。 他去教务楼借校长的自行车，一路来到学院路百货公司，把自行车放在大门外，走进百货公司。 苟德明看看王振华的背影，看看没上锁的自行车，小声吐槽，“这孙子心真大，不锁自行车不怕丢？” 第163章 放你的车气 苟德明走进百货大楼，打算给大哥买手电筒，庆祝大哥苟德龙被永红电暖扇分厂录取。 百货公司摆满柜台和商品，每个柜台后面都站着售货员。 王振华来到日常品柜台，笑着跟售货员搭讪，“同志你好，请问有没有手电筒？” 售货员刘改红见他长得好看，微笑道，“有金刚牌和上海牌，你要哪个？” 王振华道，“都让我看看呗，哪个好，我就买哪个。” 刘改红回道，“都是三块钱，要三张工业券，里面装三节电池，电池五毛钱一节，三节电池要一张券。” 她拿出两个手电筒，再从柜台里拿出一盒一号电池。 两个牌子的手电筒差别不大，铁外壳刷着绿漆，经典的手电筒造型。 王振华挠挠头，手电筒加电池竟然要是四张工业券，四块五毛钱，真的不便宜。 但是，学校里经常停电，老婆经常半夜从实验楼回宿舍，走夜路也不安全。 他掏出四张工业券，大小类似五元钞票，印刷着工厂图案，本名叫做四九城工业品购货券。 王振华见它印刷精美，年代感扑面而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刘改红以为他舍不得买，温声道，“手电筒是夜间照明的主要工具，有了他，你就不怕走夜路。” “它不是自行车那样的大件，但在日常生活中实用性极高，算得上一种小奢侈品。”刘改红补充道。 王振华把钱和票给她，“我要金刚牌手电筒，再给拿三节电池。” “好的。”刘改红微微一笑，马上组装手电筒。 苟德明觉得售货员态度好，说话也好听，决定在这里买手电筒。 手电筒组装完毕，王振华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挥手跟刘改红说再见。 三姐给了二两茶叶票，他打算去食品柜台买二两红茶。 日用品柜台，苟德明道，“同志你好，有没有手电筒？” 他满脸的痤疮，嘴里还有口臭。 刘改红心生厌恶，指着柜台上的手电筒，“这是啥？” 苟德明一愣，“这个电筒是上海牌，我想看看金刚牌，哪个好要哪个。” 他想挑个好货给大哥，刚才王振华试手电筒时，他觉得金刚牌手电筒可以， “你咋这么多事儿？娘们儿家都比你利索！”刘改红说道，“只有这个，想买就买，不买拉倒。” 她的嗓门很高，附近的人纷纷看向这边。 苟德明脸涨得通红，憋着火气道，“同志，你这是区别对待，你为啥对他那么客气？” 他伸手指着旁边买茶叶的王振华。 王振华回过头，疑惑道，“同志，你指我干什么？” 苟德明不搭理他，看着刘改红，“同志，我没有得罪你吧？” “你放屁！”刘改红拍了下柜台，“我一视同仁，你不服？” 她的气势像是要吃人，都知道百公司服务态度差。 苟德明憋着一肚子火不敢发泄，如果继续争吵，那就不是挨骂的问题了，估计要挨打。 他急忙道，“对不住，我记错了，麻烦您给我拿个金刚牌手电筒，再拿三节电池。” “这还像句人话。”刘改红给他拿货，心想，“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满脸疙瘩长得像癞蛤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苟德明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离开日用品柜台，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目光。 走出百货公司，见到王振华的自行车，心里一股邪火蹿了上来。 凭什么那小子买东西时，售货员笑脸相迎，他却得受气？ 同样是老百姓，凭什么那小子高人一等？ 苟德明越想越气，不仅恨高他一等的售货员，更恨同是老百姓的王振华。 扭头见到左右无人，他恶向胆边生，蹲下来拧自行车后车轮的气门芯。 “嗤……”自行车后车胎瘪下来，胎里的气跑完了。 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苟德明觉得不过瘾，直接把气门针拧下来，随即装进口袋。 扭头看左右没人，挪两步来到前轮旁边，伸手拧前轮的气门芯。 “嗤……”前车轮的车胎也瘪下来。 他幻想着王振华推着自行车回家的窘态，心情一阵暗爽。 突然听见有人质问，“你在干嘛？” 苟德明猛回头，见到王振华站在百货公司门口，两人四目相对。 王振华听见车轮跑气的声音，气笑了，“放我车胎气是吧，好些年没被人放过气了。” 他走到苟德明跟前，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破坏我的自行车？”王振华质问。 “不是我，我没有。”苟德明急忙否认，手里还拿着拧下来的气门针。 “嘴硬是吧？”王振华气笑了，对着大门喊道，“抓破坏分子，来人，快来人。” 反革命或敌对势力，故意破坏公司财物的人，统称为破坏分子。 谁要是戴上这顶帽子，这辈子有了。 附近的群众听到抓破坏分子，撒腿就向这边跑，就像野狼闻到了血腥。 苟德明急切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破坏我的自行车等于开玩笑？”王振华大声道，“各位叔伯，麻烦帮我找警察。” 前世，王振华被女朋友放过自行车气，那小妮子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后来两人注意到了一起。 面前这个一脸青春痘糙汉子，竟然也放他的车胎气，这就忍不了。 吃瓜群众纷纷指责苟德明是破坏分子，吓得苟德明浑身发软。 如果不是被王振华提着领子，肯定一屁股蹲在地上。 这时，从百货公司出来两个警察，一个胖一个瘦，穿着蓝色警服，武装带上挂着手枪。 他们是常驻百货公司的警察，主要负责公司秩序。 “大牛哥。”苟德明见到胖警察，急忙打招呼。 胖警察马大牛愣了一下，沉声道，“老七，怎么回事？” 说着，他走到现场，看着王振华，“这位同志，为什么抓他？” 苟家和马家住在同一个家属院，两家是四十年的对门邻居，关系十分好。 王振华道，“我不认识他，刚才我从商场出来，看见他放我的自行车气。” 马大牛有点懵，看看苟德明手里的气门芯，“老七，你放人家的车气干啥？” “我，我……”苟德明哑口无言，这里面的事很多，说出来也很丢人。 第164章 赔一个手电筒 马大牛急忙检查自行车，两个车轮都没气了，气门芯也被拧走。 他一阵头疼，急忙来到王振华身边，“同志，你是谁？” 王振华道，“北理工电气工程学院的学生，我叫王振华。” 马大牛又是一阵头疼，拔大学生的气门芯，乐子大了，他急切追问，“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王振华松开苟德明，掏出户口证和学生证交给他。 马大牛看完证件，双手交还证件，笑着道，“大学生同志，跟我们去警务室吧，我给你们调解。” “公安同志，有必要调解吗？”王振华摇摇头，“他破坏我的自己车，妥妥的破坏分子。” “大学生同志，我总得问清前因后果吧，你说是不是？”马大牛陪着笑说道。 他的态度让王振华舒服，于是答应了调解的请求，跟着两个警察重新走进百货公司。 警务工作室，苟德明把两个气门芯放在桌子上，一五一十交代前因后果。 因为买手电筒被售货员区别对待，憋着一肚子火气，就想报复被售货员优待的王振华。 然后就气糊涂了，拔掉了自行车的气门芯，想让王振华扛着自行车回家。 听完前因后果，两个公安气笑了，马大牛暗骂，“售货员让你不痛快，你去拔售货员的气门芯呀！” 王振华也气笑了。如果没有抓到苟德明，他真要扛着自行车去修理厂，重新安装气门芯。 甚至不能推着自行车，因为车圈会压坏内胎。 最近的修配厂离这有五里路，能把人累个半死，关键是，这自行车还是校长老陆的。 他越想越生气，直盯着苟德明，“我没有得罪你吧？你在别人那里受气，回头报复我，这算什么道理？” “我……”苟德明被怼得哑口无言，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王振华看着马大牛，沉声道，“公安同志，这是典型的破坏分子，我建议你们严肃处理。” 他直盯着苟德明，“同志，你欺软怕硬，恶意伤害别人。你不应该叫苟德明，你应该叫苟明，缺德。” 一口气骂完，王振华心情舒坦很多，肚子里的窝囊气也出了一半。 苟德明被训得面红耳赤，自己也不占理，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大学生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他。”马大牛快速写个纸条，递给旁边的瘦警察。 片刻，他笑着道，“振华同志，咱俩去天台聊两句吧，我这人最欣赏大学生。” 王振华皱起了眉头，知道这人想给苟德明说情，心里不乐意跟他去天台。 转念想想，决定听听警方的调解，总不能因为车胎放气，就让苟德明背着“破坏分子”的牌子去游街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王振华道，“好吧，我也崇拜人民警察，咱们聊两句。” “好！还是大学生大气。”马大牛竖起大拇指，带着王振华去天台。 房子里只剩瘦公安和苟德明，瘦公安骂道，“人家说的没错，你应该叫苟明，放人家的车气，你真是缺了大德。” 苟德明又被骂得面红耳赤，“我也是一时糊涂，当时我就后悔了。” “放屁！你要是不被抓个现行，我不信你会后悔。”瘦公安冷冷一笑。 苟德明低下头，不敢看瘦公安的脸。 瘦公安反锁屋门，无奈道，“人家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只有口头道歉不能解决问题，你得给他赔偿。” 说着，瘦公安提笔写调解书，“这事都是因为手电筒引起的，大牛的意思是，你把手电筒赔给人家。” 听到这话，苟德明直接懵逼了，傻傻盯着瘦公安的脸。 有关部门在长红家电厂开设“电暖扇”生产车间，大哥的运气很好，直接被“长红”招聘为正式工人。 这是天大的喜事，大哥十分开心，逢人就说自己的喜事。 苟德明也十分开心，就用全部积蓄给大哥买个手电筒，给他下班的时候用。 买手电筒的四张工业券、四块五毛钱，是他在街道里扫了一年的地，好容易攒下来的。 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手电筒，就因为车胎放气，直接给一个陌生人，这让他如何甘心？ “公安同志，我再给他道歉还不行吗？我知道错了。”苟德明苦着脸哀求。 “没用。”瘦公安摆摆手，“如果人家愿意和解，你就谢天谢地吧。” 听到这话，苟德明的肠子都悔青了，摸着兜里的手电筒，心里在滴血。 转念又一想，觉得可以用手电筒息事宁人。 等这件事过去，带着六个哥哥去北理工大学，找那个王振华要回手电筒。 老苟家兄弟七人，他排行老七，苟家是学院路的一霸，谁给不给苟家七壮汉面子？ 想到这，苟德明点点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把手电筒赔给王振华同志。” 百货大楼天台。 马大牛笑着调解，“老弟啊，那老苟家兄弟七人，非常团结，谁敢跟苟家闹矛盾，苟家一致对外……” “大牛同志。”王振华说道，“您在吓我吗？难道他们七兄弟是金刚葫芦娃？他们还想打我？” 马大牛急忙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因为小事让苟德明吃大亏。” “我可以让他赔偿，我让他把新买的手电筒赔给你，你考虑一下嘛。” 说到这，马大牛疑惑道，“振华老弟，啥是金刚葫芦娃？” 王振华挠挠头，努力回忆一番，确定葫芦兄弟是八九十年代的经典动画片。 现在是五十年代末，没有这部动画片。 他开始权衡利弊，如果一个大家子有七个兄弟，人多欺负人好，确实没必要因为小事结仇。 白拿一个手电筒也还行，自行车并没有损坏，把车胎气打满就行了。 王振华笑着道，“好吧，你的面子我给，我同意你的调解。不过，手电筒不便宜，人家愿意给吗？” “放心！你的心胸真是开阔。”马大牛急切道，“振华老弟，算我欠你个人情。” 第165章 挨打又道歉 王振华接受了马大牛的调解，在调解协议上签名，收下苟德明的崭新手电筒，离开了百货大楼。 苟德明按照王振华的要求，把前后车轮的气门芯拧上去，扛着自行车走了五里路，来到自行车修配厂。 他累得满头大汗，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打成缕，贴在头皮上，两个脚后跟磨得生疼。 修车师傅得知车气是被放掉的，就收了苟德明两分钱，把打气筒扔给他，自己打气去吧。 苟德明把前后轮打满气，也给自己打了一肚子气。 当时真的是气迷心，为什么放别人的气？为什么被别人逮个正着？ 王振华沉声道，“你走吧，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跟你和解。” 苟德明舔着脸道歉，“对不住了兄弟，我不该手贱放你的车气，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王振华摇摇头，“你不是后悔放我的车气，而是后悔放气时被我发现。” 苟德明一愣，急忙否认，“不是的，您不要跟我开玩笑。” “呵呵。”王振华微微一笑，打开背包拿出狍子肉，几口吃完补充能量，骑着自行车走人。 看着王振华潇洒离去的背影，苟德明气得咬牙切齿。 咽不下这口气，这个亏吃得太大了，那可是用四张工业券、四块五毛钱买的手电筒，一次都没用呢。 老苟家兄弟七个，在学院路这条街上，谁敢不给老苟家三分面子？ 苟德明加快脚步往家走，打算找六个哥哥告状，带着六个大哥一起去北理工找王振华的麻烦。 别的先不说，至少要把手电筒要回来。 这边，王振华骑车回到北理工，把钥匙交给路必达。 回到宿舍，老婆果然不在，他掏出两个手电筒放在桌子上，脱鞋洗脚上床睡觉。 学院路苟家四合院，兄弟七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苟德明急匆匆回到家，站在院子里大声喊，“大哥二哥，哥哥们都出来，我有大急事。” 正房门打开，大嫂带着孩子出门，“老七，什么大急事？” “我在外边被人欺负了，我大哥呢？”苟德明急切道。 这时候，东西厢房的屋门纷纷打开，二嫂三嫂四嫂纷纷出门。 “老七，哪个混蛋欺负你？”二嫂双手掐腰，“这事儿没完，咱们找他去。” “七弟弟，老牛家和老马家打架，家里的爷们儿去调解了。”三嫂大声道。 正说话间，苟家六兄弟回来了，浩浩荡荡走进院子。 老大苟德龙，身高一米八的大汉，理了一个光头，满脸的横丝肉。 老二苟德虎也是一脸横丝肉，比老大哥还要高半头，往那一站就像电线杆子。 老三苟德豹，老四苟德勇，老五苟德猛，老六苟德刚。 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都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 “大哥二哥，三哥，呜哇……”苟德明委屈得流眼泪。 “哭什么？有话就说话。”苟德龙瓮声瓮气，瞪着七弟弟。 “哪个孙子欺负你？”老二苟德虎怒道，“你快告诉二哥，到底是哪个孙子欺负你。” “瞎了他的狗眼，竟敢欺负咱家的人，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老三苟德豹骂道。 苟家六兄弟义愤填膺，一个个龇牙咧嘴，院子里骂声一片。 邻居家听到动静，急忙带着孩子回屋，急忙插上屋门，不敢吃老苟家的瓜。 “哥几个，都别骂了，老七，你也别哭，到底怎么回事？”苟德龙沉声询问。 “大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苟德明开始讲述跟王振华的冲突。 从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区别对待，讲到放王振华的自行车气，讲到公安调解冲突，讲到赔手电筒。 讲到最后，苟德明咬牙切齿，“大哥们，我啥时候吃过这种亏？咱们家啥时候吃过这种亏？” 苟德虎怒道，“大哥，咱们现在就去北理工找王振华，到了地方先打他一顿，再把手电筒要回来。” “大哥。”苟德明说道，“就是北理工大学的王振华，咱们去找他，今天我非得抽他两个嘴巴子……” “啪”的一声，苟德龙一巴掌甩在七弟弟脸上。 这一巴掌清脆又响亮，既打懵了苟德明，也打懵逼了苟家众兄弟，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苟德明捂着脸，瞪大双眼看着大哥，见大哥脸色难看，吓得他不敢吱声。 “大哥，你打老七干啥？”老二苟德虎小声问道。 啪的又一声，苟德龙又是一巴掌甩在苟老七脸上，打得苟老七双手捂脸，“大哥，你，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苟德龙冷笑。 “因为王振华发明了电暖扇，所以小家电厂增加了电暖扇生产线，所以我才有了进电器厂当工人的机会。” “你放王振华的自行车气，如果电器厂的人知道了，他们怎么看我苟德龙？我还怎么在电器厂混？” “老七，四九城那么多自行车，你为什么偏偏放他的车气？” 一口气说完，苟德龙气得咬牙切齿，苟家兄弟也全员懵逼。 良久，老二苟德虎小声道，“大哥，这事儿怎么结束？” “哼。”苟德龙冷笑，“还能怎么办？去找王振华道歉行不行啊？” 平时在学院路横着走的苟家七兄弟，此刻已经被王振华干沉默。 苟德龙说得不错，如果小电器厂的工人知道苟家欺负王振华，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冷暴力是少不了的。 比如不跟苟德龙交朋友，背地里添油加醋骂苟家是白眼狼，到处是不公平的对待，这谁顶得住？ 苟德明脸色苍白，急切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再去找王振华道歉。” “拿只鸡过去吧。”大嫂施大霞轻叹一声，指着鸡笼里的大公鸡。 “今天来不及，明天咱们七兄弟一起去。”苟德龙沉声说道，狠狠瞪七弟弟一眼。 苟家兄弟纷纷点头，小家电厂存在的直接原因是王振华发明热得快和电暖扇，工人们绝对站王振华。 夜里十一点半，科研大楼韩雅宿舍，王振华被饿醒。 此刻酒劲已经下去，他下床穿鞋打开背包，拿出两块狍子肉填饱肚子。 仔细观察屋子里的情况，确定老婆没有回来过，就有些哭笑不得，那臭妮子真是废寝忘食啊。 电灯突然熄灭，王振华立刻拉开窗帘，整个学校是一片黑暗，又停电了。 他摇摇头，拿着两个手电筒出门，去实验室接老婆回家。 第166章 葫芦娃？ 节能灯实验室伸手不见五指，六个科研员瞪大双眼也看不到彼此。 韩雅没有从身上找到火柴，急切道，“喜儿，快把煤油灯点着。” “小雅姐，我的火柴用完了，你没带火柴吗？”彭喜儿在黑暗里回道。 “谁带着火柴呢？赶紧的。”韩雅喊道。 “小雅姐，我也没带啊，平时都是你和喜儿带火柴。”黑暗里传出王怀亮的声音。 韩雅哭笑不得，六个人都没有火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夜吧。 片刻后，她无奈道，“咱们抹着黑出去，明天凑钱买个手电筒。” 说着，韩雅站慢慢起来，伸出双手在黑暗里乱扫，凭着记忆走向门口。 “呀，哪个混蛋摸我的屁股？”彭喜儿突然惊叫。 “是我，对不起，我啥也看不见啊。”王怀亮急忙道歉。 “王怀亮，你个臭流氓，信不信老娘剁了你的手。”彭喜儿气得跺脚。 实验室里响起了笑声，大家都知道王怀亮老实巴交，不会趁机摸彭喜儿的屁股，这就是个误会。 韩雅不敢再走，马上后退了几步，打算等他们离开实验室。 她宁愿在实验室里熬一夜，也不愿像彭喜儿那样，莫名其妙被别的男人吃豆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亮起两道光亮，有人大声喊话，“小雅，喜儿，你们还在吗？” 是王振华的声音，彭喜儿急切道，“姐夫，我们都在呢，快来接我们。” 说完，她扭头对着屋里喊话，“小雅姐，姐夫来接我们了，他有手电筒。” 韩雅大喜，大声道，“振华，我们都在实验室，你小心走路。” 王振华轻笑一声，无奈道，“同志们，你们没有手电筒和煤油灯吗？” 彭喜儿回道，“手电筒贵死啦，学校不给我们配，我们也舍不得买。姐夫，你怎么拿了两个手电筒？” “说来话长，你们待着别动，我去找你们。”王振华慢慢走到实验室门口。 众人见到两道灯光，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王怀亮道，“振华姐夫，你从哪搞了两个手电筒？” “今天买了一个，又白拿了一个。”王振华递给他一个手电筒，说道，“小雅，你在哪？” “我在这呢，两点钟方向。”韩雅说道，等灯光射在身上，她急忙在灯光里挥手。 王振华走到韩雅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大家走吧，都慢点走。” 伸手不见五指，韩雅的胆子大了起来，伸手勾住老公的腰。 走出实验室，她又偷偷亲老公的脸，反正不会被别人看不见。 七个人分成前后两拨，王振华和韩雅走在后面，大家小心翼翼离开实验室。 一楼是宿舍区，两个手电筒帮着大家用钥匙开门，送大家回到各自宿舍。 彭喜儿夺走王怀亮的手电筒，“姐夫，我明天再把电灯给你，行不行？” “行。”王振华搂着韩雅回到宿舍，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老婆，我给你打洗脚水。” “不用了，黑灯瞎火不方便。”韩雅抱住他的腰，“那个走了，昨天走的。” 王振华的身体有了反应，摸摸她的头发，“等两天吧，月事刚结束是危险期，容易怀孕。” 电灯泡突然亮起来，来电了。 “这电真缺德，咱们都回来了，它又来了。”韩雅忍不住吐槽。 “可能是电路问题，小雅，今天就不要去实验室了，好好休息。”王振华说道。 韩雅离开老公的怀抱，关闭桌子上的手电筒，“老公，啥时候买的手电筒？” “今天刚买的，你拿到实验室应急。”王振华脱掉外套放在床上，拿出搪瓷盘准备洗脚。 第二天早上九点，王振华睁开双眼，发现老婆趴在写字台上写字。 “今天怎么没有去实验室？又停电了？”王振华疑惑道。 “又停电了，早上六点停的，快起来吃饭吧。”韩雅指了指桌子上的碗。 碗里装满大米饭，放着一些萝卜咸菜，三块是狍子肉。 “老婆，我打的狍子好吃吗？”王振华笑着说道。 “很好吃。”韩雅没有抬头，继续趴在桌子上书写。 王振华起床穿衣服，去外面刷牙洗脸，坐在老婆身边吃饭。 稿子上都是专业的电路符号，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韩雅皱着眉头努力演算。 王振华摇摇头，“咱们去逛百货大楼，好容易停电一天，不要忙工作了。” 韩雅摇摇头，继续写着画着，钢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 王振华哭笑不得，“老婆，我想买房子，你知道怎么买吗？” “啊？”韩雅一愣，停下手里的笔，“为啥突然想买房子？” 王振华道，“早晚都要买，我想有个落脚的地方，也给家人一个落脚的地方。” 小王村的房子肯定要废弃，现在这个家没有房子。 韩雅点点头，“你跟爷爷商量，我还有几十块钱的积蓄，改天全部给你。” 王振华心情大好，“你给我画几张画呗，搞科研要劳逸结合。” “画什么？”韩雅一脸无奈，柔声道，“等你吃完饭，咱们再做两次，然后你去床上睡觉，不要打扰我。” 王振华摸摸酸疼的老腰，昨天夜里做了三次，再做就把人赔进去了。 一时间，他也想不起来画什么，吃完饭刷了碗，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门外响起敲门声，王振华下床开门，见到火急火燎的彭喜儿。 “姐夫，下面有几个大汉想找你的麻烦，你千万不要出去。”彭喜儿闪身进屋，急忙反锁屋门。 “怎么回事？”韩雅拎着钢笔站起来，“喜儿，谁找振华的麻烦？”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七个又高又壮的大汉，就在楼下呢。”彭喜儿拉着王振华走到窗户旁边。 她拉开窗帘，三个人透过窗户看楼下，果然有七个彪形大汉。 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看起来孔武有力，有个光头大汉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 学生们躲得远远的，实验楼的四个门卫跟他们交涉，好像在阻止他们上楼。 见此情景，韩雅紧紧抓住老公的手，“老公，怎么回事啊？他们为什么找你的麻烦？” “应该不是找麻烦。”王振华轻笑一声，柔声道，“带着老母鸡找麻烦，我觉得有点奇葩。” 韩雅一愣，紧张消失了两分，“他们是谁啊？他们为什么找你？” “他们应该是苟家金刚葫芦娃，从苟大娃到苟七娃，哈哈。”王振华认出了苟德明，不禁笑出声。 第167章 赔鸡道歉 “姐夫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彭喜儿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啥是金刚葫芦娃？” 王振华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金刚葫芦娃的剧情。 “从前有座山，山里关着蝎子精和蛇精，一个穿山甲不小心打穿了山洞，放出了两个妖精，导致生灵涂炭。” “有个老爷爷救了穿山甲，他告诉老汉，只有种出七色葫芦，才能消灭这两个妖精。” “老爷子种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等七个葫芦，跳出来七个金刚葫芦娃，经过一番血战终于消灭妖精。” “大娃力大无穷，二娃有千里眼顺风耳，三娃……” 王振华忘记了三娃的本事，急切道，“老婆，你就把葫芦娃的故事画出来，就当给你劳逸结合了。” “这故事很好。”彭喜儿说道，“姐夫，连环画稿费很高，葫芦娃要是能出版，稿费能让你买四合院。” “稿费到底有多高？你举个例子。”王振华来了兴趣，葫芦娃应该是九十年代的故事。 “普通画家的稿费，每页五到十五块钱，画西游记连环画的贺画家，每页的稿费三十元。”彭喜儿说道。 接着，她又道，“姐夫，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你可以把葫芦娃的故事卖给画家，让他们去出版……” “你们两个，够啦！”韩雅气得跺脚，隔着窗户指着楼下的苟家葫芦娃，“火都烧眉毛了，说什么连环画？” 彭喜儿吓得缩脖子，悄悄向王振华吐吐舌头。 王振华微微一笑，“老婆别急，他们应该不是过来找麻烦的。” 说着，王振华就把昨天的冲突说一遍，从苟德明放他的自行车胎的气，一直说到苟德明赔他一个手电筒。 彭喜儿看看桌子上的两个手电筒，脑瓜子嗡嗡的，其中一个就是苟德明的赔偿？ “欺负人！他们太欺负人了！”韩雅一把抓住老公的手，“老公，走，咱们去找他们理论。” 彭喜儿急忙道，“小雅姐，他们人多，我去找帮手。” 等彭喜儿找来了帮手，王振华哭笑不得，她竟然找来了节能灯研究组的其他成员。 就这一群女同志和文弱书生，真要是动起手来，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你们都别去，谅他们也不敢在学校里撒野。”韩雅拉着王振华走出宿舍，大步流星来到楼下。 苟德明见到王振华，急忙赔着笑，“振华弟弟，我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找麻烦的。” “振华弟弟。”苟德龙拎着老母鸡上前，“昨天我七弟犯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双手奉上大公鸡，“我们七兄弟倍感惭愧，对不起啊，这只鸡你炖个鸡汤。” 苟德明急忙鞠躬，“振华弟弟，昨天是我不对，我再次向你道歉，对不起。” “振华同志，请你原谅他吧，昨天我们这些哥已经狠狠教训了老弟弟。” “是啊，老弟弟已经认识到错误，振华，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我们是学院路苟家七兄弟，我们最讲道理，振华大兄弟，原谅他吧。” 画风突变，四个门卫有些懵逼，韩雅和王振华也有些懵逼，七个大汉点头哈腰的画面很喜感。 韩雅也没了脾气，柔声道，“公安已经调解，昨天也道过歉了，没必要跑到学校道歉吧？” 苟德龙看着王振华，王振华笑着道，“这是我的结婚对象韩雅同志。” “弟妹，话不能这么说。”苟德龙说道，“我们苟家七兄弟做事堂堂正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韩雅挠挠头，“偷放别人的自行车气，也是堂堂正正？” 此言一出，苟家七兄弟顿时尴尬，苟德明更是羞得抬不起头，这事儿确实丢人现眼。 “小雅。”王振华急忙给媳妇找补，“刚才我跟你说你葫芦娃七兄弟的故事，老弟弟七娃刚开始就是认贼作父，帮着妖精对付六个哥哥。” “后来他幡然醒悟，降妖除魔时立下大功。小雅，犯错并不可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振华补充道。 苟家七兄弟更加懵逼，葫芦七兄弟是什么鬼？我们他妈的是人，不是葫芦！ 王振华接受了苟家七兄弟的道歉，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自己也没吃什么亏。 他收下了大公鸡，让彭喜儿去宿舍拿个手电筒，把手电筒还给苟家。 苟德龙拒收，沉声道，“振华弟弟，手电筒是公安调解的结果，我们不能要，公安会找我们的麻烦。” 王振华觉得有道理，就把大公鸡还给他们，“手电筒我留下，公鸡你们拿走帮你们打鸣吧。” “不行。”苟德龙严词拒绝，“这是赔礼道歉的礼，哪有回收‘礼’的道理？” 两人开始推辞，一个必须给，一个必须收。 大公鸡被拎得翅膀疼，喔喔叫个不停，最后，王振华被它叫得烦躁，就收下了大公鸡，随手交给王怀亮。 苟德龙大喜，搂着王振华的肩膀走到一边，“老弟，这件事能不能保密？” 王振华点点头，疑惑道，“这又是公鸡又是手电，你们做得有点过了，难道你们有把柄在我手里？” “老弟聪明”苟德龙有些尴尬，小声道，“我被电暖扇工厂录取，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骂我白眼狼。” “啊？”王振龙愣了一下，笑着道，“你多想了，不至于。” “我没有多想，吃水不忘挖井人！”苟德龙严肃道，“人要脸树要皮，苟家不背白眼狼的骂名。” 王振华微微一笑，既然知道了个中缘由，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公鸡。 他跟苟家七兄弟聊了几句，带着节能灯组送他们送到大门外，目送兄弟七人离开。 “老婆，我想起来，三娃的本事是铜头铁臂，刀枪不入。” “你恶心人。”韩雅羞得跺脚，“请叫我韩雅同志，别乱叫。” 研究组的兄弟姐妹都笑了，她还是受不了在公众场合被老公喊老婆，这称呼太亲密了。 “笑什么笑？”王振华瞪着他们，“谁再笑一声，我就不让谁吃鸡。” 众人急忙捂住嘴，王怀亮“嘿嘿”谄笑，“姐夫，我们能吃鸡？”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王振华掏出钥匙，“职工宿舍三楼最东边，我姥爷之前住的宿舍，去熬鸡汤吧。” 想起鸡汤的美味，众人同时有了口水。 王怀亮舔了舔嘴唇，“姐夫，我会熬鸡汤，但我不会杀鸡啊，你能不能先给我们杀好？” “啊？”王振华盯着面前的男女，眼中闪过鄙视，“给你们一只鸡，你们都吃不到嘴里，是吧？” 第168章 动画片买房？ 彭喜儿急忙抓住他袖子，“好姐夫，你给我们杀鸡，好久没喝过鸡汤了。” 她的声音嗲声嗲气，王振华一阵恶寒，“你们去找校长夫人，让老陆帮你们杀鸡。” 韩雅柔声道，“咱们不去？我也想喝鸡汤。” “咱们先去研究葫芦娃。”王振华说道，“喜儿，等熬好了鸡汤，你来宿舍找我。” 同学们连连点头，抱着大公鸡跑向教职工宿舍。 王振华带着老婆回宿舍，打开背包，拿出铅笔彩笔和白纸。 “老婆，你帮我把葫芦娃，老爷爷，妖精的卡通形象画出来。” “老公同志，你是认真的？” 韩雅疑惑道，“我要研究节能灯，哪有时间画连环画？我只会素描，不会连环画。” 王振华挠挠头，“我想去四九城电影制片厂投稿，把葫芦兄弟搬上银幕，大目标是丰富小朋友们的文化生活，小目标是挣钱买个四合院。” 四九城电影制片厂，也就是未来鼎鼎大名的北影，他早就想去瞻仰一下，一直没有时间。 听到买房，韩雅严肃道，“你说怎么画，我给你画。” 王振华画出葫芦娃的形象，国字脸的大胖小子，坦胸漏乳，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 他又把蛇精、蝎子精、老爷爷、蛤蟆精等，有印象的形象画出来，交给老婆润色。 他说道，“照着我的草稿画，按照蛤蟆精的风格，多画一些牛鬼蛇神。” 韩雅盯着葫芦娃，小声道，“这大胖小子太好看了，国人都喜欢大胖小子。” 只看葫芦娃的造型，她就对动画有了信心。 “既然你喜欢大胖小子，将来多生几个，一个两个不嫌少，十个八个不嫌多。”王振华笑道。 “你当我是猪啊，那么能生？”韩雅噗呲笑了，开始勾勒葫芦娃的造型。 王振华坐在她身边，努力回忆葫芦兄弟的剧情。 大纲是老爷爷种下一颗葫芦籽，长出七个颜色各异的葫芦，生出七个有特异功能的娃娃。 然后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地送，接连被蛇精用轨迹抓住，关进炼丹炉准备炼丹。 最终，七兄弟在危急时刻团结起来，救出了爷爷，化成七色山峰镇压妖邪。 他仔细想想，觉得这个故事能和时代连起来。 寓意是打倒牛鬼蛇神，团结起来闹革命，镇压一切妖魔鬼怪。 “倒也是政治正确。”王振华写大纲，写完，继续写每一集的剧情。 这就要了亲命，他只记得动画片的剧情梗概，记不清具体的细节。 冥思苦想，一边想一边写，绞尽脑汁总算写出了十三集的剧情大纲。 门外传来敲门声，彭喜儿在门外大喊，“小雅姐，姐夫，汤熬好了，老陆让我叫你们吃饭。” “来啦。”想起鸡汤的味道，王振华顿时没了创作的心思。 见到老婆已经画好了葫芦娃，顿时目瞪口呆，这形象跟未来的葫芦娃一般无二。 韩雅轻笑一声，“老公，我画得怎么样？” “好，非常好！”王振华伸出大拇指，“咱们先去喝鸡汤，然后我继续写，你继续画。” “我看看你的稿子。”韩雅拿起王振华写的手稿。 很快，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葫芦娃真有可能成功，咱们真有可能因为葫芦娃买到房子。” 北理工教职工宿舍，校长陆必达家。 校长的老婆杜小凤反锁家门，笑眯眯掀开锅盖，刹那间，热气和香气铺面而来。 锅里熬着一锅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上面漂着一层油花和葱花。 众人忍不住抽抽鼻子，哈喇子马上流出来，急忙端着瓷碗在铁锅前排队。 “好香啊！小凤姐好手艺！”王振华把瓷碗递给杜小凤，伸出大拇指给她点赞。 “就你小子会说话，赏你个鸡腿。”杜小凤舀个鸡腿，在碗里添满鸡汤。 “谢谢小凤姐。”王振华捧着油腻的鸡汤，忍不住舔舔嘴唇。 “你差辈了。”陆必达黑着脸，“叫什么姐姐，要叫阿姨。” “以后就叫大姐，显得年轻。”杜小凤瞪老公一眼，再给王振华加个鸡爪。 屋里响起了笑声，杜小凤把鸡肉分给同学，把鸡屁股留给老公，又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陆必达很是纳闷儿，王振华管他叫叔，就应该管媳妇叫阿姨，怎么能叫姐姐呢，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更奇怪的是，他好心纠正却遭来媳妇的白眼，只混到一个鸡屁股？ 陆必达百思不得其解，偷眼看王振华。 王振华微微一笑，女人都喜欢年轻嘛，不喜欢被别人喊阿姨。 香味在空气里弥漫，王振华吃口鸡腿，不由得眼前一亮，口水再次流出来。 鲜而醇的土鸡，没有未来世界的饲料和瘦肉精，带着一股浓郁的“鸡香”，肉味更具野性。 王振华称赞，“香！真香！” 没有人回应他，屋子里只有喝汤的声音。 校长和夫人，节能灯科研组的成员都在埋头干饭。 王振华的鸡腿吃了一半，受不了鸡香的油腻，把剩下的鸡腿放在韩雅碗里，“太油腻了，给你吃。” 众人同时盯着他们，竟然有人嫌弃鸡肉？ 韩雅小脸一红，给老公一个笑脸，急忙低头干饭。 最后，一锅鸡汤被喝光，所有人撑得肚皮滚圆，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彭喜儿一脸幸福，揉着肚皮道，“我还没吃够，以后还能吃鸡吗？” 王振华笑道，“放心，只要你好好陪着你姐研究节能灯，少不了你们的肌肉。” “谢谢姐夫，大家赶紧鼓掌。”彭喜儿马上鼓掌。 片刻，房子里掌声一片，大家把掌声送给请他们吃鸡肉的王振华。 王振华也跟着鼓掌，现在的人容易满足，喝一碗鸡汤都能喝出幸福感，聚一次餐都能聚出仪式感。 掌声结束，大家又聊了几句，韩雅带着科研小组去实验楼，现场只剩王振华和校长夫妇。 “陆叔，你认识北影的导演和编剧吗？”王振华问道。 “啊？”陆必达有些懵，疑惑道：“北城电影制品厂？你问这个干啥？” “我想打造一部比肩猫和老鼠的国产动画片，名字就叫葫芦兄弟。”王振华从包里拿出稿纸。 稿纸是韩雅绘制的葫芦兄弟形象，最上面的那张草图是大娃。 大头娃娃模样，身材矮胖，光着脚丫子，穿着红色短裤，戴着红色“葫芦形”帽子。 身材结实，肌肉线条明显，显得孔武有力，带着浓厚的卡通感和华夏特色。 “咦？”杜小凤一眼就喜欢上了大娃，哪个妇女不喜欢大胖小子？ 第169章 老陆坑人 她从王振华手里接过草图，阅读草图上的文字。 “大娃，力大无穷，鲁莽勇敢，有大哥气质。” “好！画得真好！”杜小凤称赞，急忙看下面的草图。 陆必达盯着王振华，表情越来越凝重，现在的粮食有亩产万斤，钢铁产量赶超约翰牛。 难道影视技术和动画片也要跳跃？ 陆必达沉声道，“站在风口上，可以让你一飞冲天，但它是双刃剑。” “我的建议是，你踏踏实实上学，毕业后有个好工作。” “你要记住，科研才能利国利民，动画片不是。” 陆必达一声长叹，不希望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误入歧途。 这话语重心长，王振华感激他的真情，却不赞同他的教诲。 动画片属于精神文明建设，可以帮助孩子树立正确的三观，其教育意义不比科研差。 “老师，我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只是为了挣钱买房。” 王振华实话实说，“小雅随时可能怀孕，我总得给她一个家吧，总不能让孩子生在学校里吧？” 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神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老陆，我觉得葫芦兄弟很好。”杜小凤说道，“你给振华写推荐信，行就行，不行也无所谓。” “你闭嘴！”陆必达瞪她一眼，再看着爱徒，“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王振华点点头，“我想给妻儿一个家，也想给自己一个家。” 听到这话，陆必达掏出钢笔，趴在写字台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写好推荐信。 “你去北影找沈艺谋，他是我的老同学，也是北影的导演和编剧。” 陆必达把推荐信交给王振华，“这人好说话，只要葫芦娃不是太烂，他会给我几分面子。” “谢谢老师。”王振华挠挠头，“沈艺谋？他到底姓沈还是姓张，他母亲姓张吗？” “他爹就姓沈，他妈也不姓张，你什么意思？”陆必达沉声道。 “随便问问，嘿嘿。”王振华轻笑一声，再次向老陆道谢。 爷俩又聊几句，他拿着推荐信急匆匆离开，直奔北影电影制片厂。 “老陆，你怎么坑人？”杜小凤哭笑不得，“为什么不给老张写推荐信？” 老张也是北影的导演和编剧，也是陆必达的好朋友，为人谦虚谨慎，是个典型的老好人。 沈艺谋却是暴君脾气，眼里不揉沙子，瞪眼就骂人，伸手就打人。 他跟老张就是两个极端。 杜小凤追问，“为什么不把振华推荐给老张，你想让振华被老沈骂？” “你懂个屁！”陆必达冷笑一声，背着双手就要出门。 “陆必达，就你懂得屁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 杜小凤吐槽，“你就是想让振华挨骂，想让老沈骂灭他的文艺心思。” “头发长见识短。”陆必达急眼，“我再说一遍，你懂个屁。” 四九城电影制片厂，未来鼎鼎大名的北影。 导演剧务办公室是个大院子，著名导演沈艺谋、张凯歌的办公室在都北边。 两人是隔壁邻居，屋门挨着屋门。 沈艺谋门前排着六人的队伍，张凯歌的门前排着五六十人的队伍，一直从屋门口排到院子外边。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剧本，都希望自己的剧本被导演选中，拿到巨额粮食和钱财奖励。 就在这时，沈艺谋的办公室里传来骂声，乱糟糟的院子瞬间安静。 “这个剧本他妈的是人写的吗？简直一坨狗屎！ 逻辑跟放屁一样稀烂，人物蠢得像猪脑子，这玩意儿拍出来，不得被人骂死？” “你的脑子被驴踢了，写得还不如我儿子，操蛋到家了。” “滚，拿着你的股本跟给我滚，我求求你了，别再来恶心我了，你换个人恶心吧。” 扑通，屋子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沈导演先骂剧本再骂人，骂得十分难听。 门前的六人队伍急忙向院子外边跑，排在张导演的队里末尾。 屋门打开，一个男青年眼里含着泪水，偏分头乱成一片，抱着剧本急匆匆离开。 院子里寂静无声。 忽然，众人听见有人说话，“振华同志，那里就是沈艺谋导演的办公室。”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大门口，看见一个伟岸的男生和一个娇小的女生。 这女生是沈导演的助手，指着沈导演的屋门。 “同志，谢谢您。”王振华点点头，抱着档案袋来到沈导演门口，抬起手轻轻敲门。 得到许可后，他迈步进屋，屋门再次关上。 真有不怕死的人，众人顿时来了兴趣，饶有兴趣盯着沈导演的办公室。 “小林，我赌两个肉包子，那人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不出三分钟就得被骂出来。” “我也赌十分钟，沈导的助理带他来这，肯定是有推荐信的，沈导肯定给推荐信面子。” “你输定了，都知道沈导是铁面无私的黑脸包公，谁的面子都不给。” 院子里鸦雀无声，沈导的办公室也是鸦雀无声。 沈艺谋看完十五张卡通人物肖像，疑惑道，“小同志，这是动画片啊？” 王振华点点头，“我觉得泱泱大国应该有一部能够打败猫和老鼠的动画片，弘扬民族文化。” 沈艺谋一冷，“孩子，你说的猫和老鼠是不是美国动画片，汤姆和杰瑞？” 王振华点点头，牛逼当然要吹得大一些。 猫和老鼠是他心里的神作，他不相信葫芦兄弟能比肩猫和老鼠。 “好家伙，你也太能吹牛逼了，我看过猫和老鼠。”沈艺谋面带鄙视。 心里给王振华贴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标签，冷冷一笑，“爱吹牛的家伙，把你的剧本或者大纲拿给我看。” 王振华打开档案袋，掏出绞尽脑汁憋出来的故事大纲，憋了两天才憋满一张稿纸。 见到只有一张纸，沈艺谋火冒三丈，一张纸能写出什么垃圾玩意儿。 不过，陆必达确实是他的至交好友。 他决定给老陆面子，准备先耐着性子看稿子，再把王振华臭骂出去。 葫芦兄弟大纲：一只穿山甲无意间穿透妖山，放出蜈蚣精和蛇精危害人家。 老爷爷种下葫芦籽，结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葫芦，化作七个葫芦娃……